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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忠臣去南宋终亡

书籍名:《金马刀玉步摇》    作者:三军司令
    《金马刀玉步摇》章节:第四十九章 忠臣去南宋终亡,宠文网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且说张世杰在战船处焦急地候着迎接赵昺的轻舟归来,过去了一个时辰,却不见半个船影,倒是自己这边的将士们又折损了不少,心下就觉得不妙,又候了半个时辰,仍不见轻舟归来,便知凶多吉少了。

        “不再等了,冲将出去!”

        张世杰速速地自缆绳上滑至战船下的轻舟里,因方才说那句话的时候身边并无一人,故此也没有人为他驾驶轻舟。张世杰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只将宝剑放至船弦处,抓起桨来用力划着。他想要在这夜幕之下夺路而去,但这一路上自也遇到了众多元兵的战舰,但因夜色已深,其驾的轻舟又并无半点光亮,因此战船之上的元兵竟也没有看到他,张世杰这才较为顺利地冲出重围,奋力驾着轻舟行了约有一个时辰,才来至岸上。

        “想不到我堂堂大宋竟被逼到这般田地!”

        张世杰艰难地上了岸,将轻舟拖到岸边。此时雨已经小了些儿,在斜风细雨之中,这员大宋的忠将却不能见到半点宋廷的痕迹,心中更是愤恨,不禁面海大吼,但其声音皆被涛声盖住,弱弱地消失在浪中。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昏雾四塞,咫尺不能相辩。张世杰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岛的深处走着,他并不知晓此处便是海陵山,因处风口处,故此夜间最是容易起飓风的。

        张世杰看了看昏暗的天气,自语道:“还需寻个安稳的地方养好伤再做打算……”

        原来,在方才的战役中,他虽没受得多重的伤,却是轻伤不断,伤口还在溢着血,又加上方才奋力划桨,伤口已然裂开得更大,硬风吹过,钻心地疼。张世杰抓了把沙子糊在伤口上,四下里寻着。又行了一段路,许是天不绝人,竟看到前面有一个不大的山洞,洞口的岩石因长期遇海水的侵蚀,已变得光滑锃亮,似宝石一般;洞口的上方垂下来不少藤蔓,与天生的门帘无异。

        “这倒是个不错的地方,先在这里养好伤再走罢!”

        张世杰想着,大步向山洞走去,却在洞口处看到一点亮光,在黑暗之中似萤火虫般地时隐时现,说是鬼火,却不是青色的,倒像是生起来的篝火,竟给这阴冷的地方添了生气。

        张世杰拔出剑来怒指:“何人在此!”

        洞内并无半点声音。

        “何人在此!”张世杰又是一声怒吼。

        又过了半晌,只听得洞内传出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那点光亮也缓缓地移了过来。张世杰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丈,攥紧手里的剑。

        “你是……张太傅?”那点光亮竟说起话来。

        张世杰惊诧不已,想着在这孤岛之上怎地还有人认得自己,便大着胆子移近了,却也发出惊呼:“郡主?”

        原来,那点光亮正是赵心玉生起的火堆。

        张世杰愣了愣,微微行礼道:“现在该是‘公主’了,多有冒犯!”

        赵心玉顿了顿,没有说话,只是将张世杰让了进来,复又燃起火堆,将在火中烤着的一只海鸟递与对方。张世杰虽对眼前的“萨仁公主”怀有敌对,但自己究竟曾与景王爷同朝为官,对方又是真真儿的皇亲国戚,纵然现在是新朝的重臣,可要他将过去的情义一扫而光,他也是断断办不到的。故此,见赵心玉递过吃食来,也没拒绝,腹中饥饿的他只是微微行了一礼,便大口地吃起来。

        见张世杰自始至终不发一言,赵心玉也知眼前的事情太过尴尬:自己究竟是大元的人了,又被封了公主,理应敌对宋廷,可自己的骨血却是汉人无疑,又怎能做出这等不堪之事?心下里矛盾着,也就没有说话,只将那火堆上的干柴添了些儿,蜷起膝来烤火,不知接下来应当如何。这会子,她竟恨起自己前些时候作甚要负气跑到这里来,若是回了临安、大都,也断断没有这样的事情的,如今遇到了,岂非是自作自受?一面想着,一面落下泪来。

        “郡主同王爷究竟是受到胁迫了,才无奈降了的罢!”张世杰将吃剩的半只海鸟重新放到火上烤着,面色凝重,“若是郡主不愿说,那便说些别的话儿罢:郡主如今已是忽必烈的义女,蒙古人的‘萨仁公主’,本应是在临安、大都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却怎地跑到这里来?”

