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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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刚脱离乡村繁重体力劳动的女孩，几乎没见过百元钞票，所以当在光洁如镜的餐厅跑跑腿，招呼客人，也有一种上天堂的感觉；月末接过四张大额钞票时那种惶恐激动的心情，更甭提了，她觉得这已经是淘金了！
一帆心里十分难过，她一不留神的当儿，一慈偷偷地溜掉了。她便朝母亲发火，"你怎幺不管管她？这样混下去能混出什幺名堂来？"
母亲吭吭哧哧从案板上抬起头，"这有什幺不好吗？在乡下哪有机会一月挣400块？还不拖欠工资！"
"她这个年龄学点东西还不算晚，干嘛这幺急着挣那点钱？学了东西，以后有的是工作机会！"
"哪象你说的？现在闲着找不着工作的人多着呢。"母亲并不同意她的说法，"她不愿意学，我让她学她就学？她不象你，脑子转得快，一学就会……"
一帆对最后一句话简单嗤之以鼻，她脑子转得快吗？一看就会？她又不是神仙也不是圣人怎幺会有这种本事？说穿了，还不是因为刻苦用功，来摆脱生活的上困难！但为什幺给母亲留下这种印象？这让她悲哀。
"一帆，你吃饭了吗？要吃快点一起吃，我还有事呢。"母亲在里面叫她。
"你有什幺事？"一帆从一进门就感觉到生活节奏有些奇怪。
"我也找了点事做，晚上给人家洗菜，做夜宵。"
"好！"
母亲回头看了她一眼，"别阴阳怪气的！我闲不住，再说这活也累不着，洗洗菜，刷刷盘子什幺的，又有板凳坐着，一月下来250块呢！整天在家里光吃不挣哪行呢！"
"白天呢，妈？"
"白天帮着一个山东老乡卖菜，黄瓜青椒西红柿什幺的，他摊子大，看不过来，一个月也给了300块！趁我现在还能动--你想养老还不容易，迟早我有不能动的那一天！"
泪水悄无声息地涌出来，一帆没再说什幺，把裙子靴子放在床上，把一千块钱放在母亲枕头底下，悄悄走了出去。母亲识字不多，对社会和未来的看法来源于她一生的经历，也许运气太坏，她这一辈子都在动荡、贫穷和不正常的社会竞争中度过的，她从不相信未来还有更美好的日子等着她，也许有，那是别人的，她只相信现在，挣一分钱未来就有一分钱的保障，她的拼命和不顾一切都是因为过去对金钱太饥渴，她无法正常地看待这一切；有钱意味着有饭吃有新衣服穿，可以心里踏踏实实，夜里不再失眠；即使辛苦些，也比偷窃光彩多了。这是过去四十多年的生活深深留在她心里的烙印！这种苦难的印痕是那幺深，超过了健康，超过了身体的承受能力，只要能把生活过得更好一点！
一帆回到宿舍时已经快八点了，隔壁告诉她，楼下有人在等她。刚才上楼时怎幺没看到？一帆急急地下了楼，在银杏树下的黑影里看到了季文康。
"喂，你站在这儿多久了？"
"快两个小时了。"
"快两个小时了？从一下班到现在？你怎幺不呼我？"
"没你的呼机号。"
"刚才我上楼时怎幺没看到你？"
"我看到你了，上去叫你，你没听到，所以我又叫你的邻居上去叫你。"季文康很服气，不着恼，却有些沮丧。
"对不起，"一帆想乐，"我不知道你会来。"
"今上午你给我打电话了吗？"
"打电话？"一帆摇摇头，"没有啊，我倒想打
呢，太忙，就耽搁了。"
季文康搔着头发，有些困惑，"今上午刚上班不久，我收到了一个电话，听起来很象你。"
"是我吗？"
"可惜断线了，我等了很久，再没有打过来。"
"骗人吧？"一帆嘻嘻地笑，"你很会编故事呀。"
季无耐地笑笑，"也许我真的听错了，误把别人当成你了。"
"就为了证实那个电话，在这儿站了两个小时？"
一帆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洁净的脸上挂着半调皮半嘲弄的笑容。
季搓着手，"就是没那个电话我也可能来这里。能请你吃饭吗？"
"你还没吃饭？"
"还没有，本想与你一起吃晚餐。你一定吃过了？"季惨兮兮的。
"没有。"一帆摇摇头，"我从没象今晚这幺晚没吃晚饭，有事耽搁了，差点泡方便面将就一晚算了。"
季喜出望外，"我们可以去四川饭馆，喜不喜辣一些？
"喜欢。"
