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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国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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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书籍名:《海国遗梦》    作者:东海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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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人的色相,居然也能让我们妖精迷恋不已、不能自拔。好些和尚道士们,都说妖生来便是迷惑人,岂知妖也一样容易被人迷惑……

            龙女妹妹,若不是你也为邱郎的色相所迷,我想以你龙女高贵的身份,恐怕也不会对一个凡人如此关心罢?”

            她满含柔情的眸光,不舍地看了一眼我怀中昏迷不醒的邱迟:“邱郎他睡着的样子,我是多么的熟悉……我多想再摸一摸他的脸庞啊……可惜我只是一个幻影……龙女妹妹,你能替我摸一摸邱郎的脸么?”

            我颤抖着抬起手来,我的手指轻轻地,抚过邱迟消瘦的脸庞。他仍在疲惫而安静地昏睡,双眼紧紧闭着,眉头还是那样微微地蹙起,似乎从来就未曾舒展开过。他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有着十分光滑而润洁的肌肤,只是带着一丝微微的凉意。

            那微凉的触觉透过我的指尖,一直好象钻入了我的心里去。

            相见不得亲,悄立自凄楚。野水青茫茫,此恨终万古。

            鬼灵那晚来到舱中之时,所留下的那首小诗,想必是真切地道出了窈娘的心声吧?任你有数百年的修行,任你看破世道轮回,可是一触情字,谁不断肠呢?

            她依依不舍的两道眸光,再也没有离开过他的脸庞,轻声唤道:“邱郎……邱郎……”虽是极轻极轻的两声呼唤,却似乎蕴藏着说不尽的情思眷恋。

            眼泪模糊了我的眼睛,我下意识地紧紧抱住邱迟,几乎是跪倒在地,对着那渐渐淡化的窈窕人影,只是一遍遍徒劳地低唤道:“窈娘!窈娘……”

            最后的一点光晕即将消亡之前,我听到了窈娘低低的一声叹息:“这大千世界之中,人和妖的区别,也真是难以分辨啊……”

            微凉的江风从船边轻轻吹拂而过,船上的白帆在风中不断颤动。

            在清晨袅袅的云雾之中,我们乘坐的大船缓缓向上游驶去。神女峰已经离我们很远了,回头望去,还勉强看得清峰顶那酷似人形的石柱。映在清晨微青的天色里,真如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正在眺望远归的情人。

            邱迟神清气爽地立在船头,他的精神已大为见好,苍白的脸上也略略有了些血色。

            他遥望着那如轻纱薄绡一般的云雾,双手负后,满面陶醉之色,大声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白兄,我虽不知那沧海之水,是何等的澎湃汹涌,但不得不承认这巫山云雾之美,当真是天下独步啊。”

            我抬起头来,看了看峡中那朦胧而飘缈的云雾。其中有一带云雾,竟隐有一抹淡淡的紫色,在船顶萦绕不去。

            我故意问他:“怪不得邱兄千里迢迢远来巫山,原来是冲着这闻名天下的巫山云雨而来啊!三峡之中,尚有一个瞿塘峡,那是以雄奇壮美而著称的。邱兄看过之后返回九江,想必是毫无遗憾了罢?”

            邱迟朗声笑道:“三峡之美,天下知名。此番我出来游历,一路所见风物,当真是美好如画。若是长居在家中,哪里得以观此胜景。所以圣贤们才会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看来,神女瑶姬的忘情之露,真是名不虚传啊,邱迟他,应该是将什么都忘却了罢?

            游完瞿塘之后,邱迟将会返回九江。而我,还将继续沿江而上,直入川蜀腹地。我与他,应该是不会再见面了。终我此生,我都再也不愿见到这个人。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仰起头来,凝望着船头上方的空中,那片萦迴不去的紫色云雾。耳边忽然响起了邱迟微带疑惑的声音:“白兄,你看这巫山真的与别处不同,峡中云雾居然还有紫色的。说来也是奇怪,我每一看见这片紫云,心里竟然会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楚呢……”

            人淡如菊

            深秋时节,霜重露冷。

            站在船头远远看去,峡江两岸山上的木子树叶,都被冷霜染成了一片灿烂的金红色,在山风中飒飒摇动。比起峡中那弯曲狭窄的航道,这里的江面已显得颇为开阔。清爽的秋风中,那碧深的江水犹如一条巨大的匹练,无尽无休地向下游舒展开去。

            经过一路辛苦跋涉,我终于来到了渝州。

            关于这座景色壮丽、地势奇特的大城,我早从邱迟教我的新诗句中,久仰了它的大名:“峨嵋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据说,这是一个名叫李白的唐朝人写的。邱迟还念过许多他关于巴蜀的诗句,象什么“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之类的,可是那些都太长而且复杂。唯一让我能记得住的,便是这一首空灵入妙的七言诗了。

            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游完瞿塘之后,邱迟就近在白帝城换乘了一只下水的大船,沿江而下,再次经过那幽深美丽的三峡,返回他的故里九江。而我则一路逆江而上,直抵渝州。

