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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风雪军程

书籍名:《凤帷红姣》    作者:璃雨轻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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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萦瞠目结舌,回脸看了小瓷,眨着眼睛道:“那么多眼珠子掉在地上,可真够壮观的,死丫头,我只是说出征前,又没说不回来,你紧张个甚啊!”

        “那也不能说,夫人你好歹也是在宫里待过半年,难道不晓得宫里的禁忌更多么,说是禁忌,可有些真的不能不注意呐,特别是那些不吉利的话,说着说着就不定哪时候应了,啊呸,我怎么也尽说些不吉利的了!”

        欢萦笑道,“好啦好啦,不说啦,小瓷,你去看看陆子嵩的娘亲那边,看有什么需要收拾的,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你就帮把手,陆老太太年纪大了,到底不如你利落,陆子嵩又忙着准备出征的事项,肯定是顾不上啦。”

        “行,我这就去!”小瓷应了一声,转身欲走,脚都迈出去了一步,却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小瓷?”欢萦诧异地问。

        “我们……我们到底哪天走呢,若是陆老太太问,我该如何回答?”

        “天降初雪那天,你们就上路吧”,欢萦道,“等雪停,我们也该出征了。”

        小瓷默默的点了点头,径直出了大帐。

        欢萦看着小瓷的背影,又回脸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怅然若失道,“芳华佳龄,却不得不于戎马度倥偬,这难道就是我的命么?聂空,你预测的大雪,究竟会不会下呢?”

        蔺州白水渡。

        气候不知怎的,果然如聂空所料,骤然转冷,从后半夜开始,白水渡便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极度的降温使得白水渡的河面都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不过这种冰一敲即破,是根本不能容人通行的。

        五更天的光景,雪越下越大,雪花纷飞下的白水渡灯火如昼,映照得河面光影摇曳,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仙界,然而聂空却无心欣赏雪夜渡口,他带领八千精兵和快马,冒着黎明前刺骨的奇寒,率先登上了溯流而上的船和木排,不过若仔细看去,这八千人,有半数已经换上了原白水渡守兵的盔甲。

        聂空在船头向许成林交待了一番,便与留守诸将一一告别,浩浩荡荡的船与木排很快驶离了渡口,等严别闻讯赶来,整个渡口,哪还有聂空的半个影子。

        严别气恼地同仍驻足在渡口边翘首凝视远方的许成林抱怨,“你们聂主帅到底怎么回事?要打什么仗,什么时候打,怎么打全都瞒着我们,这还到底是不是吴卫联军了?若是聂主帅信不过我们,那我回头跟吴王禀明了详情,两家从此各走各的路,各过各的桥便是,何苦在此被人晾在一边,忍气吞声的受着冷落!”

        许成林闻言堆起一脸的笑,不卑不亢道,“严将军稍安勿躁,恐怕你暂时没时间向吴王奏禀了,待会儿等天一亮,你我各自都得分兵行动以策应聂主帅,不知末将现在向严将军解释整个作战计划,严将军可愿与我卫军尽释前嫌,同仇敌忾呐?”

        严别虎虎的横了许成林一眼,鼻中嗤道:“哼,现在才来说,会不会太晚了了点?”

        “一点都不晚!”许成林正色道,“八千精兵就算能侥幸突破粟州城楼,也不可能稳稳控制粟州城,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才是整个计划中的重中之重,是否能成功夺取粟州,以及是否能逐一剪除景、贺、蒲、蔺四州的威胁,就在此一举了!”

        严别想了想,有些傲慢道,“本来夺取粟州,就是太过冒险之举,偏你们聂主帅刚愎自用,既不与我军商议,又怕听到别人非议,便故作神秘,欲想靠着遮瞒手段强取粟州,哼,等他被四州的兵力合围之际,只恐我严别营下有心驰援,那也是杯水车薪抱薪救火罢了!”

        “多谢严将军!”许成林笑吟吟道,“只要严将军有心驰援这就好,严将军顶天立地,相信绝不会不守信诺吧!”

        严别愣怔,顿时明白自己随口之言被别人捏住了话柄,当是吃了个哑巴亏,不由得悻悻道,“先不要言谢,说,到底要我军怎样做,我可跟你把话讲在先,平白叫我带弟兄们去送死的事儿,我严别绝不会做!”

        “严将军这是什么话,严将军代表的是吴军,身后还有吴王支持,我卫军再莽撞无知,也不可能让吴将军去平白送死啊!”许成林嘴上说得客套,心下却不免浮起一丝轻蔑,卫军冲在前的时候,这位严将军倒是忙着在背后使绊子做手脚,怎么轮到该他出力的时候,就有言在先了呢。

        许成林接着抬手,向严别招了招,示意他靠近,“我们聂主帅临行前吩咐过了,让严将军务必……”许成林在严别身旁附耳一阵低语,严别凝神细听,并不置一词,待许成林说完,严别才半信半疑道,“如此能行?”

