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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染病

书籍名:《安平乐》    作者:雁来北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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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华丽且古朴的房间里,在一个雕花大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生命垂危的女人,女人的身边坐着一个满面愁容的十多岁男孩。屋子里晦暗不明,隐隐透着一股死气。

        那个女人伸出一只惨白的臂膀抓住男孩的手,眼睛里满是不舍与关切,一动不动的紧紧盯着男孩,仿佛要将男孩深深地刻在脑子里,永远不能忘记一般。嘴唇轻轻掀动,微弱的声音传出。

        “宣儿,我的宣儿,娘要去见你父亲了,你一定要,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旁边的男孩却早已满面泪痕,紧紧握着女人的手,哭着说道,“娘,宣儿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那女人缓缓闭上眼睛,费劲的从枕畔拿起一块上好的紫玉玉佩来,男孩知道母亲的意思,将玉佩握在手中。看着母亲期盼的眼神,不忍拂了她最后的愿望,虽然还是个孩童,却挺直了腰杆发誓一般的说道,“娘,宣儿答应你,我会找到她的,然后娶她。”

        那个脸色苍白的女人看着自己儿子郑重的样子,欣慰的扯动了一下嘴角,却再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握着男孩的手却是一松,就这样安详的离开了人世。

        男孩看着母亲安详的睡颜,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是他却没有再掉下一滴眼泪,他明白他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他不能让母亲失望,更不能让父亲失望。

        *********

        燕平远满头大汗的从梦中醒来,静坐了半晌才意识到刚刚的那一切都是梦。可是刚刚的那一切却那么真实,仿若真实存在过一般。燕平远抬头看了看窗外,发现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忽然觉得十分口渴,起身下床准备喝水,却不想从身上掉下一块东西。燕平远起身捡起,却是梦中出现的那块紫玉玉佩。

        燕平远看着手中玉佩,却觉得疲乏不已,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干一般。燕平远缓缓闭上双眼,却再无睡意。如果这个梦是真的话,如果是真的话......燕平远打断思虑,他不敢再往下想。起身望向安平的房间,还是漆黑一片,心里的躁动莫名的安抚下来。燕平远将紫玉玉佩收好,却再也不想看它一样,起身出门,身影消失在黑夜里。

        北风肆虐,随着又一场北风刮过,枯叶飞扬,扬州终于迎来了新一个冬季。冬天来了,一场比冬天更寒冷的阴霾也开始笼罩整个江南。

        安平本身就畏寒,谢铭倒是给她调理过身体,虽然好了许多,冬天还是十分难捱的,且南方的寒冷又不同于北方。北方的冷是比较干燥的,南方除了冷之外,还要加上潮湿,所以湿冷让人举得更见寒冷,那是一种透到骨子里冷。所以入冬之后,安平更是不爱出门了。反正两边都有人照看,她是乐得自在。每日里除了摆弄药丸就是研究忘忧草的解法,安平觉得似乎回到了她现代时宅氏一族的生活。

        近日燕平远回来,却让安平吃惊不少。不知是不是这两天她有些忽略燕平远,没发现他的异常,今天回来的他,脸色苍白,脚步虚浮,额头上也都是汗珠。安平急忙让李嫂帮着将燕平远扶进房中,安平给燕平远诊脉,结果却让安平心惊不已。本以为只是普通的风寒,诊脉才觉得不是那么简单的。燕平远的整个喉部都是红肿的,呼吸也比较粗重,倒像是现代的病毒性流行性感冒。安平记得在现代时,这种病就是多发于秋冬时节,且抵抗力差的人最容易得,严重起来,会导致人死亡。以燕平远的身子骨,本不应该这么容易被传染,奈何安平在给他诊脉时发现他郁结于心,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的样子了。安平有些内疚,一段时间以来,她只是把生意交给他打理,却从没关心过他做的是不是辛苦。看他平日里一副淡然的样子,却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是乐意的。

