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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第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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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书籍名:《后宫·甄嬛传(第七部)》    作者:流潋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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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不知/。我完全被疼痛湮没。

所有残存的记忆,仿佛是在前世就被碾碎一般。是我亲手杀了自已的孩子!皇后说得不错,我与武瞾杀女相比有何不同之处?这孩子即便本就不能活到这世上,也无法否认——是我亲手扼杀了他的到来。

我是个狠毒的母亲!

我转身,蓦然在记忆的缝隙处觅见胧月清澈而惊慌的双眼,像附入陷阱的小鹿,惊慌失措。

这孩子,她看见了。所有的罪孽,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这是我的罚。

她也救了我!胧月!我心中更愧疚,是我,拉她坠入后宫纷争的无尽漩涡,我曾在起身后去看望她,彼时她在自已的宫室中,静静伏在窗上望着落叶发呆。我悄悄地问她,“月儿,是谁教你那些话?”

她怔怔摇头,一语不发。的确,我百思不得其解,没有人会教她。可是小小稚子,怎懂得要帮她甚少亲近的生母。

良久,她手中拿着一个装着殷红相思豆的赤金笼子摇晃,她神色迷离,却又极认真:“母妃教我,无论母后与谁争执,都要帮母后。”

我恍然大悟,深深感激德妃,也深深失落,我的女儿,或许已经失去了纯真的心。

是我害了她,还是旁人。或者,她只是一个在寂寂深宫长大的孩子,于任何一个宫中女子一样,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有晶莹的液体前模糊一片,我紧紧抱住胧月。

秋叶寂寂,坠落尘埃。是冬天了。

19、芳歲歸人嗟轉蓬

这一年的秋冬,逐渐冷寂寒风被如沸如腾的流言沾染着带上了??的温意,那是含着脂粉香气的口舌之间的刀光剑影,仿佛每一阵风过,都能听见遥遥被风吹来的关于后位的种种揣测与猜度。出身高贵备受恩宠的胡蕴容亦被众人推向云端,暗自揣度她飞凤凌云的预兆。

为平息众人对后位的揣测,胡蕴容也曾将玉璧拿出来给众人观赏,希望借此平息流言,“此壁上所雕绘的图案乃是东方发明神鸟,意指本宫福气至多登临贵妃之位,实在与后位无关。”

春嫔捧在手心细细欣赏,极是虔诚,“娘娘说笑了,嫔妾所看到的确是凤凰,而非发明神鸟,凤主女中极贵,娘娘的福分怎会只是贵妃之位?”

春嫔一语惊人,韵贵嫔忙忙凑上去看,惊异道:“果真呢,谁说是发明神鸟,的的确确的凤凰。”她问,“娘娘听谁说这玉璧上的是发明神鸟?”

蕴容亦吃惊,忙道:“是本宫幼时所识的一位道士,他言此时东方发明神鸟,主人间极贵。”

“老道士糊涂了吧,即是人间极贵,又怎会只是一只发明神鸟可比,必定是他老眼昏花看错了,是凤凰无疑。”韵贵嫔似有不屑。

春嫔忙去捏她的嘴,道:“道家仙风道骨,说话极有深意,怎会老眼昏花满嘴胡言?夫人幼时那是纯元皇后位主中宫之时,中宫凤凰有主,夫人的玉璧只能是被说成是发明神鸟,可是那位先师定然十分灵验,晓得娘娘来日富贵,所以也说主人间极贵,至于前言后语自相矛盾,那是不可乱泄天象之意。等纯元皇后仙逝,贵妃即位中宫,如今中宫动摇,只怕废后之后,便主人间极贵,那发明神鸟也成凤凰一般尊贵了。”

众人半信半疑,然而那玉璧上的图案却是越看越像凤凰无疑,不由有些信服。“春嫔出身王府,的确有些见识,”蕴容亦含笑,“春嫔的话像是有些道理。”

春嫔微微得意,“嫔妾在王府时,也常见岐山王与道家先师说话,那些先师有时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可等时日久了,竟确实都有应验,可见是咱们凡俗之人见识浅薄罢了,那些话原是有道行的人才懂的。”

花宜将这些言论一五一十告诉我时,我正在佛前虔诚地染上一缕青烟,纪念我惨死腹中未能见世的胎儿。修长的手指点燃一卷檀香,手腕上的珊瑚红镯顺势滑落袖中,我用清水浣净双手,方才出声道:“花宜,你在民间时未曾听见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吗?麻雀都能变,何况是发明神鸟,太轻而易举了。”

花宜拖着腮道:“奴婢只是不服韵贵嫔罢了,皇后得势时跟着皇后,如今皇后一失势她便马不停蹄地去奉承庄敏夫人。”

槿夕恰巧换了奉在香炉上的时新水果,闻言不觉笑出声来,指着窗外凛凛寒风中随风摇动的墙头衰草说倒:“没有这样的人,何来墙头草两边倒之说?”

