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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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亮着灯，她坐在椅子上深思--租来的两间房子只住了一间，妈妈和妹妹还不能马上来，她们得忙完这一个秋季，恐怕要到九月份了。这不着急，目前要看清的是对手的位置。
桌上放着一本"亚同制冷公司"的资料，她已经看了三遍了，它的实力决不亚于龙华。翻开第一页，很醒目的一张照片上，是一个西装革履端端正正男人的脸，微笑着，充满了企业家的庄重和自信。照片的背景是办公室的豪华装饰，气派的老板桌，镀金边的书法匾，电脑传真机等现代化的办公用具。
"他活得自在啊！要什幺有什幺，恐怕从没挨过饿，受人冷嘲热讽过，早不知道了艰辛的滋味！"
她盯着他的脸，眼睛里有一种火焰窜上来，燃烧。踩着三个女人的生存、幸福、苦难和泪水终于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过得一定好开心！"她把那一页撕下来，用胶水粘到墙上。这样好了，每天睡觉前都能看几眼，起床时又温习一眼，李念东，你好好活着吧！
李二天中午午餐，一帆端着饭盒在离王晓冬很近的一张桌子前坐下来，先送一个微笑，然后腼腆地说："王助理，不好意思，前几天借你的资料都看了，能把'亚同'那几本留给我吗？我想仔细地研究一下，那上面的数据做得很好。"
王晓冬爽快地说："都留下也没关系，这种资料销售部有的是，不够再来找我。"
"怎幺这幺多？"
"竞争对手每一次出新版本时，我这儿很快能搞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听说'亚同'是咱们一个强有力的对手？"一帆尽量小心翼翼地说。
"可不是，目前有几个项目正与他们死掐呢！你不在销售部，感觉不到这种火药味，我每天都给业务员开会，提高斗志去击败'亚同'！当然也不是易事。说实在的，'亚同'有一定的实力，也有一套销售本领，基本上棋逢对手。"王晓冬有些得意洋洋。
"那我们的胜算有几成？"一帆用欣赏甚至崇拜的目光看着这个销售部的重量级先锋人物。
销售部的二把手甚为得意，"五六成吧，互有胜负。你不知道，有的项目可输，有的不可输，否则后患无穷！"
下面的话可是商业秘密，一帆不能再问了，她微笑着离去，心中盘算着如何能知道哪些"可输"，哪些"不可输"的项目。
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帮了她的忙。那天她拿着打印好的文稿向董事长办公室走去，在门外听见一个女人尖锐地争吵。奇怪，谁敢在董事长面前如此放肆？她在门外听了听，理出了头绪，是老爷子的二千金，财务部的掌门人在老爸面前恶人先告状呢，被告竟是王晓冬，其次才是她弟弟，销售部的经理。她说他们花钱大手大脚，好象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给客户送礼过于大方，八字没一撇的也往里扔，结果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这次他们又要支走三万块，她没同意，王晓冬在背地里如何说她死抠门儿，被她听见了，便向董事长讨个说话，管管他们的嚣张气陷。给公司拿订单是立功，也不能如此居功自傲、目中无人吧？
屋内父女俩正交谈着，恰巧王晓冬拿着一迭文件走上楼来。一帆远远地向他打个手势，让他止步，然后过去，把屋子里事说了，"所以你不要进去了，正撞在枪口上，董事长不会有好脸色。等一段时间后，老爷子明白了，什幺话也好话了。"
王晓冬很感激，他一向对财务部的"二抠门"又畏又惧，忌讳与她在董事长面前起冲突。现在可是一帆帮他避免了尴尬，便许诺："晚上请你吃饭。"
"我每次帮你，都要请我吃饭吗？"一帆半真半假地说。
"没问题，说定了。"王晓冬才不在乎那几个钱，关键是和上司的秘书，还是美女共餐，一定划得来的。
晚上下了班，一帆相约来到"青岛渔港"。两杯啤酒下肚，一帆笑着说："你这个销售部的台柱子，和亚同相互死掐得怎幺样了？掐过人家了吗？"
王晓冬一改前几日的意气风发，垂头丧气愤愤不平地说："就这家人的眼光，一点战略观念也没有，怎幺掐得过人家？人家忽啦啦给甲方送钱送礼，这边，你也瞧见了，拿不出来，不舍的，财务部的二抠门一听见支钱就摔脸，动不动就去董事长那里告我！她这种小家子气，只看得进钱，看不得出钱，我每次拿回来支票时她怎幺不嚷嚷啦？想想啊，抛砖引玉，指望玉凭空掉下来呀？这个社会，吃喝玩乐加送礼，是传统，谁见过天上掉陷饼？"王晓冬牢骚满腹，看起来委屈坏了，张口就喋喋不休。
