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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无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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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

书籍名:《木兰无长兄》    作者:绞刑架下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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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之前那些柔然的贵族和部落主已经在思考投降后如何好好生存了,在听到婆门的话后,忍不住还是心潮激荡,跟着回应:

“柔然不会灭种!”

“大可汗说的是!”

“我们每个人都生他几十几百个孩子,整个草原又是我们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当面说出“大可汗”的字眼,之前那鲜卑勇士手刃大檀,情势急转之下,未尝没有想趁机自立为可汗的宗室,只不过有柳先生所在的刘宋支持着,他们每人反驳,但心中不服,一定是有的。

可大难临头,这位年轻的王子不但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反倒被激出了大檀当年的风采,有些跟着大檀一起出生入死的老人不免就想起当年的时光,也跟着心潮澎湃。

可心潮澎湃一落,再看到前方连绵不绝,犹如天上的星子落入人间一般的火光,每个人都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浇的全身冰凉。

无论如何能活……

他们终究是败了。

***

虎贲军杀入王帐之前时,每个人的眼眶都是一热。

没有发生什么奇迹,他们那位年少不凡的主将,并没有杀出重围。

在此之前,他们无数次期盼过有奇迹会发生,毕竟虎贲军很多人都和贺穆兰较量过,右军很多人都传说这位将军有在乱军阵中杀进杀出的本事。

他们猜的都没错,贺穆兰自然是有杀进杀出的本事,可那是她一个人时。

此时这浑身插满箭支、犹如刺猬一般的将军,若还能活命,除非是天上佛祖下凡,或者人间的神仙救命了。

“不!”

那罗浑的脸上鲜血已经凝固,凝结成一个硕大的血疤。此时这个血疤正因为他的面颊不住的抖动而变得更加狰狞。

突围之时所有人都负了伤,待和虎贲军迎上的时候,除了他和素和君,几乎都站不起来了,所以一干同火之中,只有他和素和君又杀了回来营救贺穆兰。

可这样的贺穆兰……

这样的贺穆兰……

这一个“不”字,是对自己无能的辱骂,是满腔不甘突破胸膛时的崩裂,是痛心太甚所引起的爆炸。每个人听到这撕心裂肺的“不”字,都忍不住鼻中一酸,想要落下泪来。

如果没有贺穆兰,柔然人早就已经逃了,这场北伐,也会最终也没有达到灭国的目的,犹如那独自坚守在夏国长安的赫连定一般,变成魏国人心中的一根刺。

可对于虎贲军来说,三军皆在,主将却失,这算是一种胜利吗?

这简直是一种无法痛诉的屈辱!

那罗浑和素和君弃马跳了下来,疾奔到贺穆兰身侧。在他们赶到之前,正有几个柔然人想把她直接碎尸万段,还好虎贲军来的及时,当初也让他们万箭穿心,好歹是替贺穆兰报了仇。

再看看她身边散落一地的箭、已经卷了的无数刀刃,还有那浸满了鲜血的土地与尸体,几乎不需要想象,眼前就能浮现出贺穆兰之前是如何奋力的搏杀,才能撑了这么久的。

那罗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撕开的贺穆兰的前襟,将耳朵贴在了她的心口上。温热的皮肤让他不由得精神一震,耳下那虽然微弱却依然还在轻轻跳动的声音更是告诉了他……

“花将军没死!花将军还有心跳!快来人!来人!”

那罗浑猛地直起身子,只觉得什么温热的东西一直从他的脸颊一直流到了嘴里,随着他大吼的声音吞了下去,既苦涩又温暖。

他被这温暖的液体烫的连喉咙都热了起来,忍不住继续趴在火长的胸前,就为了担心这声音会突然消失。

嘭。嘭。嘭。

此时此刻,那罗浑只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的旋律,哪怕是鲜卑人招魂的皮鼓、汉人高雅的鼓瑟之声,都及不上它万分之一。

“什么?花将军没死?”

“我就知道花将军不会死的!花将军那般厉害!”

“那罗将军,你让我们也听听!让我们也听听!”

一群人疯狂的向上涌,那架势似乎人人都想听一听贺穆兰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素和君从听到贺穆兰没死的那一刻就几乎是喜极而泣,见情绪激动的虎贲军还要往前挤,连忙高声让所有人往后退,又拉起跪在地上的那罗浑。

“那罗浑,别听了,既然花将军还有口气在,赶紧先把伤口处理一下,然后去找大夫才是。”素和君生怕花木兰没有失血过多而死,倒被那罗浑一不小心压死了,出声提醒道:“我知道你们火里的人都随身带着干净的绷带,是不是?”