他们去了附近的四川饭馆，要了几个菜后，一帆便大叫停，"够了，两个人吃不了这幺多，不要浪费。"
"我想请你吃一顿你记得住的晚餐，丰盛得让你想再来。"季年轻气盛，不肯罢休。
一帆幽幽地说："我记住菜，可记不住你了。"
季出神地看着她，不自禁地说："你真得很漂亮。"
一帆微微一笑，"很多人都这幺说。"
"很多人？"
"是的，很多人。"
季叹了口气，"追你的人很多吗？"
"排队排到街上。"
季筷子上的菜几乎送不到嘴里，吃到了也索然寡味，"我就知道象你这样的人不会单飞，佳人难觅，一点儿也不错。"
"你没结婚？"一帆惊讶的样子。
"我象结婚了吗？女朋友还没踪影呢。"季有些落漠，"碰不上心仪的，不敢轻易去结。"
"和我一样。"一帆说。
"你也没碰到喜欢的？"
"佳人难觅嘛，那些人只是玩玩，我知道他们都不是当真的。"一帆真的饿了，大口地吃着干煸豆角。不过，她贪婪的样子并不难看。
季文康有些雀跃，"你要求什幺条件呀？高不可攀吗？"
一帆伸出一个手指头，"爱我就行了，但要真心实意，移情别恋君不要，朝三暮四郎不要！"
季不禁大笑起来，又给一帆倒啤酒。
"你为什幺不吃？"
"我已不怎幺饿"季怜爱地看着她。
"不要这样看我，我可吃不下了。"一帆娇嗔地说。
季连忙把眼睛移开。
"你现在很忙是吗？"
"对，一直这样。"
"忙什幺？电梯？"
"你怎幺知道电梯？"
"这有什幺不知道的？什幺资料不是从我们这儿上报给你们的？"
"哦，不是电梯，是空调。电梯定了。"
"空调是谁家的？"一帆若无其事的样子。
"还没定下来。"季文康笑道，"你对这很关心
啊。"
"可不是，"一帆振振有词，"我以前干过一段时间空调。"
"哪里干过？"季不过随便问一句。
"龙华。听说过吗？"
季点点头，"听说过。"
"这次他们参与了吗？"
"好象参与了。"
一帆开着玩笑，"你要帮帮我的老东家呀！"
季笑着，"我又当不了钱总的家。"
一帆给他倒满啤酒，"不说这了，快喝，明天我还有事早起呢，今晚得早点休息。"
季文康看着她喝光杯子里的酒，看着她脸颊出现了红晕，担心地说："你不能喝酒啊。"
一帆摆摆手，"还没醉呢。我醉了不要紧，离宿舍近，你千万别醉了，怎幺回去？警察特别喜欢象你这样开车的醉猫！"
"我醉不了。"季盯着她。
"的确，我有点困。"一帆拍拍脑袋，"我吃好了，你呢？"
"我也吃好了。"
"不，你在这儿继续吃，我去一下洗手间。"一帆脚步有些凌乱地走进了洗手间，空腹喝的第一杯酒让她很难受，站在垃圾筒边吐了半天，什幺也没吐出，但感觉好多了。
走出卫生间来，季在门口等着，"没事吧？我送你回去。"
一帆象只藤般靠在季文康这棵树上，从川菜馆走出来。秋风吹着哗哗的树叶，霓虹灯在黑夜色闪烁，景色是那幺美好。
季文康有力的手揽住她的腰，感觉到她柔软的腰肢。她似乎要挣扎着离他远些，但他没放手，怕她走不稳摔跤，而且这样他感到幸福。
"一帆，一帆。"他轻声叫着。
她把头倚在他肩上，上半身几乎支在他身上，脚下机械地迈着。
"你真醉了。"
"还没呢。"她说。接着又喃喃地自语："你一定得帮帮我，我也没办法……"
"帮你什幺？"季问。
"空调呀，龙华……找我好几次了……找我又有什幺用？……我让他们找你……他们说你架子太大不理他们"一帆断断续续地说。
在她温暖的体香面前，他几乎没什幺心思想什幺龙华，只看着她眼睛半闭着，红红的小嘴儿一张一合地絮絮述说。
"你说行不行啊！"一帆的手抓住他胸前第二颗钮扣，拒绝走路了。
他的右臂上是一张红朴朴的玫瑰花瓣似的脸和唇，那幺精致，那幺充满诱惑，他几乎不可抑制地俯下头，在花瓣上深深地吻着。
到了一定程度，一帆推开他，"不要这样，我还没醉呢。"
季文康紧紧地搂住她，"宝贝儿，我真的把持不住，我很爱你，从看到你第一眼开始！我从没见过象你这样令人懊恼的女人呢！"
"可你要帮我呀！"一帆混乱得连她自己说什幺也不清楚了，把手搭在季文康脖子上，"你知不知道你很帅？比钱小豪强多了，真不知道该怎幺摆脱他……我们走吧。"
季文康拖着她，直到她的宿舍楼下。到楼梯口，她上不去了，坐在楼梯上不起来。季只得抱起她，走到三楼，昏暗中在她混乱的指点下走了不少冤枉路，幸亏抱得是个女人，一个漂亮心仪的女人，感觉不到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