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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15.药王,有奸/情(下)

书籍名:《嫁徒记》    作者:时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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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树屋里一夜安眠的顾以桥正琢磨要如何打发不知是否空闲的第一天时,树屋下传来了二师兄以飐的声音。

        “丫头,下来,师兄领你去逛逛。”

        以桥昨晚就很纳闷,岛上各人都不住在一处,虽说这湖心岛不大,可若真找个人传个话却不方便了。今日就是郁处霆带了些吃的到她住处顺便给她带了话,她对岛上也不熟,不敢乱闯就只好在树屋里闷闷地想,正巧二师兄来了。

        以飐见以桥下来,转身就把跟在身后的郁处霆手里的断空拽了过来。

        “丫头,以后这断空天天带在身上,别乱丢。”

        以桥哦了一声,“可我拿着它总提心吊胆的,怕冷不丁就像昨天那样。”

        以飐把断空塞到她手里,“怕什么,大不了再烧一回,况且你这不也没事。”

        以桥接过手就觉得紧张,当初顾黎给她戴斑泪灵石时就是这种感觉,顾黎说她这是天生有灵气,若是换做平常人,再厉害的制器在手里也不过是块石头,顶多是块漂亮石头。

        她定了定神,想想当初不也这么过来了,一鼓气就把断空揣回了怀里,胸口顿时一阵激荡,心跳也快了许多。浑身的血液绊着心跳都要涌出来一样的感觉惹得她实在有些害怕,她想了想终于还是扯下颈间的斑泪灵石握在手中,这才觉得好了些。

        以飐知道她不适应也不管她,莫说是桥丫头,即便是顾黎用起这样的制器也未必得心应手。琼銮同他讲过,驱御四行之术百年前尚有几脉,且多用制器,颇负盛名。然百十年间朝廷处心积虑清肃江湖,导致如今所余江湖势力多以家族血脉相传;而驱御之术因其威力早被冠之妖名遂渐凋敝,各脉传人非绝即隐,善制器者更甚少之。琼銮年幼师从游士稍习制器之法,而顾黎则另创蹊径干脆弃之不用,若非为了以桥,顾黎也不会辗转去井家求了此法制与她用。

        “再给你个好东西,”以飐说着又掏出个小竹哨递给以桥,“以后你在这岛上找不见我吹他就行。”

        以桥试着吹了吹,竟没有声音,只是以飐衣服里似有什么动静。以飐果然掏出一个银铃铛,摊在手上给以桥看,以桥不明其中便问他。

        “我在药王放药的柜子里翻出来的,不想这药王医术了得,连蛊降之术也懂。这银铃与竹哨里面有对‘母子虫’,你哨里的应是子,铃里的当是母。哨里的子虫翅震引得我铃里的母虫也跟着鼓翅,这我就知道你找我了。”

        以桥听他这么说不禁浑身打个激灵,“谁想的这阴损招,赶快把这对小虫放了。”说着就要把手里的竹哨掰折,却被以飐一手拦住了。

        “这虫早就死了,你当药王死了这么多年,这对虫子倒比你我还长寿了?这虫儿我在书上见过,说它生来就是让人下蛊的。别人用血养了这蛊通常捣上几十对,涂在贵重物上以免丢失,如今这里只用了一对却还留着原形……”

        “难道还算善心了?”以桥见他这么说不免一句话堵了上来。

        以飐见她真动了气,不免赶紧改了调。

        “早知你又往心里去,我就该编个什么花神树神,不讲这虫了。可你我也不通这蛊术降术,不过且听且过了,倒是这对小虫,冷清清地少说也有十几年,你今日一吹,我这里一响不也算它们母子俩又重会了一遭不是。既已如此,毁了两件东西把它俩倒在一块也无所改,倒不如两处应和也是个念想不是?”

        以桥听他这么说心里虽还有些别扭,却不像之前那番赌气了,只是心想自己到底不用就是。

        不想以飐看她表情便问她:“你又想反正自己不用是吧?”

        以桥被他问得一愣。

        “不是我说你,你拿着锅铲时怎么不想多少牛羊鱼虾断了性命;举着柴火追着我打时怎么不想自此怕又多了一条冤魂?偏偏可怜起一对虫来,倒是我连只小虫都不如了……”

        以桥被他一问反倒险些一下笑出声来,“人家小虫可是默默辛苦,你一天到晚叽叽喳喳哪比得上人家!不过你以后捣鼓药罐子时,少祸害几条性命找补回来才是。”

        以飐知她这回是想通了的,才陪着笑脸道:“小师妹说得是,这虽不比能祭五脏庙的锅铲,却也常记得用才好。”

        顾以桥看着身后一直眨巴眼睛的郁处霆才突然想到,他刚才跟自己借了断空时还一脸哀怨,如何这回又随便把断空还了回来,心情也好了些的样子。

        “师兄,难不成有什么喜事了?”她朝以飐身后的郁处霆丢了个眼色。

        以飐无奈冷笑一声:“若只关他一个人也就罢了,彼之喜吾之忧呐。不必管他,待会我再寻妙法吧。”

        说完便领着以桥往岛的另一边走去,两人又借着濯洲旧事说笑,郁处霆却是一直颠颠地跟在以飐后面。

        “你小子怎么没完呐?”跟了一段路以飐终于觉得烦朝身后给了他一句。

        “冬姐姐刚才不是说……”

        “祁姨也叫人家姐姐,你也叫得?”

