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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马刀玉步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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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落败欲施美人计

书籍名:《金马刀玉步摇》    作者:三军司令
    《金马刀玉步摇》章节:第二十章 落败欲施美人计,宠文网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襄阳城。

        因徐子成突然叛变,城内城外皆是措手不及,更有外城居住的百姓有许多已经逃进了内城,要么干脆逃出襄阳:刚过了几天安稳日子,谁也不想助纣为虐,单单去帮叛贼。

        内城的城墙上战旗招展,身披战袍的史天泽虽是威风凛凛地俯瞰着城下的叛军,心里却没底:卜远和韩忱鹳业已负伤,一时间怕是经不起大的厮杀了;若不到最后关头,怎地也不能叫一国之君出来应战,故此这会子忽必烈也正在后面心急如焚地候着这里的消息。而史天泽也做好了打算:万一真的撑个不住,便叫一队人马保护忽必烈速速离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怎么了史丞相?你们的远征将军不在,你吓得连个熊胆子也没有了?”

        城下,徐子成的首要大将朱明嵩骄傲不已地挥动着手里的战旗,一指自己身后的若干人马:“史丞相,事已至此,识时务者为俊杰!蒙古人若得民心,徐大人也不会纠集起这许多旧部下。还望史丞相仔细考虑周全:现在蒙古人被阻在外城以外,倘若我们杀进内城,生擒了忽必烈,恐怕丞相还要背上一个叛主的罪名!”

        史天泽听罢冷笑道:“百姓逃将了出去,哪个不得民心,一目了然!”

        “史丞相乃不可多得的奇才,若我们合力把蒙古人赶将出去,丞相定会青史留名……”

        啪!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直冲下来,想是力道不足,在朱明嵩面前几寸远的地方无力地跌落。

        这一下着实把叫嚣的人吓得不轻。朱明嵩抬头望去,见城墙上卜远正单手持弓,懊恼地看着自己负伤的另一只手。

        朱明嵩见状冷笑道:“卜教头想是得了不少好处罢。哦,现在应该是‘卜将军’了……”

        “闭嘴!”卜远见方才那一箭没能要了对方的命,心里本就不快,又见对方这般嘴刁,更是恼怒,“与你说话,还怕脏了襄阳的地界儿!”

        “是啊,由教头变成将军了,自然不屑与我说话,”朱明嵩倒也大方,不再理会他,又对史天泽喊起话来,“史丞相,我在这里数到三十,你若再不降,就休怪我的人马攻将进去。许多日了,想必内城的百姓也等不得了,到时候死伤无数,血流成河,可就不关我们的事!一……”

        眼见对方真的数起数来,史天泽心里一阵阵发紧:情况危急,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不可伤及无辜百姓!情急之下,他只得走最后一步险棋!

        “卜将军,你与韩将军保护大汗先行离开,我率军队杀出城去,誓死不能让他们伤及城内百姓!”史天泽抽出佩刀,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卜远急道:“大敌当前,我怎能做逃兵?丞相年岁已高,断不能如此的。还请丞相与景王爷同大汗离开!”

        “大汗若不依,你们便绑了他去!”

        “丞相……”

        “二十九……三十!”城下,朱明嵩得意地挥起战旗,“给我把城门撞开!”

        “冲——”

        十几个宋兵合抬起柱子般粗地一棵大树,直直地向城门撞来,纵然这城门是铁打的,被撞了之后也要颤上一颤,又何况是合了十几人之力,想来便是石头做的门也不行了。纵然在撞门之时史天泽指挥了士兵们往下投掷石块、燃了火的弓箭等物,可无奈于这城门是凹陷的,怎能成功?果不其然,一干宋兵只奋力地撞了一会子,大门里面的门闩便被震掉了,宋兵们瞬间蜂拥而上。

        朱明嵩甚是得意,想着自己高官厚禄的日子就要来了,忙忙地一挥战旗:“给我杀进去……”

        “啊——”

        “哪个大叫!慌什么!”

