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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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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我依然爱你(4)

书籍名:《浮云蔽日》    作者:周弯弯
    《浮云蔽日》章节: 25 我依然爱你(4),宠文网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文案

        究竟是什么束缚了他们的爱情?

        家庭?责任?良心?还是自己?

        青梅竹马的爱情里到底谁才是主角?

        突如其来的事故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真相背后又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爱是几近奢华的事情。

        无论于她,于他,于他,还是于她。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主角:傅小影,叶至谦,范黎绍,文景妍  ┃  配角:蒙玮,傅昊,杜知音,陆柏友  ┃  其它:蔽日

        浮云蔽日

        作者:周弯弯

        序--明春往事番外-你没遇上,所以不知道

        警察赶到的时候,傅小影正在穿外套。

        刚才动手的时候,她嫌外套有点小,妨碍了发挥,随手就撂给了一旁想要帮忙的陆柏友,并告诉他,不许出手,只睁着眼睛看就行。陆柏友似乎还不相信,却在看到她随手撂倒身形比她高大的醉汉之后打消了出手的念头。就真的只在一旁看,这场景比起那些银幕上的动作片也绝不会逊色多少。

        酒吧里头的桌椅已经砸坏了不少,吧台也乱成了一片,刚才一直围着看热闹的人见警察来了,纷纷散开,却被一个不落的兜了回来。

        领队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便衣,从兜里拿了证件出来随意晃了一下,然后瞥了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三个大男人,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一脸笑意的陆柏友和他身旁站着的几个人身上。

        “打群架?你们这么多人打三个?”

        陆柏友只笑,看着在地上鼻青脸肿还故作痛苦呻吟的几个人,说:“不是群架,是一对三。”

        警察像是极度的看不惯陆柏友的漫不经心,低着声音说:“你挺能耐,打了人,口气还这么轻松,目无法纪,想进看守所蹲着?”

        “不想。”陆柏友摇头,指了那三人,“是他们先出手的,调戏良家妇女,该打。”

        地上的那三人已经爬起来了,缠着警察。

        “警察同志,你可得给我们主持公道。”

        一旁的傅小影看不下去了,移步到警察面前:“人是我打的,和他没关系。”

        警察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把傅小影打量了一番,最后还是摇头笑,说:“小姑娘,你就别在这儿添乱了。才多大点呐?不被人欺负就不错了。”

        傅小影今天难得素颜,还正儿八经的穿了长裤和长衣,和平日里的打扮确实迥异,倒有点像还没毕业的大学生,纯情的和这灯红酒绿完全不搭边。可就这样的打扮还是被人盯上了,若是换了平日,她或许还会去应付,可今天谁惹她谁就是触了霉头了。没说两句话,她就烦了,可那人还不依,她就火了,狠狠推了那人一把,说了句“滚”。谁知那人还带了两打手,似乎是要豪夺了。她正愁没地方撒气,刚要出手,就被和一大帮子人来消遣的陆柏友看到了。陆柏友一直把她当妹妹,立马出来给她站台,可她不许他帮忙,只想练练手。

        她现在心情还不错,还肯耐着性子解释:“真的和他没有关系,只有我一个人动手了。不信你可以随便找个人出来问。”然后随便指了酒吧的经理,“王经理,你跟他说。”

        酒吧被咋的乱七八糟,那王经理也并不担心,只按着傅小影说的,走到警察面前,指着警察身后的三人,说:“警察同志,这事是他们三人先挑起的,傅小姐绝对是正当防卫,没有半点不守法纪的意思。”

        警察半信半疑的看了傅小影一眼,酒吧其它人也开始为傅小影解释。

        陆柏友还是杵在一旁笑:“警察同志,你可不能抓错好人呐!你身后站着的三个才是真正要进看守所的。”

        警察面子上觉得过不去,回头狠狠瞪了那三人一眼,指了后面几个小刑警:“把他们三个带上车。”然后又看着傅小影和陆柏友,“二位也跟我回局里,协助调查。”

        陆柏友身边站着的西装笔挺的夏晨峰轻声笑了笑,说:“事情都已经很清楚了,还有什么好调查的?公安局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哪能让人进去就进去的。没准小事一进去就成大事了。”

        警察很不满意这样的说法,厉声道:“我们这是公事公办,请你们配合。”

        傅小影似乎并不想这么快就平息了这事,有一种想捅大的意思,侧头看陆柏友:“这事和你们没有关系,我跟他去,你们继续玩。”

        陆柏友皱了眉:“那哪成啊?让你去公安局,我继续玩,这么不上道的事情,要让那帮子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死我。”

        夏晨峰已经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却被傅小影拦了下来:“别,我就是愁着没事可干,想去公安局转转,这么点小心愿就成全我了呗。”

        夏晨峰不理解,想教育她两句,被陆柏友先插了话:“你们换个地儿继续玩,我陪这丫头去。”

        傅小影笑,夏晨峰却叹气:“让我去哪儿都成,就是不能去公安局,这我就不奉陪了。”

        警察见这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面子挂不住了,大声嚷:“你们几个是不是还要我找人给带上手铐才肯走?”

        于是,傅小影和陆柏友生平第一次坐上了警车,身边还有两警察守着,像是怕他们跑了似的。

        陆柏友忍不住笑:“小时候老玩兵捉贼,我一老当警察,没想到今天居然反过来了。”

        傅小影一路看着车窗外,却在瞥见迎面过来的那辆崭新的奥迪时猛地低头。陆柏友看出其中的缘故,说:“要是不想你爸知道,刚才干吗阻止夏晨峰打电话?”

        傅小影已经坐正,却答不出原因,只看着外面过于耀眼的霓虹,不知怎的,今天的霓虹格外的朦胧。

        两人进了公安局,屁股还没挨到凳子就被送了出来,想必是夏晨峰打了电话。分局长一边道歉,一边痛批把两人带来的那警察。最后傅小影都看不过眼了,说了两句好话,这才解救了他。

        陆柏友的司机正好开了车过来接他们。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两人都饿了,陆柏友提议去吃蟹黄粥,傅小影却执意要吃烧烤。

        已经是深秋了,夜又深,风一阵一阵的,街上没什么了,两人在城里转了好久才找到烧烤店。

        傅小影也不看单,刷刷点了十几二十样,陆柏友笑,问:“点这么多,你能吃得完吗?”

        傅小影心情还不错:“宝乐最喜欢鸡翅、香肠和牛筋,程程喜欢烤鱼和羊肉串,希照就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素一点就不错。”

        陆柏友没明白傅小影说的什么,她笑了笑,说:“我大学时最好的朋友。”

        陆柏友点头:“看来你读书的时候应该过的还不错。”

        傅小影也点头:“应该说,读书的时候过的很好。”

        陆柏友看了她一会儿,说:“小影,有没有想过再回去读书?比如读研?”

        傅小影低头笑,声音却不明朗:“再次逃开吗?如果是这样,我想我应该调到西藏去才好,或者出国,永远也不回到这座城市。大概这也是大家所期望的吧?只有我离开了,所有人才能安心,傅家、叶家、文家也能好好的相处下去。”

        陆柏友心里也觉得堵得慌,轻声问:“小影,放开就这么难吗?”

        傅小影沉默了许久,才说:“你没遇上,所以不知道。”

        时间的秘密(1)

        Chapter  1  时间的秘密

        时间彷彿一张书籤

        就夹在你我分开那一天

        而后来故事的演变会怎么演变

        秘密就这样埋葬到这一天

        傅小影猜到昨儿晚上在酒吧打架的事情八成会闹得满城风雨,可怎么也没料到这风这么快就吹到了上海,乔绯一大早就打电话来搅她的清梦,缠着让她把过程完完整整的描述一遍。她哭笑不得,干脆添油加醋的把自己夸了一番,身手都能跟电视剧里的女杀手相提并论了。

        乔绯明显不信她:“不是说陆少和夏大队长都在么?能让你动手?你八成是当了一回看客吧?”

        傅小影在床上翻了个身:“我实话实说你又不信,还让我描述个啥呀!”

        乔绯叹气:“日子过得太风平浪静了,跟潭死水没什么两样,好不容易让你们制造出了小□,我这不是想知道点内幕消息,好跟别人有聊头嘛!”

        傅小影倒也不生气:“那你可得好好帮我宣传宣传,还有,这事压根和他俩没关系,别以讹传讹,到最后传到老爷子老太太耳朵里,都不知道成什么版本了。”

        乔绯笑:“你还有心思替别人想?还是想想怎么跟你们家二老交代吧。”

        傅小影不担心:“我爸一天到晚忙得不着家,还那么严肃,谁敢跟他说这事儿,不是往枪口上撞嘛!我妈就更不用担心了,前两天就去温哥华了,没有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乔绯无比羡慕:“你倒是逍遥啊!”

        傅小影也觉得是,日子真是太逍遥了,逍遥到不知道该干点什么来填补除了逍遥之外的大片大片的空白。

        时间还很早,可傅小影的脑子被乔绯搅醒了,干脆起床。拉开窗帘,外边的天都还没亮,只依稀能感觉到视线范围内毗邻的高楼仿佛压的人透不过气。她洗了个澡,对着大镜子吹头发的时候才赫然发现自己那双桃花眼浮肿的厉害,大概是昨晚实在睡的太少了,于是从冰箱里拿了两小块冰,在眼圈周围润了润。那感觉真是凉,一丝一丝凉到了心底。出门前,她随手拿了根黑皮筋把刚到肩膀的头发扎了起来,看着比平日里精神了很多。

        天色还不太亮,路上的车不算很多。傅小影难得这么早到单位,停车的时候刘副部长叫她一块去食堂吃早饭,她不饿,可不好拒绝刘副部长的盛情,只能跟着一块儿去。

        食堂很大,可好像人人都发现了傅小影的到来,纷纷有意无意的朝她看。

        刘副部长发现了这异样,忙对傅小影说:“别搭理他们。”

        傅小影慢慢细细的掰手里的馒头:“又不是第一次,爱看就看呗。我还不信这么看能看出个花来。”

        刘副部长呵呵笑:“小傅啊,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帮个忙。”

        傅小影抬眼看刘副部长,也习惯了这样的对白:“您说。”

        刘副部长停了一会儿,说:“我侄子,就是在一支队那个,他谈了个姑娘,准备结婚了,可那姑娘家里不同意,说他不是本地人,又没钱买房子。我听说你认识的朋友里有搞房地产的,你看能不能给找人打个折扣,也让我侄子能付上个首期。他岁数不小了,好不容易遇上了喜欢的人,就怕因为房子的事给错过了这姻缘。”

        傅小影也不知怎么听着听着就走神了,刘副部长唤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然后又寻思了好久才说:“那我问问吧。”

        往常遇上要帮忙的事情,傅小影答应的都很爽快,可她这次的态度让刘副部长有些小失望,但也没太明显的表现在脸上,只陪了笑脸:“也不着急,你慢慢问,慢慢问。”

        傅小影也不是没把房子的事放在心上,一直琢磨着该找谁才妥当,最后想到了叶至信,立马拨了电话过去。

        叶至信大约是还在睡觉,过了好一阵子才接电话,声音朦胧的不得了:“小影啊,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傅小影看了手表:“都九点半了,你怎么还睡着呢?没上班啊?”

        叶至信大叹:“好不容易趁着叶大老板去上海视察工作的空档偷偷懒,就被你给搅了!”

        傅小影很满意这结果:“认真点,我有事找你帮忙。”

        叶至信不信:“别开玩笑了,你还能有事找我?”

        傅小影笑:“怎么?不愿意啊?”

        叶至信连忙否认:“哪儿敢啊,简直是我八辈子修来的荣幸。说吧,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

        傅小影原原本本把房子的事情跟叶至信说了一道,叶至信大叹:“还以为什么事呢,你明天就让那人过来。”

        傅小影心里舒坦:“那谢谢了啊,要不今晚请你吃个便饭。”

        叶至信笑:“那我可是长了面子了,必须选个最乍眼的地儿。”

        结果下午下班,傅小影刚上车,叶至信就打电话来,说是正和温睿一大帮人打牌呢,让她直接过去。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温睿了,他常年在上海住着,难得回一趟北京。

        由服务员领着进了包间,傅小影才发现还真是一大帮子人,男男女女的,原本都围着看打牌,一见她来了,都转移了兴致。尤其是温睿,手上的牌都撂了,立马给了她一个大熊抱,然后才仔仔细细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啧啧啧,真是不得了,咱小影可真是越来越迷人了啊!”

        傅小影知道他从小就没个正行,呵呵笑:“这话你也就能对我说说,换了是别的姑娘,传到乔绯耳里,肯定让你跪搓衣板。”

        温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故意朝傅小影挤眉:“这么多人在呢,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叶至信连忙插话:“在这儿的都是自己人,谁不了解你啊!”

        气氛还挺不错。在场的人傅小影认识大半,剩下不认识的都是女人,没办法,长情的人实在少得可怜,半年不换女伴的都会被认为是异类。

        温睿从小和傅小影一块儿长大,不比一般的朋友,喝酒的时候总是有意帮她拦去一些,他当然知道她能喝,可他也知道她不该多喝。

        散场的时候,温睿的彻彻底底的喝高了,把叶至信当成了乔绯,抱着他一个劲儿的承认错误,说自己不该喝那么多酒,叶至信哭笑不得,嚷嚷着要拿手机把这场景录下来传给乔绯,保证她乐得心花怒放。

        傅小影觉得好笑,可又觉得欣慰,帮着叶至信把温睿弄上车,看着他们完全驶出了视线才发现自己竟然笑出了一颗眼泪,一直挂在眼角,轻轻一眨,就掉了下来。她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天,深秋了,真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季节!

        傅小影又折回去取车,没走两步,就听到细细碎碎的哭声。她心一惊,放慢了步子,试着往前又走了一段,然后听到前边那辆揽胜后边响起一个温和的男声。

        “别哭了。你是公众人物,小心被记者拍到。”

        傅小影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可又不敢断定,而那女人像是被这话激到了,突然扩大了分贝:“怎么?你怕了吗?”

        男人轻轻叹气:“你就是这脾气不好,风云变幻的。”

        女人立马温柔了起来:“那我改还不行吗?”

        男人又说:“我说过了,不是你的问题。”

        女人不依:“那你为什么要分手呢?”

        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没为什么,就是腻了。”

        女人的脾气又上来了:“好你个范黎绍,追我的时候甜言蜜语的,这还不到三个月,你就腻了!你当我何佳佳是什么人?”

        叫范黎绍的男人也恼了:“你又不是什么刚出世的小姑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呐?车给你买了,房子也给你送了,新戏还找人让你当女主角,你不过跟了我三个月,还想怎么样?真要嫁到我们家?我怕你身子骨太单薄,经不起那道儿坎!”

        一直旁听的傅小影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范黎绍立马挪了身子,朝她看:“谁?”

        正好是逆光,范黎绍完全看不清傅小影,可傅小影却看的清楚。几年没见,他模样没怎么变,英挺的不输任何电影明星,就是看她的目光不太友善,她连忙笑道:“黎二哥,我是小影。”

        时间的秘密(2)

        至于傅小影为什么要称范黎绍为黎二哥,要追溯到她刚上小学的时候。傅家的子女众多,所以除了同父异母的大哥傅昊之外,她还有很多的表兄,堂兄,而从小就疼她的六表哥庄早旭则是众人中最优秀的一个,只是庄早旭虽然很优秀,却被大家视为叛徒,原因很简单,就是他和隔壁大院范家的二儿子范黎绍关系特别铁。其实这也不能怪庄早旭,谁叫他住在隔壁院,又那么巧和范黎绍同龄,然后同班。有次两个大院的小孩打架,庄早旭不小心就混到了隔壁大院里头,然后他就一直顶着叛徒的罪名。这事虽然过了十几年了,但庄早旭一直耿耿于怀,说自己当时里外都不是人。也因为这样,她从小就认识范黎绍,不过她比他小五岁,他带着他们院儿的人和陆柏友火拼的时候,她还在家里玩洋娃娃,等她长大了一些,两院之间的斗争已经从冷兵器时代进入到冷战,等她再长大一些,他又被发配到国外了。

        中间也见过几次面,最近的一次是她上高三的时候,他刚从国外回来。在大马路上,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认出她了,一个急刹车停在她面前,没把一旁站着的乔绯吓个半死,可他还笑嘻嘻说顺道送她们回家。乔绯死活不肯坐他的车,所以也就只简单聊了几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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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小影没把握范黎绍是不是认出了自己,因为他一直杵在哪儿,反倒是一旁站着的何佳佳梨花带雨地朝她嚷嚷:“你谁啊?怎么偷听别人说话?”

        偷听?傅小影这才发现还真是自己理亏了,难怪范黎绍一直不吭声,八成是撞见了他的衰事,他不高兴了。可她绝对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只不过,她刚巧路过,然后刚巧听到他们两个人对话中最精彩的部分,再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大概她不应该驻足停留,可该死的好奇心发作了,然后事情就发生了,最可怕的是她还叫了他的名字,这样一来,他想赖皮都没机会了。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傻,可这回是真傻了。而补救的办法只有一个!说句‘对不起,认错人了。’然后再堂而皇之逃跑,对,就这么干!

        可范黎绍似乎没打算就这么算了,刚见傅小影有要转身逃之夭夭的态势就大步流星的走到她面前,然后大手一揽,像是把小猫窝在怀里一样,让她完完全全置于自己的掌控范围内,脸上堆得笑容都快开出一朵花来:“不是让你在房间里等我吗?怎么跑出来了?那么心急?”

        傅小影就知道帅哥都是没长心眼且撒谎都不带眨眼的,关键时刻把她往火坑里推,还推的心安理得,一点歉疚的表情都没有,好像她真的就是他的新欢。不过她的演技也不是盖的,立马做出小鸟依人的模样往范黎绍下巴上靠:“我这不是想早点见到你嘛。怎么?还没把这女人搞定啊?”

        这一出倒真是演的逼真,连何佳佳也看不下去了,留下一大声“范黎绍,我们走着瞧!”便扬长而去了。

        范黎绍故作夸张的叹气:“真不知道女人到底想要什么。”

        傅小影也学他的口气:“真不知道男人到底想要什么。”

        范黎绍哈哈笑,终于松开她的肩,上上下下看了她好一会儿:“小丫头,几年没见,你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傅小影笑嘻嘻的看他:“你这是间接夸我青春永驻?”

        范黎绍摇头笑:“嘴巴可比以前厉害多了。回头不会四处宣传我这档子事儿吧?”

        傅小影认真点头:“那得要看你用什么封住我的口了。”

        范黎绍微微皱眉:“我看这问题难了,前阵子还听你六哥说你过日都不知道能送点什么,物质生活太奢侈了,还能有什么贿赂的了你?”

        傅小影展眉笑:“那就丰富丰富我的精神生活,送个帅哥什么的。”

        范黎绍哈哈笑:“那简单,眼前就有一个。”

        傅小影愣了一下才明白范黎绍说的是自己,笑了笑:“那还是免了,万一何小姐真干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我可招架不住。”

        范黎绍笑,没来得及会话,肚子咕噜噜响了。他也不觉得尴尬,笑说:“刚才一直被缠着,脱不了身,走,陪黎二哥去吃点东西。”

        傅小影只得又折回饭店陪范黎绍吃东西,不过她已经饱了,连筷子都没拿。

        范黎绍点了不少,见她不动筷,笑她:“到底是大姑娘了,知道要保持好身材。”

        傅小影笑,没回话,他又问:“你读书的时候没少锻炼吧?当初听你六哥说你读表演读了一年又跑去西安了,我还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你也能受得了那份罪。”

        傅小影摇头:“没你想的那么难,生活很有规律,日子过得很简单,不用想太多事情,不知不觉就毕业了。”

        范黎绍觉得她的神情很真诚,像是真爱那样的生活,笑了笑,说:“那学校也不错,至少能练就一副好身手。”

        傅小影心知范黎绍定是知道她在酒吧打架的事情了,笑得无奈:“我这点破事儿看来已经传遍京城了。”

        范黎绍点头:“没办法,谁叫故事的主角是你呢,关注的人太多,到我这儿都已经是最末了。”

        故事的主角?傅小影一下子失了神,回去的时候,停在十字路口看着红灯变绿,又看着绿灯变红,等到下一个绿灯时才重新启动车。天气已经慢慢进入到了最寒冷的时节,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唯有路灯相互辉映着,太亮,找不到可以躲藏的地方。

        房子打折的事情第二天就得到了落实。

        叶至信打电话来报告情况的时候,傅小影正在泡咖啡。还是乔绯上个月去牙买加旅游的时候特意给她带回来了的,磨成了粉,装在一个小袋里,隐约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她用小勺搅了几圈,才慢慢悠悠说了声“谢谢。”

        咖啡的香味儿很快蔓延到整个办公室,小张从格子间里探出了头。

        “傅助理,你这咖啡好香呀。”

        傅小影笑,拿了那包咖啡粉要给她:“你尝尝。”

        小张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这咖啡贵着吧,我喝不惯的,别浪费了。”

        傅小影的笑容在不经意间消失,连带着刚刚扬起过的嘴角都不留一丝痕迹。不是‘小影’,也很难是‘小傅’,就只是平平淡淡的‘傅助理’。诺大的办公楼,上千号人,却再也不会像是读书时那样,有人叫她‘小影’了。拉开她和他们之间差距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他们一开始就划开了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时间的秘密(3)

        气温已经开始在零度上下徘徊,有大衣的出门前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傅小影却穿了一件小棉衣,搭配着深色的牛仔裤和短靴,头发披在肩上,难得的清秀。上午蒋婉仪打电话给她,说晚上有个小聚会,也请她去玩玩。她从来不会让自己闲着,甚至连有些什么人都没问就答应了去,反正即便她一个人都不认识,也总会有人认识她。只是这会儿她懒得回去换衣服了,希望这么一身行头不会让众人大失所望才好。

        时间还早,停车的地儿大把,傅小影习惯性的选了最边上的车位,没等她双脚落地就有人迎了上来,满脸堆着谄媚的笑容:“傅小姐。”

        傅小影随意应了声:“蒋小姐来了么?”