        许成林微笑着点点头,严别道,“这倒不难,我答应你保证完成便是,那许将军,我这就准备去了?”

        许成林抱拳,“有劳严将军!”

        他回过头,看着寒冷的水面波光,又看看满天飞雪,将手一挥,一名兵甲趋身向前,“将军?”

        “一个时辰后,第二批人马上船!”许成林沉声道。

        “喏,遵命!”

        漆黑的河面阻滞难行,需要一面撑槁一面破冰,故而比聂空原先预计的速度更慢,所有的兵甲,无论是船上还是木排上的,全部都得轮换着撑槁和掌灯,半个时辰为一轮,连聂空都亲自驻足船头,挑着灯笼巡视河面的情况,如此慢行缓进,天色终于渐渐放亮。

        冒雪行船,尤为寒冷,每个人的脸手都冻得赤红肿胀,双脚也得不停的攒动,才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聂空命人熄灭所有的灯笼后,在船侧加槁,鼓励众将士加把劲,尽速赶往上游的苹州,幸好他早就防备着路途会生变故,因而提早启程,这样只要大雪不停,他们就一定能奇袭成功。

        又行了两个多时辰后,船队才抵达苹洲,苹洲是陆岸边一片方圆几十里的湿地滩涂,整座滩涂上卵石遍布,除了三五一簇、高矮各异的枯树外,便是荒落的芦苇和蒿草夹杂丛生,因为滩涂水浅,不宜作泊岸,更不适合人居,故而几十里地,就这么长年荒弃着,偶尔有渔船经过,在此小做休整,那也是水产丰繁时,而此刻天寒地冻,白茫茫的滩涂上哪里还见半个人影,所以聂空亦不担心大军的停泊会被暴露行踪。

        小船和木排的吃水都浅,不过因载了马匹,离滩涂还有数丈远时,便纷纷搁浅,聂空遂命全体将士冒着河水刺骨的冰寒,下得水中,将木船和排筏拖上岸边,以免阻了后援上岸。

        等收拾停当,雪下得似乎小了一些,然则空荡荡的河滩,寒风倒尤其贯穿无阻,聂空让众人皆取了自带的酒囊,饮酒取暖以抵御风寒,连灌数口烈酒之后,也不知是酒真的强劲有效还是心理作用,总之觉得周身都燥热起来,早已冻僵的躯体又似恢复了体力,趁着这股子酒力,聂空当下号令众将士全体上马整队,准备穿越河滩往庸山而去。

        穿着朝廷兵服的将士和穿着卫军铠甲的将士五人一列相互混杂,风雪中若不近前仔细相辨,几乎分不出这到底是朝廷的军队还是卫军,一行人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闷头赶路,只在庸山休整了一下,用过了自备的干粮,便直扑粟州方向。

        距离粟州城还有五十余里时,已是戌时中刻,天色再次黑沉下来,风雪也比白日更紧了些,为免灯火引起敌人的注意,八千人马只能摸着黑赶路,粟州郊外是庸山余脉,地势崎岖起伏,少有人户,因此大军的行速明显慢了下来。

        又走了一阵,聂空在一个坡头勒马驻足,从怀中掏出地形图,两侧忙有兵甲打燃了火摺,点亮了风灯,并帮忙拉开了地形图,聂空就着风灯的光亮,在图上确定了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果断的命令全军下马,寻找背风的坳地等待下一步的行动。

        聂空很清楚,过了这段庸山余脉之后,便是三十里地的平川,而现在绝不是直冲粟州城的最佳时机,他还得等,等今夜更大的一场风雪。

        八千人马分散开来休整,除了随身的斗篷,他们几乎没有可以抵御风雪之物,然而一想到即将来临的战斗,个个心情紧张又夹杂着兴奋,尽管风雪一阵紧似一阵,却依然没有任何人叫苦,不能引火取暖,便时不时的喝上一小口皮囊中的烈酒,或者在坳地来回走动、活动一下,如此这般,聂空他们又撑过了子时。

        子时天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扑簌簌的雪片拍打在面颊上让人眼睛都睁不开,聂空知道,他所等待的时机真正来临了,他让身穿朝廷兵服的将士们列队在前,四千卫军断后,自己则一马当先,拔出长剑直指上空,在风雪中嘶吼道,“弟兄们,时机已到,我们忍饥耐寒奔波了数百里,就是为了直取粟州,现在粟州就在眼前,大家随我一起,一鼓作气,拿下粟州!”

        “拿下粟州!”八千人马以各自的兵器捋地,低沉而有力的吼道,“卫军必胜,卫军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