第十章 红烛如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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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如剪，薄幕微动。重重包围下的驿馆，却是难得的寂静。
“第三日了——潇儿，可是觉得闷了？”微微失神之际，雁醉的酒香便萦萦而来。逃不脱的，是他依旧缱绻温实的胸怀。
“闷又怎样，早就习惯了的，住下去也无妨。”弯眉，她悠悠地轻叹了一声，如画的眉眼中涌动着微卷的清澜。
“果然，是本王的错了。怎么就养出了你这样淡如水的性子……”晏烈轻笑一声，揽过潇潇柔软的腰肢，又端起盛着琼浆玉液的杯盏，眼眸中浮现一丝自在逍遥，“待在这里也着实不错，太子盛情招待，本王可是好不痛快！”
“我明白的，王上又岂是真醉？”望着他泛起薄晕的俊面，潇潇莞尔轻笑。她一向对他不用多心，可是这次，她又怎么明白太子倾尽多少心思？
晏烈听罢，竟朗朗地笑出声来：“潇儿，有时，本王并不一定有十成的把握覆盘。一个太子，身边谋士如云，再加上他楚惊风。本王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就只得困居此地了。”
“不会的！”忽然间，坚如玉石的话音如泠泠的琴音悠荡而来。抬眸，却见潇潇一双明澈清润的眸子，亮丽如皎皎星子，闪动着灼灼的光华。“太子殿下又岂是无礼之人？王上并没有做何事，为何太子殿下要如此相逼？”
晏烈俊逸的容颜上仍是淡烟一般的轻笑：“呵呵！——你是如此单纯善良之人，难道就以为本王是个十足的大好人吗？”
“我……”潇潇一僵，讶异地不知从何说起。好人……他能算是好人吗？一时间，她竟乱了心绪。
“本王确实拿了他的东西，而且，要交出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晏烈兀自笑着，修长如玉的食指蘸上杯中的清茶，在桌上比画起来。
片刻，一个“女”字赫然眼前！
女？潇潇皱起柳眉，思索起来。女，是娇妻，还是爱女？
莫非……
“该猜到了。这样，聪明的女人就该乖乖的听话。可是明白？”晏烈弯唇，笑意飞扬不羁。
潇潇颔首，明眸里凝了淡淡的烟气。果然，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交集。他的暗自筹谋，她又怎能尽数知晓？
可是，若不做这笔交易，又怎能轻易出这被重兵把守的京城驿馆？
侧坐在他身旁，潇潇轻蹙起眉，心绪万千。
恍然间，他修长的指扣起她冰凉的五指，覆于掌上，细细地抚摩着，幽凉的话音轻轻逸出：“晏都的云凝花，又该开出一季了吧？”
“嗯？”潇潇一怔，抬眸应道。
“又是一年过了。潇，你可知晓本王如今已有多少年岁了？”他轻蹙剑眉，眼眸是夜一般的深寂，“二十九，已经二十九了。”
二十九……细细算来，果真是这般年纪了。未想到，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君王，如今竟已到如此的年纪。
“人常言三十而立，本王即位已八载光阴。看着北晏一点一点繁盛起来，虽处边塞，却仍风光无限。即位那年，本王在流绮面前立下誓言，九年之后，定取下宁州城楼那颗旷世明珠送予本王最心爱的妹妹。那时是那样豪情满怀，如今八年一晃而过，本王却仍未开拓疆域，反倒囚于他国之都……”晏烈轻抚着那细腻如玉的手，只觉冰凉之意渐融。抬眸，那翦水深眸影影绰绰，流转着星火般皎皎的光晕。
“王上……”她弯起淡淡的眉来。人言君王富贵一生，荣华不尽，又有谁明了君王苦疾……
“本王这二十九年，过得一日比一日寂寞。先是母妃先去，再来是先王驾崩，流绮远嫁，至亲一个又一个远离。流绮那年回都，因本王要抗衡左相之威，出于无奈才将她嫁入右相府。怎料她之后竟是郁郁寡欢，再不是本王最爱的那般明丽。去年夏时，一笑倾生……”
“什么？公主她！——”潇潇一愣，旋即错乱的眼波晕了满眼，“公主怎么会……”
“她偷入了绿烟的房内，亲自取的药。本王，也未即时发觉。”晏烈垂睫，满眼的叹惋。
红颜倾城，一笑倾生，就此香消玉陨。
如此哀凉，莫非公主真是看透红尘，才甘愿亲自了结一生。
天妒红颜！可怜，可悲。
“潇……”正当她伤神之时，温热的气息又丝丝灌入耳中。抬眸，映上那幽暗深邃的黑眸，“告诉本王，你三日之前听闻楚惊风的消息时，可是还对他有情？回答本王，不，是回答我的话。”
还有情吗？
她竟忘了，她伤的是楚惊风的薄幸，还是自己早已麻木的心？
造化弄人，当年，她是那般相信他，相信他的一心一诺。如今，他已转身远去，而她，竟也心旌摇曳，不知为何。
细细解下系于颈上的红绳，盈白的玉石横穿其中，放射清浅的光华。
楚惊风，
还是晏烈？
“王上……”蝶翼般的睫微微颤动，她竟一时心乱，不知该怎么去看他。
“唤我‘烈’，如何？”
烈？
她怎么可以，那样轻易地去唤君王之命？
“就如我唤你名时那样简单，为何，你我之间要那么多隔阂？”抓起她细弱的手腕，他竟一时有些心急。淡淡的话音，在她耳中却变的好重好重。
从未有过的，别样的感受。
“可以吗？”她幽幽地轻言。
从未想过的，试图去温暖他。
如果，她可以的话……
对上那深邃的眼眸，那暗黑中流转着浅浅的光晕，映着烛火，跳跃着点点的火华。
不知是下了多大的勇气，甚至忘了原本苍白如雪的双颊已染上淡淡的胭脂，只是迷惑了一般。
“烈……”
她的眼眸，透亮中泛着清浅的微波，带着几许不安。
“放心。就算本王这次真的输了，也会保你的周全……本王如今，也只有你可以保护了。潇儿……”鼻中是她淡淡的青丝香气，幽魅的话音由薄唇逸出，“谢谢你，至少现在，本王觉得……像是回到了小时，母妃和父王的膝下，没有痛苦的，很温暖，很温暖。”
“烈。”枕着他的肩，潇潇弯起一个婉然的浅笑。六年，她同样的，好寂寞。只是，眼前忽然清明了很多。
就这样，陪他走下去。
就这样吧……
是夜，纱影缭乱，红烛幽幽。屋外清浅的月华如水，映得一地冰凉。薰烟袅袅，烛光渐淡。她仍记得那一声声话言是那般真切，仿佛空荡的魂灵，找到了可依之所……
[很努力地写了，虽然仍然很含蓄。我记得貌似在三卷三十六章写过一句‘且看苏苏纠结后的脉脉温情’，感觉虐多了很对不起人家，所以总要有点温情，也许是大虐之前必须来的一段。//其实晏的寂寞又岂是潇能全懂的，只是总需要慰藉的。也算我善事一件``````大虐的真相，恩，以后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