        “蒋小姐还没到。”

        傅小影立即停了步子,微微蹙眉,停了一会儿才说:“你先进去吧。”然后调转了方向,慢步走进一旁的饭店,又慢慢悠悠点了几个菜,直到蒋婉仪打第四个电话才放下筷子接听。

        “小影啊,你到哪儿了?怎么不接电话呀?”

        傅小影笑:“手机开的震动,没注意。这会儿还在路上呢,没办法,塞车塞得厉害。你到了么?”

        蒋婉仪那边杂音挺多:“我也就刚到不久。那你慢点开,咱不着急。”

        傅小影还是笑:“那你们先玩着,我过会儿就到。”

        挂了电话,傅小影叫服务生结了单,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夜色已经燃起,在寒风中将整个城市染成了一片斑斓的海洋。

        还是那个服务生,可却像是刚才压根没见过傅小影似的,毕恭毕敬的像她问好,然后领着上包厢。

        傅小影觉得这大概就是人的生存之道,会讲,会做,还要会看别人的眼色生活,每个人所要面对的人或许不一样,唯一一样的是每个人都避免不了这道法规。

        蒋婉仪一如往常的热情,一如往常的给了傅小影一个大大的拥抱,即便她们一个星期之前还曾在一起共进午餐,可这就是礼貌,是蒋家的礼貌,也是傅家的礼貌,更是从小植入她们生活的所谓的教养。可傅小影明显看得出蒋婉仪眼里所流露出的一丝惊讶,太过日常的装束没准让蒋婉仪在心里对她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只不过这个问号永远只会是问号,蒋婉仪不会想要去了解其中的原因,而她,也没有兴致浪费唇舌。

        聚会的节目永远是一成不变,可无论是蒋婉仪还是傅小影,亦或是数不尽的男男女女们都似乎对此乐此不疲,好像人生就该是这样,唱唱跳跳、嘻嘻闹闹,人生也只能是这样,醉生梦死、年华流逝。偶尔有实在喝高了的时候,蒋婉仪也会拉着傅小影大谈爱情,可谈到最后总是只剩下家族的声望和个人的利益,然后又一次证明,爱情这玩意儿就像是书里的鬼怪,相信的人多,遇见的人却是极少。

        不过今晚蒋婉仪没喝醉,傅小影也没喝醉,结账的时候两人还争着埋单。六字后边的零并不少,可能用钱买断的东西对她们而言就是这世上最简单的事情。

        出包厢的时候,傅小影正巧遇上半醉的何佳佳。她以为何佳佳不会记得她了,可不等她完全掠过何佳佳,胳膊就被抓住了。

        “你这个小狐狸精,别以为装得这么清纯我就不认识了。”

        本来在前边走的好好的蒋婉仪立马回过身,见了这架势,也不好多问,只能看着傅小影。

        傅小影有些尴尬,冲何佳佳笑了笑:“何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何佳佳喝了酒,情绪很激动,抓着傅小影的胳膊不放:“你当我三岁小孩啊?还想赖?刚做就要刚当!不就是个臭男人嘛!追我的金龟婿比长安街的路灯还多,难道我会在乎范黎绍那个天杀的?”

        何佳佳的声音太大太尖,又是公众人物,加上走道里来回走过的几个人稍稍做了宣传,没过一会儿竟有不少人从包厢里出来看热闹。

        傅小影也火了,甩开何佳佳的手:“何小姐,既然你和范黎绍已经结束了,而且又有那么多人追求你,与其在这儿找我的茬儿,不如擦亮了眼睛好好认人,别又摊上了个爱玩的主儿,女人的青春很有限,你还是好好把握的好。”

        何佳佳看着傅小影气得半晌说不出话,等傅小影转身要走了才猛地扑上去,一块摔在地上,伸手就去拉傅小影的头发。

        傅小影没料到何佳佳还有这么一招,但立马反应过来,不等她拉到自己的头发就把她反压在地上,牢牢将她的双手反扣:“就你这点本事还想撂到我?”

        何佳佳痛的哇哇大叫,几个服务生连忙迎了上来,推散围观的人,本想分闹事的两人,却听得蒋婉仪大喝一声:“傅小姐你们也敢动?不想干了?”

        服务生一听,连忙退到一边。

        何佳佳知道自己这回是遇上高人了,连忙转换了语气向傅小影求饶。

        傅小影原本也没打算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松了手,起身,转身的瞬间看见了叶至谦。

        他也刚刚巧转身,和几个朋友一起,大概是刚出电梯。傅小影只看到他的一小半脸,然后就只留下一个背影,步子那样稳健,并不像是发现了她。他以前最喜欢凑热闹,哪儿人多就带着她往哪儿扎,有次还把她弄丢了,她为这事三天没理他,最后他竟然弄来了梯子爬到她们宿舍的窗户那儿,捧了那么大一束玫瑰花哄她,她说他俗,他还笑嘻嘻的指着楼下那一大群观望的小姑娘,说,我魅力无边,俗都俗得这么万众瞩目。只不过,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她以为自己都忘记了。

        蒋婉仪心里很想知道关于何佳佳这么一闹腾的缘由,可见傅小影连开口说半个字的兴致都没有,只好打消了这念头,目送傅小影驰车而去。不知不觉的自己竟然轻轻叹了气,她觉得这气叹的挺没有根源的,也懒得费脑子去寻思什么,回去取车的时候正巧遇上刚出来的叶至谦。

        蒋、叶两家生意上有来往,所以蒋婉仪见过叶至谦几面,她总觉得这男人浑身上下都冷,仿佛对什么、甚至钱都没有什么大的兴趣。她朝他礼貌的笑了笑:“叶总。”算是打了招呼。

        叶至谦似乎这才注意到蒋婉仪,怔了一下,停了步子,看她:“蒋小姐。”

        两人的交情也就只限于打个招呼,然后各自干各自的事。可蒋婉仪觉得这招呼打起来都不自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叶至谦看起来实在让人太不敢接近,明明是个秀色可餐的人物,真是可惜了。

        时间的秘密(4)

        傅小影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同何佳佳这一出新闻比之前在酒吧打架显然要更加劲爆,大概不用等到明天早上,乔绯就会打电话给她一探究竟,然后不出三天,圈里圈外的人会把这段狗血得不能再狗血、恶俗得不能再恶俗的三角恋编出十几二十个版本。不过她知道,范黎绍是肯定不会在乎的,反正是二女争一夫,怎么看,他都是香饽饽。至于何佳佳,估计是想在乎也没法挽回自己丢掉的面子。而她,老早以前就是艳名远播了,多这个不多,少这个也不少。只不过她的心有一点小痛,只是一点点,就像是很细很细的针在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轻轻扎了一下,速度那么快,几乎察觉不到。

        她开着车在路上兜了一阵子,直到困了、倦了才往回走。

        夜已经深了,四处都是静悄悄的,傅小影轻轻关上车门,往大厦走,可莫名的就觉得后边有双眼睛盯着她,让她的心跳瞬间上升到一个高点。她猛地回头,就真的看见光线阴暗的地方有一个人影。她全身都在颤抖,那一声“叶至谦。”已经到了唇边,却看到那人影快步走向她,急切的喊了声:“小影。”

        是个高高瘦瘦的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发,浑身散发着书香气息。

        原来是杜知音。

        傅小影的心又惊了一下,庆幸刚才没有嘴快喊出口,连忙改口:“大嫂。”

        傅小影有很多哥哥,可亲生的只有一个,就是傅昊。只不过他们并不是一母所出,傅昊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等到傅昊十岁的时候傅远才娶了第二个老婆,赵云翎,也就是傅小影的妈妈。傅远比赵云翎大十二岁,赵云翎比傅昊大十二岁,而傅昊又比傅小影大十二岁,一家四口人全都是一个属相。眼前这位杜知音是傅昊的妻子,准确点说是前妻。六年前他们离婚了,离婚的原因很简单,杜知音不能生育,而傅家不能就此断了香火。听起来挺平淡的,事情发生的过程也很平淡,杜知音没哭没闹,甚至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从傅家带走。

        杜知音听得傅小影这一声“大嫂”微微怔了一下,没应声也没反驳。

        傅小影见杜知音穿得比她还单薄,连忙拉了她往大厦走:“怎么穿这么少?冷不冷?来之前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杜知音微微笑:“我怕你忙,就在这儿等你。”

        傅小影领着杜知音回到家,给她拿了小毛毯盖在身上,又沏了杯茶抵到她手里:“端着暖暖手。”

        是上好的庐山云雾,傅家惯用的茶,香如幽兰。

        杜知音像是失了神,低头看着那一片片茶叶发怔。

        傅小影怕杜知音又想起伤心的事情,连忙打断:“大嫂,你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杜知音慢慢把茶杯放到小桌上,认真看着傅小影:“小影,我想问你借点钱。”

        傅小影很清楚杜知音的家境不好,当初和傅昊结婚也是克服了很多阻力的,离开傅家的时候,她一分钱都没要,腰板挺得那么直,自尊和骄傲比谁的都完整。这么些年,杜知音日子一直都过得不咸不淡。她想过给杜知音一些帮助,可杜知音不想平白的接受她的好意,可这次?她想着杜知音应该是遇上大的麻烦了,连忙问:“好,你要多少?”

        杜知音要借二十万,傅小影没追问原因直接给她写了一张支票。她收好了支票,临走的时候很认真的告诉傅小影,一有钱了就马上还。

        傅小影很想告诉杜知音,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来,甚至不还也没有关系,因为傅家欠她的,远远不止这二十万。可傅小影也知道,她是坚韧的女子,这点恩惠,她不会接受。

        晚上躺在床上,傅小影顺理成章的失眠了。很多很多的画面像是放黑白电影一样在脑子里不停的重复,到最后完全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只觉得一切都很近,伸手就可以触碰到,一切又好像很远,瞬间就飞出视线,最后定格在一片白茫茫、望不见尽头的荒原,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该有。

        第二天早上起床,傅小影发现下雪了,入冬的第一场雪,给这个城市添上了纯白的一笔。去取车的时候才发现车窗上有个大大的笑脸,也不知道是那个淘气的孩子画的,歪歪扭扭的,不好看却足够温暖。

        簌簌落下的雪让每个人的心情都变得挺不错,办公室里的气氛也比往常要好一些。小张取了报纸第一眼就往娱乐版看,刚看完标题就发出惊叹:“天呐,何佳佳为了个男人,这是在跟谁打架呢?扭在一团,太影响形象了。”

        傅小影一下怔住了,没料到这事还上了报纸,正想着会不会也把她的玉照摆上去了,又听到小张大叹:“好可惜啊,这照片照的压根看不到对方的脸。”

        傅小影安了心,另外的同事又问:“这娱记没把对方的身家背景挖出来?”

        小张拿了报纸站在办公室中央,扬声道:“据知情人士透露,该女子是京中名媛,家世显赫。”

        又有人起哄:“难怪没把照片摆上面,这娱记再想挖头条也不敢惹那些人。”

        傅小影压根插不上话,也不知道插什么话,正巧范黎绍打了电话过来,她起身走到里边的文件室。

        范黎绍火烧火燎的:“小影,你看今天的报纸没?”

        傅小影猜到他要说什么,故作不解:“还没呢,怎么啦?你上报了?财经版还是人物专栏?”

        范黎绍缓了情绪:“唉!这事都怨我,不该把你拉下水。昨儿晚上别人跟我说了,可我看时间太晚了就没打搅你,谁知道刚看报纸的时候才发现你和何佳佳上报了。也不知道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这事儿也该往外捅!等我查出来了一定好好给你一个交代。”

        傅小影“扑哧”一笑:“我还当什么大事呢,原来就这个啊!”

        范黎绍又说:“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这照片光能看见何佳佳那张大脸,就只照到你后脑勺。”

        傅小影还是笑:“我不担心。”

        可越是这样说,范黎绍越不安心:“小影,这事实在是我对不住你。晚上我先请你吃个饭,咱们见面再说。”


<br  />        傅小影也不觉得这事有多严重,反正照片看不出是她,以范黎绍的能耐和傅家的光环,任何的报纸和新闻也绝不会再流露出更多对她不利的信息,就只是成为认识的人之间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任何的影响对她来说都是微乎其微的,但范黎绍就是觉得对不住她,铁了心要好好开导她,她也就只好答应了这邀约。

        时间的秘密(5)

        只不过到最后范黎绍这顿饭,傅小影也没能吃上。

        杜知音给她打电话,声音明明很焦虑,可嘴上还说有空能不能来一下医院,没空就算了。她知道杜知音若不是遇上大的麻烦事绝不会找她,二话没说就掉转了车头。

        范黎绍被放了鸽子,笑嘻嘻的问她谁这么有面子。她不好对外人提傅家的事情,只轻描淡写的说,一个朋友。他自然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就说改天再约。

        杜知音说的医院规模不大,也没有什么名气,傅小影找了好一阵子才找到,然后按着说的病房号上到六楼。

        刚上探病的高峰时段,楼道里来来回回有一些人走动。

        傅小影走到病房门口,门是敞开着的,八张床满了七张,还有陪护的,加起来十四五个人,把小小的房间挤得满满的。她巡视了一遍才看到杜知音靠着最右边的病床坐着,而病床上那位大腿打了石膏躺着的人正是杜知音的父亲,杜明儒。

        杜知音也看到了门口的傅小影,连忙起身向她打招呼。

        傅小影快步走过去,先冲着杜明儒恭恭敬敬问了声:“伯父,您好。”

        杜明儒痴痴地看了傅小影好一会儿,才仰头朝杜知音傻傻笑:“郁晴,这是谁啊?”

        傅小影一下子惊呆了,杜知音对杜明儒笑了笑:“我朋友。”然后才把傅小影拉到一旁,小声说:“我爸患了老年痴呆症,现在只记得我妈。”

        傅小影没想到杜家还有这样的变故,看了看杜明儒,他也在看她,笑呵呵的,明明已经年逾六十,可那表情纯真的像个孩子。她心里的弦莫名的被拨动了一下,问杜知音:“怎么不早告诉我?”

        杜知音轻轻叹气,又轻轻笑了笑:“也没什么,若不是这次遇上拆迁,其实我们俩过的也挺好。”

        傅小影扬眉:“拆迁?”

        杜知音点头:“你也知道那房子已经很多年了,从我生下来我们就住那儿。前几个月有地产公司来跟我们协议拆房,出的钱也挺多的,可我爸对那房子有感情,怎么都不肯搬。昨天我去上班,回家的时候才听人说我爸和房地产公司的人发生了纠纷,从楼梯上摔下去了,进了医院。我心里很清楚,不管怎么样,到最后我们都是要搬走的,可我也清楚,我爸他不肯搬不是为了要高价,也不希望街坊邻居们误会他,就是舍不得。其实我之前也有偷偷去看过房子,离我们原来住的地方不远,大小也差不多,虽然是二手房,但东西都还挺新,所以昨天那么晚我去问你借钱就是想先给人家付一部分钱,等我爸出院了,也能有个去处。”

        听了这中间的故事,傅小影忍不住问:“什么公司?害得伯父从楼梯上摔下来?”

        杜知音想了想:“力天集团。不过我想他们也不是故意的,之前的态度一直都挺好。”

        傅小影身子不由得抖了抖,喃喃道:“那也该来个人,现在这样算什么?”

        这话刚落地,傅小影就听见身后响起一个女声。

        “杜小姐,我是力天集团的陈安娜,很抱歉现在才来看您和杜伯伯,不过我们一直联系不到您,问了很多人才知道你们在这家医院。”

        傅小影缓缓转过身,而陈安娜显然比她的反应要更吃惊,但多年在职场摸爬滚打的竟然让马上恢复笑容:“傅小姐,您好。真没想到在这儿遇上您。”

        杜知音皱眉:“你们认识?”

        傅小影勉强笑:“见过两次。”

        她确实只见过陈安娜两次。第一次是她十九岁的时候,叶至谦招秘书,满屋子坐的都是妖娆得过分的女人,她夺了叶至谦手里的表格,一个一个剔除,最后就只剩下陈安娜。她不管陈安娜的专业是不是对口,也不管陈安娜的学历是不是够格,反正什么都可以学,什么都可以交,只要够平凡,够真诚,够忠心就绝对会成为一个不错的秘书。

        叶至谦笑,说她是怕他找一个美女秘书会有危机感。

        她也笑,说不是她的东西任她怎么努力也会从指缝中溜走,是她的,不管过多少年,总会回到她手上。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她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脱口就出来了,后来想想,什么事情都是有预兆的,什么事情都是人力难以改变的。

        因为杜明儒腿上打了石膏,换医院不方便,所以陈安娜开了一间单人病房给他,而所有的费用也都由力天集团承担,并且还给了杜知音一个信封,以表歉意。

        杜知音不想接受,可傅小影帮她接了,塞到她手包里,淡淡地说:“这是该你的。”

        关于迁房的一干事情,陈安娜只字未提,反而是杜知音先开口了,说马上就会搬,而补偿只需要和其它住户一样的就行了。

        陈安娜未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只说这个问题会向大老板汇报。

        杜知音害怕这样一汇报又免不了牵扯出她和傅家的旧关系,傅小影明白她心思,离开病房就跟陈安娜说:“这里面水深,不要扯出太多的事情。”

        陈安娜点头:“谢谢傅小姐提醒。”

        下了雪,天冻的不得了,陈安娜没开车,傅小影说送她回家。她也没客气,说了谢谢便上车了。

        车内的暖气效果很好,没多久就热了。傅小影拉下围巾撂到车后座,不小心碰到车内的装饰小瓶,慢慢散发出一种诱人的香气。

        陈安娜笑问:“poison?”

        傅小影点头:“你也用这种?”

        陈安娜摇头:“这是专给有致命魅力的女人用的。”

        傅小影呵呵笑:“这话我爱听。”

        陈安娜伸手碰了碰那小瓶:“傅小姐好像一直都很喜欢这款香水吧?”

        傅小影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微微笑了笑:“一开始就是用的这种,这么多年,已经闻惯了。”

        陈安娜侧头看她:“原来傅小姐这么念旧。”

        傅小影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的变化,声音也是淡淡地:“也许就是太懒了,懒得对它变心。”

        时间的秘密(6)

        范黎绍自诩是讲信用的人,昨儿晚上没吃上的饭就非得今天补上,还让傅小影定吃什么。

        傅小影看着外边的茫茫白雪随口便说,干脆吃火锅。

        范黎绍到的比傅小影早,见她来了还特绅士的帮她拉了椅子,然后接过服务生手餐牌的递给她:“想吃什么点什么,千万别客气。”

        傅小影笑:“你这架势可比我客气多了。”

        范黎绍落了座:“我不是发扬发扬绅士风度嘛,怎么,不兴这个?”

        傅小影笑,低头看了看琳琅满目的餐牌,叹道:“这火锅还是读书的时候吃着有意思,如今都吃不上那些不入这餐牌眼的东西了。”

        范黎绍忙说:“上边没有就让他们去买,隔壁就有超级市场,快着呢。”

        傅小影也没想这么麻烦,随意点了一些,然后把大全交还给范黎绍:“你做东,你做主。”正巧蒋婉仪打电话过来,她看了手表,已经七点,于是慢慢悠悠接上。

        “小影啊,干吗呢?”

        “准备吃饭了。怎么?今晚有什么聚会么?”

        蒋婉仪呵呵笑了笑:“你要是想搞个聚会,我马上就叫人。”

        傅小影觉得蒋婉仪这口气和平常不大一样,便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蒋婉仪停了一下,说:“那我也不绕弯子了。有个朋友托我跟你说说何佳佳的事情。”

        傅小影不解:“她?怎么了?”

        蒋婉仪接着说:“上次那事对她影响挺大的,不但上了报纸,毁了形象,原本要开拍的那部电视的女一号也让别人给替了,手头上在谈的一些合约也都受阻了,出道之前的那些事都被挖了出来,听说是有人发了话,要封杀她。你也知道,女人的青春就只有那么几年,她好不容易熬出了点头,这么一弄,想要翻身就难了。本来这事我不好插手,可摆脱我的那人跟我关系挺好,我没好意思推托,所以跟你说说,看能不能放她一马。”

        傅小影抬眼看范黎绍,他正在看餐牌,没注意到她。她想了想,说:“这事我知道了。”

        蒋婉仪见她没有表态,也不好再纠缠,只能讪讪挂断了电话。

        傅小影把电话防到桌边,范黎绍已经点好单,笑嘻嘻的看她:“晚上有节目?”

        傅小影摇头,拿了杯子,慢慢喝了一口水,故作不经意地说:“何佳佳最近好像经常上头版头条。”

        范黎绍看了她一眼,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笑说:“她就爱出风头,这回可算是出了个够。”

        傅小影哭笑不得:“其实她也挺可怜的。”

        范黎绍眉一皱:“你还可怜她?不过想想,也是。我不过是没让她当女主角,想给她点教训,谁知道那些商家都不跟她签约了,每天都会传出不同的负面新闻,我看她在这行也是很难混下去了。”

        傅小影一惊:“不是你么?”

        范黎绍立马摇头,又笑嘻嘻问她:“是不是哪个追求你的帅哥,看不得你受半点委屈,所以才帮你出气?”

        傅小影不敢往那方面想,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不多,稍稍做个排除就能猜到。而若真是她想的那个人,这件事情她就没有办法帮忙了。

        不过回到家打开电视,看着扑面而来爆料何佳佳丑事的新闻,她又有些于心不忍了,拿了电话找出陆柏友的号码拨了过去。

        陆柏友那边很吵,大概是在夜总会。

        傅小影跟他提何佳佳的事情,他没听清楚,只说了‘等会儿’,然后像是寻了个稍稍安静的地方才问她:“你刚才说什么?”

