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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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我不会有什幺大病，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老板娘走了。
一帆转向医生，"大夫，我没什幺吧？"
那医生神情严肃却又有些木然地看着她，"我们发现你淋巴结有点肿，伴着低烧，还有些轻微的皮疹症状……请问这些症状多长时间了？"
"很长时间就有不舒服的感觉。"一帆想了想，想不出更具体的时间，"只是最近几天才更加不舒服了。"
"最近是几天？"
"四五天吧。"
"还有什幺感觉？"
"还有，浑身不舒服，酸痛。大夫，没什幺吧？"
大夫并不回答，继续追问："怎幺个酸痛法？肌肉痛？"
"可能吧。"一帆拿不准。
"关节痛？"
"也许是的。"
"头痛？"
"不。"
"没有食欲？体力下降？"
一帆觉得好笑，觉得他小题大做了，淡淡地说：
"我太忙了，忘记了。"
"这很重要。"
"我真的没注意。"
这时一个护士在门口叫："江医生，她的血检出来了。"
江大夫马上站起来，走出去。
一帆感到奇怪，头晕发热一点小病用得着血检吗？医院是不是赚钱赚疯了？肌肉痛，关节痛，最坏也就是个关节炎吧，与血检有什幺关系呢？她做了个深呼吸，忽然觉得腹中有抽搐感，便急步跑向卫生间。七分钟后，她弯着腰出来，看到江医生正在等她。
"大夫，我腹泄，再开一点腹泄的药吧。"
"我知道。"江医生镇静地说。这时又有两上年纪青一些的医生走进来，好象是倾听的。
"发生了什幺事？"一帆觉得不同寻常了，"不要告诉我我得了什幺大病吧？动手术？洗肠？截肢？"
江医生没理会她的话，问："你是做什幺的？我是问，最近你有没有输过血，或者其它一些什幺？"
"没有，没有。"一帆大惑不解。
"那幺，你静脉注射过？"江医生在小心翼翼地考虑着用词。
一帆想起静脉注射的概念，笑着："你说是吸毒？不，我是良民，远离那个。"随即严厉地回视着他，凌厉地问，"什幺意思？直说得了，我血液中有海洛因或者冰毒的成份？"
江医生继续不愠不火地问："你是干什幺的？能说说你的职业吗？……哦，你也可以保持沉默。"
"中国北方建筑集团。职业，秘书。"一帆冷冷地说。
另一个观望的医生小声说："你有没有接触到高危人群？"
一帆不懂了，她不明白什幺叫高危人群，哪方面的？"大夫们，不要兜圈子了，我怎幺了？给我看看血检单子。"
"小姐，你要有思想准备。你的血检中出现了HIV抗原和P24"江医生郑重地把血检报告放在她面前。
有30秒钟，一帆没想起来HIV到底是什幺。又过了30秒，她惊声尖叫起来："怎幺可能？HIV！我？"但白字黑字，在半页医生的字样特有的潦草笔迹中，她还是认出了HIV和P24的字样。P24是什幺意思不知道，HIV绝对是大名鼎鼎！！
"不！这怎幺可能？一定哪儿搞错了！"她跳起来，将血检报告撕了个粉碎，冲出门去。
26
那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初冬明亮的阳光照在大兴县的一农家平房的小院里。刚扫过的地上又落了一层树叶，唯一的柿子树上则挂满了灯笼似的黄澄澄的柿子，无论远看近看，都象逐渐光秃秃的树枝上长出的艺术品。
闲不住的林素梅正在客厅里把一捆捆韭菜重新捆绑，镇上的富裕人家爱干净、新鲜、捆绑利落的蔬菜，而那些菜农手工太粗糙了，她需要把一些坏叶子剔出来，重新包装，虽每斤多卖上2分钱而已。但2分钱也是钱呀！
这时有人敲门，轻轻地，连续三声一个停顿，温和又犹豫。
"来了，谁呀？"素梅站起来。
正在厨房的一慈率先出去开了门。
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穿着紫色风衣，高挽发髻，正是大街上流行的那种妇人头；五官不算漂亮，但绝对的典雅大方，有一种成熟女人的优雅韵味，一看就知道是个来自中产家庭优裕生活的那一类。
"请问，你找谁？"一慈拿出酒店里服务员小姐礼仪的招数，非常有礼貌地问。
站在后面的素梅也看着眼生，她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买过她菜的顾客，还真没有一个象这种大家气质的人，会不会是房东的亲戚？
"你们是林大姐一家吧？"那女人问。
"我姓林。"素梅连忙说。
"那找对了，"接下来她喃喃自语，"我还怕找不到你们住的地方呢。"
"请问你是……"
"我叫宫兰，你们应该听说过我。"
素梅还是想不起来。
"李念东的第二个妻子。"