        郁处霆此处却也学着以飐讪讪的笑:“那以后我跟着二哥的称呼就是了。”

        “你……”

        以桥听得糊涂:“你们说什么呢?”

        以飐低头同她说:“丫头不用操心。”随后又对着郁处霆道:“你小子若真有这个心就退出十步去,若有能耐不多不少就十步的距离跟我三日,我便应了。”

        郁处霆歪歪头琢磨,却不待想通便答应了下来,转身就数着十步迈出去,冷不丁一回头才发现以飐竟不顾他数完就又携着以桥走开了,赶忙用眼量了一下追了过去,却比着十步的距离亦步亦趋起来。

        以桥知道以飐肯定又在攒什么坏水,可瞧他俩玩得倒是兴起,也不管那么多,想怕也不是要紧的事,否则以飐也不会瞒着她。

        三人就这样一路走来,绕了大半个时辰到了岛北山腰处的药庐。这药庐竟是在山腰上突出的一块巨石上所建,他们一路沿山间小路上来,山间也种了数十种异草奇葩一直漫到山头。乍看来这山中的药庐倒像是低头伸手都可摘取到药草一般。

        以飐以桥两人在头里走的也不快,郁处霆一路跟着还算顺遂,可他俩一进药庐,郁处霆便没了主意,不知是当进不当进,以飐也不理他,只兀自引着以桥。这药庐从外看便比平常屋子高出大半,一进去才知道除了中间一方两人抱的焚鼎外,四面竟全是药柜,从屋底一直竖到屋顶。以桥一数足有十个,其中一只还是楠木打的,另外的也都是黄花梨的,且不说这木料,她心里纳罕这么大的柜子如何运进这屋子的,再往前想这么重的木头又究竟是如何运上岛的。

        以飐知道她此刻所想定也同自己当初所想一样,便对以桥道:“我猜是先有这柜子才又建了屋子的,只是不知何苦弄这么繁重的工程做什么。不过有一样我还没跟任何人说,今儿你是第一个,你瞧着。”

        以飐说着便从一边取了梯子,支着药柜从每一只大柜挑一个抽屉拉将出来。他笑着看以桥,只见他将第一支柜子中的不知盛什么药的抽屉抽了出来,再一拉屉底,居然一副卷轴从下面搭了出来。

        以桥一下就傻了眼,卷轴边上都泛了黄,可其余的看上去都如新的一样,图上画的竟是一方佳人嫣然回眸。以飐也不解说,只逐个的照前样把十个药柜里藏的卷轴都打了开来,这才回到以桥身边同她一起看起来。

        十张卷轴上画的都是同一个人,有抚琴的、有捉笔的、有小憩的、有嬉闹的,无一不描画得栩栩如生。以桥一眼认出了画中人头上别的滑脂白玉管,不免惊呼一声。

        “这是师尊?”

        以飐点头,“吓了一跳吧,我再说一件,你必也觉得有点意思。你知道这藏画的药格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吗?”

        以桥睁大着眼睛摇头。

        “从这一路过去,分别是陈皮、灯芯草、升麻、荆芥、桂枝,还有苍术、川乌、败酱草、苦参、银花。”

        以桥不大懂以飐的意思,以飐只笑说:“你把这些药的头一个字都连起来试试。”

        以桥试着回想,“陈灯升荆桂,苍川败苦银……好像是句诗,难不成这全是药王?”

        以飐蹙着眉点了点头。

        他两人站在屋子正中环视,又把十副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画上的琼銮并未蒙面纱,更是一头及腰的青丝;画上人物只比实人略小,一圈下来竟像画中人只在几步外的地方活了起来。以桥虽没直观过琼銮面容,却也觉得琼銮冷艳姝绝,断没想过当年竟有这般光景,也说不出人与画哪个更真。

        以飐只在旁说:“我之前被师尊罚住这药庐里,也是有一日实在闲得紧,便把每个格子都扯开翻弄药,没想到在关了格子却是一重一轻,这才看到格子下面的玄机。”

        “那这么说师尊不知道画藏在这儿?”

        “怕是如此,那日我旁敲侧击地问夏沧兄,他却说药王生前从未对着师尊临过什么画,这才想怕是连这些卷轴也是药王自己默出来的了。”

        以桥听他这么说心头忽然一苦,第一反应差点酸出眼泪来;

        可一转念看着身边端着胳膊一脸故作深沉的以飐却又觉得别扭,总觉得瞧着眼前这场面不知为何莫名火大;

        想到第三遍终于明白过味来,于是旁边的引路人听到了自己熟悉的名字。

        “顾以飐!你这个指桑骂槐、心如蛇蝎的混蛋!我怎么会暗恋师父?”

        此时正远在秦郡玉应门的顾黎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你说,我把桥丫头自己留下怎么样?”

        端着茶碗迎上顾老头一挑眉的井逸,不觉一阵恶寒,放下茶碗立刻出门嚷道:“把井灏那小子叫来,就说他顾伯父要请他秉烛长谈。”随后又不禁捋了捋胳膊,“还有,多备热水,倒霉催的,这澡是白洗了。”

        语毕拂袖而走,空留安然放下茶碗的顾黎双目微闭脸挂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