        傅小影放大了音量:“我说你能不能帮帮何佳佳。”

        陆柏友惊讶的不得了:“你说谁?何佳佳?你是不是傅小影啊?跟我开这种玩笑?我这才刚给了她点颜色,你又让我拉她一把?这变化太快了!还让不让我在这京城里混下去啊?”

        傅小影也惊讶的不得了:“是你啊?”

        陆柏友笑:“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是谁?这小妮子连你都敢动,完全没把我们大院放在眼里,不给她个教训,别人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

        傅小影心里有点失落,但还记着替何佳佳求情:“她以为我是范黎绍的女朋友,所以才那样的。”

        陆柏友一听‘范黎绍’这三字,火气一下冒了出来:“这事我还想弄清楚呢!你什么时候和范黎绍拉上关系了?你想学你六哥那样,叛离我们院,当白眼狼啊?”

        傅小影觉得这事越扯越远了,忙说:“哎呀,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碰巧做了件好事,可这好事最后变成了坏事,然后就牵出了一件有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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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柏友不明白:“你这不是明摆着要把我绕晕么?反正过程怎样我不管,你和范黎绍必须保持一定距离,不然哥哥我不放心!”

        傅小影趁机提要求:“那你抬抬你的贵手,给何佳佳一跳生路。”

        陆柏友急了:“你这小姑娘怎么就分不清好坏呢!得了得了,我也懒得管你了,反正这件事就到此打止,后边的戏怎么唱我就管不着了。”

        傅小影听他松了口,安了心,立马给蒋婉仪回了电话,说是前边发生的没法子,就当何佳佳倒霉,至于封杀这一说就不用担心了。

        果然第二天的报纸头版就换成了韩翘,连续疯传了一个礼拜的何佳佳丑闻终于划上了句号。

        傅小影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轻松了很多,下班之前打电话给杜知音,说去医院看杜明儒,杜知音还有些事,就让她先去。

        杜明儒换了单人病房,走廊里静而空,傅小影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轻轻地咯哒声,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突然一紧,然后不自觉的放慢、放轻了脚步。

        病房的门是半开着的,铺了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有洗漱间隔着,她看不到里边的人,甚至听不到任何声音。她在门口静静的待了几秒,往前迈了两步,然后眼前出现了一个背影,坐在床边的沙发上,似乎是在低头看着什么东西,那么专注,一点都没有察觉她的到来。她的手脚都凉了。

        竟然会是叶至谦!

        傅小影几乎是抱着仓皇而逃的心,可刚转身就遇上了杜知音,见她一脸惊慌,很急切的问:“小影,怎么了?”

        时间的秘密(7)

        叶至谦听到声响,僵了一下,然后起身,缓缓转过身子,正好看到傅小影的背面和杜知音一小半张脸。

        傅小影心里慌的不得了,可到了这会儿又不能逃了,只低了低头,好让杜知音透过她能看到房里的叶至谦。

        杜知音注意到了房里站着的叶至谦,也惊了一下,听到他喊了声。

        “嫂子。”

        杜知音有好几年没见过叶至谦了,离开了傅家也就等于离开了那个生活圈,北京城那么大,遇不上是正常,遇上了就真是难得的缘分。她认真看了叶至谦好几眼,其实他的模样没有怎么大变,眉毛和眼睛都长得很好,鼻子也挺,下巴绷得紧紧的。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出错了,后来才发现是他身上那套笔挺的西装,颜色有点暗,衬的他整个人都冷冷的,和她记忆中的相去甚远。可是想想过了这么多年,再怎么爱玩爱闹的大男孩也该成熟了,毕竟结了婚,掌管着那样大的公司。

        杜知音不知该不该答应叶至谦那一声‘嫂子’,但这么干晾着也不好,只能轻轻应了声,然后拉着傅小影的胳膊想让她缓和缓和气氛,可傅小影全身的肌肉都好像是绷着的,身子也不大灵活。

        杜知音心生疑问,正想问傅小影,傅小影又突然冲她笑了笑,然后轻巧的转过身,看着叶至谦:“好久不见。”声音那么流畅,一点颤抖都听不出来,完全超乎她的预料。

        叶至谦立马接上了她的话,速度快的没有一点空隙:“傅小姐,好久不见。”就如所有世家子弟自有的对待外人的礼貌谦逊和优雅笑容,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几乎可以给满分。

        傅小影怔怔看他,可他并没有与她对视,反而去看一旁的杜知音。

        杜知音没想到这两人打招呼的话竟然这样生疏,但转而想起不久前听到的关于叶傅两家闹了些矛盾的事情,怕是也波及到了下一代的关系,于是忙在一旁打笑:“快坐着吧,我给你们泡茶。”然后把傅小影安置在叶至谦对面的小沙发上,转身又忙着去泡茶,嘴里说着:“医院没什么好茶,你们可别嫌弃。”

        叶至谦一直侧头看杜知音:“我不挑茶。”

        傅小影的位置在叶至谦斜后方,一眼看去正好只看到他的后脑勺,也许他也是有意的,有意侧头,有意留给她一个背影。她想起分手那天,下了那么大的雨,她一直拖着他不肯放手,全身都淋湿了。

        他用力掰开她的手,然后狠狠把她推到地上,低头看她,大声告诉她:“傅小影,你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姑娘,你没资格学她们那样哭哭滴滴。”

        连哭的资格都没有,那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可她那时什么都不管,就是不愿意放手,而他就是不回头,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雷雨声那么大,他,再也听不到她呼唤他的声音。其实她知道他那么做是对的,他跟她说的时候,她也表示理解,可就是忍不住,忍不住追出去,忍不住把所有的自尊和骄傲抛到脑后。这就是傻,也只有那个时候才会有,才能有的傻气。

        医院的茶到底不会有什么好品,叶子大多都是碎的,泡起来也没有什么茶香。杜明儒却嚷嚷着把叶至谦和傅小影的两杯都要了去,然后把两个杯子的茶水相互捣腾。

        杜知音要重泡,叶至谦让她别忙了,然后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了的支票放到茶几上。

        杜知音皱眉看他:“这?”

        叶至谦不等她拒绝:“这是公司的惯例,不是对你和伯父的偏私,所以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收下。我来之前给你和伯父在公司新开的楼盘选了一套房子,交通很方便,配套设施也都齐全,你们随时都可以搬过去住。”

        杜知音一开始就担心会惹出这么出后事,于是拿了那张支票:“这钱我收下了,房子就不用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也希望你明白我的处境。”

        叶至谦知晓其中牵扯的人和事都太多,所以也没多说。

        其实杜知音收了叶至谦的支票心里也不太踏实,等他离开之后立马就看了看上面的数,吓了一跳,拉着傅小影:“小影,这太多了,还是还给他吧。”

        傅小影没什么精神,说了句:“反正他多的是钱。”

        回去的路上,傅小影觉得困,好像一闭眼就能睡着,干脆找了个地方停车,然后拿了烟下车。

        雪停了,可路上的积雪还很厚,吸进鼻子里的气都特别的冻人,这一下到底清醒了不少。傅小影靠着车子点了根烟,慢慢吸了一口,又慢慢吐了出来。

        上大学的时候几个室友里边,舒宝乐最看不得她抽烟,每次不等她点上就把整包烟都夺了去,可也不扔她的,全都放在柜子里,有次内务检查,队长看着摞了满满一柜子的香烟,眼都傻了,最后还是傅小影打圆场,说是要带回去给家里人的‘特产’,这话有人真相信才怪!可那么大一个‘傅’字压下来,说是‘特产’也就算是‘特产’了吧。而苏程程的态度虽然和舒宝乐基本一致,但通常都是抽出一盒口香糖给她,然后把抽烟可能导致的一系列大大小小、严重不严重的后果全部详详细细的说给她听,企图通过这种方法让她远离香烟。只有童希照会在她想抽烟的时候陪着她去会议室的小阳台,一陪就到十二点,聊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偶尔她也会掉一两颗眼泪,自己没察觉到,反而是童希照先发现了,然后微微笑的看着她,说,小影,你的眼泪真漂亮。也只有童希照是真正的明白她,明白她抽的不是烟,是想耗费的青春和时间,还有无穷无尽的寂寞。可那也是远去了的事情了,而什么事情终究都有远去的那一天。

        手机响,在车里,傅小影本不想去拿,但最后还是掐了烟上车。

        正巧是童希照打过来的,开口就问她,北京下雪很美吧。

        她认真看了看车外:“你过来就知道了。”

        童希照停了一会儿没说话,然后猛地冒了句:“小影,你抽烟了吧?”

        她又细细笑了笑,问:“你懂猜心?”

        童希照呵呵笑:“我每次打电话给你,你不是在外边玩,就是在睡觉,再不然就是现在这样,我想猜点别的都没可能。”

        她不乐意,嘟着嘴:“我那些正事都白干了,一件没被你记在心上。”

        童希照问她:“那你刚干吗去了?”

        她脱口而出:“医院。”

        童希照惊了:“出什么事了?”

        她忙说:“别担心,不是我,去看个人。”

        童希照又笑:“你心地还挺好。”

        她停了一会儿没说话,然后轻声说:“我刚遇上叶至谦了。”

        刚才在医院,她是真的遇上了叶至谦,六年来,第一次面对面打招呼,可又像是从来没有遇上过,那只不过是一个和叶至谦长得相似的人而已。她看不到那该属于叶至谦眼里的光,闻不到该属于叶至谦身上的味道,也听不到该属于叶至谦的声音。

        而他也表现的和她不熟,就像他当初对她说的那句话,‘在我的人生里,你连一个过客都不是。’因为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所以他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说再见的语气都像是例行公事。

        她心里其实是泛酸的,盼望着这样一天,却又害怕着这样一天,到头来这一天来临了,却过去的这样匆忙,她连好好品味的时间都没有,而他,连叹息的机会都不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感觉写的乱乱的,╮╭

        时间的秘密(8)

        艺术院校的女生向来吃香,一到周末宿舍楼下那条小路几乎成了名车展。

        和傅小影同宿舍的田欣平日里除了上课最爱干的事情就是研究名车,这会儿趴在窗台上,眼珠子都快掉下去了,回头冲着傅小影嚷嚷着:“小影,你快来看,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车配上这么玉树临风的人!”

        傅小影正对着大镜子涂睫毛膏,也没看她,只说:“我还以为你只在乎别人开什么车,长得像土豆或是大象都没关系。”

        田欣也不生气,盯着下边那台靓车和那位帅哥看,嘴里嚷嚷:“如果两者不能合一,那没办法,如果可以,那就得好好把握。”

        傅小影笑嘻嘻看了她一眼:“你以为这么香的饽饽会自动送上门啊?肯定是早被楼里的某位给套住了。这会儿来接佳人去度双休日的。”

        田欣瞥她:“别说的这么庸俗好不好?没准人家只是来接朋友,或者妹妹之类的。”

        傅小影大笑:“好妹妹还差不多!”然后还夸张的唱起了那首《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田欣不搭理她,继续埋头看帅哥。

        傅小影收拾桌上的东西,问她:“天这么冷的,那帅哥是不是脑子秀逗了,专门站车外边让大家参观?”

        田欣鄙视她:“人家这是有礼貌!知道在外边等,然后再绅士的给女士开车。”

        傅小影说:“你这还没演电视呢,里边那套倒是都先学会了。”

        田欣见她开始穿外套,而自己还是一身睡衣,急了:“你怎么捣腾了半天也不叫我。是不是不想请我吃料理了?”

        傅小影低头扣外套的扣子:“你不是在专心看帅哥嘛,我哪好意思打搅。”

        田欣急急忙忙换衣服:“两分钟,等我两分钟。”

        外边还真是挺冷的,风飕飕的,围了围巾也不怎么抵用。

        田欣和傅小影下楼的时候遇上高两个年级的师姐,曾思琪。曾思琪长得漂亮,人也不错,再上参演过一些还比较有影响力的电视剧,在学校的还颇有名气。田欣尤其喜欢她,殷情地拉着傅小影往旁边靠了靠,让她先走。

        曾思琪很礼貌,说了声谢谢。

        田欣纯粹就是小女生见了偶像那种心情:“她人好好哦!小影,你看她身上那件衣服,是CHANEL今冬的新款耶!还有那个小手包,是GUCCI限量版的呢!一定很贵!”

        傅小影呵呵笑,随口说:“没准就是刚才你见到的那位帅哥送的!她这会儿就是去赴约的。”

        田欣眉毛都拧到一块了,可事实还就真是傅小影随口说的那样,那位帅哥来接的人是曾思琪。

        只不过傅小影这会儿才知道原来田欣嚷嚷的帅哥竟然是一直留学英国的叶至谦?

        叶至谦也看到她了,跟曾思琪说了句话,然后直径朝这边走来。

        田欣都傻眼了,小声惊叹:“不会吧,天上掉帅哥到我们头上了?”

        傅小影来不及解释,叶至谦已经走到跟前,一脸惊异:“小影?你怎么在这儿啊?”

        其实也有几年没见面了,虽然说叶至谦大致的轮廓没有变化,但从男生到男人的转变倒是挺明显的,个头也长高了,眼睛里似乎有种奇异的光。傅小影有瞬间的闪神,然后猛地说:“我在这儿读书。”

        叶至谦不敢相信:“真的假的?你们家同意你上这儿读书?我还以为也和我一样被发配到几千公里之外了呢!”

        傅小影笑:“你也太不关心我了,我都在这儿读大半个学期了。”

        叶至谦认真看她:“这不得了了,长这么好看了,再过些日子,只怕我都不认得了。”

        他出国的时候她刚过十四岁,编着两个小辫子,喜欢穿各种各样的连衣裙,有一双杏眼和一对浅浅的酒窝,可因为瘦,又有点黑,也不见得有多好看,陆柏友时常笑话她,说是往同龄人里一站,压根认不出来。她不是温和的性子,能为这事和陆柏友来来回回进行一场辩论赛,到最后往往都是陆柏友举白旗投降,说这妹妹实在太厉害,长大了,一般人治不了。其实他也不觉得她有多厉害,就是有点倔,认准了的事就没人能劝得动。他不知道怎么想了那么多事情,又说:“我这不也刚回来嘛,还没能了解情况。”

        傅小影故意堵他,朝曾思琪看了一眼:“我看有的情况你摸得挺清楚!”

        叶至谦忙解释:“我就是一车夫,帮陆少来接佳人。”

        傅小影像是很明白这其中的猫腻,说:“你们这借口十年如一日啊。”

        叶至谦哭笑不得:“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去,都是几个熟人。”

        傅小影摇头:“太不诚心了。要请我吃饭,怎么也得先派个贴。”

        叶至谦知道她没心去,只得作罢,带着曾思琪扬长而去。

        田欣立马开始朝傅小影发炮:“小影,这谁啊?看上去你们挺熟的?”

        “一个哥哥,他之前出国留学了,好多年没见了。”

        “什么哥哥啊?这么有钱?”

        “就是一块长大的。”

        田欣大惊:“那岂不是青梅竹马?”

        傅小影满脑子黑线:“按照你的思维,和我青梅竹马的多了去了。”

        田欣惊叹:“那你岂不是认识很多有钱人?”

        傅小影立马打断她的想法:“别指着我给你介绍他们,除非你想当一辈子女伴。还是好好学怎么演戏,等你红了,他们自然会想着法子来哄你。”

        田欣觉得这话挺在理的,可时不时还表现出对叶至谦的无线遐想,引得宿舍的其他人都纷纷对叶至谦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没过两天,傅小影从老师那儿回来,前脚刚踏进宿舍就被一众人围住,为首的田欣从身后抽出一大束蓝色妖姬和一张小卡片:“小影,这真不能怪我,是这卡片自己敞开的。”

        傅小影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认真看了那卡片一眼,竟然是叶至谦发来的邀请卡,请她明晚吃饭?她没想到叶至谦真把一句玩笑话当真了,哭笑不得之际,田欣笑眯眯的告诉她。

        “小影,叶先生刚来的时候见了宿舍还有这么多可爱漂亮的小姑娘,当场就决定把两个人的晚餐改八个人,你,不会介意吧?”

        这话好像把叶至谦描述成了大色狼,一见漂亮姑娘就贼心大起,以一敌七。

        傅小影干脆说:“那再让他找几个金多宝带上,免得你们争得头破血流。”

        时间的秘密(9)

        傅小影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没把这意思传达给叶至谦,再怎么也都是刚入校的纯情女学生,可不能给人留下一切向‘钱’看的庸俗形象。

        第二天,叶至谦要来接她们,被傅小影拒绝了,那么多人,怎么都是不方便,还不如自个儿打车去,免得在学校里太扎眼。田欣因为坐不上叶至谦那辆小跑车小伤心了一下,但转身就把全部热情投入到打扮自己上。

        整个宿舍的姑娘们都风风火火的,唯有傅小影悠悠然坐着玩电脑,有人问她怎么还不收拾收拾自己,其实她就是懒得折腾,加上又是叶至谦这样的熟人,怎么简单就怎么来吧,可故意说:“我特意给你们做垫底的。”

        田欣很赞同:“那你就别弄了,本来就生的这么媚了,再弄一弄就太销魂了。”

        傅小影对着镜子看了看,这模样也挺清纯的吧?特别是那对浅浅的小酒窝,多像邻家的妹妹呀!唯有那双杏眼,画上两笔的话倒是有那么点媚,可不能大笑,只能做出似笑非笑的模样,而那神态也不做作,就是有点奇怪,和年龄不相称。

        磨蹭了大半天,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饭馆。叶至谦早就在候着了,一见这么多漂亮姑娘,开口就说:“呀,我今天非掉在温柔乡里不可了。”

        这话油腔滑调的不得了,可谁让人家生的玉树临风又荷包鼓鼓,以田欣为首的姑娘们一点没把叶至谦当做下流胚子,争先恐后和他凑近乎。傅小影完全被冷落了,只能站在一边干凉着,最后上座的时候还亏了田欣把她拉到叶至谦旁边的位子坐着,说:“你是主角,你坐这儿。”

        傅小影终于能说上话了,笑眯眯看着田欣:“我刚还在想是不是应该自动退场呢!”

        女人一多,饭桌上就安静不了。傅小影虽然是坐在叶至谦旁边,也基本没能和单独他说上两句话,最大的作用就是给大家说说他小时候的事情,而绝大多数情况下,他干过的原本应该是人憎狗嫌的事情到了姑娘们的脑子里就成了好人好事。

        她几乎已经预见到了回到宿舍后遭遇众女围攻的画面,晚饭结束之后立马说自己要回家。可这理由倒像是给自己和叶至谦创造了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不过她也懒得管了,在众女羡慕又嫉妒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叶至谦也像是松了口气,说:“你那些同学太热情了。”

        她咯咯笑了半天,然后看他:“你们不都喜欢这样的吗?”

        他故意叹气:“偶尔也喜欢矜持点的。”

        她故意皱眉:“口味一会儿一个样,太为难人了,真不知道那些小姐们怎么就愿意迁就。”

        他终于侧头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笑:“这都是谁啊,给你灌输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思想?你才多大?有男朋友了么?做了调查报告没?就一棍子把我们全打下水了?”

        她又扬眉:“哪用做什么调查报告!你们的范儿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看一眼就知道。”

        他哈哈大笑,知道这一早便烙在她脑子里的东西是难得更改了,于是换了话题,问她:“怎么想到学表演?”

        她想了想,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觉的演着别人的故事,自己伤心得死去活来的,挺好玩。”

        他故作大惊的表情:“原来你是悲情角色?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在天上飞来飞去呢!”

        她故作认真的点头:“不了解我了吧!”

        他点头:“这个问题要认真对待。”

        她细细的笑,声音不大,也不甜,有一点点沙沙的感觉,两个酒窝浅浅的映在脸上。他想起读初二那年,他交了个女朋友,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家里人知道了,死活要他和那女孩分手。那个时候他正处于青春叛逆期,什么事都敢逆家里的意思,最后自然是少不了一顿揍,也不愿意回家,就往大院里的最老的香樟树下一坐。她路过,见他一个人,好心过来和他说话。他心里正闷,没好气,让她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她也不生气,还对他笑,说他敢和家里人对着干,是大英雄。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就这早恋的事情,她居然还把他封做了英雄。他哭笑不得,就记住了她那细细的笑声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他知道,她大约也就是受着家里的‘压迫’时间太长久,所以才高兴见到他的忤逆,其实她那时不过才十来岁,哪里懂得那么多里层的原因,只不过心里是高兴的罢了。

        傅小影宿舍的姑娘们对叶至谦的热情一直延续到了这个学期结束,可谁也没能攻下这座碉堡。

        离校最后一个晚上的卧谈会,田欣终于发现了问题的根源,嚷嚷着问傅小影:“叶至谦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傅小影说:“像他那样的,多一个女朋友绝对不会嫌多。”

        立马有人反对。

        “小影,我觉得他也没你说的那么花心。”

        “就是就是。我一看就觉得是天生的情种。”

        情种?傅小影大叹:“那还真是情种了!他上高三的时候光是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就有两个。”

        又有人表示欣赏了:“他高三的时候就这么有魅力啦?难怪现在这么迷人!”

        傅小影倒吸一口凉气,知道无论怎么说,也是做不通这群被男色和金钱迷惑了眼的女人们了,只求叶至谦不好看上谁才好,免得到时候惹来了一地的伤心还得怪她招来了这么一个大祸害!