        赵心玉看着他,一时语塞:难不成要自己说是负气到这里来的?自己已是二十四岁的年纪,还这般孩子气,难免让人笑话。

        于是,人儿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张世杰叹道:“郡主这是何苦?明知今日的日子不好过,却还要向那忽必烈说好话,莫不是违背了心?不过在这乱世之中,若说学得那勾践、韩信也未可知,不知郡主是否是这样想法。”

        赵心玉再一次摇头:“我不是学得他们。太傅想来并不知晓个中实情。当初我和我爹也断断不想降的,只是在襄阳见多了汉人兵匪横行霸道,那会子也是徐子成先弃百姓,再弃城池,我和爹才寒了心的。虽知道大宋的高官并不都是如此,甚至有文丞相、陆丞相还有张太傅这般的忠臣良将,可也是杯水车薪,想要力挽狂澜甚是难以办到。我们父女也曾想过要以身殉国,甚至在逃脱之前爹将襄阳城的地形图让我拿了一半,说是不能让蒙古人得了去,便是被他们抓住,也要立时死在那里!我听了爹的话,才要逃出去时便被他们捉了。想着以身殉国,可是却见了他们的种种……”

        于是,赵心玉也不管张世杰是否在听,因她心里也是害怕,想要说些话儿缓一缓这尴尬的气氛,便自己同父亲归顺大元之后发生的事情捡了一些儿重要的说与对方听,从最初的归顺之时,到她听得图那与卜、韩二人结义的事情,自襄阳被攻陷,至樊城的解围,直至临安大捷,她都一一说来,自是说出实情,将忽必烈几次开仓济民、时而减免赋税也都一一道来,并无半句虚假……

        张世杰虽故作不屑,却是在用心听着。赵心玉为他的晚辈,他也深知这个孩子不错,断不会做得那伤天害理的事情,说出的话来也是可信的,只是这些话儿纵然再真,在他听来也是不入耳的:自己身为大宋皇帝的太傅,如何能被蒙古人的恩惠动摇了心智?

        “想来郡主已完全信了他们了罢……”张世杰见赵心玉停了下来,方才说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郡主应想到,你我现在是敌人,我若是捉了你去,想来是能解崖山之围的:驸马尚在崖山,既是对公主用情至深,能不出手相救而委曲求全么?”

        赵心玉苦笑着摇摇头:“你这话可是大错特错了!我现在在何处他都不知晓,又怎会出手相救?我也不想着他能来救我,他那样子的人,我也不想见到。倒是我现在有要紧的话和太傅说,还望太傅能再三斟酌。”

        “哦?是什么话?”张世杰甚感奇怪:怎地这弱女子到了这般也不害怕,难道不怕自己成了被俘之人么?

        赵心玉正色道:“自古以来新旧朝交替是常有的事情,纵然是那强极一时的秦国,也不过十五年时间。朝代虽变,百姓却是不变的。正如太祖皇帝陈桥兵变而取代后周一样,不也是为了百姓的日子么?想来后周也定是有至忠之臣的,如何反宋,我们现在却是不知了。太傅大人断断不降,定会留美名与后世,百姓却要死伤更多。若是肯做一些事情,有些百姓虽是不解,太傅却有更多的时间去做一些让百姓顺心的事情,既都是顺了百姓,岂非与流芳千古无异?史天泽、张弘范、张弘正、范文虎等名将皆是汉人,如今却都在忽必烈麾下,百姓也是拥戴得很。漫说是在世之人,便是那已经驾鹤西去的史天泽,他的陵寝也时常有百姓前去祭拜的,这还不足么?再说近些儿的事情:那卜远、韩忱鹳也是汉人,却与兀良哈图那结拜,当初他们也是不降的,只因见了方才我与太傅大人说的那刑场之事,方才下了决心。此二人当时可是要以身殉国的,如今却都是大元的名将了……再近些儿的,便是我和我爹了。太傅大人曾与我爹同朝为官,定是知晓他的为人的,旁的话且不说,他这般的人都降了,莫非忽必烈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成?”

        听罢这番话,张世杰倒是佩服起对方的胆量来:眼前明明是敌对之人,却像是在对着家人一般,不能不说这些年的战火硝烟真真儿地历练了一个弱女子,却也将其女子应有的妩媚磨灭得干干净净。

        张世杰笑道:“郡主休要再说这些话了。我虽听了,却没有听到心里,郡主还是不要说的好。”

        赵心玉皱眉道:“我知道太傅是皇上的老师,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却怎地连这些话儿也听不得?还是太傅大人觉得我仍是个孩子?”