        朱明嵩刚想下令,忽听得身后不远处传来自己人惨烈的呼叫,他以为是哪个胆小怕事的人怕见这场面,正要训斥,就见原本排列整齐的队伍犹如遇到了巨石般地,纷纷向两边退。不过他们退让的速度似乎还比不上正在破坏阵形的人,仍不断有人自地面腾空飞起,而后重重地摔在地上,非死既伤。

        “来了……来了!”史天泽激动不已,一手扒住城墙,几乎要将整个身子都探将出去,高声喊道,“你若再不来,大汗便要……”

        “适才多日不见,丞相,送你份大礼罢!”

        图那说着暂不理会一些喽啰,飞身踏上人海,以人头当作土地,几步便来到朱明嵩跟前。朱明嵩连忙打马向后退去,一些宋兵迅速围到他身边,以盾牌护身,筑起人墙。

        图那见状不禁大笑:“你们这些人……他为了自己活命,用各位来做盾牌,这种人难道不是畜生么?我只身前来,漫说兵卒,手里的兵刃也只一件,你们却这许多人。方才你们也见了,我出入你们的军阵真真儿地比进那青楼楚馆还要容易些!朱明嵩用你们来做盾牌,实在是叫你们送死!——他若不知我的身手,如何不应战?念在各位曾经降元的份上,散开的,我便不杀,不散的,就休怪我无情!”

        听罢这番话,宋军当中已经有人动摇起来,觉得此番话甚是有理:他朱明嵩就算身为将领,可为何自己连句话也不应,卑劣到直接叫手下人来当替死鬼?再见对方,身处在敌阵中的确只有图那一人,不禁更佩服其胆识和身手。再加上此前有的人已成为过元军的俘虏,见识过蒙古人的果敢义气,于是有的人便开始松开手里的兵刃了。

        朱明嵩怕得不行,忙在人墙里大喊:“临阵退缩者一律军法处置!”随即又对图那喊道,“你休在这里胡言乱语!就算是旧兵,也有成千,你一人如何敌得千人?”

        图那冷笑道:“那便试试!”

        见图那径直飞过来,筑起人墙的宋兵霎时间四散而逃。朱明嵩见状也想弃甲逃窜,怎奈身处人海之中,纵然骏马得骑,一时间竟也无处可去!

        “丞相!请笑纳大礼!”

        图那只用一只手提起朱明嵩,几步跃上墙头,将对方狠狠摔在史天泽面前。

        “若不是这只手,方才就已经要了你的命!”卜远恨恨地说着。

        朱明嵩冷笑道:“落在你们手里,早晚也是个死,早死晚死又有何不同?”

        “徐子成在阵中么!”图那拎起他,忍不住大吼,他想早日将这里的事情解决,速速回到赵心玉身边。

        蓦地,朱明嵩诡异地笑了笑,自腰间摸出一个小木筒,顺墙头扔了下去,就在落地的一刻,木筒炸开,霎时好似打了个焦雷一般。

        “撤兵!快撤……”对方阵中有人大喊。

        得此命令,宋军纷纷慌也似地往回撤。图那却觉得那声音好生熟悉,便向敌阵中望去:只见在众多将士的包围中,一个士兵装扮的人跨在高头大马之上,那张脸分明是徐子成的!想来这也是他们施的障眼法。

        “我去把他捉了来!”卜远说着就要冲下墙头。

        “不必!”图那伸手拦下,转而对史天泽说,“烦劳丞相带兵去追上一追,若能捉来些俘虏便好,若捉不来也不可强求。叛军现在慌乱,将他们逼急了,若来个鱼死网破,不是好事。外城都是我们的人马,他徐子成逃不出襄阳!”

        “驸马所言极是,”史天泽准备依言照办。

        听到“驸马”一词,图那心里一抽,又想到赵心玉,不知对方现在是否安好。心下又急又气,一把提起朱明嵩,准备交与忽必烈处置。

        “杀——”

        史天泽挥动战旗,命令打开城门,追缴叛军。图那神仙似的猛然出现,确给元军鼓舞了不少士气,皆不像方才那般只想着暂守内城以拼死一搏,此时都如下山的猛虎,洪水般地涌出内城,与叛军杀在一起。

        且说图那带了朱明嵩来到忽必烈处,朱明嵩也知自己今日在劫难逃,便连话也不说,冷冷地看着一切。

        忽必烈见图那眉头紧锁,只以为他是为今日的事情烦恼,便笑道:“也是你及时赶回,才免于此难。城外有我大元众多人马,叛军无处可逃!今日之事,你为首功一件……”

        “大汗……”图那及时打断对方的话,“图那也是心急如焚,才想着赶来的,确不是什么首功……”

        忽必烈顿时怒道:“莫非你救了许多人便不是功劳了?”