            临别的时候,我仔细地观察了他的脸色精神,似乎还很不错。巫山神女确是名不虚传,他服下的只是一株百年芝草,但一向蠃弱的身体已有了很大的起色。

            我本想向神女求得年数更长一些的芝草,  可是瑶姬说,千年芝草富含天地精华,非要是得道的人用元气化解,才能逐渐在体内吸收。邱迟他并不是修道中人,再者先天的体能又有限,服用之后反而不能承受。好比是一只小小的瓷瓶,决不能涵括滔滔江河之水。

            事实如此,我也只得罢了。

            不过,芝草虽不能延长他的天寿,却改善了他的体能。邱迟在有生之年内,将不再受到疾病的困扰。窈娘冥冥之中有知,应该也是足够欣慰了吧。

            还有一个遗憾,就是自始至终,我只听到了瑶姬那动听的声音,至于这位蜚声仙界的炎帝公主,究竟有着怎样绝世的容貌,我却始终不曾得见。

            早听闻她的脾气古怪,又向来不喜欢与神仙们交往。但对于那些天官神人,我也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敬仰之情。或许是我的看法有些偏颇,我倒认为,他们倾注在下棋赏花、炼丹制药上的精力,要远远超过对手下人的关注。更不用说会象瑶姬一样,对窈娘这个在仙界中微不足道的山鬼,居然会花费了那样多的心思。不仅是千方百计挽救她的性命,在她不幸逝后,还肯如此厚待她的心上之人。

            这位神女瑶姬,至少应该是一个心地柔善的好女子吧。

            直到分别的最后一刻,邱迟仍然只将我当作是一个在旅途中偶然相遇的、清秀而略带腼腆的白衣少年。他身体既然好了起来,精神自然也颇为健旺,后来相伴的几天,他都一直拖着我坐在船头,迎着拂面的江风,与我指点江山风物,畅谈文史诗词,兴致极是高昂。

            他的双眼熠然生光,眉宇间神采飞扬。尤其是他在言谈举止之中,自然流露出的那种风流倜傥之态,几乎令我无法正视,宛然便是一个俊逸无双、绝步当世的少年才郎。

            可是他越是光彩照人,越是风姿翩翩,我的心中就越是苦涩难当。

            我总是无法抑制地想起窈娘,想起光晕之中,她那依依不舍的神态、含情凝睇的眸光,想起她灵魂消散之前,最后那两声饱含柔情的呼唤:“邱郎……邱郎……”

            我的心便开始剧烈地疼痛,痛得甚至会让我暂时停止了呼吸。

            那个女子倾尽心肠的爱恋、全部的尊荣与法力、生命与灵魂的飞散消亡……却只需一滴小小的忘情之露,便可让这个男子,将一切都彻底遗忘。

            人间的爱情,难道真的这样让人失望么?

            我倒宁可看到邱迟还是那个邱迟,是那个痛失爱人、伤心欲绝的忧郁男子,虽然我的心会为他而难过,但至少、至少……

            窈娘说得没错,我或许真的曾被邱迟的色相迷惑过,我甚至在心底的最深处,有过那个隐隐的念头:多么希望我就是他所爱的那个女子啊,被人揪心地牵挂、温柔地怜惜,直至离开多年之后,我仍然是他心底最深的疼痛……

            可是眼前的邱迟,跟人间其他的男子又有什么不同?

            我不知道,我是喜欢邱迟这个人呢,还是仅仅只是喜欢他的那一片痴情。

            当邱迟浅蓝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峡江远处时,我一直紧握着的拳头悄悄松开了。四指撒开,一张小小的纸笺飘然落地,在风中翻了几下,最终飞下了高高的船舷,落入了那滔滔的江水之中。

            那张纸笺上,是邱迟留给我的他九江的地址。他盛情地邀我前去做客,还说将陪我游玩天下知名的九江庐山。

            我礼节性地微微一笑,收下纸笺,却是不发一言。邱迟他不知,终我一生,我都不愿再与他相见。

            渝州的台阶极高、道路极陡,所有的房舍街巷居然都在半山腰里。下船之后,远远望去,江边一道道的青石阶仿佛一直延伸到天上去。未及埋头在那些石阶上爬过百十级,我便有些气喘不宁。

            我双手按腿,俯下身子,屏住呼吸,略略平息了狂跳的心脏。甫一抬头,突然看到城外陡峭的山壁上,居然探出一支杏色镶边方幡:“茶”!

            幡下隐隐可见几所草舍,拦着错落有致的一带竹篱,檐下是金色的一片花海,种的都是那种蜀中人家常见的小黄金菊。只需深吸几口气,便能闻到菊花特有的那种浓郁的药香,一直象是浸入了人的心里。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路狂奔上去。

            茶馆不大,只有阔朗的两间屋子,四面墙上的窗都打开了,两根尺许长的杆子,将窗扇高高支起。我在屋子里转了转,才发现这几扇窗子的位置开得大有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