        张世杰摇摇头:“郡主断不是孩子了,也正因如此,我才要做一件事情,还望郡主不要怪罪。也正如郡主方才所说:既是后周都有至忠之臣,如何将亡的大宋却没有?我倒是不想做什么名垂千古的事情,只望大宋不要亡的如此凄惨才是正经!”

        “你要做何事?”赵心玉似乎猜到了什么。

        张世杰叹道:“你贵为郡主,我虽为皇帝的老师却还是臣子,臣本不应对主做出不敬之事,但郡主现今是新朝的公主,便是敌人,也就怨不得臣了!”

        赵心玉霎时明白过来:“你是要留我在手里,胁迫兀良哈图那还有张弘范交出崖山?”

        张世杰点了点头:“臣也不想做这等小人之事,但国家危亡,实是迫不得已!”

        “……太傅大人好生在此养伤便是,我赵心玉绝不会逃,——便是想逃,太傅大人也不允的罢!”赵心玉面色平淡如水,幽幽地说出这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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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将近,几日前的硝烟似平静了些,却仍可嗅到骇人的血腥味道。不日前在海的一端,银州湖上只剩八百余艘残破的战船尚留有一些宋兵在此坚决抗敌,也在几日后尽被图那及张弘范掠获,换上大元的旗帜,宋廷仅存的痕迹就此被灭。也因在几日前陆秀夫负帝跳海之时,后宫诸臣见皇帝跳海,个个心如乱麻,万念俱灰,便大多随之跳入海中,宋廷兵将及自发前来助战的义民见此情形也都乱了方寸,战局本就呈败势,经此巨变,瞬间便已溃不成军,绝望的士兵、百姓纷纷跳海,一发而不可收拾。如今过了这几日,十余万宋人的尸体浮上海面,元兵发现其中一具尸体幼小白皙,身着黄衣,怀带诏书之宝,于是将宝物上献。张弘范命人去寻尸体,竟不可得,只好以宋广王溺死上报与图那,再由图那飞鸽传书与忽必烈。

        银州湖上尸首成山,皆是心灰意冷的宋廷兵、民,但在乱战之中也有生者艰难逃出,或一路向西南而去逃往东瀛,或径直向南去了更为炎热的国度,不愿再回到中原,想来也是觉得此处不再是汉人天下了罢。

        几个士兵驾着轻舟逃至海陵山,慌乱之中自是寻得赵心玉和张世杰所在的山洞憩息,见了多日未见且生死未卜的将领,几人自是喜极而泣,但旋即又是忧心起来,还未来得及再说话,已经能是泣不成声。

        张世杰见状怒道:“你我皆是大宋的臣民,便是死了也不要落这不争气的东西!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只需寻得幼主,方能东山再起,哪里轮到哭了!”

        “皇上……皇上驾崩了!”

        闻听此言,张世杰觉得头上好似打了个焦雷,再也坐不住,上前抓住士兵的衣领:“休要乱说!”

        士兵哭得一塌糊涂:“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

        士兵悲泣着将连日来的遭遇一一道出,尤其讲到陆秀夫负帝跳海之时更是泣不成声,故此那十余万具宋人尸首也被他一句“尸首众多而浮于银州”带过,再不愿提及那心如刀绞之事。

        张世杰愣愣地听罢对方的诉说,似被冰冷刚硬的海风打得不能动弹了一般,呆呆地半晌,却猛地转向赵心玉处,虽手握宝剑怒目而视,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赵心玉淡淡一笑:“我知道太傅想做什么。我这便与太傅去寻元兵所在,只是这一路上太傅不可绑我,只需让我坐在车中便好,不若让百姓见了本为忠臣良将的太傅大人,怎生成了使得卑鄙手段的小人?”

        张世杰惨淡笑道:“我也无意这样做,若非为了将亡的大宋,我也断断不用这样的手段,还望郡主见谅……”说罢深行一礼,心中无奈实是难以言表。

        赵心玉略略整了下发髻,正色道:“太傅大人能在此时称得我一声‘郡主’,实在是对我的褒奖,也说了太傅大人是大宋的忠臣,这一件小事上便能看出了。我也不再多说什么,许是想的不同罢……”一面说着,一面向外面走去。