        过了很多年之后,已经成为当红明星的田欣和傅小影聊天的时候偶尔还会提起这件事情。田欣总笑着说当时傻,看不懂男人的心思,其实叶至谦看她们和看傅小影时眼里流露出的光芒就是不一样的。

        傅小影只是很浅很浅的笑,不做评论也不感叹,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因为她明白,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成为过去,看懂了也好,不明白也罢。期盼,雀跃,不安,甜蜜,撕心,裂肺,最终构成了一副绚烂夺目的画,定格在某个时间,某个节点,回不去,也触不到,好像没有发生过,只是一场灿烂繁华的梦。

        时间的秘密(10)

        傅小影没想到和何佳佳的事情会传到大哥傅昊耳朵里。周末回家,他特意把她支到花房里说话。

        案几上的几盆白玉水仙已有盛开的迹象,暗香浮动,黄色的花心给整个被绿色覆盖的花房内增添了几分暖意。

        这画面让傅小影想起小时候,每次犯了错误,父亲傅远就会把她叫到花房,也不直截了当的批评她,而是拿着洒水壶把每一盆花都浇上一边,尤其对那几盆白玉水仙很上心。年纪小的时候她只觉得傅远是很喜欢那几盆白玉水仙的,后来慢慢长大,她也觉得傅远是很喜欢那几盆白玉水仙,但就会把这背后的故事列为深究的对象,然后乱七八糟想一通,偶尔出神了,傅远看了她好一阵子了,她才回过神,然后默默低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其实傅远从来不骂她,也不打她,只讲道理,一条一条摆出来,语气永远都是一个调子,没有平仄,大院里很多孩子都羡慕她有这样的父亲,至少不会拿着藤条赶着满院子跑,可她就是害怕这样的宁静,害怕这样不带任何感情的理性,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不应该发生任何的偏差,必须按照预定的轨道发展,稍有差池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今,傅远太忙,忙到连和她吃顿饭的机会都很少很少,更别提教育她。也不知道傅昊是什么时候接过傅远的‘职责’,也许是从她上大学起,也许更早,是从高三那次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的爱恋,反正她永远逃不掉的是那种让人看不透的目光不寒而栗的语气。到底是父子!而唯一不同的地方或许就是傅昊的眼神要更犀利,几乎让犯错的人无地自容。其实他也是有心软的时候,高中毕业那年,她想学表演,跟母亲赵云翎说,没用,她只能去找傅昊。她知道她很难像其他人家的妹妹一样对着哥哥撒娇,而且那个时候他刚和杜知音离婚,情绪不好,在家里很少开口说话,可她真的很想学表演,所以试着对他说出了心里的想法。那大概是他这一辈子唯一一次那么认真的看她,距离一点也不遥远,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兄妹。

        傅昊也似傅远一样,拿着洒水壶给花房里每盆花都浇了水,却不像傅远一般看着傅小影说话,而是背对着她,看着最中间的那一盆白玉水仙,吐词清晰且流畅。

        “加上上次在酒吧,这个月,你闹了两次了。”

        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可傅小影分明感觉到了周遭的空气都在一瞬间凉开了。她做不了任何解释,任何的解释也都只是多余。

        傅昊停了很久,然后慢慢回过身,看她的目光也像是倦了,大概是对她太失望,他说:“转业吧。”

        她身子瞬间僵硬,看着他,一个反对的字都说不出来。

        傅昊说:“爸爸本来是不同意的,但是长久这样下去,对你们单位,对爸爸,对我们家都不好。”

        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反正什么都是对别人,从来和她自己没有关系。她觉得累,有什么东西再无形之中给了她太多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

        晚上吃饭,她没有胃口,两岁多的小侄子傅日朗说:“姑姑,吃肉,肉好吃。”声音还不太流畅,仰着一张笑脸看着她,眼睛长得很像傅昊,也不知道长大了会不会也和他一样。

        赵云翎盛了碗汤给她:“不想吃饭就喝点汤。”然后又盛了碗给傅日朗,“朗朗,这个汤奶奶熬了很久了,你要多喝点哦!”其实她也就四十七八岁,加上生活富足,似乎是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事情。她皮肤很好,一双杏眼比傅小影的那双看上去要更加娇媚,只是不大爱笑,也不怎么喜欢说话,什么事情都看的很淡的样子。

        康肃丽连忙给赵云翎盛了一碗:“妈,您也趁热喝。我让人从加拿大给您带了花旗参,明天就让王阿姨炖只鸡,尝尝味道合不合。”

        傅小影看了康肃丽一眼,真是典型的北京人,不说进门没两年就为傅家添了个男丁,就单看处事也比杜知音要更胜任长孙媳妇这称谓。不知怎么的,她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康肃丽这样维持着这么大一个家族的门面没意思,杜知音之前那样唯唯诺诺的生活没意思,于是随便找了借口就出门了。

        她开着车在大街上四处晃悠,无意识下居然晃到了单位。她看着门上那一行大字,发了好半天愣,终于开了进去,然后上到办公室。

        这是她第一次晚上来办公室,平日里上班,她也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其实也不是她不想每天按时上下班,而是一开始所有人就把她套进了一个圈子里,因为她的不同,所以给她不同的待遇。久而久之,她也就懒得去融入他们,或者说,根本融入不了她们,然后过上一种只有自己的生活。

        她的东西少得可怜,能带走的装不满一个箱子,抽屉里放着半包咖啡粉,她没拿。那曾经是叶至谦最喜欢的,也是她最喜欢的,后来也一直喜欢,只是再喜欢的东西也要学着去割舍。就像是大二那年,她突然爱上了山楂,每天都要吃很多,就像是吃鸦片一样上瘾,然后某一天,苏程程问她,为什么这么喜欢吃山楂,她竟然答不上来。于是,她决定戒掉山楂,开始的时候很难,坚持到一个月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完全忘记了曾经那么疯狂的喜欢过山楂这件事。

        她给童希照、舒宝乐和苏程程都打了电话,也许这样突然的离开,她最该给这三位大学时代的同窗好友一个交代,毕竟她们曾经在一起经历那么多苦与累,酸与甜,那些挥洒着青春与热血的激情几乎让她忘记了一切伤心的过往,一心一意投入到那简单的生活中。只是这样的生活也结束了,那么快,那么突然,却又不可抗拒,她的人生明明还这样漫长,却总在不停的画着句号。

        众里寻他(1)

        chapter  2  众里寻他

        华灯初上霓虹在铺展

        是非黑白全给隐瞒

        十字路口

        人潮退又涨

        心事与谁有关

        圣诞狂欢夜正巧赶上赵老爷子的生辰,少爷小姐们再怎么贪玩,到了这会儿也都乖乖聚到老赵家。其实赵云翎本不是赵家的亲生女儿,是赵老太太的远房亲戚,但因赵家的真闺女嫁给傅远没两年就在生傅昊的时候难产死了,赵老太太又盼着有个贴心的人,所以过了几年便让已经十四岁大的白云翎才过继到了赵家,再后来,赵云翎也和赵家的真闺女赵心语一样嫁给了傅远。

        来拜寿的人不少,一拨又一拨儿的,傅小影也不是赵家嫡亲的,若不是灌着‘傅’姓,绝不会有如今这般打眼,而她也习惯了这样的谈笑风生和永远不会冷场的客套话。唯一能和她分个高下的就只有蒙家的二小姐蒙玮。一进屋就招去了不少人的目光。她也乐得清闲,干脆站在一旁看玻璃窗外后花园的小池塘,里边有几条鱼,时不时冒出一点红。

        倒是蒙玮先过来和她打招呼。一身浓烈的大红配上锃亮的黑色卷发,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属于二十七八岁女人的成熟魅力。

        傅小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才说了句:“好久没见了。”

        蒙玮却表现的和她很熟,笑着说:“是呀,你毕业之后就没见过面了。在部队还习惯么?”

        傅小影哑然,想起蒙玮当年是公费出国学医,在大院里风光的不得了,回来之后又在北京最好的医院工作,虽然世家出身,却比一般的子女要争气的多。圈里人人尽知的南蒋四、北蒙二的名号更是让她成为无数人心目中最完美的女神。而自己呢?别说给家里争什么光了,现如今连班也不用上了,真正一个大闲人。

        回家的路上傅小影没什么精神,歪着脑袋靠在后座上,愣愣看着过往的路灯。

        赵云翎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拍了拍她的头:“累了就睡会儿,睡会儿就好了。”

        她心里有点酸,靠在赵云翎肩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元旦前一天,杜知音搬进了新房子,找了搬家公司折腾了一天,全部东西都弄妥之后才让傅小影把杜明儒从医院里接回家。

        房子不大,也不是很新,朝向还不太好,但杜知音把它布置的很温馨,就是一个家的模样。

        买了菜,三个人在家里吃火锅。

        杜明儒神志不太清晰,总是把杜知音当做自己的老婆郁晴。看着这么大年纪的人却像个孩子一样撒娇,傅小影一点不觉得恶心,反而很羡慕,至少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爱的人也和自己在一起。

        进傅家大院的时候,傅小影遇上也刚回来的傅昊。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带着倦意,大概是到了年底总结性的工作太多,忙不过来。

        进了屋,傅小影给他倒了杯茶,他靠在沙发上,缓缓看了一眼,然后说:“换杯开水吧。”

        她懊恼自己的失误,自从杜知音离开这个家之后,傅昊就不再喝茶了,哪怕是最好的庐山云雾,他也再没有多看一眼。她不知道这其中又有怎样的故事,而属于傅昊和杜知音两个人之间的故事,也没有人再去,或者应该说再敢去探究。她又给他倒了杯开水,兑了些凉的,没那么烫。

        傅昊咕噜噜的喝了一大杯,静静的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预备上楼。

        其实他们之间的交流就真的是这么少,礼节性的东西太多,感情表露的太少,无论是一个人也好,五个人也罢,偌大的楼房,永远都是安安静静的。杜知音还在的时候,也是很喜欢陪赵云翎打毛衣的,通常很静,两个人不说话,偶尔聊到一些有趣事情的时候也会大笑,但那场景太少,所以显得不真实。她看着傅昊上楼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大哥。”

        感觉挺生疏的,语气也不怎么亲切。

        傅昊回过头看她,表情有一丝惊异。她停了很久,想说的话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说了句:“好好休息。”

        傅昊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回了句:“你也早点睡。”就上楼了。

        她突然想起刚和叶至谦分手的那段日子。其实整件事情傅家也就只有傅昊和赵云翎知道,没人敢捅到傅远那里,怕失了面子。赵云翎在这件事上几乎插不上话,傅昊成了主心骨。那大概是他第一次对她大吼,不是一条一条给她数道理,而那一个巴掌几乎已经贴到了她的脸上,可最终还是没有扇下去,他只是狠狠告诉她:“这个世上你什么都可以要,唯独不可以要叶至谦!”

        听起来挺哀怨情长的。

        世上的繁华万物,她什么都可以得到,唯有那个人,她碰不得,想都不可以想。

        那个时候,她真的是失了心神了,只觉得生命这样漫长,却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坚持下去的理由。可傅昊不会心软,把她关在家里,断绝了她和外界的一切联系。赵云翎心疼,可也不敢拿傅家的门面来开玩笑,只能不断的安抚她,一切都会过去,什么情啊爱啊的,都是空的。她终于彻底明白了‘身不由己’这几个字的含义。

        慢慢的,她不闹了,只是话越来越少,傅远偶尔在家吃饭,还会问她怎么突然变乖了。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勇气,就说,不想学表演了,要读军校,去西安。

        傅远原本就不太同意她学表演,也没问原因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去西安的前两个晚上,她一个人坐在花园里,很晚了也不想睡。傅昊回家,喝了点酒,少了平日里的那份严肃。她给他倒了杯水,他咕噜噜就喝完了,然后就上楼。她突然叫住他,原本是想说一番恨他的话,但看到他那张同样疲倦的面容的时候,所有的话又都咽了回去,换成了一句,好好休息。

        他怔了一下,然后露了个小小的笑脸,然后说,你也早点睡。

        她聚集在心里的憎恨一瞬间就消失了,她知道,他也没有错,只是做了一个大哥该做的事情,  把她拉回正轨,然后让这个圈子里所有的人重新过回预定的生活,不撕破任何一家的脸面。

        众里寻他(2)

        时间的手轻快的翻过二零零七年,进入二零零八年。

        傅小影在家里没安生几天就接到了舒宝乐和丁远航恋情告终的消息。她说了一大堆安慰人的话,可到最后,连自己都觉得这些话说起来干涩无味。好在舒宝乐身边还有个护花使者孙海博,她也没那么操心,反而是自己开车的时候不小心被人给撞了,然后风风火火的被送进医院,腿上打了个大石膏,蒙玮还成了她的医生,再然后,几乎闹得满城皆知。

        她也很长时间没像现在这样看电视剧,一部接着一部,大多都是苏程程推荐的,除了武侠片还是武侠片。蒙玮怕她闷,拿了一些杂志给她。其实来探望她的人很多,她一点都不会闷,偶尔还会觉得这样不间断的应付人太累,一听到有开门的动静,干脆就装睡觉。

        范黎绍来看她的时候,她也在装睡,可范黎绍不信,走到病床边上,细细看了她好一会儿。

        他的呼吸离她太近,不断有热气喷在她脸上,痒痒的,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睁开眼。

        他像是被吓了一跳,慌忙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又笑眯眯的看她:“我就知道你装!”

        她按了自动按钮,半坐起在床上,指了指摆的到处都是的鲜花和水果:“没办法,来的人太多了,想清净会儿都不行。”

        他笑,说:“幸好我是专程来探望别人,然后顺道来看看你,要不然我这诚心到了你这儿就白费了。”

        她看他到真是空手而来的,就说:“我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可别对我好,不然我就得寸进尺了。”

        他点头,又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弄的啊?想哪位帅哥去了?这么入神?”

        她哭笑不得:“别人非往我车上撞,我躲都躲不开!”

        他又笑:“这只能说明你吸引机太大了。”

        蒙玮巡房,看到范黎绍在房里,先是惊了一下,然后又像是什么都理解似的,说:“你来了。”

        范黎绍点头,不比刚才那样顺溜:“你是她医生?”

        蒙玮说:“就是骨折,也不严重。”

        傅小影觉得蒙玮的态度有点奇怪,范黎绍的表现也有点异常,心里猜测着这两人是不是有点什么。第二天庄早旭来看她,他和蒙玮、范黎绍都是同学,一听傅小影提起昨晚的事儿,就说:“他们俩就是都太骄傲了,谁也低不了头。”

        傅小影大约也就能自己把整个故事给想出来了。她觉得挺可惜的,好不容易遇上喜欢的,而且又门当户对,却败在了性格上,白白蹉跎了光阴。

        傅小影是在小年那天出院的。石膏还没拆,可她实在不愿意继续在医院住下去,赵云翎来接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坐在病床上看着外边灰蒙蒙的天,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外边有的护士在走廊里来回窜。她心里越发的不安,就支了王阿姨去探探情况。

        王阿姨去了挺长时间,回来告诉她,叶荣恒刚突然在家昏倒了,现正在急救。

        她一下子失了神,赵云翎连忙过来握住她的手:“小影,我们回家。”

        傅小影行动不方便,只能坐在轮椅上,赵云翎亲自推她。

        电梯是专用的,那么大,空空荡荡的,一直往下沉,就像傅小影的心一样。

        出电梯的时候,傅小影还是遇上了叶至谦。

        他神色匆忙,身后跟了一些人,几乎没有正眼看她就进了电梯。

        这画面太快,一闪而过。

        她闻不见他的任何气息,唯有那一双如同当年一样紧缩的眉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从来都不愿意想起那一天,努力的忘记,可没有人能帮她,连时间也不可以。她也曾希望和叶至谦订下娃娃亲的不是文景妍,而是自己。她甚至企图说服叶至谦和自己的爸爸,抛开那些陈旧的观念,让面和心不和变成面和心和,给她和叶至谦一个幸福的机会。可她回不到过去,也解不开两家长久以来累积的数也数不尽的恩怨。叶荣恒被气得心脏病复发的时候,她看到叶至谦紧缩的眉,就知道巨大的命运之手一早便给了她和叶至谦两条不同的路,短暂的交集,然后渐行渐远。

        傅小影没吃晚饭,赵云翎给她煮了点粥送到房里,开口第一句话就说:“他已经醒了。”

        傅小影一怔,缓缓抬头看着赵云翎。

        赵云翎把碗放在小桌上,坐在床边,拉着傅小影的手:“妈妈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小影,我们的人生不是只有爱情,而活着,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晚上做梦,傅小影梦见叶至谦了,却是六年前的模样,光是笑嘻嘻的看着她,也不说话。

        其实叶至谦正儿八经追她是大一第二个学期的事情了。寒假那么长时间,也不见得对她有多上心,就是时常招呼上一大帮子人去吃饭,找的地方都是犄角旮旯的地方,通常花在路上的时间比吃饭的时间还长。

        有次下大雪,他非说要去水库边上吃鱼。几个狐朋狗友就只有称自己闲得发慌的陆柏友愿意舍命陪君子,而她窝在被子里不愿意起来,他就给她打电话,一个接一个。她没办法,只能陪着一块儿。

        路上不好走,晃晃悠悠的,到了吃饭的地方都已经快两点了。

        三个人饿的不得了,狼吞虎咽的。

        陆柏友还有空怪叶至谦:“你这找的什么破地方,下次我可不陪你来了,让小影丫头陪你疯。”

        她不乐意了,忙说:“这么老远的,也别叫我,吃了的东西都消耗在路上了!”

        叶至谦笑:“找你可不容易,费了老大劲儿了。”

        她不明白,就问:“怎么不容易了?”

        陆柏友挟了一大块鱼头给她:“别听他瞎说,你这不是一个电话就来了嘛!快吃快吃,吃完了还得赶回去呢,下这么大雪,天暗了就不好开车了。”

        结果还真被陆柏友说中了,路上冰结太厚,天又是灰蒙蒙的,车子行驶的速度还不如步行。傅小影靠在后座上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还是在那条大路上晃悠。

        陆柏友正在讲电话,一听那口气就是在哄电话那头的美女,大约也就是晚上赶不回去吃饭了。

        傅小影有意编排陆柏友,就冲着叶至谦说:“你这回可把他害了,爽了美女的约,回去是要挨罚的。”

        叶至谦忙说:“后宫佳丽三千,好不容易被翻了牌子,哪儿还敢罚他呀!”

        傅小影笑:“也是,讨好还来不及。”

        陆柏友斜眼看两人:“你们这是故意给我下套呢?”

        傅小影摇头:“没,我就是特别钦佩你。”

        陆柏友笑:“你一小姑娘,钦佩这个干吗?过两年找个好男人把自己给一嫁,你这一生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傅小影大叹:“一个二个都是你们这样的,我敢随便嫁嘛!”

        陆柏友横了眉毛:“别看我像个花花大少爷,其实我很专情的。”

        叶至谦在一旁笑:“就是没遇上那个人而已。”


>        傅小影不看好,说:“要你真遇上了,都不知道是她走运还是倒霉。”

        陆柏友气结。

        叶至谦哈哈笑:“还是等你能遇上再说。”

        众里寻他(3)

        走走亲戚,吃个团圆饭,再和一帮人四处寻个乐子,傅小影觉得这寒假实在太短了,还没能玩个尽兴就又要再次踏进校园了。

        田欣对叶至谦的狂热态度在经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天之后得到了大幅度的降温。

        傅小影觉得奇怪,问她是不是寻到更好的了。她几乎是哭丧着脸,说:“我就算是像变成凤凰飞上枝头也得看看自己够不够的着那棵树吧。他们家那么显赫,哪能看上我这种小城市,小家庭出来的人!”

        傅小影拿了一大串芭蕉安慰她:“爱情这玩意不分阶级的。”

        田欣脸一横:“你跟他同一阶级,哪能明白我的心情!”然后又斜眼看她,“我看你们俩倒是挺门当户对的!”

        她差点被芭蕉噎到:“你想什么呢!他就是我一个哥哥而已。”

        田欣使劲拍她后背,说:“谁也不是天生就凑一对的,还不是相处相处感觉就来了嘛!”

        她哭笑不得:“你别自己吃不着葡萄就把葡萄往我嘴里塞。”

        这事田欣没再提第二次,课程安排的实在紧,每天都累的不行,回到宿舍倒床上就能睡着。傅小影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倒不是没想过,只是开学大半个月,叶至谦没找过她,连一大帮子人吃饭的时候也见不着他。她觉得他大约是投入全部精力去泡某个美女去了,那么也就压根不存在田欣说的‘相处相处感觉就来了’的假设了。

        没过几天,田欣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路人甲乙丙的角色,大周末的要去触电,傅小影不愿意早起,可又担不起田欣加在她身上的‘不热爱戏剧’的重大罪名,只能跟着一块去凑热闹。

        下了小雨,灰蒙蒙的,天气还怪冷,剧组在外边搭了棚拍戏,傅小影和田欣就真的是人肉布景,基本没有正面的镜头,穿的还少,几场戏下来,傅小影就开始打喷嚏了。她一感冒就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于是顾不上田欣的反对,连那少少的报酬也没拿就走了。

        就那么巧,出小区大门的时候遇上了叶至谦,他开着车,猛朝她按了好几下喇叭,她才回头看了一眼。

        天色不好,她头又有点发昏,压根看不清车里坐的谁。他缓缓把车开到她身边,放了玻璃,她才看清是谁,便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他让她上车,然后才说:“我来看看三期的房子建的怎么样了。”

        她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小区是力天集团的地盘,而他的大哥叶至韬是集团的一把手,他既然已经学成归来了,怎么也该到公司帮忙。

        他又问她:“那你怎么在这儿?”

        她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他皱眉看她:“你还能给别人当布景?”

        她笑,说:“我这不是为了积累经验嘛!万一有天真成了大明星,我也能给人说说我的奋斗史呀!”

        他把她狠狠夸奖了一番,然后问她想去哪儿吃饭。

        她看了手表,时间还真不早了,可她头晕晕的,没有胃口,就说:“不想吃,你把我放路边得了,我自个儿打车回学校。”

        他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不舒服?”

