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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汉唐-维以不永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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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书籍名:《朝歌汉唐-维以不永伤》    作者:行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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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石低低吼道:“这与我们无关,鸡窝也不是我们烧的。你们记住了?”他伸出抖得厉害的手,攥住阿格玛和勒罗的手。

            阿格玛和勒罗浑身发冷,结结巴巴道:“记……记住了。”然后他们一起看着额头冷汗直冒的哈石。

            巫朗站在院前,看着火光冲天的家。他竟然不怕那巨蛇般摇曳噬人的火焰,走到院里边,捡起一根未烧完的半截柴棍,紧紧盯着,眼睛如一潭寒池,冷得可怕。他瘦小的身影映衬在火光里,飘散开一阵一阵的冰凉。

            “这房子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能烧?”哈石的阿妈站在院子里,嘴里自言自语道。

            第五章

            今年夏天出奇的热,村里很多老人都生了病,叫着心里发慌。巫师忙不过来,家里总是挤了一屋子的等着看病的人,便时常打发跟他学徒的勒罗去采药。勒罗十七岁了,家里已经给他定了亲,是红河那边米商家的姑娘,跟勒罗算是门当户对。勒罗的老丈人已经派人过来带了话,希望今年秋凉的时候就办婚事,明年开春他女儿就能带女婿回娘家看他。况且他年纪大了,不愿意再费心费神,想让勒罗早点接下他的米行。勒罗的阿爸本来很不喜欢让儿子跟巫师学徒,想叫勒罗跟自己学生意。但是勒罗坚持要去,反正也有米行等着继承,自己也还不算老,家里的盐店也有勒罗的阿妈在,无需自己多费心。勒罗的阿爸长年在外,家里都是老婆说了算,阿妈又很迁就勒罗,凡事都顺着他,阿爸的意见也就不重要了。

            过了这几年,巫师老了,很希望勒罗能够接他的衣钵,成为族里的新巫师。哀牢山里的巫师威信很高,勒罗也中意这个事情,但是巫师却没提起过。他偶尔看着勒罗,会莫名其妙地叹气,并不使人察觉。巫师时常觉得力不从心,眼睛里却还是光芒闪烁,身板永远挺直着。他已教会勒罗辨识不少药材,很能帮上些忙了。

            炎热的时候疾病总是蔓延,勒罗进山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他很喜欢呆在山里寻找药材,能看到与平时不同的无限美丽的哀牢山景色,爬过一山又一山,寻过一片又一片树林,总有找不完的好东西,不知不觉就消磨掉一天的时光。

            过一条小溪的时候,勒罗的裤脚被溅湿了,他走到对岸,放下背篓,弯腰拧干裤脚上的水,再抖搂抖搂,好让风把裤脚吹干。勒罗直起腰,在他抬头的瞬间,看到前面有一株墨绿的草。直觉告诉勒罗这是他没有见过的,他急忙朝那一株蓬蓬的草走过去。看着就在不远处,伸手就能够着似的,勒罗却走了好一会儿。他蹲下身去,看着这株草,长得小巧玲珑,蓬成一团,颇有点像宝石花那肥厚的叶子,只是叶面并不雾蒙蒙的,而是一层光亮的蜡质层。勒罗拿出小锄头来挖,把周围的土刨松,这草虽然植株不大,根却深得很,足有一米多长。勒罗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扒着土,生怕伤了根,好半天才把这东西去出来。他把这草捧在手里,眼睛里放射出一种异常的光芒来,尔后轻轻放在背篓里,心满意足地回村子里去。

            刚一进村,就有人对勒罗喊道:“哈石叫你去!阿格玛在生孩子呢,好像不大容易,你赶紧去吧。”

            勒罗一听便拔腿向哈石家跑去,跑了几步又停下来,转头问道:“我师父没去?”

            “去了去了,正在哈石家里做法呢。他家门外围了好多人。”

            哈石和阿格玛两年前成亲了,到现在才有孩子,盼了好久。哈石的父亲是族长,一直盼着有孙子能够继承家族,对阿格玛颇有微词,见她有了身孕才又合不拢嘴。孙子孙女倒无所谓,反正都能做族长。阿格玛脾气刁蛮,颇为凶悍,却十分听哈石的话,千依百顺。哈石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家里门户又好,能跟族长做亲家自然好,阿格玛的父亲十分欢喜地就把女儿嫁了出去,做了哈石的老泰山。因为女儿一直没有怀孕,阿格玛的父亲过去见了哈石的父亲总不好意思打招呼,垂头丧气的,走路也绕着,生怕碰着面,平时也不上门。等到女儿回娘家的时候总是叫她争气,给自己挣点面子。现在倒是扬眉吐气了,兴兴头头地坐在哈石家的堂屋里,跟亲家老爷一起喝茶,等着抱外孙。

            暮色降临,天昏昏沉沉的,没有一点星光。屋外一群人围着,伸长着脖子等着看阿格玛生个啥样的小孩,哈石的阿妈招呼下人拿了茶水点心来招待大家,便又赶到后厨取带着厨子忙乎,添丁是大事,少不了要庆贺一番。

            勒罗背着背篓颠颠地跑着,深一脚浅一脚的,一进哈石家的院子就把篓子笃在了地上,慌忙进了屋里去,没有丝毫注意到有东西从背篓里颠簸出来,滚到了远处。

            哈石拉住勒罗,眼睛通红:“去跟你阿妈说,再送一袋盐来。”

            勒罗巴巴问道:“阿格玛怎么样了?她好吗?”