        安平急忙跑到她的药房里,取出几个小瓶来,一个是她提炼的抗病毒感冒药,安平取出两粒来,喂燕平远吃下。又拿出一个小瓶来,将她用西瓜霜和其他药材配置的含片取出,放到燕平远的口中,希望能让他喉咙处好受点。燕平远的呼吸比较粗重,因为没有听诊器,安平暂时也不能断定有没有感染到肺部。还有些发烧,去热的药丸她这里却是没有了,必须去铺子里一趟。

        安平让李嫂子赶紧去药铺一趟,让她给刘三带个话,拿些去热丸回来。李嫂子看见燕平远那么强壮的身子骨病成这样,并不敢耽搁,赶紧就去了。

        安平此时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用最传统的冰毛巾给他进行物理降温。看着燕平远因发烧而有些发干的嘴唇,安平皱紧眉头,病成这个样子,只怕在铺子里就已经发作了,他怎么舍近求远反倒回了家来。铺子里的郑大夫虽然不能说妙手回春,可也算的上医术难得了,安平自问只问医理不算药理的话,她是比不上郑大夫的。

        许是听说东家病了,刘三来的很快,不止将去热的丸药拿来了,还将郑大夫也给拉了过来。保险起见,安平还是让郑大夫给燕平远重新诊了脉。

        郑大夫诊完脉后,眉头也是紧锁的的,倒是让安平的心揪了起来。那郑大夫又将目光放到了旁边的几个小瓶上,拿出来闻了闻,对安平说道,“东家,这些就是咱们铺子里卖的丸药吧。东家已经给大爷服下了?”

        安平点点头,有些急切的说道,“郑大夫,我这药用的还对症吧,我哥哥如今怎么样,郑大夫不妨直说。”

        郑大夫捋了捋胡子,说道,“看大爷的情形,应该是刚发病不久,咱家的丸药,应当是可以压制的。只是......”那郑大夫顿了顿,接着说道,“东家可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形。”

        安平摇摇头,这些日子她都在家中,根本就没出去过,自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现在扬州府内很多人都跟大爷一个病症,有些更加严重,还有些人因为病症过于厉害死了。先是如大爷如今这般高热、咽喉肿痛、浑身难受,然后就会如肺,咳喘不止,若是再往下发展,就真的没救了。一般的汤药对此症的效果并不明显,老夫到觉得咱家的丸药许是有效。可是一般百姓吃惯了汤药,却不信咱家的丸药。哎,老夫眼睁睁看着染症的人一日多过一日,甚是心焦。”

        安平听了郑大夫的话,才知道外面的情况这么严重。病毒性流行感冒,传染性是很强的,若是不采取点办法,可能会有更多的人死去。只是如今燕平远病着,她一个女子是不可能出面做什么的。且不说其他,仅一条“女子不得行医”的律法,她就吃不消了。安平也确实有些为难,这根深蒂固的思想又岂是一天两天可以根除的。


  />        郑大夫看安平不语,试探着开口道,“东家,有件事不知当不当问?”

        安平知道郑大夫不会随便说这话,点了点头道,“郑大夫有什么不明白的开口就是。”

        郑大夫小心翼翼的说道,“不知东家这丸药的配方几何,可能给老夫一观?”

        安平一愣,不由苦笑,方子倒是容易拿出,奈何是草药不易提炼,方子拿出来用处并不大。安平想了想,说道,“方子我倒是可以拿出来,但是我给了方子也是没用的,因为这草药是不能直接拿来用的。”安平起身到药房,回来之后就多了一张纸,然后递给了郑大夫。

        郑大夫看了方子,眉头紧皱,他本想用同样效果的汤药换了丸药,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郑大夫对安平拱手道,“还请东家原谅老夫。”

