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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书籍名:《不老约》    作者:奕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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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葭道。

易秋寒原本拿在手中的杯盏被放下,这一声不重,却也不轻。她眉间忽然冷下的神色显露着此时已经被挑动的情绪,即使丛葭被吓到了,她也只是站起身,道:“突然不太舒服,我先回去了。”

“秋姨怎么了?”丛葭窝在顾庭书怀里小声问,“是不是我惹秋姨生气了?”

“你先和了一回去吧。”顾庭书招来侍从,将丛葭交付。

丛葭回到偏苑,司斛说青骊已经歇下。孩子将方才在家宴上的事说给了侍女听,并且得意洋洋地说:“我当时可高兴了。”

“谁教你的这些手段?”青骊却不知怎的就出现在丛葭身后,散着长发,披着大氅,责问道。

丛葭退到司斛身后,不敢说话。

“你的好心我领了,但这些事情以后不许再想也不许再提。你秋姨本就不甚好过,你再这样不知道轻重,我当真将你送回顺章去。”青骊厉色,将丛葭从司斛身后拉出来,诘问道,“听见没有!”

丛葭紧紧抿着唇,点头答应。

青骊看着女童的脸色却依旧没有放松,再看向司斛。贴身侍婢此时也垂首不语,她正想说什么,见顾庭书从外头进来,这才让司斛带丛葭下去。

青骊坐下不说话,却是顾庭书先走近她,俯身在她面前,按住她放膝上的手,掌心微暖,柔声笑道:“今天丛葭就短短几句话,在场的都被她挨个刺了遍。”

青骊无奈看着顾庭书。一高一低的凝睇里,烛火映在男子脸上,柔和安宁。她蓦地笑了出来,虽然还有些苦涩,却已好了很多,道:“你是在说我教女无方?”

顾庭书淡笑出来,坐到青骊身边拦住女子的肩,道:“我没挖苦你的意思。也知道今天爹忽然过来扰了你。之前丛葭那样气你,帮你找了借口推脱过去。你就该知道这孩子心里向着你的。”

“你去看过秋寒了吗?”青骊问道。

顾庭书眉间又添愧疚,道:“今天二弟重提军粮不济的事,她明显生气了,但问起,她却只说没事。我怕再这么下去,她和二弟会出事。”

“你呢?”青骊看着顾庭书,“我听丛葭说,今天提起小时候,你的脸色也变了。”

“想听?”顾庭书问。

“睡不着当故事听行不行?”青骊浅笑,像个孩子一样凝视着身前的男子,“不说算了。”

顾庭书会意,将青骊抱回床上,自己就躺在她身旁,侧着身一手支额低头看着阖眼的女子,重新将被尘封在记忆里的过往挖掘,但那些毕竟已经苍白,不再鲜活。

想来丛葭如今同他幼年遭遇不尽相同,同样是生母独自生产,同样与生父聚少离多。他知道家宴上,因为丛葭一句话,顾成风又对他、对他已辞世的母亲起了愧疚,但这始终不能原谅。

他记得从小就非常模糊的父亲的脸,即使团聚,父亲也飘忽仿佛在追忆的眼光。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埋在顾成风心里最深的一道影子,顾成风的努力都在为那个早就已经离开的身影,甚少顾及他们母子。

十岁的时候,他终于知道横亘在他们一家中间的那个人在雨崇,而顾成风也仿佛一直在筹划什么,试图打破皇都那一层禁锢。

十五岁的时候,生母辞世。他带着母亲骨灰返回故里成台,一直寄居在谭樟寺内,同生母过去一样诵经礼佛。十七岁的时候,他落发为僧,却答应了顾成风为其布置后防,运筹帷幄。

他借青灯古佛平息内心怨怪,却不曾有一刻真正放下。生母一生清贫清愁,只有在顾成风返回时才展露笑颜。她信佛,是因为战场杀伐太多,想为挚爱之人消除业障,但终究没能过得了自己情深。

青骊不会知道,当初是他为顾成风出谋,顾军才抢先攻破雨崇,直捣皇宫。

雨崇城下兵戈混乱,他却在成台佛前长跪诵经。自小过往,历历在目。他知雨崇必失,知道珲朝气数已尽,也知顾成风心里的那个人早就不在。但总还留下些什么,所以他等,一直等到那个素衣女子流落来了成台,他在城外将昏迷的她救回——顾成风答应他的,皇室遗孤,由他处置。

又说起丛葭,他不想自身不幸重演在这孩子身上,却始终显示无可奈何。但毕竟还有青骊,青骊待丛葭就如过去生母待他,而他待青骊却不似顾成风待他生母,至少,他的心里没有另一个影子。

“青骊?”他轻声叫她,却发现女子已经睡去。

他轻轻在青骊额上落下一吻。

她的眉心起了浅褶,他稍稍支起身,低声道:“还不睡?”

