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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马刀玉步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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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临去才叙生死情

书籍名:《金马刀玉步摇》    作者:三军司令
    《金马刀玉步摇》章节:第三十四章 临去才叙生死情,宠文网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襄阳城内最大的一家药铺“济世堂”。

        这家药铺素日里以“济世救人”而闻名,而事实也确如此:妙手回春之术如华佗再世一般,医好了许多病重之人,无不令城中的百姓称赞,故此就连驻在这里的元军,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是来在这里医治,而这些小病小灾在济世堂看来也是小事一桩,不必慌乱的。

        可是今日却非往常了,只因赛罕和赵心玉将受了重伤的金鹊儿送来这里,几个名医便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子诊脉,一会子敷药,一会子开药方,却无一人敢将她背上的箭取下来:都也看得明白了,这箭入得如此之深,必是殃及了心肺的,倘若取出,心肺定会因再次受创而出血不止,少时血流得净了,这人也就去见了佛祖!此人被公主等亲自送来,必是重要之人,若死在自己手里,恁谁也逃不了干系的,如此一来,便只能做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不过,这箭伤及了金鹊儿的心肺确是真的,不若一个习武多年的仙子,怎地现在脸色惨白,口中只是喃喃地说着些别人听不清的胡乱话语,却连一句整话也说不出了?

        “这可如何是好!你们难道就没有法子么!”赛罕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名医们面面相觑,只有一个顿了顿,站出来行礼道:“济世救人是鄙店的规矩,再不济,也是行医者的本分。只是此人伤得实在太重,纵然华佗再世,也是好不了的了……”

        “你们就是胆子小,不敢将这箭取出来!”赵心玉向来不是个随意发脾气的人,今天却忍不住了,跺脚道,“这箭若一直不取出,少时更入心肺,人就完了!倘若取出,若救得及时,兴许还有余地,你们怎地……我晓得了!”说着急急地抓住赛罕的胳膊,“他们不是习武之人,自不敢做些大胆的事情!不若将战思文叫了来,他已医好过军中的许多人了!”

        “我怎地想不到这些!”赛罕也是恍然大悟,忙吩咐那些名医们,“我去拉个人过来,你们要好生照看了她,若我回来之前她就去了,可仔细你们的脑袋!”说罢也不等那些名医应答,便忙忙地出去了。

        战思文便是那日被图那救下的小兵,当时就改了名字的,也说自己会些医术,便除了操练之外,也医治些将领、军马,手段还是不错的,竟无一人、一马死于他的医治,因此名声也就传散开来。今日赛罕急急地来找他时,他正与另几员大夫一同配药,以备战马受伤所用的。

        见赛罕急急地进来了,还不等他说话,战思文已顺手抓过身旁的一小坛药酒,“唿”地抛了过去:“尝一尝罢!”

        “今日可不吃酒了!”赛罕放下坛子,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就向外面拖去,“速速与我去,有要紧的事!”

        “什么要紧的事……”

        “路上再与你说!”

        “待我去拿了药材箱子来……”

        “那里的药材比这里的齐全!”

        战思文向来是不会过多地去问一些事情,只因他信了这里,才想着若不是要紧的事,也不会这般焦急地找自己来,想必定是有人病重了,心下里也急起来,只想着快快医好病人,也算得自己的又一件功德。于是便随赛罕上了马来,直奔济世堂而去。

        他二人这里行着,济世堂里的大夫们却已经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除赵心玉之外,都不知要来什么人,只道是要来什么再世的华佗、转生的扁鹊,便都将希望放在此人身上了,等着也是焦急起来。

        赵心玉只在内房里守着金鹊儿,不时地用柔软的药布将不断溢出来的血拭去,可纵然伤口处已经用了大量的金创药,怎奈架不住血依然溢出不止,竟将一箱的药布用了个干净!

        赵心玉急得直奔了门口大喊:“再不来,我便要动手取箭了,就算前辈就此去了,算是我的……”

        “公主休怒,末将来迟了!”正说着,才到了的战思文一个站立不稳,踉跄着跳了进来,才要行礼,却被拦下了。

        赵心玉也不说话,忙忙地将他带进内房。进了里面,满屋的血腥味竟是让他这个男人也吃惊不小,又见床上的金鹊儿已是脸色惨白得不似人形,心中更是诧异:伤得这般重的人,漫说是男人,便是一头骆驼,这会子也要去了,怎地这个弱女子竟有如此惊人的气息,——眼睛虽闭着,嘴里却一直在喃喃地说着什么,纵然他人听得不清,也知她还有未了的心事,不若都快要去了的人了,怎还是念念不忘这里的事情?