        她如实回答:“有点感冒。”

        感冒了,他更不同意让她一个人回学校了,非带着去喝粥,说什么喝点白粥能好些。可她似乎不合适这招,刚喝下去的白粥转眼就吐了出来,病情反而加重了。

        没办法,只能去最近的医院打吊针。谁知道感冒发烧的人一大堆,叶至谦就是有钱也开不到单间,傅小影实在没力气耗到下一家医院了,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就让护士给扎针了。

        她从小就不娇,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一见针头就赶紧撇过头,还做出一副要上断头台的表情。她反而是眼也不眨的看着那根细细尖尖的针往手背上扎。

        叶至谦看她认真盯着那针,笑嘻嘻的说:“你还对这玩意儿感兴趣?”

        她说:“小时候老师让我们说自己的理想,我还说想当医生呢!”

        他笑:“小时候的理想,那都是想想罢了,还不就是老爸老妈给加在你脑子里的。”

        她也觉得是,仰头看了他一会儿,就说:“你忙你的去吧!”

        他顺势往她旁边的空位一坐:“我没事儿。”

        她侧头看他,他也正好看她,因为离得近,她能清楚的看到他眼里的自己,这样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连忙说:“那你也别在医院耗着呀,要被传染了咋办?”

        他满不在乎:“就算是传染了,我也不能把你一个人撂医院啊!这太不仗义了,我做不来。”

        她知道劝不动他,干脆和他开玩笑:“那你去泡个小护士,免得坐这儿无聊。”

        他立马伸手戳她的头:“你这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她本来就头晕,又被他戳了一下,立马怪他:“你趁我生病欺负我!”

        他不搭理她,合上眼,往后一靠,开始养神。

        她也不开口了,学他一样闭目养神。这一闭眼,没过两分钟就睡着了,最后还是被叶至谦叫醒的。一睁眼就见他那张脸靠在她肩上,不对,是她靠在他肩上,她吓了一跳,连忙隔开距离。然后听到他一声怪叫。

        “傅小影,你做什么梦了?流了那么多哈喇子在我衣服上?”

        她朝他肩上看,还真是湿了一大片,比上衣其它地方的颜色要深了许多,形状像一朵梅花,还挺好看,感觉也不比这衣服原设计师的风格差多少。她忍不住笑,说:“呀,怎么突然长出一朵梅花了。”

        他要脱衣服,却被她拦了下来,她说:“外边冷。”

        他不解气:“总不能让我穿着这个出去吧?”

        她嘻嘻笑:“一会儿就干了,没关系的。”

        他恨恨地瞥了她一眼,说:“明天你必须买件新的给我,还得请我吃饭!”

        她觉得这损失大了,不就是流了点口水在上面嘛,干洗一下不就行了,这么贵的衣服,买件新的得花她多少口粮啊,还要请吃饭,简直就是趁火打劫!她试着跟他商量:“要不我拿回去帮你洗一下?”

        “不行!”

        “你这简直就是剥削劳动人民!我要给你买件新的,这个月就该绝食了。再说了,你这么一大资本家,犯得着跟我这种小平民过不去吗?说出去多折面子呀!”

        “你还是小平民?”

        她猛点头:“大不了我请你吃顿饭!”

        众里寻他(4)

        没想到叶至谦还真把这顿饭给惦记上了,第二天就给傅小影打电话,问上哪儿吃。

        傅小影感冒还没好利索,人又在和同学排戏,几乎忘了吃饭的事,一经提醒才恍然大悟,忙说:“我正在排戏呢,改天行不?”

        叶至谦一听,电话那头还真有男男女女闹腾的声音,又说:“那也要吃饭啊!你几点排完?我去接你。”

        她说:“指不定到几点呢,我可不敢把你饿着了。”

        他不理,说:“你不是还病着吗,那就去吃点清淡的。”

        她知道拗不过他了,只得答应。结果下午排戏的时候精神老不集中,不到六点就给他打电话,怕他找不到地方。

        谁知道他对这里还熟门熟路的,自个儿就找上来了。

        她连忙走到他跟前,问他:“你怎么知道在这儿?”

        他四下看了看这不大不小的舞台,说:“我自然知道。”

        她笑:“我到忘了这儿美女多,你确实该常来。”

        他做出要打她的样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编排我!赶紧忙你的去,别在这儿耗时间。陆柏友还等着我们吃饭呢。”

        她大叹:“还有这么个厉害的主儿?我这个月的日子没法过了!”

        陆柏友还真有意不让傅小影把这个月的日子过好,最好、最贵的菜都点上了,只剩下傅小影在一边心疼自己的荷包,末了,他还加上一句:“好不容易遇上小影请客,今天晚上必须把胃放开!”

        傅小影原本还感冒着就没有太大的胃口,加上大把花出去的是自己的钱就更吃不下了,基本是睁着两眼睛看着叶至谦和陆柏友,陆柏友也不心疼她,叶至谦吃到一半终于忍不住笑,说:“别苦着个脸了,今晚我请客。快吃吧。”

        傅小影还真是瞬间就燃起了进食的兴致,冲着叶至谦笑:“你早说嘛!”

        陆柏友极其鄙视叶至谦:“就知道你会心软!”

        其实傅小影也没觉得叶至谦的心有多软,狠起来的时候心比金刚石还要硬。就像是无数次的擦肩而过,他明明看到了她,却完全把她当做透明的人,再也占不得他心里半点的位置。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在他和她之间划出一道深深的界限,永世不相连。

        傅小影在电视里看到了叶荣恒参加某活动,这才终于放下了心。

        大年三十前一天,她要求提前拆除石膏,因为不想带着旧年的伤迈入新的一年。

        晚上一大家子人去老傅家过年,热闹的不得了。

        傅老太太在一众孙子孙女中特意把她挑了出来,说:“小影啊,过了今晚你可就迈入二十五岁了啊,自个儿的事可要多考虑考虑,你们这些叔叔、姑妈的,也要帮着张罗张罗,这么一标志的姑娘,必须得给我找个最拔尖儿的孙女婿。”

        六哥庄早旭在一旁笑:“姥姥,二十五岁还年轻着呢。”

        傅老太太不依:“我二十五岁的时候,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你们呀,就是太自由了,瞎闹腾,也不知道多生几个孙子孙女来讨讨我这老太婆欢心。”

        五哥连其白忙说:“原来姥姥是存着这个心啊!那还不简单,大家赶紧的生呗。”

        傅老太太故意瞥他:“我还没问你和江珂的事儿呢,你到还先开口了!也好,现在给我表个态,什么时候把她给哄回来。这么好一老婆,还让她一个人在广州,一点不知道珍惜!”

        这话打在连其白的软骨上了,他忙笑:“她性子太烈了,得给她多点时间反省反省自己的错误。”

        傅小影故意笑他:“五哥,你是怕五嫂不搭理你,折了面子吧?”

        连其白瞪她:“小丫头知道什么,我们这是距离产生美。”

        年夜饭吃的开心,各房人落实傅老太太的指示也相当尽心。大年初二就有人领着各式各样的青年才俊往傅家拜年。

        傅小影哭笑不得,又不好当面给人家难堪,只能一个一个陪着,赵云翎和康肃丽却是异常的热心,到了晚上还把这一天来访的人进行综合评定,排出个一二三名来。傅昊虽然觉得这事不太靠谱,但毕竟都是世家子弟,不能驳了别人的面子,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好不容易等到年初七,温睿和乔绯从上海回北京,傅小影终于暂时逃离了苦海,得以到外边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乔绯找到机会笑话她,说这两天傅家的门槛估计都被踏坏了,又问她有没有如意的。

        傅小影大倒苦水:“你也会说把傅家的门槛踏坏了,又不是真冲着我这人去的。这城里还有几个人不知道我夜夜笙歌?要真有人愿意娶我,而不是娶傅家的姑娘,那我没准就心甘情愿的嫁了。”然后又一脸欣羡的看着温睿和乔绯,说,“要再有个温睿就好了,那我们正好能凑成两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然后等生了两男孩就结为兄弟,生了女孩就结为金兰,一男一女就给他们订上娃娃亲!”

        乔绯忙和温睿隔开距离:“你要喜欢,随时拿去。”

        温睿在一旁做苦瓜脸:“小影,看到了吧,我一点地位都没有!”

        傅小影大笑:“别装了,谁要真动了你家温睿,你还不得拿出机关枪把她射成个大窟窿啊!”

        乔绯故作不屑:“你当那些小姑娘是真心要巴着他呀,还不是冲着钱。”

        温睿趁机讨好乔绯:“就是就是,哪能像老婆你这样真心爱我呢!”

        乔绯心花怒放的瞥他:“就知道贫嘴!”

        傅小影抗议:“哎哎哎,注意一下影响。少在这儿腻歪我!”

        温睿呵呵笑,然后突然起身了。

        傅小影回头往后看。

        叶至谦已经差不多走到跟前,依旧没有正眼看她。

        她连忙回过头,也不起身,一动不动的坐着。倒是乔绯已经站起来了,和温睿一起同叶至谦打招呼。

        “叶总,新年好啊。”

        傅小影心里很乱,只听到叶至谦回了句。

        “新年好。你们什么时候回北京的?”

        温睿说:“昨天回来的。”

        乔绯这才发现傅小影还一直低着头坐着,而叶至谦的眼神不经意的瞟到傅小影身上,她推了傅小影一把。傅小影遮掩不下去了,只能仰头看着叶至谦。

        其实也就是简单的对视,然后简单的一声“新年好”,可傅小影觉得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很努力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表情看起来也很平静。而叶至谦似乎很容易就做到了,他的眼蜻蜓点水般的掠过她的脸,然后自然的回到温睿身上。

        温睿忙着解释:“她前段时间把腿弄伤了,不方便。”

        傅小影觉得这解释多余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早就传遍了京城内外。他,叶至谦,就算不想知道大概也避免不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各种以讹传讹的说法。过程是怎样,结果又是怎样,其实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关系?他不会关心,不该关心,也关心不得。这就是他们之间的不相干,从开始到现在,再到未来,在一张看不到尽头的白纸上被旁人画出两条永不能相交的平行线,那么美,那么凄美。

        众里寻他(5)

        晚上傅小影没回傅家,和乔绯一块住在自己的公寓里。

        两个人往大床上一躺就开始聊天,聊了一大圈乔绯竟然拐到了叶至谦身上。傅小影这才想起乔绯的大堂姐乔然是叶至谦二哥叶至礼的老婆,两人算起来还是亲戚。

        乔绯对叶至谦的印象很不错,说:“你别看他还不到三十岁,做起生意来比那些老家伙厉害得多,要不然也不可能赚那么多钱,还把公司的名声弄得那么亮堂,一点也不输给他大哥。对了,我听说他和他大哥感情很好的,他大哥死的时候他比他爸还伤心呢!你们小时候不是一个院儿的吗?是不是这样的啊?他看上去那么冷漠的,真有那么丰富的感情么?”

        傅小影想起叶至韬,那个时候,院里的一帮小孩就数他最大,比傅昊还大两岁,而他与傅昊那种少年老成是截然不同的,更像是个大男孩,无论对谁都很好,整天都是笑眯眯的,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就经商了,还搞得有声有色,和旁人用来形容商人的老奸巨猾这词完全搭不上边儿,一度成为大院里家长们挂在嘴边的最典型的优秀代表人物,可这样响当当的人物还是抵不过天命。

        乔绯见她不答话,又说:“他和他老婆感情好像也很。都结婚四年了,也没传出他有什么花边新闻。不过也说不定,也许是他隐藏的好。我见过她老婆几次,倒是真挺漂亮的,又温柔,就是右手好像有点问题,连勺子都拿不动呢!”

        傅小影翻了个身,终于插话:“你怎么突然对他那么感兴趣?”

        乔绯答:“我对帅哥都感兴趣!”

        傅小影气结:“难得温睿还能这么宠着你。”

        乔绯嘻嘻笑,又问她:“唉,你和范黎绍是个什么关系?”

        傅小影回过头瞥她:“什么什么关系?”

        “还装?你们要没关系,你干吗和何佳佳闹那么一场?”

        “得,我看我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你不用解释。食色性也,我能理解你。”

        “狗屁!你理解什么呀?”

        “喜欢帅哥呗。”

        “进行下一个话题。”

        乔绯更加得意了:“傅小影同志,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傅小影抓了被子蒙住头:“乔绯同志,我跟你没有共同语言!”

        谁知道傅小影第二天回来正巧遇上范黎绍来家里拜年。

        他带了不少东西,客客气气的,跟那些踏破门槛想着娶傅家姑娘的青年才俊差不多模样。/>


        傅小影只想笑,可一直等着赵云翎起身亲自去泡茶,才告诉他:“你来的真不是时候。”

        他不明白:“怎么?有贵客?需要回避?”

        她摇头,指了指在忙活的赵云翎,说:“把你当登门提亲的了。”

        他恍然大悟,笑说:“这么点东西就能把你们家打发了?那也太容易了。”

        庄早旭一家也赶上一块儿来拜年了,范黎绍理所当然的留下来吃晚饭。

        傅远和傅昊都不在家,赵云翎很少管事,康肃丽俨然成为家里的女主人。傅小影突然想起杜知音,开年还没去过她家。吃饭完她把范黎绍拉到一旁:“一会儿你送我去个地方。”

        范黎绍笑:“行呀!你们家这么多司机不用,用我,那可是我的荣幸。”

        庄早旭见两人在一旁打商量,不失时机的问:“你们俩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范黎绍笑:“秘密来的,不能告诉你。”

        傅小影顾不上庄早旭的想法了,只点头。

        结果范黎绍也就真只给傅小影当了回司机,进了杜知音住的小区,她就吩咐他,在楼下等她一会儿,绝对不超过二十分钟。

        他心里也不是没有疑问,可终究没开口问她,只说:“不急,我在这儿等你。”

        她点头,不知怎的,心里很是信任他。

        到底是过年,各家各户的门上都贴了不少吉祥喜庆的对联,给原本有些破旧的楼房带来了一丝新气。

        傅小影在杜知音家坐了一会儿,又给杜明儒拿了个红包,杜知音不肯要,傅小影硬把它塞到杜明儒手里,说:“这是给伯父的,你给他多买些补品。”

        走出杜知音家的小楼,傅小影心里酸酸的。

        她行动不太方便,范黎绍连忙下车扶她,见她情绪不太高,就说:“大过年的,要不找几个人一块儿去唱歌?热闹热闹。”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还不如去喝酒,更热闹。”

        他不可置信:“你脚还没好呢!”

        她答:“喝酒又不用脚。”

        范黎绍觉得自己真不该提什么狗屁建议,应该安安稳稳把傅小影送回家,可她这会儿已经是铁了心要去酒吧玩,他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半推半就的把车开到了酒吧。

        这里一如往常的热闹,男男女女,认识、不认识的,都能扭到一块儿。

        管事的经理姓王,在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傅小影,立马迎了上来,把她和范黎绍带到预留好了的位子,然后问她:“傅小姐今天还喝红方么?”

        傅小影点头,又说:“拿几样小点来。”

        范黎绍一直看她,等王经理离开之后才说:“小丫头混的挺熟啊!”

        她笑,大声说:“我是常客。”

        她还真是没骗他,不只是王经理,就连送酒的小妹都对她特别客气,时不时还有舞池里蹦跶的人过来和她打招呼,俨然就是这场子里的女王。其实他也喜欢玩,但不太来酒吧,倒是经常去夜总会之类的,总觉得这儿吵,说起话来都不得不加大分贝,心跳的频率都会被搅得乱七八糟。他想不通为什么她就这样喜欢,听着音乐就不由自主的律动起来,若不是脚上有伤,她肯定已经奔到舞池里去了。

        没过多久,庄早旭给范黎绍打电话,里边太吵,他只能跑到隔壁的聊吧。这里倒是安静了不少,他刚接上电话,就听到庄早旭噼里啪啦的问他。

        “你是不是还和小影在一块儿啊?在哪儿呢?在干吗啊?什么时候回来?你小子可别给我乱来啊!”

        范黎绍只觉得晕乎,说:“你妹妹非要来酒吧,我拗不过。”

        谁知道庄早旭反而放了心,说:“原来在酒吧啊,那没事,她熟的很,你们慢慢玩。”然后又想起什么,“对了,她前不久在酒吧和别人闹了点不愉快,你可看紧了啊,别再捅娄子了。”

        范黎绍说:“这你放心,就算有酒瓶子砸下来也得我先挡着呀!”

        结果他刚挂完电话,转身,老远就看见两三个人把傅小影给围住了,不像是打招呼的,大约就是那些所谓的不怀好意的人。

        他连忙往过走,可和旁边走过来的人撞了个正着,一抬眼,才发现竟然是陆柏友,而后边站着的人是叶至谦。

        众里寻他(6)

        不是冤家不聚头。

        可范黎绍这会儿没空和陆柏友算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只瞥了他一眼,就要走开。

        陆柏友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待遇,一手把范黎绍拉了回来,以及其藐视的眼神看他:“这不是范家的老二么?长没长眼睛?撞到人不知道道歉啊?”

        范黎绍冷笑:“跟你道歉?我犯得着么?”

        陆柏友一扬眉:“我看你出国这么多年,是把中国的礼仪给丢光了吧?”

        范黎绍甩开陆柏友的手:“怎么也比你好点!”

        还是从两人中间匆匆挤过的王经理打断了这纠葛,因为傅小影那块儿又多聚集了几个人,态势不妙。

        陆柏友这才注意到了傅小影,也顾不上和范黎绍斗嘴了,连忙走过去。

        范黎绍被他抢了先,立马跟上去,倒是也看到这情形的叶至谦反而立在原地不动,只是默默的看着前方。

        傅小影心情不好,说话的口气更不好,陆柏友和范黎绍刚走到她跟前,就听到她朝着那几个人大吼:“别给脸不要脸,把我惹火了,没好处。”

        范黎绍认得为首的那人,叫徐前舜,他老爸刚调到京城,他本人在做建材生意,他们一起吃过一次饭,人很多,也不算是相熟。他喝了不少酒,也不知道是怎么和傅小影发生了争执,只听到他大笑:“呦?性子这么烈?难怪他们都说谁能把你弄到手就能在京城排上名儿。我也没觉得长得有多漂亮啊,嗯,身材倒是还可以,就是不知道脱了衣服。”

        话还没说话,陆柏友上前就是一个大耳光甩在徐前舜脸上:“你算哪根葱?这话也敢说!”

        徐前舜被陆柏友一个耳光扇懵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指着他:“我认得你,你是陆,陆柏友。专门仗着家里的权势横行霸道!”

        王经理怕是又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连忙上来劝解:“陆少,您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我立马让保安把他们赶出去。”说罢就招来几个保安。

        可陆柏友不肯罢休,上前拎着徐前舜的衣领,狠狠道:“你认得我最好!我今天就让你彻底明白什么叫横行霸道!”

        徐前舜也带了一些人,眼见这情况,连忙上来帮忙。

        陆柏友一把推开徐前舜,瞥了范黎绍一眼  :“哥哥我今天没空跟你玩儿了,改天再找你算账!”

        范黎绍慢条斯理的挽袖子,顺势撂到一个人,说:“小影是我带来的,这帮人理应由我料理。”

        陆柏友眉毛一横,看了傅小影一眼,手里忙着打架,嘴里忙着问:“你怎么又和他在一起啊?”

        傅小影哭笑不得,都到这份上了,陆柏友还有心思关心这个?

        范黎绍不满意了,说:“你这什么意思?”

        “没意思!就是看不惯你。”

        “陆柏友,存心结新梁子的吧你!”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肯让谁,手里的人都成了发泄的对象,全部打趴之后还在数哪几个是自己搞定的。最后竟是范黎绍比陆柏友多一个,陆柏友不服气了,指了在人群之后的叶至谦:“叶至谦,你过来给评评理!”

        傅小影这才发现叶至谦也在场。可他站在那么远的地方,被那么多人挡着,目光也不怎么关注,仿佛这只是一桩再平常不过的打架斗殴,和他沾不上一点关系。他甚至不屑于看热闹,眉宇之间透着一丝丝不耐烦。

        但是她的心依然在瞬间缩紧了,在见到他的瞬间,然后眼神不自觉的就落在他的身上,他不正视她,她反而更能光明磊落的注视他。

        叶至谦终于走到中间,却没心思理会陆柏友和范黎绍打架的输赢,只是轻轻扫了徐前舜一眼,然后看着王经理,说:“这样的人,以后别让进了,免得累了招牌。”

        王经理连连点头,招唤保安把徐前舜等人拖出去。

        徐前舜接二连三的被人奚落,心有不甘,抄起手边的碎酒瓶就往离的最近的傅小影头上砸。

        陆柏友和范黎绍都离得远,傅小影心神又不在身上,还是叶至谦反应最快,一转身把傅小影的头抱在怀里,一手挡了上去,玻璃瓶正好砸在他手背上。

        那动作太快,在场的人都傻眼了,那血流的也快,才一眨眼就泛开来。

        陆柏友真是火了,抄了凳子就往徐前舜身上砸:“你他妈的真不想活了!不想活就支个声,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如愿!”

        范黎绍也生气,可还知道拉着点陆柏友,免得他下手太重。

        傅小影缓了一会儿才察觉刚才发生的事情,可叶至谦很快就放开了她,然后退了一步,把受了伤的手放在身后。

        她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怔怔的看着他,然后听到他说:“别打了,走吧。”他的声音依旧很平静,眼睛依旧不看她,就像是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陆柏友把凳子扔到一旁,冲着徐前舜大吼:“给你三天,三天之内从北京自动消失。”

        受伤了叶至谦反而什么狠话都没说,只在众人的目光中离开,陆柏友见这情况,匆忙跟傅小影说了句,“我和他去医院。”然后也走了。

        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傅小影和范黎绍。

        好在这次带队的又是上次那位吃了亏的便衣警察,加上有王经理在一旁解释,傅小影和范黎绍连警察局都免了去。

        范黎绍见酒吧被弄得乱七八糟,少不了又要停业几天搞装修,于是拿了名片给王经理:“你把今天的损失都算好,明天来找我。”

        王经理不敢接,说:“这钱我们不能要。”

        范黎绍皱眉:“为什么?”

