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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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丐这一套说辞想来背过很多遍，说起来熟练顺溜，难得是还没带多少脏字。
藤洛的眉头又皱了皱。将军丐话里有两处用了江湖黑话，“杆儿爷”，藤洛不大清楚是个啥，但估摸着是“头”“当家”的意思，应该和后面的“丐头”差不多，但什么叫“五补丐头”呢？
藤洛把不解的目光投向阔爷。
阔爷很配合，又努力挺挺身子，向前腆腆肚子，盘着核桃的右手在肚子前晃悠着。
“哦……”藤洛恍然大悟。阔爷华丽的衣服上缝缀着几块补丁都在肚子处，共有“黑白红绿黄”五块颜色各异的补丁，想必这就是所谓的“五补”了。
“五补丐头是干啥的？很厉害吗？”藤洛终于忍不住了，挠挠太阳穴问道。
“你他妈敢对阔爷无理！”将军丐又把已经撸了很高的袖子又向上撸了撸，恨不得现在就把藤洛拽过来暴打一顿，再美美地羞辱一番。
“咳咳咳……”阔爷似笑似咳，挥手制止了将军丐。抬起右手，抖了抖，把衣袖向下退了退，冲着藤洛道：“鄙人没啥大本儿事，不过是练了儿几年南拳又练了儿几年北腿，帮兄儿弟们化解恩怨，蒙江儿湖朋友抬举儿，喊一声‘阔爷’。”
“阔爷仗义！”
“阔爷威武！”
阔爷几个手下训练有素地喊道。
阔爷很享受地等手下们喊完口号，用盘核桃的右手随意向藤洛指指，道：“这位兄弟儿看着面生儿，是爬哪条杆儿的啊？”
“什么杆儿、棍儿的？”藤洛愈发看不透这个阔爷的实力，更加谨慎起来，有意和他搭话，也是想了解其虚实。
“呵呵呵呵儿……呃儿……呵呵呵呵儿……”阔爷突然笑了起来，身边八个徒弟也好像听到极好玩的事情似得，跟着哄笑起来，本就下盘不稳的身子抖个不停。
“呵呵呵呵儿……原来是个不懂规矩儿的空子儿……呵呵呵呵儿……”阔爷仿佛要笑抽了，山羊胡子上沾满了嘴里吐出的恶心的泡沫。
墨乞儿曾说过藤洛是“空子”，江湖新手、生手的意思。
“很好笑吗？哼哼。”藤洛冷笑两声。
藤洛的冷笑声正插在阔爷猥琐笑声的节骨眼上，立刻打断了阔爷开心的兴致。阔爷“呃”了一声，止住了笑，一直笑眯眯的眼睛突然瞪了起来。“小子儿，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儿，既然你来了东平儿府，来了通天县，阔爷我就给你小子儿讲讲规矩儿……”说完，阔爷左手一抬，一旁的手下赶紧将茶壶接了过去。
藤洛见阔爷的架势，以为他准备动手，不敢大意。这个阔爷始终暗藏身形，藤洛实在搞不清他的实力，不敢再随随便便倚靠在门框上，站直身形，双眼微眯，留意着阔爷的一举一动。
阔爷双手举在胸前，了袖子，却又把手放了下去，并未起身，山羊胡子一抖，开口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乞儿丐儿也自有规矩儿。”
藤洛搞不懂他想干嘛，只能注意观察着，只见阔爷双眼并不显得如何晶亮，心里对这个老家伙的实力又添了一分疑惑。通常习武之人，功夫到了一定程度，自然而然会变得耳聪目明，可是从这个阔爷身上，一点看不出高人特征，难道，真的是传说中的已臻化境了？
阔爷一手捧着肚子，一手盘着核桃，冲着藤洛叫道：“小子儿，今儿阔爷我就费些口舌，给你这不懂规矩儿的空子儿讲讲。”
“小子，听仔细喽！”阔爷手下冲着藤洛叫嚷着。
藤洛莫名其妙，心道：他们到底要干嘛？
阔爷捋捋山羊胡子，口若悬河般讲了起来：“瘫叫花子称披街，佯作落难称搽相，书写情状称磨街，带妻求乞称观音，手本讨钱称古相，披麻戴孝称丧门，四方作揖称圈党，痛苦泣诉称诉冤；托神为童子，耍蛇为扯溜，耍猴为耍老子……”
阔爷一口气解释了一大串江湖黑话，难免口干舌燥，手下赶紧递过茶壶，阔爷“吱溜”喝了口水，道：“小子儿，上面说的这些门路，你是混哪一条的？”
阔爷口水四溅讲了半天，就这句藤洛听明白了，这是问自己咋样行乞啊。面对行乞知识“渊博”的阔爷，藤洛自感惭愧，挠挠太阳穴，摇了摇头。“我……我哪条都没混，就是没饭吃，饿，讨口饭吃。”
“还真是个不懂事理儿的空子儿啊……”阔爷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靠扇的，这都不知道，岂不是忘了本吗？”阔爷顿足捶胸，很为有藤洛这样不争气的同行而感羞愧。
藤洛愈发糊涂了，竟也忘了人家是来寻仇打架的，像个没完整作业的小学生似地低下头，很惭愧地问道：“阔爷，你说的‘靠扇’是什么意思？”