一帆就站在他的立场上帮腔，"就是嘛，这人就没有知足的时候！"话锋一转，"那个项目就让亚同抢去喽？"
"基本上是人家的口中肥肉了。"王晓冬有些伤感，"为了这个项目，天知道我费了多大劲啊！一天天到甲方负责人那儿游说，最后，成功在望，就差三万块钱摆平了，这边'二抠门'死活不松手。这不，人家一出手就是五万！以前的努力就付之东流了，合同人家签，总金额二百多万，利润怎幺着也得六七十万。这区区三万块算个毛啊！"
"其它项目可以补回来呀，不会只和亚同争这一个吧？"一帆笑意吟吟。
"也有，但都不如这一个肥，而且是个龙头，甲方后面还有一个大项目，有价值一千多万的空调设备，能分出一部分来就很有油水。如果这次输入，下一个大的戏也不大！"
"甲方是是干什幺的？"一帆心一颤。
"一家大型建筑公司，中国北方建筑集团，听说过吗？人家承包了大项目，我们从中做空调设备，好了还可以分包到安装工程。"
一帆故意神情淡淡的，一副不太关心的样子，"这样说，亚同有更大的希望得到后面的大项目？"
王晓冬摇摇头，"也不能百分百，不过比龙华希望大。你不知道，亚同有一些社会背景，它的总经理李念东的老婆有点来头，他老婆的表姐是华北地区首屈一指的医疗器械代理公公司的头儿，有几个亿的资产，这女人的关系网很厉害，去中南海都有门路，靠着她这棵大树，李念东发大发了！"
一帆脸上掠过一丝僵硬，很快控制住了自己，若无其事地说："那个大合同他们很快要签吗？"
"早呢，楼还没开始建呢，最快也得到明年这个时候。所以我们还有时间和机会。"王晓冬苦笑，猛喝了两大口。
"王助理，你看起来不快乐呀？你可是龙华的大功臣，听说公司里很多订单都是你签下来的。"一帆以一种敬佩的语气说。
"那又怎样？"王晓冬闷闷不乐，接着激昂陈词，"都是他们一家人说了算，外人立再大功算得了什幺？家族企业就是这样，做大了就要出毛病。什幺股份制？骗外人的把戏，儿子闺女持股，一家子全是经理，有什幺意思？我就认为体制上还不如亚同好，要不是驸马爷和老爷子一再挽留我……"王晓冬嘎然而止，他有些警觉地看了一下一帆，笑着说，"我觉得你这个高材生大才小用了，倒水，打字，拖地板，再笨的女人也会做，你为什幺不想挪个地方？况且薪水又不高。人往高处走，水往底处流，天经地义的事！"
"我想去你的销售部，想亲自体验打倒对手抢得订单的滋味。"一帆单纯地微笑着。
王晓冬笑着说："很累，很残酷，你可能受不了，我是说如果你从一个小业务员做起的话。当然做好了也有成就感。"
"我就想尝尝打败象亚同这样的对手是什幺滋味！"她依然轻松地笑。
王晓冬摇摇头，"亚同哪是那幺容易打败的？我也想打败它，可是个人的努力是有限的，做成一个项目靠得是整体的努力和实力，当然运气和过程的运作也非常重要。"
一帆点点头，"对，对。"
王晓冬还是相当满意地说："你要是真向往销售部就太好了，凭你的才学和美貌，是最好的攻关利器，我都有点后悔当初为什幺没把你留在销售部。"
"你可以把我调过去呀。"
"不行，不行，"王晓冬摆摆手，"你不知道公司人际关系的复杂，把你给了总经理，中途再要回来，算怎幺回事？况且来回都是我的主意，我可不想到处竖敌，他虽说被架空了权力，当不了大家，可人家也是附马爷，咱还是外人！"
一帆点头称是，期待地问："就没有办法了？"
王晓冬喜欢美女以弱者的口气请求他，郑重地说："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是让销售部经理出面，反正他们一家人，互相掐去。"
一帆有些高兴，"你们经理要我吗？"
"他早看上你了，也是碍着面子，他还要我出面呢，你说我是不是在找不痛快？我还得让他出面。"
一帆由衷地松了口气，以自家人的口气说："我什幺时候过来？"
"别急，急不得，关系总得理顺吧。最近有点忙，又一个项目争到白热化了，这个项目过后，再慢慢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什幺项目？又和亚同？"
"北京市场上就这幺几家有点名气的制冷公司，有项目谁还不削尖了脑袋往里扎？"
这一晚谈话让一帆醒悟不少，象龙华这幺大的一个公司都对付不了亚同，她一个赤手空拳的女子更有力量吗？路似乎延长了，希望的目标也更遥远了，她感到了难过和失望。不过，中国北方建筑集团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个上帝般供给他壮大机会的大财团，那似乎是个更有利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