        王经理想了想,还是说:“这个不方便说。”

        范黎绍没多问,这个世界之所以是以现在这种模式存在,自然是有它运转的规则,很多事情既然不该他知道,那最好就不要去深究,免得自寻烦恼。

        傅小影还坐在原地发愣,可又不像是被刚才的事吓到了。

        范黎绍试着跟她开玩笑:“你六哥刚还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好好照顾你,这回我可算是没完成好任务,还给你添了一笔麻烦。”

        傅小影转眼看他:“是我给你添了麻烦才对。”

        他摇头,笑,说:“你这段时间可就真是红了,估计不用等明天,圈里都传开了。”

        她苦笑:“我是习惯了,就怕影响了别人。”

        他看了她一会儿,才说:“陆柏友也不像是会在乎这个的人。”


r  />        她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笑,然后起身,说:“他比较倒霉,两次打架都在场,逃都逃不掉。”

        不知道为什么,范黎绍觉得傅小影笑起来的样子很不开心,不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好像是经历了太多尘世间的磨难,其实她也才二十四五岁,可他看不到她眼里应有的光芒。

        众里寻他(7)

        陆柏友和叶至谦去就近的医院处理伤口,正巧遇上海一值夜班。她和他们也是在大院里一块儿长大的,在为数不多的女生里算是最能和他们闹到一块儿的,一见叶至谦那手背就开始叨叨:“这咋了?和谁打架呢?还挂彩了?这不是你作风啊!”

        叶至谦笑。

        海一又问:“我都多少年没听说过你打架了,还当你金盆洗手了呢,今儿怎么又破戒了?”

        陆柏友插话:“哪儿那么多问题啊,赶紧的先给人家弄弄,这么血淋淋的,你也光是看着,一点医生的仁爱之心都没有!”

        海一瞥了陆柏友一眼,开始帮叶至谦清洗伤口,又说:“这么多碎口子,是被玻璃瓶砸的吧?是在酒吧?谁那么大胆子?连你也敢动?”

        叶至谦笑,说:“误会而已。”

        海一不信,陆柏友忙说:“海一,我发现你十年如一日,以前怎么爱管闲事,现在还一样!”

        海一不满:“你还不如十年前呢!”

        叶至谦觉得伤脑筋:“行了行了,再说下去你们俩该人身攻击了。海一,这事你别跟人说。万一听到什么风言风语的,你也别跟着掺和,就当是帮了我一大忙。”

        海一笑眯眯看他:“打了架还怕别人知道?叶至谦,我发现这几年见你一次你变一个样,别哪天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叶至谦有些恍然,半天没答上话。

        陆柏友开车送他,问他回哪儿,又不等他答,就说:“你这样还是别让小妍看到了,免得生出枝节。三环边那房子还在不在?离这近,要不送你去哪儿?”

        那房子,叶至谦也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过了。他的住处多,那里虽然是位置好,但房子不大,一百来平米,是他刚回国的时候买的,不回叶家就住那儿。可后来就不住了,也不常去,里边的装修都老旧了,也不找人重新整一整,就像是遗弃了它。

        前不久二嫂乔然问他在三环边上是不是有一处房子,她调了新单位,离家里远,却离那儿近,她中午没有休息的地方,就想问他借那房子用用。

        他想也没想就告诉她,那房子漏水,短时间不能住,然后又给她找了套新的。

        其实亲近如陆柏友也不知道,那房子里有太多的回忆,属于他,属于他和傅小影。他妄想把它们全都锁起来,任何人都不得窥视,包括自己。

        他最后也没同意去哪儿,而是去了另一处房子。

        一直到正月十五,傅小影几人在酒吧闹的那一出事儿都没有在城里传开,她放了心可又有点小小的失落。

        晚上庄早旭请吃饭。三三两两的来人都带了伴儿,唯有傅小影和范黎绍两人打单,众人开玩笑要两人凑个对儿的时候,蒙玮来了。

        大家一下子没了音,关注的目光全都落在蒙玮带来的外国友人身上。

        傅小影不由自觉的朝范黎绍看,可不见有什么难过的神色,反而比谁都热情,窜到蒙玮面前,笑嘻嘻的问她:“可以啊,小玮,什么时候找了这么一大帅哥,也不通知我们,来,快给介绍介绍。”

        蒙玮笑了笑:“丹尼斯?李,我们医院脑外科副主任。”

        傅小影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朋友聚会,然后介绍自己的另一半,再然后所有人很投机的开始聊天。可今天的感觉有点怪,可能是因为她所知道的一点点关于范黎绍和蒙玮的往事,也可能是因为范黎绍表现的太过热情,还可能是蒙玮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

        结果拼酒的时候范黎绍喝多了,可也不是拉着应该是情敌关系的丹尼斯?李喝,而是抓着庄早旭不放,一杯又一杯,有种不喝进医院不罢休的气势。

        庄早旭实在经不起他折腾,只好找傅小影帮忙。

        傅小影终于确定了什么,干脆直接要害,凑到范黎绍耳边:“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马上送你回家,二是我立刻告诉蒙玮他对她余情未了。”

        范黎绍一下子清醒了,看了傅小影好一会儿,然后冲着一众沉浸在歌舞升平中的人:“你们慢慢玩,我先走了啊!”

        庄早旭没想到傅小影这么容易就把范黎绍给了结了,出门的时候还问她是使了什么招儿。她笑而不答,特意看了蒙玮一眼,说说笑笑的,好像一点都没有在意范黎绍的中途退场。

        范黎绍大约是介意刚才傅小影要挟他的事儿,一路都不让她扶,歪歪扭扭在前边的走着,还要自己开车。

        傅小影终于上前拉住他,笑嘻嘻的问:“怎么?气我看穿了你?”

        他不理她,拿了钥匙开门,可怎么也对不上口,他把钥匙往草地里一扔,然后整个身子靠在车上。

        她又把钥匙寻了回来,静静的看他,也不说话,只是笑。

        他与她对视了好一会儿,终于也笑了出来,然后一巴掌遮住自己的脸:“这回可有的你笑话了。”

        她却停了笑容,突然问他:“你们为什么分手?”

        他放下手,认真回答她:“谁跟你说我们在一起过?”

        她愕然,他料到了这表情,呵呵笑,说:“你信不信,其实我也不是有多么多么喜欢她,就是心里总觉得放不下。要真是遇上喜欢的了,哪儿能有别人的份,老早把她锁在家里了,别人想看一眼都不行。”

        她失笑,过了很久才冒出一句:“你还真够伤人的,肯定会有报应。”

        圈子不大,傅小影和范黎绍的关系被传的神乎其神,连康肃丽也忍不住关心起来,趁着四下无人悄悄问傅小影,是不是正儿八经谈上了。

        傅小影也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倒是习惯了,就说:“日子长了你就清楚了。”

        周末傅小影和舒宝乐逛街。

        舒宝乐突然说起自己过不久要和孙海博去广州了。

        傅小影觉得这事来的太快,可又觉得舒宝乐离开这个伤心地,去到另一个城市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是一件好事,何况童希照也在广州,两个人也能有个照应。

        众里寻他(8)

        原先的车是作废了,傅小影琢磨着买辆新的,蒋婉仪一听她有这打算,很积极的陪着一道去挑。

        她一贯喜欢跑车,即便日常交通已经拥挤到正常行驶都是值得暗自庆幸的事情,但到了深夜,风驰电掣地开上一段就足已。经理知道她的脾气,介绍的都是她大约能看得上的。

        琳琅满目的,蒋婉仪看的都心痒,叨叨着过两天也要换一辆,却又烦恼着不知道该那一种好。而傅小影一眼就看中了银色的捷豹XK,又懒得和蒋婉仪一块接着看,干脆跑去休息室等她。

        谁知道一推门就看见了文景妍。

        她正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听到开门的声响之后,缓缓抬头。动作那么优雅,笑容可掬,一点不负名门淑女这四个字。声音也是柔柔的,像是徐徐的晚风,她说:“小影。”

        傅小影迟疑了一下,还是大方地迈了步子,轻轻说:“好巧。你也买车?”

        文景妍点头,指了旁边的沙发椅示意傅小影坐,然后又让房里的工作人员给她倒了水。

        傅小影没喝,把杯子放到茶几上。

        文景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好久没见你了,气色好像比以前要好些呢。”

        傅小影应了声。

        文景妍又问:“选了什么车?”

        傅小影如实说,文景妍笑:“你还是喜欢跑车。”

        傅小影顺口问:“你呢?喜欢开什么车?”

        文景妍不由自主的缩了缩右手,说:“我买给翘翘的。”

        傅小影看到她那一个小动作,转了话题,说:“她现在挺红的,刚毕业没多久就接了那么多戏。”

        文景妍微微笑,说:“就是脾气不大好。”

        傅小影想起前两天杂志上刊登的关于韩翘和田欣当众吵架的消息,只觉得这两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遇上了难免有摩擦,倒也不可能是一方的责任,就说:“她刚出道,不谙世事,长大一些就好了。”

        两人不咸不淡的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傅小影觉得蒋婉仪实在是个磨人的主,好半天也不见她选好,自己这儿又不好意思走开,反倒是文景妍接了个电话,说有事先走了,这才让她松了气。

        结果文景妍前脚刚走,蒋婉仪后脚就踏进来了,开口问她:“那是不是文景妍?”

        她点头,咕噜咕噜喝了那一杯水。

        蒋婉仪觉得奇怪:“她右手不是受伤了,不能开车吗?来这儿干吗?”

        她说:“买给韩翘的。”

        蒋婉仪怪叫:“韩翘?”然后又猛地想起了什么,问,“你是说她买给她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韩翘?”

        她连忙朝蒋婉仪做出嘘声的手势:“你能不能小声点!”

        蒋婉仪吐了吐舌头,忙说:“她们的关系很好么?不是说文家和韩家当年还因为这事翻脸了吗?怎么这会儿又热和上了?”

        她懒得解释,只说:“人家家里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没过两天,和韩翘发生不和而搞得上了报纸的田欣给傅小影打电话了,说是好久没见面,一起出来吃个饭。

        正宗的日本料理,还是两人在一块儿学表演的时候经常去的那一家,只不过如今买单的主由傅小影变成了田欣。

        为此田欣大声呱呱,说什么还不如倒回去读书呢,吃喝拉撒睡全都可以寄托在傅小影身上。

        傅小影不理会她抗议,说:“你小声点。别以为坐在包厢里就没有狗仔队,万一把你这横样给拍下来了,损了淑女形象!”

        田欣眉毛一横:“我跟韩翘吵架的照片都上了好几天头版了,哪里还有什么淑女形象。”

        傅小影笑,说:“你也确实不小心。”

        田欣不满,放了筷子:“要不是那丫头仗着家里有点什么,得寸进尺,我犯得着跟她计较么?”

        傅小影瞥了她一眼,说:“你既然知道她家,就更不应该跟她争,由她去呗,你又少不了什么。”

        田欣不解气,说:“叶至谦这样说就算了,怎么你也这样想?太不挺我了。”

        傅小影抬头看她:“你怎么遇上他了?”

        “有钱人一向是那些party争相邀请的对象啦!哎,好歹你们俩当初在一块儿的时候,我没少费力吧?他不帮我就算了,还存心来气我?总不会是看上了韩翘吧?”

        傅小影怔了一下,说:“他也是为你好。出来演戏,哪一样不是要小心翼翼的,结个对头能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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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欣皱眉看她,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重新拿起筷子:“说得倒轻松,要你当初没退学,进了娱乐圈,我看你能不能和那样的人相处得来!”

        傅小影从小锅里拿出酒瓶,给她满上了sake,又给自己满上了,然后端起,一仰脖子,尽数灌入口中。停了很久才说:“我终归是走了另一条路,没有那样的假设。”

        两人聊了很长时间,差不多到店面要打烊了才离开。田欣喝了酒不敢再开车,叫了助理来接她。

        傅小影一向没有喝酒不能开车的概念,也就没有那么多约束。只是时间还不晚,不到十一点,回去也没意思,可她又不想去酒吧,干脆在街上溜达。

        打开收音机,是许茹芸的一首老歌,《众里寻他》,真是应情应景,听着就让人发酸。

        她握着方向盘,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缓缓掠过一盏又一盏路灯。她轻轻一转眼看见路边有个买花的女孩捧了一大束未卖出的各种花。其实那些花并不是开的很好,花类也很繁杂,什么颜色都有,而那两朵蓝色矢车菊被夹在中间,并不显眼。

        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把车开到一旁,打开车窗,朝那女孩招了招手,然后从钱包里抽了一张钞票换了那两只矢车菊。

        女孩要给她找零,她摆了摆手。

        她从来没有给自己买过花,以前有很多人送,现在有更多人送,可除了叶至谦,就再也没有人给她送过矢车菊。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种花,花店里也少有,叶至谦第一次送她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这是什么花,也不觉得有多好看,花瓣不够饱满,干干的,像是缺水。可到现在,再没有人送这花给她了,她又觉得这花好像格外的好看。

        她记得第一次收到这花是二零零二年四月的第一天,愚人节,叶至谦那天跟她表白。

        众里寻他(9)

        傅小影就猜到一向不安分的田欣不会放过愚人节这个整人的大好时机。

        她在食堂吃早饭的时候果然接到田欣的电话,火烧火燎的告诉她,班导让她马上到去校门口接个人。她细嚼慢咽的解决了嘴里的馒头,然后告诉田欣:“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对了,刚才在宣传栏看到一张甄选话剧角色的海报,你不是很想试试这个吗?赶紧去看看。”

        田欣信了这话,匆匆挂了电话,结果十分钟之后又重新打了回来。她还在吃饭,接了电话还是一本正经的口气:“怎么样?找到没有?”

        田欣愤恨:“你丫的,骗我!”

        她梨涡浅笑:“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天下来,这一招用了不下十次,到最后她都懒得浪费唇舌了,结果叶至谦打电话来,说是在校门口等她去吃饭,她直接就说:“你要不想被我骗,就别骗我。”

        他一下子就飙高了音调:“谁骗你了,我真在,你赶紧来。”

        她将信将疑,走到校门口也不见叶至谦那乍眼的车,顿时就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刚预备往回走,就被拉了回来。她猛地回头,看见叶至谦正冲她笑。

        “你看,我没骗你吧。”

        她很奇怪:“你车呢?”

        他老实回答:“上午给人撞了一下,送修理厂了。”

        她笑:“不是你撞别人?”

        他瞥她:“目前为止,我还是很遵守交通规则的。”

        她问:“那你这是打算请我上哪儿吃饭?徒步?就近?”

        他说:“我都这么大损失了,怎么也该你请吃饭吧。”

        她平日里也吃了他不少,很爽快就答应了他的要求,可她身上没带多少钱,就在学校附近随便找了家饭馆。他也不像平常那样挑剔,跟着就进了饭馆。

        吃湘菜,辣椒够味儿,两人吃着倍儿过瘾。

        他趁着喝水的空档看她:“跟你说个事。”

        她连眼都没抬:“说。”

        他看了她一会儿,又重新拿了筷子:“我喜欢你。”

        语气一点都不严肃,和正儿八经的表白相去甚远。

        她压根没当真,笑嘻嘻的看他:“你这骗人的招儿太旧了。”

        他突然严肃起来:“我没骗你。”

        她一下怔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可他却又哈哈笑了出来,她知道自己上当了,立马狠狠瞥了他一眼。

        他连忙哄她:“别这么小心眼。”

        她哭笑不得,只得说:“赶紧吃你的。”

        最后还是叶至谦买的单,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有他的地方,怎么能让傅小影掏钱,传出去太折面子了。

        傅小影倒也心安理得,走到学校门口了,顺口把他夸了一下,说是还算有绅士风度。

        他得意了,非要把她送到宿舍楼。

        入夜天凉,她只穿了一件薄毛衣,禁不住风,两只手交叉抱着。他脱了外套往她身上轻轻一搭。

        她仰头看他,路灯那么亮,他整个人被一层光包围着。她闪了神,却又恢复的极快,然后轻轻说了声:“谢谢。”

        他笑,突然大步走向路边的长椅。她不明白,微微侧身看,待他转身,她才发现他手上已经多了一大束蓝色的花。

        她倒吸一口凉气,而他已经走到了她跟前,就像是无数的电视剧里出现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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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像是个羞涩的孩子,可看她的目光却很炙热,她连呼吸都忘了,只怔怔的看他,然后听到他大声的告诉她。

        “傅小影,我喜欢你。”

        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脸上的表情来不及呈现她内心的窃喜,只嘟嘟说:“开这玩笑,我真生气了。”

        他连连摇头:“我是认真的。”

        他绝对是认真的。

        因为她刚踏进宿舍,就看见满屋子的蓝花,和他手上捧着的那束一模一样。

        田欣从花丛里伸出一个头,笑嘻嘻的看她:“早知道叶至谦喜欢的是你,我才不浪费那么多细胞搞单相思呢!”

        她还没缓过神,傻傻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问田欣:“这花儿是什么时候弄的?”

        田欣抽了一朵最大的送到她面前:“你前脚刚出去,花店的人就来了。要不是叶至谦事先跟我打了招呼,我肯定被这阵势吓倒了。不过你说,他为什么不送玫瑰什么的呢?我问了花店的人,说这是矢车菊,并不常见的。不过这也挺标新立异的。”

        她也不知道,只觉得脑子里有些乱,又问田欣:“他真说喜欢我了?”

        田欣一巴掌拍在她头上:“他跟你表白,又不是跟我,我还没问你细节呢,你倒反过来问我了?快说,现在什么感觉?”

        不可思议。

        这大约是傅小影现在唯一能说出来的词儿。她并不是神经大条的女生,从小到大,那些对她表现出若隐若现好感的男生她心里一清二白的,怎么说也算是在这方面有一定经验的。可这次,还真是马失前蹄了。若不是叶至谦突然演了这么一出,她大概永远都看不出他对她还存着另外的心思。她真的惊讶的不得了,以至于刚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傻傻地跑回宿舍。

        田欣见她不回答,怪叫:“你不会拒绝他了吧?傅小影,你这天杀的!”

        她连忙摇头,田欣又问:“那你喜不喜欢他?”

        她摇头,点头,又摇头,又点头。

        田欣双手捉住她的脑袋:“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你什么时候变这么犹豫了?”

        她也觉得自己失常了,没有了平日那份果敢,大约也就是一时没转变过思想。

        结果她一个晚上都没睡好,躺在被矢车菊包围的房间里,满脑子都是叶至谦的模样,早上还起得特别早,换了衣服去晨跑。

        一下宿舍楼,就见坐在过道那边的长椅上睡着了的叶至谦。

        她一下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来。她细细的看他,只觉得这睡觉的姿势很不好,一会儿脖子肯定会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怵了一下,然后就醒了,他很无意看了旁边的她一眼。

        她冲他笑,两个小酒窝那么甜。

        他不由也笑了。

        太阳刚刚好升起,金线一缕一缕的照在他们身上,那么温暖。

        众里寻他(10)

        就这样开始了。

        他偶尔冒充学生和她一起上大课,无奈被老师发现了就装作走错教室,然后溜出去等她。

        她偶尔客串售楼小姐,把他家的楼盘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他有空时会像个观众一样坐在台上看她排戏,然后把她接到的那些路人甲乙丙的角色统统推掉,拍着胸脯说,等她毕业了就把她娶回家,别的男人呐,都不许看。

        她有空时会陪着他四处找好吃的小店儿,然后对老板死缠烂打,非要学会了那一道菜的做法,再然后说,等她哪天兴致好了,就拿他当白老鼠。

        陆柏友是朋友圈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两人好上了的事儿,一起吃饭的时候还不大愿意相信,扯着怪嗓子问傅小影:“小丫头,你这阵地真被他攻下来了?”

        傅小影光是笑,叶至谦插话:“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能骗你不成?”

        陆柏友眯眼看了看两人,终于叹了口气,冲着傅小影说:“不管怎么着,我也算是叶至谦的从犯,要真有天大的事情砸下来,我怎么也得分担一半儿。”

        傅小影看了叶至谦一眼,笑嘻嘻地说:“能有什么天大的事,大不了就是散了呗,我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还能寻死觅活不成?怎么潇洒怎么过!”

        陆柏友像是松了口气:“这话我可记住了。”

        叶至谦不乐意了:“你怎么就没个好话!就不能祝福祝福我们?”

        陆柏友连忙改口:“行行行,我啊,祝你俩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傅小影后来想,当初陆柏友还是比他们看得要长远一些。

        和叶至谦分手的时候,他也来过家里看她。那时她已经被傅昊关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没怎么进食,整个人憔悴的不得了。

        他在房里坐了好一会儿,也没说话,比她还要安静,最后要走了,才跟她说。

        “没想到你会这么难过,还以为你真能像说的那样,怎么潇洒怎么过,都是我大意了。对不起,小影。”

        她当然知道他从来都是自负的人,遇上什么事情都不会有这样低下的口气,可他说的那样认真,就是真真正正的觉得对不起她。其实他又有什么错?连她都没料到自己会这么难过,何况是他?