            “好个屁!巫师说她可能不行了,有邪灵缠住了,差人去你阿妈那里拿了一袋盐来,撒了满屋也不行,还要得多。你快去!”

            “好,你不要急。”勒罗说着,赶快往家里的店跑去。

            村里的产婆也在,带着几个当了妈的女人忙进忙出,端出一盆泛红的水来泼到水沟里,脚打脑壳的又进去了。阿格玛怎么也生不下来,在屋里连天的叫唤,叫得村里的狗都噤声了。

            水沟里一株绿色的植物,身上淋了腥红的污水,像受到了无比的滋养般,瞬间绽放开来,向四处摇散,蔓延了一摊的浓绿,枝叶如怪物的触角般疯狂延展,在暗夜中发出微弱清晰又极硬的光。在那一霎那,天空中的某个地方亮了一下,又转瞬即逝,恢复墨黑。

            就在此刻,哈石家的上空响起了婴儿的啼哭。

            巫师忧心忡忡地看着这个刚刚诞生的婴孩,脸上浮起一抹隐隐的不祥之色,被众人的欢愉所冲淡,谁也没看出来。这个小男孩使哈石家有了香火,阿格玛和她的父亲有了底气,族人也有了未来的头领,村子里彻夜狂欢,到处都是一片欢欣鼓舞。

            哈石的父亲抱着孙子,脸上笑开了花,都舍不得放手。他在全村开了流水席,要庆贺三天三夜。村里的坝子上燃起了成堆的篝火,熊熊的火光冲天,热烈又妖艳,火舌舞动着无比妩媚的姿态,随风四处招摇。人人都欢歌笑语,觥筹交错之间笑声不断。哈石的阿妈坐在丈夫身边,看着手舞足蹈的人群,脸上的笑容逐渐平复,神色懵冲着,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六神出窍,恍若隔世一般看着眼前的一切,那冲天的火光使她想起了什么。她一愣,又醒过来,觉得颇为不吉利,明天要去敬神了。这么想着,心里却还是有点不落底。

            哈石十分的高兴,村里人敬的酒他一一接下,打定主意要痛痛快快地醉一场。勒罗在他身边陪着,也很替他高兴。

            篝火还在燃烧着,像要烧掉整个天空。

            第六章

            巫师要死了。

            临死之前他只要勒罗陪在身边,叮嘱勒罗道:“我死了之后,一定要火葬。记得了吗?”

            勒罗攥着巫师冰凉的手,颤声应道:“记得了,师父。我会照办的。”

            “火葬了之后,骨灰不要留,撒到山上,朝南的一方。记得了?”

            “记得了。”勒罗忍不住滑落两行泪珠,之后便像断了线一般。

            巫师叹了一口微弱的气,用极低极轻的声音说道:“阿格玛的孩子,原本是死了的。”

            闻听此言,勒罗猛地抬起头,愣住了。

            “师父……?”勒罗迷离地看着师父,他看见巫师的眼睛里出现了因害怕而凝聚的奇异光芒。

            “万一有事情,朝西北走,去找公西桓先生。”巫师喘着气,眼睛赤红着,“如果来得及。”

            “公西桓?”勒罗轻微吃了一惊。

            这是个被遗忘了很久的名字,村里的禁忌,多年来一直无人提起。

            巫师很快西去。

            屋子里的火塘熄灭掉,满室的漆黑。勒罗心里生出一丝害怕,却无人可说。心越收越紧,几乎要缩成一团,再爆裂开来。不停地发抖,浑身都颤起来,手脚怎么也不听使唤。他依稀觉得巫师的眼睛是睁着的,伸手去合上,却又想起临死前师父明明的像是放下了包袱,合眼走的。勉强站起来,走到屋外,天空墨黑,隐隐泛红,叫人觉得心头发干。

            村子里为巫师的葬礼大操大办了一番,这是他应得的,与身份和地位相匹配,来自于人们的尊重。大家希望勒罗成为新任的巫师,他却怎么也不接受。这几年来勒罗一直跟巫师生活在一起,把他的孤独看得分明,他不希望自己也这样终老。这种孤独并不来自于一个人的独处,而是因为特殊的地位,超然的精神和心灵,与神灵的对话使巫师时刻都生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没有人的内心世界如他一般空旷寂静,永远一个人体味着别人领会不到的东西。这是无法言说的,预知到某种吉或厄的到来,先知的痛苦一直伴随着他。未来的清晰可见使巫师的生活毫无乐趣可言,他的世界里没有喜悦。

            巫师的离去刚开始使村里颇有些悲伤,后来大家也就慢慢淡然了,但是都在积极地寻觅下一个巫师。这总会使大家的心里得到许多安慰,觉得有人在承担恐惧和苦难,自己被庇佑着,什么都不害怕了。

            眼下村里子风平浪静,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只是有人生病的时候,大家都去请勒罗。他只懂点草药,也不敢开什么方子,找些吃了无关紧要的草药给病人,倒也没出什么事。实在生了重病,便有人到邻村去请巫师,也不费勒罗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