        图那脸色黯淡下来,在想着心上的人儿现在身处险境,而自己竟不能陪着她。懊恼之余,将怒气全撒在朱明嵩身上,一脚过去,直将对方踹了个就地十八滚,还觉得不解气,便也不过问忽必烈的意思,径直抽出刀来架在对方的脖子上,怒目而视,铁钵般大小的拳头将刀柄攥得嘎嘎作响。

        忽必烈道:“这个人随你处置罢。徐子成逃不出襄阳,也无可长久使用的粮草,时日一久,必然拼死相博,襄阳百姓的日子更不好过……”边说边往书房去了。

        诺大的厅子里只剩下自己和一个几近发疯的人,朱明嵩不知对方会让自己死得多么痛苦,便害怕起来,想着倒不如自己死个痛快!便向后蹭了几下,一个鲤鱼打挺站起,又后退几步,直到与图那有个十来丈远了,才稍稍安了心,转身抓了一口刀在手里。

        图那冷笑道:“你不知道是白费气力么?还是去捉了徐子成来,或许你还有一条活路。”

        “去了也是个死!”朱明嵩倒干脆。

        图那更是气恼,方要挥刀上去,朱明嵩已将兵刃猛地刺穿自己的肚子,又狠下心一扭刀柄,如注的血登时喷溅出来。图那见状一步飞了过去,死死点住他的穴道。

        “冤有头债有主!哈哈哈哈……”

        朱明嵩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随后大笑起来,血流得更快更多,笑声戛然而止,又因被点住了穴道,于是连断气的时候也是直挺挺地立着,似白事上的纸人一般。

        “此事若不与徐子成做个了断,便是我图那没胆量!”图那直恨得咬牙切齿。

        因一时间不可将徐子成逼急了,也是为能搅乱敌方的军心,图那便命人将朱明嵩的头割下来挂上内城城墙,于是这消息便飞一样地传到宋军那里。失了一名将领,徐子成自是坐立不安,焦急不已。

        “大人……”一名谋士见徐子成不安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便凑上来出主意,“大人可知道,这世间最厉害的风是什么风?”

        徐子成皱了皱眉:“西北风!”

        谋士笑道:“何以见得?”

        “喝了西北风,上吐下泻,闹风寒,——若不是被罢了官,哪个能受这样的罪!”

        “依小人之见,不是这个风。”

        “那是什么风?”

        谋士微微一笑:“枕边之风。”

        不成想徐子成的眉头皱得更紧:“这当口,漫说送个女人进去,就是跑进只猫,他忽必烈也要仔细盘问一番,不可。”

        “不是他。”

        “我已差人劫去辛风贺,赵心玉这会子怕已见了阎王,图那也不是一时能忘下她的,也不可。”

        “也不是他。”

        徐子成摇了摇头:“我却想不出还有谁了。”

        谋士笑道:“史书有云‘桃园结义’,图那也有结义的义兄义弟,且据小人所知,此二人皆未婚配,又都是可在忽必烈前带刀的将军,若他们能依得美人之言……”

        谋士没有再往下说,他相信徐子成没有蠢到什么事情都要他人点透。

        徐子成的眼睛果然一亮:“如此说来,到春风楼找上两个……不,二十个!那里绝色女子不少,便宜了他们二人!”