        傅小影还是决定搬回自己的公寓住,住在傅家,就算是傅远和傅昊都不在,仍然觉得无形中有一种压力。

        晚上她约杜知音吃饭,选了家偏僻的私房菜,结果还是撞上了范黎绍。她没有起身打招呼,只看了他一眼,他像是明白她的意思,没朝她这方向走,领着一大帮子人往另一头走。

        杜知音从进傅家的门到出这道门槛儿,范黎绍人都在外国,她没见过他,可也没意思向傅小影打听这些事情。

        谁知道没过两天,傅小影接到杜知音的电话,说是昨天遇上个麻烦,刚巧有位姓范的先生在,一句话就帮她解决了,她觉得那位范先生有点面熟,后来才想起就是吃饭的时候遇见的那位。

        傅小影觉得这事也不能就这样混过去,于是给范黎绍打电话,想请他吃个饭。

        可他电话一直响着也没人接。她挂了电话没两分钟,他又打了过来,说是刚打完壁球,在冲凉,没听见。

        她一下闪了神,想起叶至谦也喜欢打壁球,还带她去玩过,只是她反应有些慢,被球砸了两次就失了兴致,然后就到一边看他打。她总觉得他干什么事情都没个正经,整天嘻嘻哈哈的,可打球的时候神情却那样认真,她不经开始想象他在工作时的样子。他见她盯着一处不动,就问她怎么发呆了,她反驳,仰着脸,说,她这也是专注,专注的看某一个人,专注的想某一件事情。他摸她的头,然后轻轻在她额前落下一个吻,他脸上的汗滴到她脸上,她觉得什么都是幸福的。

        范黎绍唤了她好几声,然后问她有什么好事找他。

        她才说:“想请你吃饭。”

        他也不问为什么就答应了,还自个儿订了去处。

        范黎绍也不是爱打听的人,见了傅小影,点完菜,还只字不提帮忙的事情。

        傅小影只得先开口,说了声谢谢。

        他立马笑了,端了茶杯,说:“就这点小事还劳烦你请吃饭啊?”

        她眯了眯眼,笑说:“就当我想见见你还不行么?”

        他点头,说:“那我真是太长面子了。”

        两人好好吃了一顿饭,出门的时候却遇上文景妍和韩翘。

        傅小影怔了一下,反而是范黎绍先开口打了招呼。

        文景妍是一贯的淑女,连回礼都是客客气气的,可一旁站着的韩翘却对傅小影没什么好脸色,一双眼睛来回在她和范黎绍转悠,目光极度不屑。

        傅小影也懒得搭理韩翘,只和文景妍说了两句客套话。

        范黎绍一上车就开始评价文景妍和韩翘:“按理说文家是老革命,韩家是书香门第,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人的性子弄反了。还是大的要讨人喜欢些。”

        傅小影默默应了声,说:“韩翘不是还小么,等长大了就懂事了。”

        范黎绍见她兴致不大,靠在车座上望着车窗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吃的太饱了,不想动,也就没打扰她,只开了小小的音乐。谁知道把她送到她公寓楼下的时候,她居然歪着脑袋睡着了。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累,就一会儿的功夫也能睡着,而从她的眼角到脸颊有一行浅浅的水渍,竟然是流泪了。他一下子愣住了,不忍心把她叫醒,伸手把音乐开到最小,而不是关掉,仿佛这种似有似无的声音更能伴着她做一个好梦。

        最后手机响了,他来不及关掉,她就被惊醒了,懵懵懂懂的看他。

        他杵着没动,她看了他还在响着的手机,忙说:“想什么呢?快接电话啊。”

        是寻常朋友约他去唱歌,他没有平日的积极性,问她想不想去,却不等她答,又说:“我看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还真觉得有点累,下车的时候顺口说了句:“你也别玩得太疯了,要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就这么一句话,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才笑,说:“可难得有人这么关心我,成,我也乖乖回家睡觉。”

        我依然爱你(1)

        Chapter  3  我依然爱你

        我以为我已经忘了曾经爱过你

        直到我一看到你泪涌出眼底

        假装沙粒

        惹我去哭泣

        听你细诉

        和她的婚期

        (1)

        远在广州的舒宝乐和童希照给傅小影打电话,一贯没有什么认真范儿的舒宝乐很认真的告诉傅小影,她决定和孙海博结婚了。

        傅小影总以为这消息是舒宝乐骗她的,于是追着童希照问究竟,童希照从不骗人,很郑重的告诉她,结婚的日子定在下个星期六,她一定要过来广州。

        傅小影几乎一个晚上没睡着,第二天一大早就去给舒宝乐挑结婚礼物。

        那么巧遇上蒙玮和她的医生男朋友丹尼斯?李。

        傅小影以为蒙玮也是来挑礼物送给别人,谁知丹尼斯?李用他那还算流利的中文告诉她,他们是来挑结婚戒指的。

        傅小影很惊讶,瞬间就想到了范黎绍,一出珠宝店就给他打电话,问他知不知道蒙玮要结婚的事情。

        范黎绍倒是停了好一会儿才给她回音,却是说:“这么大早的把我弄醒,请我喝个早茶吧。”

        傅小影哭笑不得,可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谁让人现在是受伤的男人呢。

        结果见面,她也没觉着他有多伤心难过,点了一大桌东西,样样都有胃口尝上一小口。

        她认定他这是借食物来发泄,小心翼翼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你光在这儿吃有什么用?”

        他抬眼看她,笑眯眯的,说:“那你觉着我该做点什么?抢婚?要真上演这桥段,那还不让蒙玮逞了心、如了意了。”

        她没来由的发火了:“那你就看着她嫁人啊?我说你们这么耗下去有意思么?别人想爱不能爱,你们能爱却不爱!”

        他没想到她会冒出这么大脾气,可没有要妥协的意思,只说:“这里边复杂着,你不懂。”

        她说:“我怎么不懂了?她不就是等着你低个头,放下身段去哄哄么?就这么难?”

        他终于放了筷子,说:“我要一哄她,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了。我又没做好准备娶她,和她过一辈子,不能随随便便把人给害了。我看那医生不错,人品家世我都打听过了,和蒙玮也配,而且他们俩有共同的话题,不像我和她,没说上几句就该吵了,总会伤感情的,等到有一天,我真的厌倦她了,可又不能不负责任,就是我们俩的痛苦。也不是说我不爱她,只是没爱那么深,还可以自己把握的住,控制得了。”

        傅小影觉得范黎绍说的这些话,追根究底也就是,没有全心全意的去爱蒙玮,所以即便有难过,有不舍,也还是能狠下心把她放下。她又觉得迷茫,不知道他们究竟在等什么样的人,只知道大多的人看到的是他们身上物质的东西,而抛开那些枷锁的内心或者从来不曾有人问津过,想要纯粹的爱一个人或是接受一个的爱,对他们而言,比任何人都要难。她想到自己,似乎也是和他们处于一样的状态,只不过她比他们要幸运,至少曾经爱过,不带一点杂念的爱。

        傅小影提前三天去广州参加舒宝乐的婚礼。童希照和舒宝乐一道来接她,三个人从见面到吃饭再到回到童希照的宿舍,一直嘻嘻哈哈的闹着,晚上躺在童希照那张稍显拥挤的小床上还不停聊着大学时的事情。

        也不知道怎么就提到了童希照的初恋,林卓宇,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还是舒宝乐转话题转的快,又说起打篮球比赛的事情。

        其实傅小影从来没有跟童希照说过,毕业之后,她曾因为公事见过林卓宇。他还是以前的样子,斯斯文文的,见到她很客气,聊天的时候并不主动提童希照,反而是她临走的时候告诉他,童希照过的挺好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说这话,也许是她固执的认为这是他想知道的。

        舒宝乐一直担心和孙海博的婚礼,林卓宇会从北京飞过来参加,直到知道他有事不能过来之后才松了口气。

        傅小影在广州多住了几天,回北京那天赶上下大雨,飞机几经折腾才降落。

        蒋婉仪本来说好了来接机,可等傅小影下了飞机却收到她的短信,说是临时有事飞去东京了。

        这会儿再让人来接,少不了要折腾几个小时,她想着搭出租车回去,可一转身,老远就看见乔然跟她打招呼。

        她没想到诺大的机场还能遇上乔然,也没想到一向是日理万机的叶至礼还这么好兴致来接自己的老婆。

        虽然叶至礼和叶至谦是正宗的兄弟,可两人不大像,叶至礼像叶夫人,给人的感觉很和蔼可亲,而叶至谦更像叶荣恒,若是不笑,看着就很严肃。

        外面雨下的大,叶至礼和乔然又都是真热情的人,非要把傅小影一块儿带回去。

        傅小影没好拒绝,跟着上了车。

        聊了几句,她才知道乔然此番是提前回苏州老家扫墓,而乔然嘴上还埋怨叶至礼。

        “我嫁给你七年了,每年清明节你都没陪我回苏州扫墓,好像就你们家的祖宗最打紧似的。”

        叶至礼朝乔然笑:“那不是家里的规矩嘛。”

        乔然也不顾傅小影在场,就说:“就你们家规矩最大,随便一条都能把人压死!”

        叶至礼觉得当着傅小影的面说这些个东西不太好,匆匆回头朝傅小影笑了笑:“你坐个车还得听我们俩公婆叨叨,可别嫌烦啊。”

        傅小影摇头,说:“我还挺羡慕你们这样。”

        当年傅小影和叶至谦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傅家只有傅昊和赵云翎,而叶家也只有叶荣恒和叶至谦的大哥叶至韬。

        叶至礼和乔然只当她的说着笑。

        乔然于是开玩笑,说:“那你也嫁到我们家来。”

        傅小影当下一惊。

        叶至礼忙说:“我们家那儿还有没结婚的?”

        乔然又说:“还非得是你们这一脉了?我看二叔家的至信就挺好。”然后问傅小影,“小影,你觉得至信怎么样?”

        傅小影笑:“我们一点都不来电,只能做朋友。”

        这么一说,乔然自然是没有做媒的打算了,又聊了些别的话题。

        刚进市区,傅小影就说自己还有别的事情,以免叶至礼两公婆很热情的把她拉去哪里吃饭,若是遇上了叶至谦,她又少不了一番心乱,遇不上,也逃不脱一阵失望,倒不如提前就断了自己的念想。

        我依然爱你(2)

        清明的雨,下的绵绵长长。

        傅远不在家,傅老太太点名由傅昊挂帅,领着傅家上上下下二十几号人上公墓。

        路上来来往往的车不少,但都开得不快,与这里的氛围相得益彰。

        上山的时候,傅小影单独寻了把伞跟在大队伍后边慢慢悠悠走着。遇上不少熟人,可有傅昊在前边寒暄着,等到掠过她的时候大多就是点头微笑,算作是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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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其白见她兴致不高,便悠到她旁边跟她说话。她也只是有一句答一句,倒真像是带着很沉重的心情来扫墓。

        连其白也没再追根问底,就在一旁随她慢悠悠的走,隔了好久才突然冒了句:“我还当哪家学我们,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原来是老叶家啊。”

        傅小影把伞微微放高,抬眼一看,迎面走下来的还真是叶家的人。最前边的是叶至礼和乔然,再后边的人就被七七八八的伞给挡住了,瞧不清。

        两家这么一遇上,就都停了步子,傅小影见傅昊和叶至礼在说话,却听不太清他们说什么。

        连其白表情不屑:“私底下都不知道斗成什么样儿了,这会儿还做什么门面功夫。”

        前边的庄早旭回头,说:“这么多前辈躺这儿,总得粉饰太平吧。”

        连其白轻轻笑:“这话在理。”

        傅小影顾不上听两人说话,只试探性的从层层叠叠的屏障之间去窥视些什么,可什么也找不到。她突然不知道究竟在期待着什么,于是收回了目光。

        两家又各自按着原先的轨道前行。她刻意不去与叶家的人有任何的交汇,就连最熟的叶至信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她觉得这行为很可笑,也知道叶至信必然也是存着和她一样的心情,两个再好的朋友,被摆在了家族面前,也只有沉默的份儿。而如今的她已经没空去感叹这些,只是想按部就班的过日子,不去触碰那些无形的枷锁,也不失去那些本就该做朋友的人。

        谁知路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手里撑着伞,脸上毫无表情,分明就是叶至谦。而靠在他身边的人,正是文景妍。

        他们走得极慢,极慢的走到她面前,极慢的与她擦肩而过。他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她,而她亦再也没有勇气去注视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的画面。她只觉得心都凉了,彻彻底底的凉,而思绪,随着这萧瑟的细雨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一年,他跟她说,他和文景妍是订了娃娃亲的。说的时候,他嘻嘻哈哈的,一点都不正经,她就真的只当他是在开玩笑。两年后,她接到他和文景妍结婚的消息,才终于真真正正的明白,他不是在她开玩笑。其实她也知道他们已经没有未来,她也知道他终究是要娶别的女人,而她也要嫁给别的男人,她连不甘心的资格都没有,唯一能让自己好过的办法就是避开他们在一起的画面。

        她的眼睛起了雾水,周遭的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连其白以为她是想起傅老爷子了,深受牢牢抱着她的肩,说:“傻丫头。”

        她终于没能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哗啦啦的就涌了出来,大家都以为她这般是为了傅老爷子,只有傅昊深深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从公墓回来之后,傅小影就感冒了,开始是不停的打喷嚏,没多久就流鼻涕了。

        她去医院打针,想当然的遇上了蒙玮。

        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关心起了蒙玮的婚事,开口问她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蒙玮告诉她,丹尼斯?李的妈妈生病了,他回美国去了,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

        她很想问蒙玮为什么没有和丹尼斯?李一起去美国,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总觉得蒙玮并没有表面上看着那样快乐,骨子里散发的也不全是自信和优雅,反而是一股淡淡的忧思愈来愈浓烈。

        出了医院大门,她就给范黎绍打电话,约吃晚饭。

        范黎绍却问:“这次又有什么大消息要告诉我?”

        傅小影怔了一下,才想起上次请他吃饭就是告诉他蒙玮要结婚的事情,她笑了笑,说:“看吧,你还是挺在乎人家的。”

        最后去吃日本料理。

        那么大一块芥末沾在鱼片上,范黎绍一送到嘴里,眼泪就开始泛滥了。

        傅小影故意笑他:“这回你可算是找到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流眼泪了。”

        他瞥她:“笑话!哥哥我从十岁开始就没流过眼泪了。”说着还真硬把到了眼角边的泪珠给逼了回去。

        她觉得这挺难做到的,就说:“流眼泪是排毒。”

        他立马说:“那是你们女人爱做的事儿。”

        她摇头:“你真以为女人都喜欢整天哭哭啼啼的?那还不是你们给惹的!”

        他做了休止的手势,说:“再这么说下去,就该是一场男女问题的辩论赛了。”

        她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他立马笑,说:“有人骂你了。”

        这话刚落下,她又打了第三个喷嚏,他连忙改口:“是感冒了啊?”

        她点头,说:“刚从医院出来。”

        他想了一会儿,说:“难怪你要请我吃饭。这可不行啊,你要一见蒙玮就往我身上想,那还不等于抓住我把柄了?你得给我说一个你的秘密。”

        她笑,说:“我哪有什么秘密。”

        他不相信:“谁都有秘密,你怎么可能没有?要是不知道该挑哪一个讲,那就讲你最不能忘记的一段感情,这样我俩的性质就一样了。”

        她摇头。

        他又问:“我认识的人?那行,不讲名字,用代号。”

        她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说:“只怕这辈子,我再也爱不上别的人。”

        听着挺煽情的,语气也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水,然后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像是静止了似的,连流动的力气都没有。

        范黎绍怔怔看着傅小影,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他想起那次她在他车里睡着的模样,大约也是这样的感觉,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酸酸的,可又说不上是同情,倒像是怜惜。他也不知道在她身上究竟发生过怎样的故事,但他知道,最终能圆满落幕的爱情,真的太少太少。

        我依然爱你(3)

        傅小影按着蒙玮叮嘱的,第二天继续到医院打针,可来招呼她的并不是蒙玮,而是海一。

        一见她就感叹:“这是什么日子?都赶上今天来打针了?”

        傅小影笑问:“还有谁啊?”

        海她往病房领,说:“千年不生病的人!结果去扫了个墓回来就感冒了。最近这天气也是有点反复,生病的人多,你将就将就,和他一个病房,就别和其他人争地盘了。”

        她心一惊,一转眼就真的看见了叶至谦。

        他原本坐在沙发上看文件,此刻正好也抬头,目光毫无预计的与她相对。

        她杵在门口没再往里边走,海一拉了她一把,说:“还害羞呢?”然后又冲着叶至谦嚷嚷:“我说叶至谦,你能不能笑笑?一老绷着个脸,小影都不敢进门了!”

        叶至谦还真的露了个制式的笑脸,却比不笑还要勉强。

        傅小影觉得手脚发凉,听到海一说。

        “病房不够,你们俩凑合一下。这么大一间,也不委屈你们嘛。”

        叶至谦点头,并不看傅小影,只指了指整洁的床铺:“你上哪儿躺着吧。”

        傅小影倒是听话,真脱了鞋上床躺着。

        海一给她扎针,她怔怔看着那又尖又长的针头一点一点扎进血管里。

        海一冲她笑:“看的这么认真?也不怕?”

        傅小影摇头笑。

        海一又回头看了叶至谦一眼,他两只眼睛还盯着书看,并不像是注意到了他们,海一说:“那边那位叶先生,你能不能说说话,别这么沉默,也别盯着你手里那叠报告了,大家聊聊天多好。”

        叶至谦缓缓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终于把文件放到一旁的小桌上,说:“你不是说忙么?还有空聊天?”

        海一说:“再忙也得放松放松吧!”

        叶至谦慢条斯理的说:“我以为你放松的方式只有吃。”

        海一气结,指了叶至谦半天,又看傅小影,说:“你看他舌头多毒!”

        傅小影偷偷瞄了叶至谦一眼,见他嘴角竟然扬起了淡淡的笑容,她呆了一下。

        海一又说:“我不管,反正你得罪我了,晚上必须请吃饭!小影,你喜欢吃什么?咱可不能跟这大资本家讲客气!”

        傅小影吱吱呜呜还没能开口说话,叶至谦就说:“我晚上还有应酬。”

        海一不满意:“你这还病着呢!拔了针就去喝酒,不是浪费医疗资源嘛!”

        傅小影这才恍然想起叶至谦也是感冒了,和她一样,手背上扎了针,可他的精神还不错,并没有什么病容。她想起原来他一旦沾了点小病就什么事都不做了,非得把她叫到他家,然后像是丫头伺候老爷一样把他捧着。她也是世家小姐,从小没怎么操劳过,更别说照顾别人,煮个白米粥还让煤气泄了一厨房,可她还不清楚,只当是什么地方传来的怪味道,还是他跑过来监工才发现了这状况,连忙把她拉了出来,还美其名为救了她一条小命。她实在做不来这些事情,就说还是叫外卖,他又不同意,干脆自己下厨,不但把白米粥煮的倍儿香,还炒了两个可口的小菜。她说他是装病,他立马拿出体温计给她看,然后得意的说,他就算是生着病也一样能把事情做好。

        傅小影想着这些事就出了神,海一和叶至谦来回说了几句话她也没注意,只听到海一最后说:“我去别的病房看看,你们先聊着。”

        傅小影有些紧张,冰凉的药水从手背的脉络一直流到全身。她没敢看叶至谦,只能一直盯着自己的手。

        房间里安静的不得了,她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那是许久没有过的真实。

        可还是被一阵电话响打破了这宁静。

        大概是叶至谦的秘书陈安娜打来的,她听到他交代了一些事情,声音很低也很轻。

        她知道自己又在奢望了,奢望那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光能更长久一些,哪怕再长一分钟。她讨厌这样的想法,可又无法抗拒这样的想法。

        一直到他吊瓶里的药水流尽,他也没有开口和她说一句话。

        海一给他拔针,叮嘱他明天再来,他却说明天有事,不来了。

        傅小影心痛,固执的认为他是不愿意再遇见她而不来了。

        叶至谦走后,傅小影觉得累,就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等到药水打完的时候,海一也下班了。

        傅小影原以为海一是想要自己送她回家,可上了车,她才说:“叶至谦给咱俩订了位喝粥。”

        傅小影一惊,问她:“我们?”

        海一说:“人不能去,有这份心意也是不错的。早就听说那儿的粥精贵的很,今天正好去尝尝,反正是吃资本家的,想着都高兴。”

        结果真正喝粥的时候,海一也没能尽兴,粥里放的东西太多,而她嘴刁,很多都不沾。只说这窗外的风景倒是不错,又让傅小影多喝点,补补身子。

        傅小影觉得海一这样活得挺自在的,干着自己喜欢的工作,有一群真心的朋友,父母都很开明,就算爱情不如意,也总还有值得庆幸的地方。

        回程的时候,海一给叶至谦打电话,开了公放,说是领了他的好意,不过下次还有这样的好事,就别请喝粥了。

        叶至谦低声笑了笑,说:“要是夏晨峰请你喝粥,你肯定不是这态度。”

        海一气结:“你怎么尽往人家伤疤上撒盐?一点都不地道!当初你和文景妍结婚的时候,我可是一句挖苦你的话都没说啊!”

        叶至谦收了笑声,说:“我这还有事儿,先不说了。”

        然后不等海一再说话,电话就变成了“嘟嘟”声。

        海一嘟囔:“这干吗啊?一提文景妍就这样。横竖不都是他老婆么,还能改变什么不成?”