        且说图那等人征服崖山之后,暂且在平章山处落脚休整,因并未亲见小皇帝及陆秀夫的尸首,还有如今生死未卜的张世杰,图那便命将士们万不可怠慢,仍旧严防,竟毫无大捷后的喜悦。李恒与张弘正依旧守着南、北两面海域,并收拾着宋人的尸首及战船的残余,故此不曾落到平章山来,只是图那此次出兵,水陆混战之时他的陆路军折损较少,便在这里收拾战争残余,又因这里地势较高,也好及时发现不测,若是宋廷再行攻来也是有对策的。

        只是图那虽在这里守着,战时想不到的事情忽地在静下之时涌上心头,夜深人静时最甚:透过红木窗子望向无边无垠的海域,忽地觉得这心竟也似大海一般空落,看似广阔,却无人探究,——便是好容易有人了,也不知人儿此时如何,这般战乱的时候,若真的出了意外,岂非是自己的罪过……

        “大都和临安来信了没有?”图那沉声问道。

        那可儿叹道:“驸马今日已问了三次,若是有了公主的消息,小人哪有不忙忙送来的道理?乌鸦捉不住紫鸳鸯,小人可不敢作那些不得体的事情!”

        “知道了,你下去罢……”

        图那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对方退下,自己则来到桌旁,再也无心去看什么海景,只是斟了马奶酒喝着,想着速速地结束这里的战役,好生找寻人儿,若就此回了现已迁住在大都大宁宫内的忽必烈,想来是能见着什么是真正的“雷霆万钧之怒”了。

        想到这里,图那竟没来由地一抖:普天之下他兀良哈图那还没有怕过任何人,只单单怕得忽必烈。

        正想着,只听见院外传来那可儿急促的呼喊声:“驸马速速去看罢!那张世杰竟带了人前来叫嚣!”

        图那皱了皱眉,抓起金刀来出去:“作甚慌张!宋廷如今已败,再无出兵可能,他又带了什么人来?”

        那可儿急道:“是公主!是萨仁公主!”

        “休要唬我!”图那脑子“激灵”一下,“你可看清了,真真儿的是她?”

        “断不会错的!公主身着大汗赐予的锦袍,小人如何不认得!”

        “什么旧朝的忠臣良将,不过是用手段的小人罢了!”

        图那恼怒不已,似离弦之箭般地冲出院子,速速来到城墙之上,果见在城外,张世杰正与百余名宋廷的残将护送了一辆简易的木车,车上的帘子高高挑起,车内之人正是赵心玉。

        多日未见思念之人,图那恨不能立时冲将下去抱住人儿好生温存一番,又见得人儿那般憔悴不堪,似多日没有吃饱饭一样,想着,心中怒火更甚,向张世杰吼道:“宋廷如今已败,不迫你投降已算得天大的恩赐,你却用得这等卑鄙的手段,是何道理?还不速速降来!”

        张世杰刚要开口说话,却被赵心玉伸来的手拦下了。赵心玉缓缓地挪下车来:虽没被捆绑,但一路的颠簸也让她吃了不少苦头,这会子连走路都已是摇摆不定了。可城墙之上的图那断没有想到这些,只道她是遭了毒打,一时间全身的鲜血似都冲到了头顶,若不是张弘范死命拉住,怕早已冲将过去了!

        “张世杰!你究竟想如何!枉我还在大汗面前力荐你,你却做出这等小人的事情!”图那在城墙之上破口大骂。

        张世杰冷笑道:“你力荐我,却不知我的意思。我是大宋的重臣,焉能与尔等为伍……”

        “太傅大人……”赵心玉再次拦下张世杰,惨笑道,“休要再用话激他了,他的脾气不好,倘若真真儿的将他激起来,他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张世杰颇是为难:“郡主这般样子不知要做什么?直到如今,我也只想换了端宗皇帝和谢太后出来,好为大宋复立一帝,如今也只能做这些儿了,——倘若景王爷愿回大宋,我等即刻拥他为帝,郡主立时便是大宋的公主了,岂非强过做蒙古人的公主?”

        赵心玉笑着摇了摇头,又向前走了几步,离图那近了些儿,只是呆呆地看着,似并不相识一般。

        图那见人儿这般憔悴,心疼不已:“你可还好?”

        赵心玉只是笑着,并不说话。

        图那急道:“你若还生我的气,我向你陪个不是也就是了!现在休要说话,我这便接了你过来!”说着就要冲下城墙去。

        “且慢!”赵心玉猛然开了口,旋即又顿了顿,复又笑道,“你赔了不是,我就原谅你了么?自与你相处的几年,你何时哄我开心过?便是两个人吵了架,你也当作没有发生一般,兀自吃酒、睡觉去了,连我理也不理,把我当作了什么?高兴时便来同我说话,不高兴时便不想见到我,想来,你是紫鸳鸯,我是配不得你的乌鸦罢!”