        “不可随意而为,”谋士又道,“送去的女子,不必有倾国倾城之貌,但定要懂得逢场作戏、左右逢源,即使卜、韩二人强求,也要忍得一时之辱。若能寻得这样的女子,大人便可随时准备取得忽必烈的首级。”

        徐子成边听边点着头,心里也默默定下了要送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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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时节,襄阳和此时的天气一样,让人焦躁不安。

        元军自北方来到这里,自是不习惯这里的天气,好在虽中暑者多人,仍没有失掉军队的气势,城墙上战旗高挑,远远眺望着被困于这里的徐子成等人,只盼着能早些将这等背信弃义的小人或手刃于刀下,或烧于火中,也算是解了心头之恨。

        韩忱鹳因参军前是勤行,因此深懂饮食之道,连日来做了不少冰镇的豆子粥,清凉下火,解毒去热,让将士们很是受用,忽必烈因此也大加赞赏。卜远仍是带着将士们细细地巡视着内城,也盘算着再过多少日,便能将徐子成等一干叛军一网打尽。

        相比之下,图那的欢喜在内心。几日前收到赵心玉报来平安的亲笔信,喜不自胜,立时便要飞去临安,不过欢喜之余,心里虽对赛罕感激,也为他与赵心玉那般亲近不满。

        “金鹊仙子”究竟何许人也?

        图那一直想消除这个疑虑。

        又过了几日,韩忱鹳见烹豆子粥的砂糖剩下不多,便喊上卜远,到内城街上转转,一是购些砂糖,二也为了散心,连日来的酷热,让他觉得委实不舒服。

        “你在这里生活多年,如何也这般不满这样的天气?”见韩忱鹳一直扯着衣襟煽风,卜远有些不解,“我就不这样。”

        韩忱鹳没好气地说道:“你直接说我肉多人懒便行了!”

        卜远笑了笑,不与他争辩,二人继续慢慢走着。又行了约十来丈,见路边围着许多人,个个伸长了脖子向圈里望去,还有人不时发出感慨。

        “怪招人疼的,我若有银子便将她们买了去!”

        “世道不太平啊!”

        “买回去又能怎地?难不成真养得起……”

        见众人纷纷说着,卜远和韩忱鹳也想看个究竟,便挤进人群。

        只见众人围住看的是两个女子:一个皮肤稍黑,却生得小巧玲珑,容貌清秀,正一笔一划地写着梅花篆体,字如群山气势一般,又如天山雪莲般地脱俗;另一个皮肤白皙如羊奶,生得稍丰满些,丰盈的面庞似荔枝肉般地惹人疼爱,此时正细细地绣着粗布上的鸳鸯戏水,——若是块绸子,绣品则更显得精致。两个人的头上都插了草标,想来是要将自己卖到大户人家去做丫鬟。

        ——纵然是大户人家,买了两位女子去做丫鬟也显可惜:有那家的丫鬟写得梅花篆体?又有哪家的奴婢绣品如此之精致?

        卜远一直在看那个写字的女子,半晌,有些忍不住了,头也不转地问韩忱鹳:“你喜爱哪个?”

        并没人应答。

        卜远转头看去,哪里还有韩忱鹳的影子?再看向那两个女子,却见韩忱鹳早已抱了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来到那刺绣的女子跟前,递过去一个:“饿了罢?”

        刺绣的女子一愣,抬眼看去见是个将军装扮的人,忙站起来福了一福:“军爷休怪,奴婢这便离开……”

        韩忱鹳急道:“你们往哪里去!若不是家里出了变故,你们愿意如此作践自己么!”

        闻听此言,刺绣的女子便低头不语了,眼泪也划过面庞,滴落到地上。

        写字的女子见状连忙放下笔,刚要向韩忱鹳行礼,卜远一步跨了进来,伸手将她头上的草标摘下,对韩忱鹳道:“你摘那个!”

        韩忱鹳本就有意买下那个刺绣的女子,于是此话正中下怀,忙除去刺绣女子头上的草标。

        “谢二位将军!”写字的女子忙向卜、韩二人福礼,“奴婢与姐姐这便同二位将军回去,当牛做马,以报二位将军的大恩大德!在这乱世之中,能有一栖身之所已是不易,如何又得了二位将军的恩惠,委实难以报答……”

        “你们如何到了这里?”卜远爱怜地看着面前的人儿。

        写字的女子面色黯淡下来,一会子,才嘤嘤泣道:“奴婢……”

        “没人要你们当奴婢!”卜远有些急了。

        “我与姐姐是姨表亲,家在襄阳城外。几月前家里想着趁着太平些,给我与姐姐说亲事,不成想那媒人竟是徐子成的内探,又见我与姐姐尚未婚配,就想将我二人献与徐子成。我娘与姨妈自然不应,结果被那媒人害死,我与姐姐偷偷葬好我娘和姨妈后,连夜逃进内城,因身无分文,就想将自己卖与人家做奴婢,一来是有个安身之所,不被他人欺辱,二也可趁世道太平时,再去城外上坟……”

        “你哭什么?”卜远皱着眉头,推了韩忱鹳一把。

        韩忱鹳抹抹眼睛:“甚是可怜……”说着拉住刺绣女子的衣袖,“与我回去!我不要你做奴婢,只要每日烧些好吃的饭菜与我就可!”