“唉……唉……”阔爷使劲叹了好几口气，才挥挥手，示意手下赶紧教教这个不争气的同行。
一个手下冲着藤洛嚷道：“咱们乞食丐财就是‘靠扇’，连这都不懂，怎么有资格和阔爷讲话？！”
“哦……”藤洛羞愧地应了一声。
“罢了……”阔爷叹够了气，又道，“既然小子儿不懂规矩儿，那么，来到通天县没去拜码头的事儿也就不必深究儿了，阔爷我今儿就给你们两边儿调解调解。”
藤洛这才回过味来，对啊，人家本是来寻仇打架的啊！藤洛本来就也没有和将军丐一伙死缠烂打下去的想法，是将军丐一伙始终心怀怨恨，因此，听阔爷这么说，藤洛倒是希望把这段揭了过去。
这个阔爷还是挺客气的嘛。藤洛有些后悔方才对人家太过失礼，有心上前说两句客气话，却见一旁的将军丐脸色一变。
“阔爷！不能放过这小子！”将军丐吼道。
第71章阔爷好本事
将军丐两次被藤洛教训，咽不下这口气。今天自己一方人多势众，将军丐早嫌阔爷磨叨个没完，只是不敢打断阔爷。现在，阔爷竟然提出让自己和这个臭乞儿“和解”，将军丐岂能同意。
虽然阔爷已开了口，将军丐还是忍不住吼了出来，坚决不同意就这么放过藤洛。
“阔爷，阔爷！”将军丐冲到阔爷身边，指着藤洛吼道，“这小子无法无天，不给阔爷你面子，今天一定要给他个教训！”
“诶！冤家易解儿不宜结儿嘛！”阔爷很大度地摆摆手，“阔爷我出面儿，是为人化解仇怨儿，况且，江湖兄弟儿们都知道阔爷我是以理儿服人，咋能动手儿？”
将军丐现在恨不能一拳打死阔爷这个老滑头，自己四处托交情，又花了不少钱才请他来给自己撑腰，没想到这个老滑头收了钱，却来当和事佬，收了钱不办事。将军丐咽不下这口气。可是，阔爷名头响，将军丐现在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说小子儿……”阔爷对藤洛道，“今儿阔爷给你们调解儿，以后相安无事吧。”
藤洛没想到这个阔爷竟然要给调解，虽说看不惯将军丐一伙的恶行，但毕竟不是什么血海深仇，能化解，自然好。
藤洛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点点头。
“好了……”阔爷拉着长声，“那，今儿咱就按江湖规矩儿，小子儿你……”阔爷指指藤洛，又指指将军丐，“给他磕个头儿，算是赔罪，也算是拜了杆儿，以后就是一家人儿了。”
将军丐听阔爷如此说，心里又高兴了，让藤洛拜了杆儿，也就是认自己为老大，那以后早晚有机会整治他。
“阔爷裁断得好！”将军丐向阔爷点头哈腰一番，趾高气扬往地当中一站，等着藤洛来给自己磕头。
“给他磕头？”藤洛歪着脑袋皱着眉。
“对啊……江湖儿有江湖的规矩儿，他是通天县丐儿的杆子，你拜了他的杆儿，以后吃香喝辣儿，大家儿一起发财不是？”
“他？”藤洛冷笑一声，“也配？！”
将军丐一愣，随即狂怒，骂道：“你他妈敢对老子这样说话？敢不听阔爷的吩咐？！”将军丐终于找到教训藤洛的充足理由。
阔爷脸色一变，手一抖，手里盘的核桃发出“嘎嘣”一声响。他没料到藤洛竟然敢不给自己面子。
“小子儿！不守规矩儿可是要吃苦头的！”阔爷恶狠狠道，山羊胡子一抖一抖。
藤洛轻蔑的眼神从将军丐身上扫过，停在阔爷脸上。“拜他？没可能！吃苦头？无所谓！”
“你、你、你……”阔爷几乎要从凳子上蹦起来，手指藤洛不停发抖，却还是坐回到凳子上。
“阔爷，废了他！”将军丐在一旁撺掇。
“你小子儿据说有点功夫儿？那就报报家门吧！让阔爷我听听，值不值得和你动手！”
“家门？没有。功夫？不过是自己学了一点。”藤洛抱着膀子，又倚靠到门框上，淡淡道。
“那我问你，小子儿，你练的是哪儿路拳？”
“没路数。”
“咋？！”阔爷急了，“没门没路也敢妄称会功儿夫？好好好……”阔爷极度鄙视地看着藤洛，“今儿算你小子儿拣着，阔爷我就在给你说说功儿夫……”
不仅藤洛要晕了，连将军丐也受不了了，这说好的来助拳打架，怎么又开始说上功夫了？
阔爷不管藤洛和将军丐听与不听，自顾自念叨起来：“天下功夫，以拳法而论，有一神拳、二郎拳、三皇炮拳、四仙对打拳、五祖拳、六合螳螂拳、七星访友拳、八仙拳、九宫拳、十字拳。以步法、腿法论，有弹腿、暗腿、踔腿、截腿、连腿、戳脚、四步拳、六步拳、八步拳、练步豢、穿步拳。以形意论，有龙拳、蛇拳、虎拳、豹拳、鹤拳、狮拳、象拳、马拳、猴拳、彪拳、狗拳、鸡拳、鸭拳，而龙拳中又分龙形拳、龙桩拳、龙化拳、行龙拳、飞龙拳、火龙拳、青龙拳、飞龙长拳、青龙出海拳……”
阔爷一口气说出几十种拳法，不打儿不歇气，甚至也没有夹杂口头语般的儿话音，倒像是大段贯口，嘎嘣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