花宜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不再言语。

皇后禁足之后,一向往昭阳殿往来勤快的荣嫔也安静了不少。这一日,庆贵嫔周佩来请安时笑言,“当年瞧她策马闯入明苑也是个有胆量的人,如今皇后被禁足,她也一声不吭,”

周佩言语间不免有些得色,荣嫔得宠之后玄凌不免将她冷落几分。如今荣嫔安分了,周佩在玄凌面前侍奉的日子愈多,不觉有些春风得意。我打量她几眼,柔仪店中暖阳如春,她脱去了大裳,只穿着色彩丰饶的刺()金棠色()层色泽明艳的绢罗纱衣,一层粉一层紫,恰似彩虹双色,格外妖娆。一枚赤金云头合釵从轻挽的乌色迎春髻中斜飞而出,垂下数串长长的红宝珠珞,云鬓上珠翠玉環铮铮,映着眉心金上色鹅黄,更皎洁明亮。所谓深宫华裳贵妇,因着帝王宠爱,才能容光满京华。

我微微含笑,双手附在裙的双耳同心白玉莲花佩上,温然叮嘱,“得意也好失意也好,不骄不矜安分度日才能恩宠长远。皇上也不喜欢惹事生非的人。”

周佩温顺地答应了,眉眼低垂,似乎若有所思片刻,她又笑生双“娘娘该更衣了,今晚的合宫夜宴,听闻几位王爷也要入宫呢。

今夜,是新年后的元宵家宴呢。我转首向窗外,看着铅云低垂的暗沉天空,轻轻道“好像要下雪了呢,若静妃进宫可要格外小心些。

周佩闻言轻笑,:“是啊,算起来静妃也快到产期了呢”

元宵之夜,紫奥城内一片热闹欢腾,飞檐卷翘,宝瓦琉璃,深宫重苑,金環玉(),无数明灯闪耀如星子璀璨,重重宫苑灯火通明,似银河()锦绸,连空气里都漂浮着氤氲温热的欢喜之气。

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为求吉祥圆满之意,宫中妃嫔上至贵妃,下至更衣宫人,无不精心打扮,花团锦簇,锦缎绫罗堆积如云霞虹彩,金玉珠翠的光芒辉闪,盛世浮华,倾人欲醉。宫人们鱼贯而入,在妃嫔亲贵面前奉上琳琅满目的珍味佳肴,琼浆玉露,歌舞升平,喜乐如海,整个重华殿被繁华浸染得淋漓尽致。

殿内奉养着数盆凌波水仙与宝珠山茶,白似春雪,红若(),被暖气一熏,欣欣向荣的花朵愈加香气扑鼻,沁人心肺。殿中开的最盛的一盆宝珠山茶下,正坐着清河王夫妇。玉隐与静娴一左一右坐在玄清两侧,他是盛世华章下风采出众的男子,她们是陪伴在他身边的温柔美貌的侧妃,远远望去,恰如一花两枝,无比妖娆。彼时静娴已近临产之期,肚腹隆然,一身茜素红牡丹晓月宫装衬的肤白胜雪的她略见()衣的玉隐则不免显得有些清瘦寥落。每每有侍女奉上佳肴美酒,在两妃之间都先恭敬地奉与有孕的静娴。我微微心凉,玉隐与静娴在清河王府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以玉隐的心性,日子必定过的不好。

我正凝神,怀中的予涵已经悄悄在我耳边道:“静娴婶母更漂亮了呢。”得意与失意,连孩子都能分辨,何况宫中惯会跟红顶白之人呢。我轻轻抚摸予涵的脸颊,道:“二姨母今日也很漂亮。”

予涵“咯”得一笑,满是稚气道:“婶母笑得好看,姨母很少笑呢”他倏地从我膝上滑下,笑着跑到静娴身边,拉着她的手笑个不停,又伸手好奇地去摸静娴的肚子。

玄凌看的有趣,笑着附在我耳边悄悄道:“予涵还小就这样喜欢尤氏的孩子,怕是有缘呢”

步摇上垂下的珠络凉凉地打在滚烫的耳边,我淡淡笑道:“堂兄弟,自然是有缘的。”语音未落,只听“铮铮”()之声乱耳,循声望去,却见予涵好奇地拨弄乐师手中一把(),自得其乐。小心伤了手,玄清抱了予涵在怀中,仔细去查看。但见无恙,方微笑道,你若喜欢箜篌,让乐师弹给你听。

静娴含了恬静的微笑,伸手把予涵小小的手合在自己温暖柔软的掌心,涵儿若喜欢,姨母奏箜篌给你听好不好。

予涵孩子心性,更兼喜欢静娴,连连拍手称好。

静娴翩然起身,茜素红长裙被身形带动,轻扬如彤云翩翩,映着她如十五圆月一般圆润皎洁的面庞,别有一番明澈澄静之美。

她左手托着25弦黑漆镶金花箜篌,手指轻拢慢捻,身后乐技环殿而坐。琵琶四人,月琴二人,古筝二人。笙箫个一人。她舒广袖,低眉擎弦,旋律缓缓扬起。乐声旋即跟上。弦歌初起,只觉得清绵绵一派皓月当空柔辉千里的静谧景象。一弦低低,宛若夜风下徐徐开出一支玉兰,花萼轻张,夜露微凉,独秀与静谧月光之下。时而众弦齐拨。仿佛春风暖洋洋拂面,一夜东风急,催开姹紫嫣红,满园春色、。似还能听见鸟鸣啾啾,莺歌燕舞。奏了许久,声音渐沉,急急有肃杀之意。冷雨潇潇,寒凉刺骨,百花杀尽,春残颜色老。如此低回数次,连听着之心也不免沉沉下坠,无限寂寥。待众弦次第音起之时,春日的暖阳再度清冽起来,那一支玉兰独秀阳光之下,风姿嫣然。一席之人如深嗅出香炉中逸出的淡淡甜静百合香。皆心驰神醉,满心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