        “王氏莲儿谢过将军!”刺绣的女子感激不尽。

        “你叫什么名字?”卜远问那个写字的女子。

        女子福礼道:“张氏宁宁。”

        卜远犹豫了一下,指指自己身上的衣服:“你们晓得我们是什么人么?若将你们卖到青楼去,怕你们哭也来不及。”

        张宁宁破涕为笑:“若不是这身衣服,我们才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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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卜、韩二人领了她们回去。因是由忽必烈信任的将领带着,守城的士兵自然没有过问,还开玩笑似的要喜酒吃。

        自城门到将士们居住的院落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四个人正走着时,只见迎面过来一个士兵,虽生得高大威猛,却哭哭啼啼地像个女子。卜、韩二人深知蒙古人的性格:即便受了斩腰之伤,也不曾见过这般哭泣,定是有什么伤心的事,便走上前去将此人拦住。

        士兵连忙抹抹眼睛,抱拳道:“卜将军!韩将军!”

        卜远道:“不必行礼,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

        “将军请问。”

        “因何哭泣?”

        “……”士兵犹豫了一下,才惨淡着脸说,“属下家中有六旬老母,正住在徐子成退兵驻营附近,属下担心一旦再次与徐子成开战,饥饿许久的他不敌咱们而祸害百姓,就想将老母接进城来,便托在这里谋生计的亲戚将老母接来。孰料正在家里打点行李时,几名敌军进来便抢粮食,老母不准,他们就将老母生生打死……”说着,七尺男儿再次滚下泪来,“方才与兀良哈将军说了此事,他给了属下五两金锭,又允了纹银二十辆,要属下好生安葬了母亲,属下现在便要去帐房取……”

        话未说完,卜远突然狠狠给自己一个耳光,听着响亮,看来力道不小。

        士兵吓坏了,连忙跪下:“可是属下说错什么话了?将军饶命……”

        “若我们那日便将徐子成大卸八块,也不会有百姓遭殃!罢,我这就与大汗和二弟商量去!”说着便大步流星地向前走了几步,忽又想起什么,转身回来,自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拿去!”说着便塞到士兵手里,还不容对方说话,早已转身去了。

        “把两个姑娘晾在这儿好么……”韩忱鹳喃喃地说着,想了一想,也拿出一块碎银与那士兵,“也拿去罢,”说着转向王莲儿与张宁宁,“我带你们到营中去!”

        “……谢将军。”

        “谢将军。”

        王、张二人应着,双眸透出的情感却是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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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天气燥热,就算到了晚上,也不似秋天那般凉爽,除非下一场不大不小的雨。

        雨虽能带来凉爽,可坐在窗前看淅淅沥沥的雨滴,竟让人有些伤感。

        王莲儿坐在窗前,眼睛直直地盯着顺屋檐下来的雨线,借着油灯的亮光,雨线竟似一条条金丝般地漂亮,发出柔和的光。盯着看了一会子,王莲儿觉得眼睛有些痛,便轻轻揉了揉眼眶,回身与张宁宁说话。

        不料还没有张口,张宁宁已然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王莲儿不服气。

        张宁宁笑道:“你在想,徐大人对我们可有这般好?”

        许是被说进了心里,王莲儿叹道:“你我也只是丫鬟,不过会些刺绣、写字罢了。在古早,貂婵被送入敌营,蛊惑人心,初始心有不甘,可吕布对她的情爱也让她很是欢喜。董卓死后,她便放心地与吕布一起。你我不比得貂婵:到这里来所为何事?”

