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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人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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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当头棒喝

书籍名:《狂人教师》    作者:张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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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仝不知都哪里去了。沈伟听服务员说,分在县城的几个同学都来看过他,他蒙头大睡,别人也没有惊动他,只感叹几声,就走了。

        这天夜里,沈伟在新买的日记本上写下了一段内心独白:

        生活在挑战,断无退缩之理!打落的牙要往肚里咽!

        尔辈才情,同侪不逮;好高骛远,落下尘埃。

        程仝、王歇是一双才子。除了功底扎实以外,反应敏捷,知识全面,他们的社交能力我不及远矣!

        两个理科生,三年前,曾是一中的骄子宠儿,衣锦还乡,载誉归来,自然受到青睐。客观的说,他们脑瓜儿灵活,有理科天赋,自己是死读书读出来的,反应慢。

        另外,两个理科生年龄虽小,好像还不谙世事,但他们的社会关系优越。在他们周围有一层关系网罩着,使他们在人生的路上风调雨顺。

        王歇的大哥在县政府做事,据说手眼可以通天。他本人社会经验也丰富,待人处事,很是圆滑,擅长权变,鄙人自觉弗如。但此人有些放浪,日后出点纰漏,亦为可知,窃以为。

        程仝的父亲曾在县财政局任过副局长,世上只有官官相护!不知为什么,他这次倒也像个失意君子。不!也许是个骗局。不过,他也不该分在Y镇中学。看来,县教育局对我不利,要早谋良策!

        学校生活古板,单调,乏味。天真好动的学生可能没有这样的感觉。沈伟分到坞堡寨中小学近一个月了,除了草草应付几节课以外,什么事也没做成。心情一直不好。

        沈伟的人生信仰,就是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任何场合都不做弱者,要充分展现自己。他每每看见的总是伟人、名人和出尽风头的人。

        他看了几本描写元帅的书后,有些想当将军;听到运动员夺得金牌,他想到自己的身体;然而他更多的时候是想当教授。

        如果说他不被分到一中或镇中,他感到失望的话,那么,被分到坞堡寨中小学,简直使他寒心了,绝望了。

        这里有三个初中班,五个小学班。校长文老师(这里没有主任),分给他初一数学、初二物理和小学低年级体育。他是学文科的。他愣怔了半个钟头。

        说实在的,下面就是差理科人才,文科方面随便拉几个都可以应付一阵子。他深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学理科或工科。

        “沈老师,下节课是小学一年级的体育课,还是要上呢,德、智、体全面发展。你要注意一下纪律,他们第一次上体育。”文校长吩咐。

        铃声响了。六十来个学生摆了大半个操场,嚷嚷个不停。

        “站队!按高矮次序站好……”沈伟声嘶力竭的吼。

        像一窝小猪崽挤来挤去,眼前出现了一个逶迤拉杂的一字长蛇阵,但还有一半人像没头苍蝇样乱撞此阵。

        “没有站的,从这边来,另起一排。”沈伟忙乱的以目示意,以手示意。脸上大汗淋漓。

        一阵风掠过操场,带起落叶和沙尘。小家伙们又是叫,又是跳。

        大一点的懂事点的都在前排站定了,后面的谁也不愿起头,嘁嘁喳喳一片混乱。还有的小家伙穿梭着用小拳头从背后偷袭人……折腾了半天,第二支队伍跟前排的中间对齐后,又往后延去。

        “立正!”沈伟大声发出第一道口令。

        小家伙们觉得新鲜,鼓棱棱看着老师,有的跟着小声喊“一定”,留过级的干脆喊起“向右看齐”来。

        “喂!同学们,不许讲话。”沈伟哭笑不得,无可奈何的喊。

        “老——师,我要尿尿。”穿着花上衣、开裆裤的约摸五岁左右的男孩儿抱住了沈伟的腿。

        “去”、“去!”这一声“去”,起码有上十个学生出了列,可能他们早已憋不住了。有两个小家伙干脆在操场边撒起来,学生们大哗:

        “嗨呀呀,他们不上厕所!”