        图那恨声道:“这些话儿等会子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再说……”

        “我偏要现在说!”赵心玉骤然大声,笑得好生凄惨,“此次出走我本想再也不见你了,不成想遇到了太傅大人,便随他来了这里,——这‘小人’的主意是我出的,与太傅大人无关!”

        图那听到“再也不见”时,心里猛然一抖,竟生生地害怕起来:倘若人儿真的就此没了,自己可怎生是好?

        想着,图那再也待不得了,抓了金刀在手:“你就在那里说罢,我这便去救你……”

        “休要轻举妄动!”

        张世杰一声令下,命人好生将赵心玉护在士兵圈成的围子中:如今只剩了这最后一步路,他只得走下去了。

        “好!我不动!你休要伤她!”图那急急地住了脚步,惟恐人儿受到伤害,可虽然不动,心里却是急得不行,“你究竟想作甚!”

        张世杰高声道:“拿了大宋的端宗皇帝和谢太后来换!如若不然,郡主便要一直在我处,自不会毒打于她,可你也见不到。”

        图那一时愣住了,他不是什么全然不顾儿女私情的无情之人,却也断断不能置大元的威严于不顾:倘若放了宋端宗和谢太后,岂非大元的颜面便要丢尽了,又怎能服得芸芸众生?日后将中原真真儿地统领起来时,百姓也要说新朝的将领只是为了私情而置国家于不顾的人,怕造反起义之人又要多起来了罢。

        “太傅大人,且让我再同他讲几句罢……”赵心玉幽幽地开了口。

        张世杰也是处在尴尬之中,自是不知如何是好,见对方如此说了,便犹豫了一下,方才让将士们让出一条路来,使其来到阵前。

        “你要作甚!”图那隐隐地觉出什么,心霎时提了起来。

        赵心玉甜甜一笑:“你紧张什么,我不过是想同你说几句话罢了。此次跑了出来,原是同你生气,经过这许多日,气已然消了,你拉不下面子赔不是也罢,我都不计较了,——你是男人,面子可是重要的。这事情就过去了罢。同你相识这几年,大体都笑着,却也有哭的时候,你都不曾哄我开心,你总归是有理的,我不理会你,事情也就过去了,省去了生气之苦,只是我自己哭的时候你也不曾看到。我的性子惯是如此,改是改不得的,可你身为远征将军,沙场之上雄视天下、跃马扬鞭,莫非在面对我的时候还要那般厉害么?你可改了罢,若是今后再遇得喜欢的人还是这般脾气,许是人家不能如我这般忍耐,一日吵上十次也是有的。你可改了罢!”

        图那急道:“说的什么话!‘若是今后再遇得喜欢的人’?你当我兀良哈图那是那始乱终弃的浪荡子么!”

        赵心玉一面笑着,一面缓缓地将手伸入袖中,似在取什么东西出来,却迟迟不肯亮出。图那见了更是担心,却因人儿在敌方手中,也不敢轻举妄动。

        半晌,赵心玉才又说道:“我本是宋廷的郡主,如今是大元的公主。我虽是公主,可更是个女子,自古以来女子痴心之事颇多。你先前也多次说我不懂事,时常像个小孩子般地玩闹。我纵然再不懂事,也不会让你左右为难。你可照顾好自己罢!——你酒醉之时最喜酣睡,万万不要睡出病来……”说着,已然自袖口之中取出一柄短剑。

        “不可——”

        图那大叫着想要冲将过去,却断断来不及了,人儿已猛地将短剑狠狠刺进自己的胸膛,鲜血当即涌溢出来,娇小的身子也如弱柳般地倒将下去。

        “不——”

        图那只觉得似五雷轰顶一般,霎时间傻了,直见到人儿倒在地上,方才反应过来,愤怒的鲜血让发根处都涌涨起来,额角处青筋暴突,蒲扇般的大掌直将手中的刀柄攥得变了形。

        “将城门打开,不可留下一个活口!”

        图那此时似一只发了狂的狮子,旁的再也顾及不得。听了命令的张弘范火速率了将士们大开城门,同张世杰之军杀在一处。图那则还是首次在阵前不顾得杀敌,只一路奔了人儿而来,一下抱起那个娇小的身子就向城中奔去。

        “你还……想得救我么?”

        赵心玉伤口处似火烧般地疼痛,人也昏昏沉沉地,可见图那的面色甚是凝重,深知其脾气的她也自然知晓对方这是真的急了,霎时心中的不快和怨恨竟一扫而光,可究竟是受了重伤,还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