        张宁宁听罢点点头:“在理。你我皆是苦儿,与爹娘失散,若不是徐大人收留,我们也早饿死在街头了。本想大宋的百姓若能多几个这样的官,也算能过上好日子,没想到这些年来倒是拥戴忽必烈的人多些。今日的情景你我也是亲眼所见,看来,徐大人所言不实……”

        原来,此二人正是徐子成送来的诱饵,妄施“美人计”,因此在将二人偷送至内城前,便是万千训话,将蒙古人如何“残暴”、如何“灭绝人性”讲的头头是道,二人因没有亲见,因此也是半信半疑。本就心存疑虑的她们,此番到了元军的地界,见街中百姓竟不似徐子成口中的“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倒是内外城交界处来不及逃出的百姓有死有伤,对比之下,心里便更加疑惑徐子成送自己来到敌军阵中的目的。

        张宁宁又道:“今日将我们买来的人想必就是卜远和韩忱鹳,我们知道他们,他们却不知道我们,可今日那番情景,又不是能装出来的。想一想,若徐子成遇了自己的下属要去安葬老娘,会这么做么?”

        王莲儿摇摇头:“断不会这么做……”

        正说着,只听门外有人喊道:“二位姑娘,卜将军和韩将军差人送些东西过来!”

        “这早晚了送什么东西过来?”王莲儿皱了皱眉,看向张宁宁,“我听旁的人说过,蒙古人惯会用些手段使女人屈服,这卜远和韩忱鹳虽是汉人,却在这里待的日子也不短了,今日又买了我们,该不会想用些蒙古人的法子罢……”

        张宁宁摆了摆手,示意她休再说下去,随即自己起身开门,只见门外的事情倒不像王莲儿想的那般严重:只有一个士兵双手托着一个紫红木的食盒,虽盖得严实,里面的香气却早已萦绕出来。

        士兵见里面开了门,便将食盒又捧得近了些,笑道:“两位将军知道二位姑娘身体虚弱,特吩咐厨下备了些滋补的汤菜。还说了,二位姑娘到这里来,既不是奴婢也不是侍妾,大可不必处处拘谨。”

        “有劳……”张宁宁接过食盒。

        “二位姑娘请慢用,”士兵说着去了。

        “你如何看?”王莲儿皱着眉头,心里颇不平静,“你我也不算是投靠徐子成,不过是被他收留,虽有此恩,也不敌襄阳百姓如此恨他!我们是见了他的一些儿好,可难不成襄阳的百姓也是瞎子么!”

        张宁宁点头道:“我们需观察些时日再做决定。你我虽是女子,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若真的决定了,徐子成必派人来追杀,到时我们也不可将实情说出,免得搅乱他们两个的心。你我逃得掉便逃,逃不掉也认命!想是上天如此安排了,你我躲不过这一遭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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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莲儿甚是赞同她的话,听着,心里也是不平静起来。

        也是按张宁宁所想,此后的几日二人虽细细留意着元军营中的情况,却有意无意将徐子成的吩咐抛在脑后,与卜、韩二人在一处时,越发感到所经所见与徐子成所述不符,心里便慢慢有了异样。图那因得知赵心玉已平安到达临安,心里也是高兴,又见义兄义弟带了女子回来,便要时时逗上他们一逗。

        “这般时候了,二位要到那里去啊?”见卜、韩二人向这边走来,巡夜的图那便有意大声说着,想来屋里的人也听见了。

        张宁宁连忙开门出来,还未张口说话,图那已经抢了先:“张姑娘,你若成了将军夫人,我还要叫你‘嫂子’。”

        张宁宁羞得脸色通红,忙转身回去了。

        房门却没有关。

        见状,卜远自然欣喜不已,忙的上前几步站在门口,笑斥:“你说的什么话?”

        图那笑道:“大哥还不许我说话了么?还是我说的不对?三弟又带了什么来?”说着不客气地打开韩忱鹳带来的食盒,只见里面满钵满碗地盛好了珍馐美味,不禁叹道,“我何时能有这般口福!”

        “待公主回来,让她烧与你!”韩忱鹳说着将食盒细细盖好,先行进屋去了。

        卜远也笑笑,不再说什么,转身也进得屋去。见此情景,图那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于是开始欣喜地盘算起另外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