        安平笑了笑,说道,“所谓医者父母心,我也知道郑大夫是一片好心,自然不会在意。郑大夫不如这样如何,从明日开始,咱们‘百味堂’将丸药免费送给城中染病的买不起药的穷苦人家。等这些人的病好了,自然就会有人信了。其他的事情,还要等兄长康复之后再做打算。“

        郑大夫听了安平的话,眼中满是激动与感激,安平的做法,他不是没想过,奈何,药铺不是他的,他并不敢如此。再者商人逐利,开药铺者也是一样,他是在没有把握他这东家会同意,所以还没敢说出口。不想安平竟然主动提出这个法子,倒是让他对安平另眼相看起来。

        安平接着说道,“听郑大夫的形容,这病是很容易染给他人的。郑大夫回去后告诉店里的伙计们,发药的时候千万要注意,不要自己也染上了。”

        郑大夫听了,连连点头。

        安平认真的看向郑大夫,说道,“我兄长现在的样子,暂时是无法去铺子上了,我一个女子,也不方便过去。到时,还要多亏郑大夫主持一下了。安平在这里谢过郑大夫了。”

        郑大夫看安平要像她行礼,自然不敢当,赶紧避过,连连说道,“东家折煞老夫了。东家这么信赖老夫,老夫自当尽力。”

        安平点点头,让刘三送郑大夫回去。

        安平回身坐到燕平远身边,试了试他的额头,虽然还是很烫,但是已经比刚回来降下一些来了。安平取出去热的丸药,给燕平远送服下,又去了一粒含片,让他含在口中。仍然不时的用冷毛巾给他降温,看他面色,倒是不似刚才那般痛苦了。安平稍稍安下心来,不过想到传染途径,还是找来笔墨将现代的口罩的样子画了出来,又将用法写出,让李嫂子交给隔壁冯丹娘。好在头花作坊里一切材料都是现成的,倒也十分便宜。

        安平不由回想起这段时间来燕平远的表现,想着想着,安平似乎找到些许不对劲来。这家伙这几日来似乎都在因什么事情而烦恼的样子,虽然对着安平仍然笑着,可是那笑里,却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安平只是暗恼自己大意,却也想不明白什么事情会让万能的燕平远烦恼。她似乎有些习惯燕平远无所不能了。安平不由苦笑,这世上哪有万能的人,她过于依赖他了。

        安平不觉间将手抚上燕平远的眉毛,紧闭的双眼,高挺的鼻子,不知怎的,竟是心酸不已。安平双手握住燕平远的手,静静地看着睡得有些不安稳的人,突然觉得她似乎有些离不开他了。他很自然的走进她的生活,甚至走进她的心里。她甚至不敢想像没有燕平远她会是什么样子。

        不觉间,她竟然就这样靠在床边睡着了。

        ******

        燕平远觉得他仿佛走进了一间无比熟悉的房子,然后看到一对夫妻和一个孩子,男的安慰着妻子,女的却焦急的看着床上的生病的孩子。

        燕平远不自觉的走到他们身边,而他们,竟然没有发觉他。那个哭泣的女子仿若无比熟悉,可是他却看不清她的样貌,如他以前的梦境一般。可是他却能真切的感受到那个女子和那个男子是多么关心病床上的那个孩童。

        突然间,他自己却变成了那个孩子,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孩子。他轻轻的睁开眼睛,看到惊喜的男子和女子。女子轻轻的抱着他,仿若时间最珍贵的珍宝一般。燕平远觉得心中温暖,他有种感觉,眼前这个人,仿佛就是他的母亲。他试探着轻轻开口,“娘。”

        那个女子身子一颤,抱着他更紧了,而身边的那个男子,也是慈爱的看着他。

        *****

        安平睡得迷迷糊糊间,仿佛听到燕平远开口说话了,她赶紧睁开眼睛,拍了拍燕平远的脸。

        “燕公子,燕公子,你醒了吗?”

        燕平远自然没有醒,但是神情却十分安详,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安平只听得燕平远口中呢喃着什么,待她听清,不由怔在了那里。

        “娘,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