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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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一沉,竟想伸手拉住他。决战重新起身,又重新跌倒。我震惊地望着他,连续几次跌倒,决战好像没有丝毫的感觉。他最终站起来,对着我俯下身,伸手过来抱着我,接着一言不发地把湿漉漉的棉被裹到我身上,那样子匆匆忙忙的,我问:“怎么了?”
他说:“走,去西南——”
“什么西南......”话音刚落,就感到有雷霆将我撕裂,我没忍住,哭着打颤:“又疼——啊!又疼——”
决战甚至有些慌张,抱紧了我就要向外走:“带你走——咱们去西南、隐居......我看好了地方——你记得吗?我说想要个女儿?你记得吗?咱们现在就去——”
我哭着说:“忘了——我疼!放开、放开!”
决战抱着我除了房门,他穿着单薄的一件白衫,有冷风掠过,他只抱着我向外走,我哭着挣扎,用力捶打他:“疼!放开我!我疼——”
他好像听不到我的声音,脚步不稳,直到守在院门前的三师兄和四师兄挡住他。四师兄按着决战的手臂,三师兄要把握从他怀里抢过来,决战死死抓住我的棉被,我看到他的发被风吹得凌乱,双眸一片空濛,只是一遍遍重复:“我们走,我们走。”
四师兄脸色铁青:“去哪儿?她这副样子,你带她去哪儿!”
决战听了他的话,转过头去,答:“我们去不疼的地方——”
三师兄两只手环着我,要将我抢过去,决战一直不肯松手,三师兄吼:“你要害死顾青衣吗!”
决战一震,忽然松了手,我落在三师兄的怀抱里,他抱我回房,我疼得说不出话,甚至都无力哭喊。他把我放下,安顿好了,附在我耳边低声道:“染染,忍到今夜,毒发就结束。”
一日一夜。
我木然瞪着上方,喃喃的:“不行了......我不行了......”
四师兄紧接着进来,从怀里掏出药喂我:“也许能帮你缓解几分。”
我吞下去。
没有用。
疼吧。
疼过了,我将永远离开决战。再无悲喜哀乐,再不流泪欢笑。
把这一切了结了吧。
自此之后,我们做永不谋面的陌路人。
四周都是晃动的光芒和人影,我听到渺远的喊声,一会儿是婢女焦急劝我:“小姐,您再坚持会儿——”,一会儿又是旁人喊决战:“主上?主上......陕中分坛主还在等您......”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我觉得我自己已经脱力,决战始终不肯靠近——他坐在离着床榻最远的角落里,既不开口下令处理事务,也不准任何人靠近,只是望着我。他像是已经离开眼前这混乱的一切,去了谁都无法知晓的地方。
目光相接时,我忍心刻骨痛楚对他微笑。
决战他,始终再也不肯靠过来抓住我。
后来有金黄的光芒撒入,发作间隙,我抬眼望见外面正坠落的夕阳,每一缕微光都如滴泪。
——我忽然记起父亲。
每年娘的祭日,父亲总是整日待在房里,不肯见任何人。
只有一次,是我硬闯进去的,在黄昏时分。
跟我预想的不同,父亲也没有抱着酒痛饮,也没有痛哭流涕,他只是静静地走在书案旁——我永不能忘他那时的神色,是痛悔,是思念——是永不能回头的执迷。
同我眼前的决战,一模一样。
四处散落如飞花的,是娘亲的字画,她的琴,她的衣裳,首饰。布满了整间房。它们平日里不准任何人碰到,此刻却被陈列出来,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镀得房里尽是光芒。
我轻声喊:“爹爹。”
他应了一声,接着又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只低头专注地看一幅画。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站在他身旁,挽住他的手臂,没有出声,只陪着他看。
过了好久,我听见爹爹说:“她走的时候,我恨不得把天下人毒杀光了。”
那幅画的落款是娘亲的名字,字体端庄秀丽,姬晚。
画里的人,是我爹爹年轻时的样子。
我默默地想,娘亲比爹爹幸运的多。她早走了,不必忍受撕心裂肺的相思之苦。
他的声音缓慢而沉痛:“想要留住一个人,留不住。到了怪罪天下所有人的地步。心里总是想,所有人都活着,我自己也是。怎么就是她,偏偏不在了?怎么偏偏就是那一个人?”
我眼里蓄着泪,听父亲含着颤抖的声音。
房里静寂许久,我对父亲说:“把它们都烧了罢,就当你做了一个梦。到了来世,再找到娘亲就是了。”
父亲听了我的话,笑了一声:“你当这些东西没了,我就忘了你娘亲了?”