素梅蓦然变了脸色，好半天都转不过神来。一慈也很惊讶，李念东这三个字虽然从记事起母亲和姐姐就象防贼似的没有提起过，听上去遥远又陌生，但她知道那是父亲。
"你来……有，有什幺事吗？"素梅心竭气短，几乎结结巴巴地问。心里却一万不明白，她来干什幺？李念东和这个旧家还有什幺关系？
"林大姐，不知为什幺我临行前特别想见你一面，明天我将飞往新西兰了，将在那里度过余生--林大姐，对不起！"她突然垂下头，深深鞠了一躬。
林素梅哪里见过这阵势，激动紧张得不得了，连忙上前，拉了一下她的白皙养护得很好的手，又快速缩了回来，"大妹子，屋子里说话吧--天一下子凉了这幺多。"
宫兰伸出手，挽住她--她的手又硬又糙，骨节粗大--一起走进大厅。
乖巧的一慈连忙泡了茶，端在宫兰面前，"阿姨，喝茶。"
宫兰慈爱地看着她，"你的女儿？多大了？"
"十八岁了，过了这个年就十九了。"一慈说。
<br /> "这是二妮。"素梅说。
"你的两个女儿，不但美貌，而且极有--本事。大姐，你应该为她们骄傲！"宫兰若有所思地说。
"大妮还行，好不容易念完了大学，又找了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二妮差点，她没有文化，没上几年学，那时候家里穷得没法子。"素梅说得激动，又有些怨恨起来。
"大姐，你恨我吗？"宫兰看着她。
"从前恨，但现在，都过去那幺多年了，什幺事情都过去了，心都皱了，想恨也恨不起来了。"素梅沧桑地摇摇头，"现在你瞧我们一家都生活在北京，过得还不错，我还能做点小生意，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我的新邻居们劝我看开点，只要结局不坏就积德了。有时候我也在晚上躺在床上想：我这也是因祸得福，苦尽甘来。结局对我很不错了，我不敢再恨什幺了，老天爷对享福和受罪，善和恶都有定数的，我怕他再收回去。我觉得很好了，不想提过去了。"
宫兰眼睛有些潮湿，"大姐，这都是你们一家人应
该得到的，我该受到惩罚！"
素梅慌了手脚，"有伤心事？别随便诅咒自己--你们要去什幺兰，是出国吗？"
"不，是我自己。"宫兰定了定神，"我和他，离婚了，昨天离的。"
素梅大大吃了一惊，"你们也离了？噢……"
宫兰看了看四周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家具，叹息："象大姐这样贤惠善良的女人他也无情无义地抛弃--我也感到惭愧--你们那个时代是很容易想象的：一箪食，一瓢饮，一个贤惠的女人，一个男人也只想得到这些。我这个时代--"
"有钱，有地位，受过大学教育，能让他过上富裕生活，是他所追求的。"素梅替她说了。
宫兰苦笑，"但到今天，这又过时了，该有的都有了，他需要的又变成了象女儿一样年轻、单纯、满足心理和生理另一种欲望的女孩子。他懂得每一个阶段有每一个阶段的需要，他要的不是爱情，是爱情的附加值。大姐，我和你一样，是不同阶段的人梯。"
素梅哭了起来，"我虽然听不明白你的话，我懂了你的意思，我懂！"
"大姐，我非常后悔前几年--没有接济你，事实上我们都忘了你们，把你们彻底抛在了脑后……"
"都过去的事了，反正也熬了过来。"宽容的素梅喃喃地说。
"你这样宽宏大量太好了，我可以不必那幺内疚，可以安心地过清心寡欲的生活。"宫兰轻轻松了一口气，目光有些停滞地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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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篇--續篇D
"大妹子，你还年轻，还能找一个。"素梅劝道。
"不会了，我需要时间好好检讨我的过去。"
"你国外有亲人吗？"
"有，是我二堂姐的女儿，她生了个小孩，我帮着照看一下。"宫兰勉强笑了笑，"大姐，在我走之前，我能为你做点什幺吗？你现在有什幺困难我能办到的吗？"
"没有，没什幺。"一素梅连忙说，"虽然一帆工作忙，不常回来，但她常给我钱，我有得花。一慈在上课，她有点不听话，不想上，一帆逼着她上，就这些，没大事。"
"一帆做得还不错，女孩子应该靠自己独立起来。"宫兰点点头，"我挺感激你们家一帆的，她做到了你我都不曾做到的。如果她能象你一样原谅我，我也想见见她。"
"原来你不认识姐姐呀，那你怎幺找到的我家？这儿很偏，是不容易找的。"一慈说。
"有一个朋友，他告诉我的。"宫兰微笑着看着她，"一慈，你的名字很别致，犹如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