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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回 忆昔午桥桥上饮 往事非烟(二)

书籍名:《六宫》    作者:月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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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一回  忆昔午桥桥上饮  往事非烟(二)

        因为确信海陵王的亲子与继子之间存在无法调和的仇恨矛盾,刘皇后笃定大魏幼主失踪一事与海郦两府的人无关。

        照当时形势看,最有可能灭幼子的人,只剩下一个人:景福宫的李太后。

        这话说起来简单,但仔细想想也不对头,李太后阴人段数太高了,她是不屑于用这么粗糙的手法灭一个孩子的,换句话讲,李太后要灭龙子,不动声色的办法有成千上万种;栽赃陷害那就更不计其数。

        李太后要办事,是绝不会让人怀疑到她头上。

        刘皇后相信李太后有这样的本事,问题在于除了李太后,她还就真想不出还有谁能、悄无声息地掳走婴儿,不说话。

        “仲卿,你去问一问。”刘皇后吩咐卞衡安,领兵围困景福宫,不管是与不是,这样都能逼得李太后阵脚大乱。要是能一下子把李太后给气死,那刘皇后吃饭都吃得香。

        卞衡安没有直接接受命令,而是进言道:“待下官彻查。”

        刘皇后凤尾眼弯翘地一挑,带着命令似地口吻说道:“哀家的话,你不明白?”

        秦广陵在一旁直拉拽卞衡安的衣袖,让他不要和刘皇后起冲突,刘皇后怎么吩咐,就怎么办事。卞衡安看刘皇后的脸色神情,明白了这位后宫凤主要借此机会斗倒李太后的决心,沉默地遵命。

        卞衡安带着锦衣卫进发景福宫,途经御花园的必经之路,他的兄长卞留安在东华台拦人,要兄弟不要助纣为虐,应该和他一起要求刘皇后归权李太后。

        卞留安现在完全站到了李太后那一方,这是有缘故的。

        早前,因为池越溪之故,以及儒生尊从天地君师的传统,卞留安向来都是景帝那边的人。景帝死后,群臣无首,刘皇后、李太后双方都在争取势力支持,意图成为主宰下一任皇帝人选的那一个人。

        卞留安在这时候还没有加入李太后阵营,哪怕他的妻子李香凝就是李太后的娘家人。

        等到刘皇后宣布对那个拥有北夷杂血的幼子将成为未来朝臣们要为之效忠的皇帝,卞留安就发作了。他完全地反对这个杂血幼子继承皇位,甚至于认为这个异子身上根本就没有尊贵的大魏皇室血脉。

        没有直接说这个孩子是阴谋下的产物,这还是考虑到刘皇后的谋略手段还达不到那样高的巨次。

        与他持有相同意见的官员很多,但是,架不住海陵王父子只手遮天,专权弄柄。

        同时,李太后指示娘家人,对李香凝好一点。

        也就是允许李香凝回娘家看看,给她些衣饰,钱物补贴,再比如把她的大姑程夫人即卞留安的姐姐叫去敲打敲打,别再狗眼看人低了,她李香疑也是有娘家靠的人。

        李香凝受歧视多年,如今重回李家怀抱,重温李家权威与富贵,她自然是不愿意再失去这一切的。她知晓李太后的用意,当然是用尽心思地劝说其父卞留安支持李太后。

        卞留安一有自己的高贵血统论理由,二受妻室的影响,思前想后,就站到了李太后那一边,准备和其他大臣一起,给李太后当参谋,在皇室里面挑个合适的君王。

        卞衡安没有轻易表态,但他的妻子秦广陵早早地就和刘皇后搭在一起,因为她们同是紫光老道的弟子,有时候,还互称同门师姐妹哩。

        李香凝原是靠着秦广陵,方能在卞家安稳地做她的卞家大少奶奶。

        现在,她有了自己的娘家,得回尊严与地位,心里有了底气,免不得要与秦广陵生隙。两妯娌相形陌路,两兄弟也是背道而驰,因为卞衡安认为仁帝之子就是天命真主,与他是不是混血儿没有关系。

        正是因为在“天家血统尊贵不可侵犯”上的严重分歧,卞府如今分开两边,壁垒分明,就跟分家自过差不多了。

        但两兄弟感情还是好的,因此,当李太后得悉卞衡安率人马要整肃景福宫,就派出卞留安,让他和兄弟说道理,不要为着外人伤了自家兄弟感情。

        面对兄长的慷慨陈词,卞衡安坚定地说,不。

        卞留安把人拽到一边,避着锦衣卫士官,压低声音喝道:“那孩子根本就不是先帝(仁帝)的,她的信事跟敬事房的记录完全对不上号,你明白这意思,你要清醒一点,在宫里事都有可能发生。”

        “兄长多虑了。”卞衡安很冷静很淡然地回道,“骨血验证是由永谦王亲自主持查证的,绝无血统混淆之虞。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开蒙启学时大哥所教,愚弟至今犹记。”

        卞留安回道:“正因为如此,才更应该慎重选择。”

        卞衡安没跟他吵,卞留安冒出一句:“因为她吧,因为想弥补她,想让她的夫婿继位,我告诉你,办不到。”

        “大哥,你这是何意?”卞衡安动气,说着大魏幼主的事,怎么就扯到别人身上去了。

        卞留安低哼道:“刘家在宫外做的那些事,闹得天怒人怨,你恨不得刘家立即倒台。却在幼主继立事上,站在刘家那一边,你心里在想,我还不知道!?你支持的不是刘家,你支持的是异子也能继承皇统这一点!”