        “快去取剪刀、铜夹、烈酒、针线和上好的金创药来!”

        战思文一面吩咐着,一面便要医治,不料才来到金鹊儿这里,还未及伸手去止血,只听得对方猛然大了声音:“休要治了!”

        “……晚辈失礼了,”战思文抱拳道,“可前辈若不及时医治,怕会性命不保!”

        ——他深懂得受伤之人的心思,若是将事情说得重了,怕人也会听话了罢。

        偏巧金鹊儿却不是这样,练武之人是比旁的人都知晓自己的事情的,只见她笑了笑,睁开眼来。赵心玉见状连忙过去扶她,金鹊儿却只是摆了摆手,竟然慢慢地自己坐了起来,因后背还插着那支箭,故不能将后背倚靠,只是将侧身倚了床架子坐着,一连下来,已是豆大的汗珠落在地上,气喘不均。

        “休要医治了……”金鹊儿尽力将话语说得清楚些儿,“纵然过了百岁,也有去的那天不是?若取了箭,也是带了心肺,不过去得……去得快些罢了。如今这样子,还能再等会子……你们……你们若真识得我,便应我件事,也算得……算得你们的心……”

        赛罕急道:“什么时候尽心意不是一样?前辈如今性命堪忧,若不及时医治,怕我们要尽心也是不行的了……”

        “你们若依了我的话,怕我还能多活些时日!”金鹊儿陡然提高了嗓音,却因这下而剧咳不止,少时竟咳出一块血饼来!

        赛罕虽不深知金鹊儿,却也知晓她的脾气:那日在谷中便已见识了,恁地直叫他脱了衣服在药池子里浸着,若换了旁的女子,怎地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赛罕便只以为是她的脾气性格古怪作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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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辈请讲!”赛罕只得靠近了听她说话。

        “你们去将大汗请了来,我都要去的人了,委实……委实没有什么好瞒的了,只盼着去前能将一件事情告诉他,也不枉……也不枉……”

        这里正说着,只听得门外几位名医齐齐地喊“草民叩见大汗”,紧接着便是跪地行礼的声音。屋内的人却慌了:怎地这事没有告知任何人,就传到忽必烈那里去了?一时间也顾不得许多,只得忙忙地收拾起来。

        赵心玉扶了金鹊儿换了一侧歪着,金鹊儿却指指桌子上的面纱,赵心玉只道她是这个习惯,若见了平辈的男人便要将脸遮起来,以遮羞涩,便去拿了,细细地给她戴上。才妥当了,只见忽必烈挑帘走了进来。

        “父汗(大汗)!”赵心玉与赛罕齐刷刷地行礼。

        忽必烈示意二人起身,这才见了屋子里的悲凉凄惨之色,不禁叹道:“我才派了人去询问图那围剿之事,就听探子说赛罕急急地进城来拉了战思文去,我想着是有急事,若不然也不会动用这里的人,就跟了来,果不其然……”说着来到金鹊儿面前,缓缓地坐下,“仙子还是医治了的好。”

        金鹊儿看着眼前的人,竟呆呆地说不出话来,方才还在想着的,这会子竟然见了,一丝准备也没有,猛然间倒教她精神起来,只是痴痴地看着,少时,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忽必烈叹道:“想来是我唬着了仙子,不该唐突前来的……”说着站了起来,对战思文道,“好生医治了她罢!”说着就要出去。

        “大汗请留步!”金鹊儿在身后说道,旋即向赵心玉和战思文摆了摆手,“烦劳你们两个先出去罢,我有事情要对大汗还有……”说着便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赛罕。

        赵心玉和战思文心里虽然奇怪,但见忽必烈并无反对之意,也只得出去了,只是好生拿了药材在屋外等着,以备医治。

        忽必烈复又坐了下来:“仙子有话对我说,想必我是一国之君,有话说也是对的,不知也将赛罕留了下来,可有什么别的事情?”

        他在想的是赵心玉的终身大事,也在奇怪着:这事情“仙子”难道不清楚么,怎地今日还要特意来问,莫非这误了医治反倒是好?