她不说话,在这样近的距离里看他,都快看不清了,耳边却仿佛有他的笑声,低低的一声,十分满足。

烛光映衬下,她的神色分外柔和,甚至是嘴角轻微的笑意都比以往更加暧昧,似有若无地延伸到他心底,一下一下地触探着什么。

“怎么了?”他伸手轻抚上她的脸,指腹慢慢划过她的眉眼,一点点灼热了指尖,蔓延到全身。

“谢谢你的故事。”她还是那样躺着,笑容比方才明显许多,只是眼光似乎更加迷离,像是喝醉了一般。

他以笑回应,终是俯下身,将她抱住,闻见她颈间发梢的香味,带起了缠绵。

桃花凉(二十)

望定处的战马病死事故一直未能彻底根除,适逢寒军忽然又压近望定成五十里,看来战事已不可避免。

顾庭玉又提及前往望定之事,这一次顾庭书未有立即驳回,只说再看一看时机。

元宵节还没过,丛葭却已经嚷嚷着要吃元宵,司斛怎么劝说她都不听。这一回青骊倒也不反对,只让司斛过去准备。

待司斛端来了元宵,丛葭又忽然要青骊喂她吃。青骊依旧顺着丛葭的意愿,从司斛处结果碗就开始喂丛葭。

丛葭吃得正起劲,见顾庭书回来了,她一个高兴就跳下椅子跑过去,没留心伸手打翻了青骊手中的碗,一整碗元宵都泼在了青骊身上。汤汁溅了女子手上,立刻就烫红了手。

“你坐好。”青骊稍加厉色,但都能看出她只是对丛葭开玩笑,遂转身先进去换衣裳。

“爹。”丛葭立刻拉住也要跟进去的顾庭书,大声道,“娘在换衣服呢,你不能进去的!男女授受不亲!”

青骊手背上泛红的一大块印子还在顾庭书眼里,他如今被丛葭拉着,遂转头看看门口,了一还没将大夫叫来。

待青骊换了衣服出来,顾庭书立刻上前拉起女子被烫伤的左手。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只是被烫了一下,这会已经没事了。”青骊笑着安慰道。

是时了一急匆匆带着大夫过来,青骊却要他们退下,又对顾庭书道:“哪要这么紧张,又不是要紧的伤。”

掌心里青骊的手如旧的冰凉,顾庭书顺着这指尖一直往上看,最后目光停留在青骊臂上。这个地方,他曾不止一次看见上面的伤痕,虽然已经转淡,然而当初顾庭玉对青骊做过的事却不能磨灭。青骊记着,他同样不会忘记。

“怎么了?”青骊问他。

丛葭走到青骊身边,满怀歉意道:“娘,对不起。”

青骊俯下身,看着不敢抬头的女童,不见责备,只更加语重心长,道:“你这毛躁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

“丛葭是像了你小时候,活泼好动,一刻也坐不住。”司斛笑着过来,要将丛葭领出去。

丛葭却是甩开司斛的手,拉住青骊衣角,好奇道:“咦,原来娘以前也是这样,还说我呢。”

看着丛葭得意洋洋地做起鬼脸,青骊只莫可奈何地笑着,却也只有顾庭书看见此时她眼里被压抑着的哀伤和悲痛。

“青骊。”顾庭书忽然叫她。

“嗯?”青骊无意回头,她的手却还牵着丛葭,牵着她和顾庭书的孩子——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人,对她而言,最重要。

“明天我们一家人一块儿过元宵节。”顾庭书莫名其妙地说了这句话之后就转身离开。

“娘,你真的不疼吗?”丛葭轻轻摸着青骊手背,生怕稍微用力就伤了生母。

“不疼。”青骊看着已经没有了顾庭书身影的房门,回答得心不在焉。

“但是我刚才被溅了一下,就觉得好疼。”丛葭道。

青骊将视线落回到丛葭身上。

孩子的感官还只能识别最基本的疼痛,她也并不能理解青骊那一声“不痛”的意义。丛葭只是抬头望着青骊,见生母摇头,又重复了一声“不痛”,她抿唇想了想,昂首道:“丛葭也不痛。”

青骊笑意凄楚,却抱住丛葭借以掩藏此刻神情,心中却是希望丛葭只要知道这些痛楚就好,再深的,还是不要接触,免得同她现今一样,真的不知哪里会痛,又在什么时候会痛。

望定战马得不到补给,城外又有寒军滋扰省事。情况传回雨崇,易君傅却只身在外,今日却是易秋寒和顾庭书进宫面见顾成风。

“一日拖一日,究竟什么时候才到?”顾庭玉很是轻狂,斜睨着易秋寒,大有质问之意。

“还没找出病根,战马不能送去望定,去了,也无济于事。”易秋寒面无表情。

“大夫是你们派去的,这么久还没有解决。大嫂,都是自己人,大家不妨把话撂了说。”顾庭玉带着挑衅,却更不屑于去看已经泛起怒容的女子。

“二少有话,不妨也撂开了说,总是这样话中藏针,你不痛快,我也不痛快。”易秋寒尽管压制着已经被顾庭玉跳起的怒意,眼底怒火却已经烧得熊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