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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婚事搁浅各打算

书籍名:《锦绣深宅》    作者:凌波小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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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以信鸽传书,到得京城周宅,周二太太云氏和敏看罢了书信,怒从心起,将那信用力拍在紫檀木桌之上,端坐一旁的周家二老爷周信通让自家夫人吓得抖了抖,忙斟了茶起身到夫人身前弯着腰递与夫人,“敏娘莫要如此恼怒,大哥大嫂此举虽说欠妥当,然四侄女儿确是到了年纪的。段家此事来得突然,兄嫂无计可施,委屈了三姨娘与七侄女,毕竟是大房的内帷事,大哥传书来求,也实在是难为了他。”

        “怎么?月娘不是你周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玉妍不是你周家正儿八经的嫡女便要任由你兄嫂欺侮?反过来说,还难为了你那兄嫂?好个二老爷,果然兄弟情深,却把那是非黑白颠倒,你问问天公看着你们可气也不气?”周二夫人冰冷着面容,睨着二老爷,不由得动手挽起了袖子,二老爷见状,忙不迭退至门槛之外,“快!万氏快来!太太又要发作了!”

        这正厅东侧三间偏厅相隔处有一间小室,一小脚儿妇人颠儿着自里面忙着出来,“姑娘您且慢着,老将军、老太君的嘱托可是一日忘不得的。”

        周二老爷见那妇人脚程实在不中用,上前拉拽着她不一时便将她推进了厅中,云氏和敏见喘着粗气跪在地上的万氏佩罗不由得以手抚额。

        “佩罗!爹爹和娘亲怎的就将你陪了过来?三十出头儿的女子满脑子就你规矩礼数多,真真叫人不耐烦得紧,偏还把谨言、玉绵都念叨成了你这个样儿。”说罢,却也就笑了。

        二太太起身上前,将姨娘万氏扶起来。“姑娘,这却又是为何?您这身子伤过,再不可动气,更动不得武力,不看着别的人,只看着咱们老将军,老太君日日忧心您的身子,他二人就只您一个宝贝闺女!姑娘您也很该节制些才是。”

        二太太笑颜更开了些,“哎呦!晓得了!狗头军师!”

        二人相视而笑。待落了座,二太太那眉头又蹙起来,“佩罗,你可还记着当年沈府的八小姐?”

        万氏想了想,“姑娘,您说的可是咱们离了江北时大房纳的三姨娘?”

        二太太叹了口气,点头道,“谁想世事无常,当年,我那堂兄与月娘也是有些缘分的,二人虽不曾私下里过往,却说不得堂兄心里这些年放不下的就是月娘。如今,他们一个鳏居,一个枯守着个破宅子,还不是这一世姻缘弄人!”

        “姑娘就为了这个跟老爷如此发怒?”二太太摇着头,“却是为了月娘的那个闺女,唤作玉妍的,兄嫂竟要将那丫头三岁上定了的婚事给了四丫头,还叫我帮着劝月娘,真真欺人太甚!”说罢,便有些喘,万氏忙忙自怀里掏了个瓷瓶出来凑到二太太鼻下,二太太用力闻了闭上眼睛歇了歇方觉着好些。

        二老爷此时战战兢兢贴着门边儿进了厅中,眼瞧着二太太,那目光中满是关切怜惜。

        “敏娘,你莫要如此动怒!兄长虽不过问内宅事体,终究不是个糊涂的。此番也确是无可奈何了。玉茹若十四上不订了亲,哪里还有好人家儿给她呢?众人都知晓大房中两个头大的嫡女是有人家的了,必无人上门提亲的,若给人知晓了兄嫂与段家退亲,玉茹日后的亲事也到底要艰难些。”

        二太太听见二老爷如是说,便又要动怒,万氏忙忙上前给二太太捶肩“姑娘暂且息怒,老爷这话却也有些道理。咱们毕竟离开江北也有年头儿了,虽是书信不断,终究不晓得是何种情形,事发突然,按常理,自要先救四姑娘的急才是。七姑娘还小着两岁,咱们打今儿就给寻摸着,总能遇见个好的。四姑娘就耽搁不得了。大户人家的嫡姑娘,十四上不订人家,要么就是父母双亲娇纵太过,必不是个好性儿的,再有便是这姑娘自己不是个好的。谁家要是有了这样的姑娘,父母族人,兄弟姐妹的名声儿都要被带累,到时候就是咱们二房的哥儿姐儿也难寻称心如意的亲事了呢。”

        二太太转头看了万氏一眼,“堂兄曾郑重相托,要我顾着月娘些个,如今,我劝她如此,怎对得起我们多年的情意?又有什么颜面见堂兄?”