        “大哥,如果查实景福宫的确没有掳走幼主,愚弟亲自向皇太后告罪。”  卞衡安神容淡淡,转身向锦衣卫队伍,表示不愿再多谈。

        卞留安在后面,说道:“你以为你这么做,她就会感激你原谅你,或者,你在幻想有一天她会明白你的默默付出?”

        卞衡安身形不动,脚步稳稳地向前迈,每一步,一公分不多,一公分不少。

        两兄弟间隔数米远,薄雾朦朦,卞留安忽然暴出一句:“仲卿,你是不是永远都不准备原谅你的亲兄长?”



        “都已经过去了,大哥。”

        “如果你全都忘记,就收起你的恕罪心态!”卞留安急速语道,“你根本不欠她,我去跟她说,那年的事是我的安排,是我给你下药让你做错事,是我一意用死逼你另娶。她要报复,全冲着我来,跟你无关。”

        卞留安的话里透露出卞府一段秘辛,当时,秦广陵在卞家做客,她和李香凝交好,也听多李香凝对小叔才能武艺与风度的夸奖,私下里,对年轻俊逸的卞衡安表现出一点朦胧的好感。

        还没等到这段情意开花结果,秦家就出事了,即顾家琪吃下秦家堡,并在秦广陵前暴露真面目。

        适逢卞衡安态度强硬地表示要迎娶池顾之女,景帝的眼中钉。

        秦广陵当时就萌生一种强烈的疯狂的执拗般的念头,要把人从顾家琪手里抢过来,让她也尝尝同样的骄傲与尊严被人踩于脚下的滋味。

        因而,李香凝、卞留安以及卞程两家所有反对卞衡安娶顾家琪的人联合起来,用微量的**,把她与准新郎倌两人拘于一室。卞衡安正人君子一个,又心有所属,无论如何都不会去侵犯一个在自己家做客的嫂子的朋友。但奈何人心卑劣,他就在毫无防备中,给亲人算计了。

        结果,这事就给卞李两夫妇大加利用,逼得卞衡安无计可施,不得不对另一个女子做出形同毁婚一样的事。

        听得卞留安重提这事,洒脱淡定的卞衡安的步子一顿,规范有度的步伐错线,他用最正常的声音回道:“大哥,你难道到现在都没有看出来,她根本就没打算报复打击谁。大哥,我跟你说过,她是个好姑娘,你总是不信。事情已经是这样,就不要再说了。”

        “那你就把心思用在自己家人身上!”卞留安难掩怒火地提醒道,“站错边的后果,你到底清不清楚?!”

        这回,卞衡安也没说,迎向池长亭,即锦衣卫前指挥使,现在的副指挥使,两人领队困守景福宫,把李太后养老的宫殿翻个底朝天。

        刘皇后的爪牙,大内锦衣卫,这般做,完全是把景福宫的威严踩在脚底下,更是在李太后脸上结结实实地煽巴掌。

        两宫太后的恩怨,结得更深,永远都甭想开解。

        李太后纠集起一班老臣及新近加入她的阵营的血统纯粹论官员们,在朝堂上,向刘皇后派发起猛烈地诘问攻击,用礼教、用尊老、用孝贤等等理由,要求刘皇后对无故翻搜景福宫的霸道之举做出解释。

        刘皇后不敢直言幼主失踪的事,她要一说,准会被李太后的人夺去话语权乃至上缴六宫凤印给景福宫。

        海公公给她出个主意,就说有人密报景福宫藏有违禁物。

        要做到这一点很容易,海公公控制御马监,东厂那边又是自己人在控制,栽个赃,陷个害再容易不过。

        刘皇后照海公公的指点说,李太后那派就回敬荒谬,分明是莫须有的借口。

        两边斗嘴斗得唾沫横飞,卞衡安没有掺入其中,他在反复勘察现场,排查宫中各个密道,经过数个不眠不休之夜的努力,卞衡安发现住在芳香殿的兰妃有重大嫌疑。

        李香兰此女淡出朝野视野已很多年,宁贵妃独宠六宫时,李香兰的名字几乎没人再提起,人们都不知道她到底怎么生活怎么过活。

        但要说李香兰谋害大魏幼主,也完全说不通。

        表面上,李香兰确实和李太后是一个阵营的,不过,宫里都知道两位贵人是面和心不和。李香兰没理由为李太后背这黑锅。另外,李香兰的真实身份已被六扇门的人查破,谢天宝早把这事透露给卞衡安知晓,让他注意,别让这个兰妃害了小南。

        从李香兰的隐秘身份这点而言,大魏摆出一个傀儡小孩皇帝和一个成年帝王相比,利大于弊。

        基于此,李香兰也不该是那个掳走孩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