        金鹊儿惨淡一笑:“此事……此事定与大汗和他有关……大汗,你还记得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浩劫么?”

        “浩劫……”忽必烈略微顿了顿,道,“那时我正与金人打得不可开交,百姓、军队的人马死伤无数,几乎天天都在浩劫之中,待等得时局稳定了,才在草原休整了一段时日,后来也是休整得不错,彻底灭了金人的残余。灭敌军残余,实在是一场不小的浩劫!”

        “大汗可曾有什么遗憾么?”金鹊儿双眸含泪,万分动情。

        “遗憾么……是了,”忽必烈叹道,“便是那日同你下棋的时候,稍稍提及的那件事。她是我的汗妃,貌美贤德,也懂得些医术,那会子,似所有人都不及她。只是后来金狗的残余突袭,让我防不胜防,一时间竟与他们母子散了。这些年来我也多次派人去找寻,都是没有消息。想来,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妻子,是男人的错误!也不知他们母子如今是不是还在……”

        “大汗还想见到他们母子么……”金鹊儿颤声说着,手已然伸向面纱的结。

        忽必烈又是一声重叹:“如何不想!只是到哪里去寻啊?”

        “大汗不记得臣妾了么?”金鹊儿颤颤地说着,手儿抓住面纱,开始慢慢地向下滑落。

        “你……你……”

        忽必烈一时间竟打了个冷颤,眼睛瞪得牛铃般大,似都不会转了,愣愣地看着面前这张脸,半晌,竟是流下泪来:“爱妃,真的是你么?若真的是你,许多年来,你竟一些儿也没有变!我忘不了这张脸,忘不了,我做梦,都在想着……”

        金鹊儿惨淡一笑:“瞒了……瞒了这么久,还望大汗宽恕……”

        “不,你没有罪,有罪的是我,就如我方才说的话一样: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妻子,是男人一生当中致命的错误!这许多年来,你一定受了许多苦……”正说着,忽必烈像受到什么猛烈的撞击一般,“突”地自椅子上弹了起来,一步跨上来,将受了重伤的人儿横着抱起,“我怎地忘了!休要再说话,现在要医好了你才是正经!”说着便命赛罕将床上缎子被的被面扯下来,细细地盖于爱妃的身上。

        金鹊儿深知丈夫的脾气,心里虽为对方如此焦急而感动着,却也在为自己即将去了而感到命运如此黯淡:才明了身份,本该是相聚的喜庆时刻,却被命运捉弄成了生离死别!

        也罢,总归都要有百年之后这一天。

        “你且慢些……”见忽必烈就要抱着自己向屋外冲去,金鹊儿急声拦道,“总归是医不好的了,你何不听我说一件事,也好让我安心的去,——若你真真儿的念着我的好儿。”

        忽必烈急道:“等医好了再说罢!”说着就要跨出去。

        金鹊儿一时更急,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死死抓住赛罕的肩膀,身子向下一坠,直挺挺地滚了下来,那支箭竟直穿透了她的心肺,自胸前刺出。登时,人儿一个支撑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漫说这伤是治不好的,便是能治好的,她若不能消失于此,也是要一心求死的:自己如今在了,忽必烈还能安心得了么?

        “你疯了不成!”

        忽必烈被唬得七魂六魄都出了窍,忙忙地扶起人儿。金鹊儿却不忙着睬他,而是一拉旁边的赛罕:“你为何……为何不说话?”

        赛罕沉声道:“前辈与大汗多年之后相遇,必定有许多话儿要说,又何况前辈现在身受重伤,正是需要医治的,晚辈只有尽力……”

        金鹊儿与赛罕相识多日却不曾相认,如今到了这关头,却是即将阴阳两隔,怎能不叫人心痛!故此,金鹊儿要将话儿说出来的时候,也早已是喉咙发紧,不成想这激动又带动了早已受伤的心肺,因此又是一阵剧烈的咳。

        “我,我就要去了……”咳了好一会子,金鹊儿才渐渐止住了,闪动着一双楚楚可人的双眸,祈求似的看着忽必烈,“许多年来,你若真是念着我的,就……就听我把话说完罢,我……我也好安心的了。”

        此时,忽必烈已经满脸泪痕,他自己怕是都没有想过,自己戎马一生,到了近耳顺之年却在儿女之情上哭得这般不堪,心里虽在想着若是被他人耻笑了去,颜面上也是不好看的。可不知怎地,他此时就是忍不住!