        万氏见二太太为此事如此惶惑,便紧几步到了金檀木交椅前跪倒在地,“太太若是当真顾着与当年沈家八姑娘的情分,又顾着堂少爷的请托,这劝人的信必是要写的。”

        二太太看着万氏,“太太,四姑娘的名声一旦毁了,整个周姓族人的小姐公子们这一世的姻缘都要受了牵累,江家如今显赫非常,找个由头跟咱们周府退婚却也不难,唯今之计,只得先将这亲事给了四姑娘罢了。当年的沈家八姑娘,如今的周府三姨娘固然都是为着七姑娘筹谋,奈何,她已多年不问世事,况又身在局中,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怕是她一时未必虑到,还是要太太点拨与她才是。”

        二太太听万氏如此说,倒是一时没再开口,怔怔望着厅外面那开得茂盛的玉雪琼花出神。

        二老爷在一旁也不做声。万氏见自家姑娘如此,便给二老爷倒了杯茶,便悄然退出了厅中。

        “老爷,大伯论理本是庶出,是婆婆当年怜惜他年幼聪慧却生母早亡,才将他抬做了嫡出。如今,玉妍与大伯当年的景况相去不远,况还有月娘那般深明大义,年纪轻轻独守祖宅,这些年与月娘来往的信中反倒是她常劝着我莫要插手大伯府中事,更不必为她一争长短。是以这么些年,我才只是冷眼瞧着没去跟大嫂理论她做下的这些事儿。”二老爷起身揽过二太太的身子让她倚在怀中。

        “敏娘,为夫知晓这些年你真心为三姨娘不平,也时刻忧心着七丫头,五年前若不是你正在生玉蛮的月中,母亲弥留之际你必是要回江北的,原本为夫受你之托,到了江北想着跟兄长商量要么告知玉妍她亲娘的事儿,要么就按着你说的把玉妍接来京里,奈何我跟母亲提及此事,母亲不允,临终嘱咐于我,玉妍是周家长房嫡女,这是上了族谱,告慰过祖先的。谁也别改,谁也别再提了。”

        说到此处,周二老爷不禁语带哽咽。二太太忙反手抱着二老爷,“老爷莫要悲伤,那些年,大伯与大嫂却也还是孝敬婆婆的。大嫂此人虽说面热心冷,但有一条儿,她惧怕大伯,那些年因她嘴甜,肯尽力奉承老祖宗兼着又诞下了谦哥儿,却实在得了几日婆婆的欢心,说起来,比我这嫡亲的儿媳妇更让老祖宗享了些福。”

        二老爷听见夫人如此说,也点了点头,“是啊,就看在兄长与嫂嫂尽力侍奉母亲的份上,此番周家子孙辈儿上出了玉茹这事儿,咱们也不能眼看着不管。”

        二太太听见二老爷语气坚决,心下恻然,“终究委屈了玉妍!也愧对月娘。”

        “夫人莫要如此,万氏说得在理,玉茹婚事不顺,传出不名誉的话头儿,他们姊妹兄弟的亲事都要被牵累,七侄女又如何能够独善其身?三姨娘饱读诗书,不过是一时情急未能顾虑周全罢了。”

        二太太点头,兀自出了一会儿神,便传唤管家,写了封信,叫速速送往武义将军府。第二日,二太太的堂兄便登门拜访,兄妹二人于厅中叙谈半日,歇过午晌,二太太便差人请了二老爷来,“妾身仔细斟酌思量,劝月娘的信倒是可写,却要老爷给大伯传个信儿,玉妍的婚事日后却要妾身给她保媒,若是大伯看中了合适的人家儿,也要问过妾身方可。”

        二老爷目瞪口呆看着二太太,连着说了几个“这”,终是点头应允,取过信鸽儿,传书到江北。

        却说二老爷那边厢没信儿回来,太太心急如焚,偏面儿上不能带出来,这日日见着玉妍便如眼中钉肉中刺,怎么看怎么厌烦,怎么看怎么压不住那股子邪火儿。背地里跟沈妈妈抱怨,“那月娘,当真是个油盐不进的,婢妾生的贱种!这些年,我待玉妍何曾有过半点儿不好?吃穿用度嫡女名分,还不是样样儿与茹儿,芬儿一般?就是还我这九年的情分,如今她们让出江家的亲事给玉茹救急也是该的。”

        沈妈妈见太太如此失态,也束手无策。玉妍来请安,倒三次有两次太太都推说身上不好,给挡了回去。玉妍听着太太疲累,面现焦急,回到紫藤轩遍查医书,亲手炖了羹汤送到文贤院门外让稻香奉与太太,太太坐在文贤居看着那羹汤都气短胸闷。若不是玉茹就在近前,紧握着太太的手,怕是立时那羹汤便摔成个八瓣儿。

        玉茹见太太如此,玉妍却浑然不知,心下也无可奈何,便禀明太太,“女儿近日绣嫁妆总是觉着心慌意乱,不如让七妹帮着女儿绣几床褥子面儿,还求太太免了七妹晨昏定省,帮着女儿也解些烦忧。”

        太太见玉茹花朵儿一般的年纪,白中透着粉儿的面庞,这些日子都没了血色儿,心中更加疼惜,“传话给七姑娘,让她把那百子图描上一幅,给四姑娘绣一床百子图的被子面儿,一床富贵牡丹花儿的褥子面儿,一挂凤穿牡丹的床帐子,这些日子暑气重,叫姑娘们都各自在房中避着些,莫要到文贤院晨昏定省了。”

        关妈妈领命出去传话儿,太太拉着玉茹的手,“茹儿莫要忧心,你二叔必要帮咱们这个忙的,当年老祖宗不愿离了江北,便留在这宅子中颐养天年,是娘跟老爷伺候了老祖宗八年有余,你二叔是老祖宗嫡亲的儿子,你大姑姑嫁到了京里,他们两个嫡亲的孩儿不能回江北尽孝,全靠着咱们大房,如今这事儿,他定然不会看着不管的。真若是你那二婶儿不答允,娘就亲去京里让你大姑姑给评评这个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