        “我回去对妈妈说,不讲卫生。”

        有几个再也没有回来。

        下课铃响了,队形还没站好,更没喊成“向前看”。

        沈伟向学校右边的草坪走去。哪怕老秋了,那里却还有几星绿色。那稀疏的杉树、枞树,青色的枝条在金风中摇曳。

        远处冈峦上,有几处像碉堡样的建筑,模糊中只见些断壁残垣。过去这里曾是战场,地方势力跟土匪、跟官军、甚至跟**领导的军队都在这里交过火。因为坞堡很多,后来人们便叫开了坞堡寨这名儿,建立在这里的学校便也被命名为“坞堡寨中小学”了。

        再瞩目远眺,冈峦之后,是光秃秃的绝壁,只在峰巅有几棵树。学校后面有几墱寡瘠的梯田,秋收已过,这田里只余下一片孤寂。

        这四五亩大的草坪,可能是昔日的演兵场,现在荒芜了,有茅草丈许。这地方,山大人稀,像这草莽连天的地方,更少人迹。

        偶尔有野兔和狐狸鬼头鬼脑在草丛中出没,给这荒野的所在增加了几分活气。

        沈伟长长吐一口气,找一丛莽深处躺下。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混到了这步田地!

        他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不敢回想小学一年级体育课的那一幕。

        记得三年前的一个秋日,沈伟正在生产队收割苞谷梗子。刚刚接到录取通知,那高兴劲儿就甭提了,差点没像范进样喜疯!

        为了显示自己没被别人料死,为了出一口霉晦气,他换父亲出工,让父亲在家歇歇。中途休息时,大家围住他谈天说地。一个远房妹妹戏谑的问:

        “沈伟大哥,你大学毕业了,还回X镇教aoe吧?”没说完,格格笑个不停。

        有人大声抗议:“你晓得个屁!人家是考取的大学生,回来起码在县城教书。”

        年轻的他,只觉得甜滋滋的。刚才说话的是个中年汉子,这时把脸转向沈伟:

        “小沈呀,从现在起,你就算正式离开X镇了。今后在城市里做了事,当了官,坐小车,带上漂亮的婆姨,胖胖的儿子,还是要每年回来看看呢。”

        “那是、那是……”

        心里话:回来个鬼!他恨不得造一颗原子弹炸毁了这X镇,这给他制造了那么多悲伤和仇恨的地方!

        他仰面朝天躺着,望得见学校背后的梯田和田里的漆树。苞谷收了,只有野草。梗子割了,绕树垛着,像一座小丘,点缀着这空旷、凄凉的山地。天、树、田抹上了一层淡黛,虽显得纯净,而山瘦水冷又增添了几分悲凉。

        一队队乌鸦哀鸣着掠过草坪上空,它们就要失去它们必须的东西,它们在为严冬而哀鸣。有一只干脆栖息在沈伟身旁的一棵枞树上,望着他,如临大敌样“呱啦”、“呱啦”的叫。

        沈伟陡的站起来,恨声骂道:“叫你个毬呀叫!”顺手捡起一块不规则的石头狠狠向那不识趣的老鸹掷去。那无告的生灵“砉”一声逃走了,但还是“呱啦”、“呱啦”的叫。

        自己为什么要五花八门、异想天开?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安身立命,“忠诚党的教育事业”呢?为人目标不能定的太高,想的不能太美。否则,如果不能如人意,只会加深其痛苦,有时甚至是无法忍受的。

        沈伟想,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千千万万人一样恪守本分,讨一份生活呢?……呸,呸!哀莫大于心死!他立即又把自己刚才的想法否定了。

        这么些年来,苦苦求索,奋斗,为的是什么?难道就是做一个偏远山区的初中、小学教师吗?就在这陬隅之地耗费自己如花的青春吗?

        那,还不如学个裁缝!还不如做点小生意,还不如挖药材卖!即或找一处清净的地方,兿五谷,垦新荒,躬耕自食也可以。看春华秋实而感叹大自然的造化之功,看人海茫茫,感叹人生万象,也不是有几分情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