        “你说罢,长生天会保佑你的!”他只得哭着点了点头。

        “只有……我么?只会……保佑我么?”金鹊儿说着吃力地拉住赛罕,深深地看着他,“还有……还有我们的孩儿……”

        “你是说……”忽必烈自是吃惊得紧,忙忙地抬起头来看着赛罕。

        赛罕也是一愣:“前辈这是如何说的?”

        金鹊儿颤颤地伸出手去,轻抚着孩儿的面庞,赛罕倒是有些不自然地,想要向后躲去,可见对方竟这般深深地看着自己,竟不像是在玩笑,又见忽必烈这个叱咤草原、中原两方地界的枭雄已然哭成了那个样子,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有些僵硬地跪坐着。

        金鹊儿轻声道:“你……还记得铜侠关么?”

        赛罕点点头:“只听收养我的人说过,那里是捡到我的地方,只可惜现在他们都去了长生天那里,无法再问了。”

        “那里,就是当年……当年我们母子二人摔落的……地方……”说着,金鹊儿又看向了忽必烈,对赛罕道,“这……这都源于,我和你父汗的那场……那场相遇……”

        金鹊儿强忍着临去前的种种痛楚,硬是断断续续地说着,因知道自己的时候不多了,便只得将重要之事简单说来,却到动情之处,更是让人伤心落泪。十几年的母子、父子、夫妻分别,本已是人间之大悲,又何况相见既为分别,这天下哪里有这样的不公之事?如今却见了,倒教人不信得“好人好报”这词。

        金鹊儿这里费力地为二人讲述着多年来的事情,气息已是一会不如一会,忽必烈和赛罕已是除了泪水,急得豆大的汗珠也是往下落,怎奈她说的事情真真儿地让人离不开,都好似回到了多年前,在那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纵马飞驰,笑傲天下,以至于后来的那场浩劫,让人实在不忍再回忆……

        金鹊儿歇一会说一会地,总算是将这些年来的事情讲了个大概,最后也算是舒了口气,只是抓着忽必烈和赛罕的手笑着:“总算……总算好了……大汗可再依我一件事?”

        忽必烈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汗王之威风,早将她爱怜地抱在怀里:“只要爱妃说出,我断没有不依的道理!”

        “认了他罢……”

        金鹊儿说罢这句话,看向了赛罕,微微地笑着,赛罕心如乱刀剁砍一般,才要张口叫“阿妈”,却只觉得被对方握住的手猛地向下一坠,原来,竟是这才相认了的阿妈忽然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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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给人的感觉总是闷的,若要凉爽些,需等下了雨才好,可雨儿落了,总又有些萧条,这天气萧条了倒是不怕,只怕是连人的心里也带得不快起来,——若心情此时正是不好,便更是如此了罢。

        襄阳城内的一处林子里,雨水将花草洗刷得更为惹人怜爱,叶子虽然青翠欲滴,可总透着一种忧伤。一棵大叶杨下,不时有从树上滴落下来的雨水落到一座崭新的坟冢上,才愣愣地呆了半晌的忽必烈猛然反应过来,忙忙地将手里的油纸伞移到墓碑上,适才心安。

        “……若是病了,阿妈也不放心的,”赛罕动了动嘴唇,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这新坟正是金鹊儿的。在她去了之后,忽必烈伤心自责自不必说,此外还想着将爱妃安葬在哪里好,他是想着要好好补偿这些年来的歉疚,只是人已经去了,不若将自己与她所生的孩儿好好历练成人才是正经。如此想来,也就不想让她的魂魄再随着自己南征北战地受苦,便暂将她安葬在襄阳城内,待攻下了临安,中原时局稳了,再将她的坟冢迁到新都,也可与自己安安静静地长相厮守。

        所以固然这会子下了雨,这痴情的草原枭雄也还是在痴痴地看着,似乎就在等着人儿能从这坟冢之中出来,再与自己说上几句贴心的话儿。

        “我守着阿妈罢,您回去歇一歇,”赛罕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转身去拿了油毡铺在地上,坐了下来,“您生病了,阿妈也会不开心的,我来守着她罢。”

        忽必烈惨淡地笑了一下:“难怪中原的百姓要说‘心已死’,这话是不错的,纵然长生天那里没有这样的说法,可这人的心要是死了,人也便如行尸走肉一般,还能成就什么大事?你相信么,我不是‘心死’,而是‘心痛’。”

        赛罕点点头:“我相信您,也相信阿妈的选择。”

        “那,你的选择是什么?”