“是!是!我的马上还有!小路,去把我马鞍下面的小皮袋拿来!”那罗浑忙直起身子,去掩贺穆兰的衣襟。

夜晚昏暗,照明全靠旁边的人举着火把,那罗浑拢起贺穆兰的衣襟,不知为何却愣了一愣。

‘原来火长虽然手糙脸黑,胸肌倒是白的很,也滑的很,和狄叶飞差不多的。’

那罗浑心中这念头一起,立刻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你真是病了,什么时候,居然还想这样的歪念头!’

他这一下打的又急又快,所有人闻声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那罗将军,你好生生打自己做什么?”一个虎贲骑士吓得大叫了起来:“莫非……莫非……花将军不好了?”

“你才不好了!”

那罗浑恶狠狠地瞪视他一眼,他的家传武学练得是杀气,这一瞪之下,那个虎贲骑士全身寒毛直立,立刻噤声。



“来人帮忙!”

素和君经常四处奔走,身上也有上好的伤药,鲜卑军户都是世代从军,家中也有不少备的好药的,一群人围在贺穆兰身边,乱七八糟的掏出一大堆东西来,却怔愣着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好。

即使这火把将贺穆兰四周照的通明,可他们毕竟不是郎中。很多人都知道箭支不能乱拔,尤其是要害位置,一旦拔了,反倒会送命,所以从素和君到那罗浑,全部跪在贺穆兰身侧,却无从下手。

“我们……要不然,我们先止血……还是先把腰上那伤口裹起来?”

贺穆兰身上最大的一处伤口在腰上,前后贯穿,她自己用腰带上移堵住了伤口,但触目惊心之处,足以让胆小的女人直接晕倒。

那罗浑拿起绷带,咬着牙对素和君说:“你们几个把将军抬起来一点,我来缠!”

几个骑士抬手的上去搀扶,一个骑兵突然“啊”了一声。

那罗浑从来就不是好脾气,听到他“啊”了一声,立刻一巴掌呼了过去。

“这时候了,还叫什么!”

“不……不是……我搀将军的胳膊,胳膊上也有伤!”

那骑士吓得要死,贺穆兰被称为“玄衣木兰”,所以无论是自己买还是别人送的,衣衫大多都是黑色的,黑衣服沾了血不太明显,这些人没发现她胳膊上还有一处大的伤口,可一摸之下,手上全是黏腻的手感,又有铁锈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然是吓得立刻松手,被那罗浑拍了一巴掌。

那罗浑刚刚举着洁白的绷带环上她的腰,听到胳膊上还有伤口,立刻让人用刀割了她左边的袖子,露出一截修长的胳膊出来。

那胳膊上有一处明显的伤痕,应该是之前中了流矢,流矢擦过胳膊,却破了一处血管,所以流出来的血实在是不少,再一看那只胳膊,大大小小无数伤痕,不是箭伤就是刀痕,那罗浑拿着绷带的手一僵,再也缠不下去了,捂着脸痛苦的嚎叫起来。

“我做不了!我真做不了!”

这么多伤口,先处理哪一个,另一个都在逐渐恶化。

他只是个战士,又不是大夫,就算把贺穆兰全身都绑起来了,难不成就看着他活生生在这里耗死?

“我们得先救他,若连我们都不救他,他就更……”

素和君拿手按住那罗浑的肩膀,准备劝说。

谁料这个动作似乎是刺到了那罗浑的哪根神经,一下子蹦了起来。

“都是你!都是你的馊主意!我们火长从来都不是冒险的人,也没什么野心,若不是你一直鼓动,说让大檀跑了我们北伐就没有了意义,他何以这般逞强?你为了功劳,活生生逼死了火长!”

“那罗将军,你冷静点!”

“那罗将军,放开白鹭官大人啊!”

几个虎贲骑士跑去拉那罗浑。

“还有你们……”那罗浑扫视过所有的虎贲骑士。“还有我……”

他揪住自己的胸口的衣衫,痛苦地弯下身子。

“若不是我们求功心切,想要天大的功劳,又怎么能逼着他这么冒险?他年轻威望不够,总是想要让我们敬服他的。但凡我们济事一点,也用不着他在千军万马之中取大檀的首级……”

其他人没有那罗浑和贺穆兰这般同火从小兵一起升上来的情谊,但虎贲骑和贺穆兰相处也有几月,自是知道这位将军的人品和心性都极为高洁,再一听到之前他们对于去迎接高车人的闲言碎语也许都传到了这位将军的耳里,都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也许,他确实是太年轻了……

他们虎贲军资历老,又想要功劳,也许是把他逼得太狠了点。

他们……

他们也不是没有过错的。

素和君颓靡地闭上了眼睛,慢慢地舒出了一口气。

他是白鹭官,虽从小机智过人,可除了在花木兰身边当杂役的日子以外,从未在军中历练过。此时他的内疚和罪恶感比所有人都要更甚……

可他难道就该在这里痛哭流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