我道:“触境才会生情的。”
他没有再解释,只望着我,仿佛在我身上看到娘亲的影子。父亲笑了一声,说:“她患病的时候,我简直发疯。不敢靠近,不敢喂她喝药,怕看她流泪,怕听她哭喊——只想逃到什么地方,无病无灾,纵使失去一切,换她自在。”
我没有说话。
他说:“我想替她疼痛难受,可是怎么都不行。”
万籁俱寂里,父亲颓然坐在木椅里。
那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见到父亲流泪。
他说:“她离世的夜里,想抓紧了她,不叫她走,哪怕留她一时半刻。可是,又怕她疼,抓她都舍不得用力。——她是我一世挚爱,她走时,我却不敢......我却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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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里,我曾打开决战的箱子。
里面整齐摆着的,是我以前的衣裳和首饰。青色的衣衫,衣襟处绣着淡雅的花。象牙梁和黄杨木的梳子,放在精致的首饰盒里。
娘亲留下的青玉簪子,被安好地放在最中央,本是略尖利的簪子,却通体被磨得光亮温润,镀着光晕。
曾有谁将它拿在手中,千万次把玩。
我那样害怕高处,却敢在房顶上跑,为的也不过是抓过他的衣袍,心里想着,兴许再不能相见,有他的东西,就能给自己留个念想。
我知道为什么要保留着一个人的东西。我懂得。
住在我住过的院子里,睡在我睡在的床榻上,看着我穿过用过的物件——在我逃离战门流落在外的日子里,决战用这种方式,骗住了自己 。
他以为自己一直拥有我。
可是现在,谎言被揭开了。
是让我死去,还是放手送我离开。
是要死别,还是生离。
决战,若我是你,宁肯葬送一生爱恋,我也会杀了顾青衣。
第二日清晨,决战给我穿衣,洗漱,喂我吃饭。
他出门时,俯下身来,对我说:“等我回来。”
我半躺在床榻上,手里拿着话本,抬眼笑了一声,点点头。
他出门,我望见晨光万丈,他高大的身影清晰可辨——我没忍住,喊了一声:“决战!”
他回过头来,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垂下眼去,却看到剑鞘被扔在地上,指着提醒他:“剑鞘。”
决战没有看地上,手中的剑映着夺目光芒,他笑了笑,柔声说:“不用了。”
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安,我道:“你早些回来。”
他点点头,给我轻轻掩上房门,离开了。
我直望见他出了院子,才松一口气。浑身都用不上力,我扶着东西慢慢走到书案旁,像之前一样,开始翻看决战的东西。
为什么四师兄会以为,我在幕后操纵江湖帮派设计杀害三师兄?
翻到最后,与之相关地信件,只找到一封:
主上:
属下密探已得知,三公子所带人马在分坛遭遇埋伏,属下等救援不及,致使姬家连同江湖众帮派占尽先机,先前所去人马已全军覆灭,仅余三公子一人身负重伤,死里逃生。现将备齐高手,即将出发,属下愿亲自带人剿灭姬家,分坛事务将交予副坛主,属下宁死以效犬马之劳,敬恭主上批复。
最下面,是粗浓的一笔,斜斜的横劈开,仿若一把刀,是决战回复旁人是惯用的符号——意思是:不准。
落款正在年前,我与决战打斗之后,我昏迷刚醒时。
从那时至今,我一直被决战囚禁,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但记得,那时我见过三师兄的。
就在我与决战争执那日,三师兄赶来,并未像往常一般护着我,脸色很苍白,我还询问他是否是生了病。
怪不得他对我冷淡许多,他们都以为,我暗中联系各帮派围剿战门分坛——这也合理,决战灭了顾家,我要报仇,自然要想法子重创决战。总归,不是对战门下山,就是砍掉决战的左膀右臂。
更重要的是,连同各门派对战门发难的,是姬家。
姬家多年以来神秘莫测,自娘亲嫁入中原之后几乎销声匿迹。若说是为了爹爹被杀而对决战复仇,为何不趁着春天决战元气大伤之时,却留给战门养精蓄锐的时间?正道这个关口上公然对战门寻衅,那自然就是为了我。信里说道全军覆灭,只剩三师兄一人。那一战,必是十分惨烈。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带人出战,三师兄几乎从不失手。有什么意外情形,能叫他受那样的重创?
除非,有人暗中向姬家通风报信。
我又翻了一翻,下面的信件,都比那日子要早——原来,决战于司徒慕早在腊月之前就断了联系?
我大开信封,把信纸掏出来,正要看,传来敲门声,是婢女:“小姐,您可还安好?”
我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抚着心口长吐一口气,装出镇定的样子来,对着外面喊:“在外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