        赛罕没料到这才认了的父汗会问出这句话来,因心里本就没想着,也就不知要如何作答,故此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忽必烈叹道:“自我的祖父,你的曾祖成吉思汗起,就一直想要一统天下,这是何等的难事!军兵将领暂且不提,手中若是没有生杀大权和威信,恁谁也不会听你的!身份和地位便是其一。行军打仗,军马粮草自然是重中之重,中原的百姓虽有些酸腐之人视金银为‘铜臭之物’,可若少了这些,也就不必再行军打仗了!赛罕,你是我的儿子,虽失散了多年,可如今相认,我就会让你同我其他的儿子一样,拥有生杀大权,拥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不,我还要给你一个世子的身份!我要让你成为我孛儿只斤家族、成为整个大元的继承人……”

        “请父汗收回成命!”

        还未等忽必烈将话说完,赛罕早已听得有些害怕,连忙翻身跪倒,深深地行下礼去。

        “……这是为何?”



        忽必烈好生奇怪赛罕的回答:在他看来,若不是至善之人,谁肯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更何况又不单是荣华富贵:可掌握他人生死的大权,在阳世,恐怕也只有帝王之家才可做到,他怎地将这两样常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随意便丢弃了?

        正奇怪着,只见赛罕直起了身子,先是看了看母亲的坟冢,随后说道:“赛罕也是带军之人,深知行军打仗需要军马粮草,可这些只是足矣便可,若是多出来了,难免会让将士们有懒惰之心,最是不利。所以,赛罕不要什么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只求能够得些果腹的酒肉便好,——吃了酒肉,打仗才有气力的。若这些都是铜臭之物,那赛罕便什么也不要好了,——自认了父汗,最想得到的都已不得已而失去,若不多多做些别的事情将这事忘记,只怕是会憋出病来,连仗也不能打的了。”

        听罢此话,忽必烈的心里却更是疼痛:他这话是不错的,他已然是自己的亲生,纵然与赵心玉不是血亲,也算是兄妹了,这天下可是没有兄长娶妹妹的道理,那可不就是“失去了不得已而失去”的么!

        忽必烈再次长叹一声:“那,世子的身份如何?”

        “更是万万不可!”赛罕索性一个头磕下去,“赛罕的兄长、兄弟皆有无数战功,都不过个王爷的封号,如今父汗却给了赛罕一个世子的位子,该教兄弟们如何看赛罕,如何看父汗!如此一来,势必引起兄弟间的争端,若是因此而将兄弟间的情谊四分五裂,又何谈平定中原之大事!所以,此事万万不可行!”

        忽必烈愁得已是不知如何是好:“可多年的离别,我总要给你还有你的母亲一个交代!”

        “……若父汗真想做些什么,”赛罕说着再次直起身子来,“只需赏赐赛罕两样东西便可。”

        “你说。”

        “就如父汗方才所说的那般,行军打仗,必要有个身份地位才好调动军队,赛罕还是想继续助父汗打天下!不若,父汗就给赛罕一个同其他兄弟一样的位子,对于旁的人来说,也说得过去,不会像世子那般身份高贵得成为他人的眼中钉,也不会像庶民般惹人耻笑。”

        “这个自然!你将同你其他的兄弟一样,都是大元的小王爷。第二件是什么?”

        “请父汗给我取个名字!”

        “怎么,你不喜欢自己现在的名字么?”忽必烈颇感奇怪。

        赛罕道:“并非是不喜欢,而是不适合。如今阿妈已去,我又不能娶到今生的最爱,只能够以行军打仗来平定心中之起伏,如此坎坷,又哪里来的‘美好’?我现在应当像一只猛兽一样,只忠诚于自己应当忠诚的,去除掉自己不喜欢的。猛兽,在别人看来是可怕的,所以,更不会是‘美好’。”

        “猛兽……”忽必烈叹了口气,“那,从今天起,你就叫‘阿尔斯楞’罢!”

        “谢父汗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