        傅小影一下没注意,闯了红灯。

        海一说:“呀,肯定被拍下来了。最近因为奥运,管的特别严。”

        傅小影也不太在意,只说:“没关系。”

        我依然爱你(4)

        傅小影接到田欣电话的时候,蒙玮正在帮她换最后一瓶吊水。

        瓶子稍稍有点大,傅小影估摸了一下,至少得一个小时才能完事。

        她没太认真听田欣叨叨了些什么,只有最后那句韩翘上午拍广告的时候摔伤了,还伤的不轻,引起了她小小的注意,然后伸头看了看窗外,才明白那些四处蛰伏的摄像机的来意。

        蒙玮以为她是在看外边的天色,就告诉她:“天气预报说傍晚有大雨,看来这回是真的。”

        傅小影点了点头,没有要向蒙玮打听韩翘情况的意思,反而是蒙玮坐下来和她聊天的时候告诉她。

        “韩翘也在医院,上午送来的。说是拍广告的时候,钢丝没弄好,把腿给摔了。摔到了膝盖骨,还挺严重的。”

        傅小影压根没想过要去探望韩翘,一来这个时候想打探消息的人肯定不在少数,她没必要去凑这个热闹,二来她和韩翘不但没有什么交情,而且韩翘每次见到她还有点眼珠向外翻的味道。只不过她打完点滴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那么巧遇上了文景妍。她还算是真心实意的问了问文景妍,韩翘的情况。

        文景妍脸色不大好,可说话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温柔,也没有邀请傅小影去看看韩翘,只说伤的不轻,至少要修养三个月。

        其实三个月也不长,还没到一百天,随便晃晃就过去了,可傅小影明白让一个正在冉冉升起的明星在世人面前消失三个月,怎么看都不是一件能让人高兴得起来的事情,也难怪文景妍这个做姐姐的跟着心情不好。

        大雨果然如蒙玮说的那样如期而至。

        文景妍的司机因为路上塞车给耽搁了,没能按时来接她,下着雨,拦车的人又多。

        傅小影也不知怎么软了心,说要送送文景妍。

        文景妍并不回家,说了酒店的名字,并告诉傅小影,晚上是叶家二叔请吃饭。

        这一类的家庭聚会,个中滋味,傅小影自然是明白的,只不过添上了‘叶’字,总让她有那么些的神往。

        傅小影车开到酒店门口,叶至信就迎了上来,显然是在候着文景妍。

        可见到傅小影一块儿出现他也不觉得尴尬,只皱眉笑了笑,问傅小影:“你这是也想嫁到我们家?不如就便宜了我?立马就带你上去见父母大人。”

        傅小影给他白眼:“我敢嫁,你还不一定敢娶呢!”

        叶至信口吃了,文景妍在一旁细细笑,说:“若是你真嫁过来,倒是能把他管的服服帖帖的。”

        傅小影也笑了笑,只觉得再这么贫下去,这玩笑就不好收场了,于是干脆说了再见就要走。

        这样的场合,叶至信也没多留她,只说改天请她吃饭。

        她寻思着这样来来去去的请吃到底排到那一天了,结果一个没留神就和旁边开过来的车给撞上了。好在她还没出酒店,速度慢的可以,只是轻轻碰了一下。

        她伸头想看清旁边车里的人,可雨下得大,看不清,车门又被堵住了,她只好打开车窗,然后看见对方的车门也开了。

        傅小影以为自己眼花了,可从车里出来的人真的是叶至谦,朝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把车往前开一些。

        她傻傻愣了一下,才重新发动了车。

        叶至信和几个保安也过来了。

        叶至信给下车的傅小影打了伞,指着车身上的刮痕:“你想什么呢?这么好的车刮伤了不心疼啊?”

        傅小影看了看车身上的刮痕,又看了看停好车,走到跟前的叶至谦,听到他说。

        “是我不小心,不关她的事。”

        傅小影忙说:“也不能全怪你。”

        叶至信笑:“你们俩这么积极承认错误干吗?”

        傅小影觉得有些尴尬,又见文景妍也打了伞超这边走过来,有意识的抬眼看了看叶至谦。

        他也正在看她,一接触到她的目光就匆匆看向别处,说:“先把车送到修理厂。”然后大步流星的朝着文景妍走去。

        叶至信倒是见惯了这样冷漠的叶至谦,却担心傅小影受不了被人这样冷落,忙说:“你别介意,他就是这副德行,你一会儿把车开去修理厂,明天我给你找辆车先开着,等着刮痕弄好了我再把车给你送回去。”

        傅小影的目光一直落在叶至谦和文景妍的背影上,两个人打了一把伞,靠的那么近,她的视线突然像是被这大雨给模糊了。


r  />        叶至信见她不答话,又从兜里掏出车钥匙要递给她,说:“要不你先开我的车,我吃过饭再把你的车送到修理厂。”

        傅小影这才回神,推了叶至信的钥匙,说:“别那么麻烦了,我自己去修理厂。”

        到了修理厂,闵师傅一看那刮痕,就开始心疼傅小影的车,问她到底是怎么弄的,下手这么不轻不重的。

        傅小影想了想,说:“我其实开的挺稳的。”

        闵师傅笑:“每次你都这么说。那别人还是故意把你撞一下不成?”

        故意撞?傅小影觉得这个可能性几乎没有。叶至谦早就不愿意和她扯上什么关系了,更何况是这种触霉头的事情。

        车丢修理厂了,傅小影只能打出租车。

        叶至信给她打电话,千叮咛万嘱咐修长的费用不用她管,她就故意笑话他:“这几年买房子赚了不少钱吧?这压根和你没关系的事儿也揽上身干吗?”

        叶至信说:“你以为啊!那还不是叶大老板交代的,我敢不上心么!”

        原来是叶至谦。

        傅小影没再和叶至信多啰嗦,叶至谦开了口,她也就没必要再扭捏了,横竖都像是他的车撞上了她的车,既然他要负责,就让他负责吧。

        只不过第二天,叶至信这个口口声声嚷着要给傅小影找车的人被派遣去温哥华了,给她送来备用车的人换成了叶至谦的秘书陈安娜。

        傅小影还是刚起床,素面朝天的。

        陈安娜坐在她对面,一反常态的盯着她看。

        她实在觉得不好意思了,才开口问陈安娜还有没有别的事情。

        这话也差不多等同于逐客令了。

        陈安娜不傻,留下钥匙就离开了。

        傅小影看着桌上的钥匙许久,终于还是把它收到了抽屉里。

        我依然爱你(5)

        田欣代替韩翘成为广告代言人的事情,傅小影是和一大帮朋友吃饭的时候听蒋婉仪说的。

        蒋婉仪本来就对韩翘没有什么好感,这回逮到话题,着实把那家外国公司狠狠夸了一番,说不愧是世界级的品牌,压根不担心中途把韩翘换下来会得罪多少人。

        傅小影却没那么好兴致,反而觉得田欣不该接这广告。结果她打电话和田欣说这事的时候,田欣把她批评了一顿,怪她不但不支持还泼冷水。她知道田欣这边是没有反转的余地了,只希望着韩翘能大量一次,别太在意这事就好。

        车还在修理厂,傅小影又不想动陈安娜送来的车钥匙,于是外出的时候改打出租车。

        从百货公司出来,提着大包小包等着的样子正好被路过的范黎绍看见了。

        他朝她大喊外加猛挥手,她才看见他。

        一上车,他就问她:“你车呢?”

        她回答说:“在修理厂。”

        “又撞上了?”

        “是啊,又给撞了。”

        她表情很泰然,他笑了笑,看了看车后座的东西,又问:“你这是心情好还是不好的表现?”

        “这是心情很平静的表现。”

        他轻轻皱了皱眉,又轻轻叹了口气:“这么简单一句话,我怎么觉得听起来这么哀怨情长呢!”

        她侧头看他,问:“一会儿有事么?”

        他认真的看她:“你要请我吃饭,那就是天大的事也得先放到一边去啊。”

        她咯咯笑,指了路边的蛋糕店:“我去买个蛋糕。”

        蛋糕的款式让人看的眼花缭乱,傅小影挑了个芒果芝士的。

        付款的时候范黎绍终于问她:“谁过生日啊?让你这么上心,还亲自来买蛋糕?”

        她看了他一会儿,说:“你见过的,我大哥前妻。”

        范黎绍还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傅昊的前妻,直到跟着傅小影一块儿进了杜知音住的小区,又进了杜家的小屋才知道原来上次自己无意帮了一手的对象竟然就是傅小影口中说的大哥的前妻。”

        杜知音没料到傅小影会带范黎绍来,愣住了。

        傅小影忙说:“范黎绍,你上次见过的。”

        范黎绍缓过神,和杜知音打了招呼。

        范黎绍自然不是对别家私事爱刨根问底的人,一顿饭下来什么玩笑话都说,就是决口不提傅昊和杜知音的关系,所以气氛融洽的不得了。切蛋糕之前,他还特意给杜知音唱了法文的生日歌,说是事先没做准备,这口头上的礼物可不要嫌弃。

        傅小影等他唱完歌就夸他:“没想到你还会这个,挺厉害啊!”

        范黎绍甩了甩头,说:“我会的东西多了去了,你得慢慢发现。”

        两人在杜家坐到九点,出门的时候,杜知音告诉范黎绍,有空了就来玩。

        说这话的时候,杜知音还特意看了傅小影一眼,显然就是误会了两人的关系。

        傅小影不是没看出来,可也没多做解释,范黎绍却说杜知音的手艺这么好,今后他一定常来蹭饭吃。

        两人上了车,范黎绍开了好一段路,终于忍不住问:“你也不怕我和别人说?

        傅小影看了他一眼,说:“你不会。”

        范黎绍笑着点了点头,说:“好久没吃过这样的晚饭了,这感觉得好好收藏着。”

        迎面有车开过来,车灯打的太亮,而周遭又有些暗,傅小影用手挡了挡眼睛,很自然的瞥了那车牌一眼,一下子惊住了。

        范黎绍却没太注意,只眯了眯眼,等那车驶过去了又说:“我看她和康肃丽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女人。”

        傅小影好半天才应了声,然后说:“她支不起那么大的家,太辛苦了。”

        范黎绍笑:“支不起何尝不是一种幸运?人总能找到合适自己生活的方式,过程再怎么艰难,也还要努力活着的。”

        傅小影突然有感而发:“你没有深爱过一个人,又怎么会明白其中的滋味?”

        范黎绍沉默了一阵,然后笑,说:“痛苦的滋味?我还是不要尝试的好。”

        第二天傅小影被召回家吃饭。

        她一进家里的庭院就觉得气氛有些怪异,果然没等进大屋,康肃丽就匆匆走出来把她给拦下来,凑到她耳边:“老太太这次可是动真格了,连爸都回来了,你悠着点儿,就是不喜欢也忍一忍。”

        傅小影还是没太弄明白这里边的意思,就被康肃丽往屋里推了一把。

        傅老太太眼尖儿,瞧见她的衣角,立马唤她:“小影可回来了啊,快过来,过来坐。”

        傅小影往客厅扫了一眼,除了傅老太太、傅远、赵云翎和傅昊,倒还真有一位不相识的男人。

        她走过去,那人也起身了。他比她高出一个头,五官长得很好,尤其是那双眼睛,可目光里仿佛隐藏了很多东西,用苏程程的话来说,这种人一看就是黑腹男。不过他着实很有礼貌,朝她打招呼的时候很绅士的把手背到身后,然后弯了弯腰,洋派的作风。

        傅小影觉得这阵势有点夸张,可在那么多大人的眼皮底下,只好配合着淑女起来。

        傅老太太很满意这一幕,开始给傅小影介绍。

        “这是你甘叔叔的儿子,甘劲文。他十二岁就去了英国,前不久才回来的,学金融的,比你大两岁。”

        傅小影上上下下把甘劲文又看了一遍,实在很难将眼前这玉树临风的男人和矮矮胖胖的甘之前联系在一起,不过这父子俩像与不像都不是今天的重点,重点是她完全理会了傅老太太的意思!

        她觉得挺尴尬的,倒不是因为甘劲文,而是傅远也在。她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他可以对外人提及的骄傲,可也不想原本就已经够忙碌的他为了她的事情而分神。

        不过傅远今天兴致很不错,脸色也好,说了不少话。

        吃过饭,傅老太太要打桥牌,没想到甘劲文也会,就由傅远、傅昊和甘劲文三人陪着傅老太太一块儿玩。

        康肃丽趁着这空挡把傅小影拉到一旁问她有什么想法。

        傅小影如实回答:“你们都做的这么明显了,还需要问我是什么想法么?”

        康肃丽忙着撇清关系:“那可都是老太太的意思,别一竿子把我们都打下水!”又说,“我看他挺不错的,比多数的子弟要强,又会说话,你看,还会打桥牌,把老太太哄得多开心啊!”

        傅小影看了甘劲文一眼,说:“没准也是被抓来做壮丁的。”

        我依然爱你(6)

        按着傅老太太的吩咐,傅小影亲自护送甘劲文出大院。

        傅小影很惊讶甘劲文竟然没开车,问他为什么。

        他摸了摸鼻子,说:“不认识路啊。”

        她终于笑了出来,他立马说:“这可是我今晚第一次听到你笑。”

        她觉得不好意思了,他又说:“没关系,你的心情我完全能够明白。”

        她侧头看他,他悠悠说:“如果不来,那就是我驳了傅老太太的面子,可若是来了,见了傅家的小姐,却没对上眼,那就是缘分不够的问题了,你说对么?”

        傅小影半晌说不出话,最后才冒出一句:“你汉语说得挺流畅的。”

        刚调往上海的甘之前的儿子甘劲文到傅家做客的消息没过两天就在城中传遍了。一来是因为傅家的一举一动太引人注目,二来是因为抛开甘劲文的家世不说,他本身就很优秀,在国外搞了家投资公司赚了不少钱。一回来就被名媛淑女们评为了本年度最值得交往的男青年。连远在上海的乔绯都打电话来询问傅小影这件桃色新闻的真假。

        傅小影正准备去修理厂取车,声音平静的不得了:“他过两天就去上海了,你有大把的机会认识他,要是觉得他真那么好,就把温睿给踹了,想尽一切办法把他弄到手。不过你可别告诉温睿这主意是我出的,不然他非把我剁成肉饼不可了。”

        乔绯的兴致跌了一大截:“我就知道这世上没什么男人能真正引得起你的兴趣!小影,你说说,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我一定帮你找一个。”

        傅小影咯咯笑,说:“怎么,连你也怕我嫁不了?放心,想娶我的人一大把,就是现在去登记也没问题。”

        乔绯气结:“登记顶个屁用,得要你喜欢他啊!”

        傅小影摸了摸额头,认真说:“总会找得到的。还有这么多年岁,总会找得到的,会的。”

        去到修理厂的时候,陈安娜也在,先傅小影一步把所有的费用都结清了。

        闵师傅的技艺不是一般的好,车身看不出一点刮痕,傅小影来来回回摸了几次,终于说:“一点痕迹都不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闵师傅见她表情痴痴的,问她:“你还想留下点什么?”

        她轻轻摇头,说:“谢谢。”

        陈安娜没开车来,主动提出要坐傅小影的车。

        傅小影本不想和陈安娜有太多的交集,可又想起之前她开来的车还停在公寓楼下,于是让她上了车。

        天色有点暗,远远望去,前边的车堵成了长龙。

        傅小影心情有点燥,干脆熄了火,整个人靠在座椅上,漫无目的的朝外边看。

        两边都是一些旧楼房,参差交错着,拐角口侧面的蓝色公寓大楼成了这一众林立的高楼中最不合群的一幢。

        傅小影眯了眯眼,像是被那一道蓝晃去了什么。

        陈安娜见她看的专注,说:“傅小姐也觉得那幢楼房很特别么?叶总每次经过这里的时候也会多看几眼。”

        傅小影愣了许久,终于轻轻说了句:“是么。”

        陈安娜又说:“不过这一片的地已经被政府回收了,可能过不了多久这些楼都会被拆掉了。”

        前边的车开始缓慢的行驶,傅小影收回了目光,重新发动了引擎。

        回到家傅小影就给庄早旭打电话,问他那块地的事情。

        这燃起了庄早旭的好奇心,问她要知道这个干什么。

        她一时语塞,吱吱呜呜了好半天才说是帮一个朋友问的。

        庄早旭说:“怎么这么多人对那块地感兴趣?前段时间小白问我这事了,我还听说叶家那位也对这地虎视眈眈,不过真是没辙,兴建公共设施的名目砸下来,就是地产大亨肯花再多的钱也白搭。不过我到觉得这样不错,免得那两人为了这地闹起来,谁都没有好处。”

        傅小影听的入神,庄早旭说完了,她还没缓过来,庄早旭又问她:“你和甘家儿子的事儿到底怎么样?”

        傅小影喃喃道:“就只见过一面而已。”

        庄早旭说:“现在外边都传着呢,说咱家要和甘家联姻,算是强强结合。”

        傅小影沉默。

        庄早旭叹了气,说:“六哥知道你没这个心思,姥姥和舅舅也不一定就是存了这个心思,外边怎么说,你别管。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可别让自己后悔。”

        傅小影心里越发觉得压抑了。她当然知道甘劲文和她一样不会接受这样家长安排式的感情,只是一触碰到和家族利益相关的事情的时候,她的心,就忍不住往下沉,却又不知道那深渊到底有多少个万丈。她又想起庄早旭说的那块地,想起陈安娜说的那幢公寓。仿佛每一句话都是一个牢笼,大大小小,把她圈禁起来,让她呼吸不到一点自由的空气。

        晚上傅小影去酒吧玩,这回再没人敢来找她麻烦了,只有王经理一直在一旁陪着说说话。

        这着实没什么意思,她坐了一会儿就要走,刚起身却遇上了陆柏友。

        难得陆柏友打单,两人可算是找着了说话的对象。

        她问他:“难得啊,没有美女相伴?”

        他立马回她一句:“甘家那小子没约你去烛光晚餐?”

        她哭笑不得:“连你都来挖苦我,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他冲她笑,带着三分慵懒:“我到真希望你能跟他好上,免得我还要分神来担心你。”

        她故意说:“好呀,明儿我就向他求婚,然后在太庙完婚,能搞多大排场就搞多大排场。”

        陆柏友摇头笑:“你还来真的了?那可别跟别人说这事是我给激的,得罪的人就太多了!”

        傅小影给他倒了满满一杯酒,说:“那你喝了它。”

        “这么大一杯?你心也太黑了,都不知道心疼着点哥哥我。”

        傅小影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说:“我陪你嘛。”说完就端着酒杯要往嘴里灌。

        陆柏友连忙拦了下来:“我知道你酒量好,可也不能这么喝,身子受不住的。”

        傅小影拨开他的手:“没事儿,我今天高兴,不会醉。”

        说是不会醉,可一杯又一杯这么灌下去,哪有不醉的道理。

        陆柏友觉得自己完全信错了傅小影,可又觉得她是真的想喝酒,或者说是真的想用酒来麻痹一下神经。他见过文景松这样买醉,也见过叶至谦这样买醉,甚至还见过一向自制力过人的夏晨峰这样买醉,却从来体会不到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只认为他们的心里除开了痛,就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思念了。

        傅小影完全倒在沙发上失去一切意识的时候,陆柏友终于还是拿出了手机。

        其实文景妍是他的表妹,叶至谦又是文景妍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可他还是给叶至谦发了短信。他觉得自己是犯了错了,可他就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让傅小影在醉生梦死之后依偎在深爱的人怀抱里的机会,一个让叶至谦在褪下层层伪装之后用力拥抱深爱的人的机会。

        我依然爱你(7)

        陆柏友从十点等到十二点,又从十二点等到一点,既没见到叶至谦的人影,又没有收到他任何的回信。

        沙发上的傅小影迷迷糊糊闹着要喝水的时候,陆柏友终于无奈的笑了,这才明白叶至谦的忍耐力到底达到了怎样的深度。

        傅小影第二天醒过来,人在宾馆,偌大一张床她就只缩在了床头那一小块儿。

        陆柏友给她留了一张字条,说是送她回家太费事了,就拉到宾馆了,他也在隔壁住着。

        傅小影觉得头很重,可肚子里又空空的,想吃东西。洗漱的时候,陆柏友就来敲门了,说去吃早餐。

        吃到一半的时候,陆老太太给陆柏友打了电话,中气十足的,连隔了一段距离的她都听到了。说是文景妍昨天晚上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让他去医院瞧瞧。

        陆柏友很惊讶,顺口就说了句:“这回真可以和韩翘做伴了,到底是姐妹啊!”

        陆老太太立马说:“什么姐妹不姐妹的!小妍是小妍!韩翘是韩翘!她们没一个地方像的!”

        傅小影把这话听得清清楚楚的。之前她也是听闻文家的人把文景妍的母亲陈少君改嫁到韩家的事情当做奇耻大辱,这回她算是亲耳听到了文家人对这事的反应。只是文景妍却对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韩翘很好,这大概就是血浓于水的讲究了。

        傅小影在家里看着田欣的广告占据了各大电视台黄金时段的时候,田欣正巧给她电话,约她出去吃宵夜。

        刚入五月的天,有些小热了,也差不多到了吃麻小的时节。

        田欣没法子坐在大排档里豪吃,两人便要了一间包厢,洋洋洒洒点了一桌的东西。

        傅小影没问田欣广告的事情,反而是田欣兴致勃勃的问她有没有看那广告,觉得怎么样。

        其实广告拍的挺好的,完全就是国际级的水准,加上之前韩翘被换下来的噱头,相信很多人都会关注。可傅小影也不觉得这是件多好的事情,但又不想扫了田欣的兴,草草说了两句就转到别的话题上。

        只不过这件事情并没有因为傅小影不在田欣面前提起而慢慢平息下去,一个星期之后田欣的助理小谢打电话告诉她,田欣遇到麻烦了。

        傅小影去到田欣家,田欣哭的眼睛都肿了。可傅小影问她具体的情况,她又吱吱呜呜不肯说。

        最后还是小谢把傅小影拉到一旁,拿了本八卦杂志给她看。她差点被那标题吓到,可照片的女人确实是田欣,而那男人她亦熟悉,是范家的大姑爷,张晓凌,某娱乐公司的副总裁。

        她当然明白娱记们有把死的写成活的的本事,可也明白无风不起浪这个道理,所以劈头就对着田欣说:“你要是还想把这条路继续走下去,就别瞒我。”

        田欣哽咽了许久,终于还是把事情都告诉了傅小影。

        其实也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时田欣刚出道,自然是容易被骗的对象,而她和那男人交往的时候也并不知道他是有家室的人,等到知道的时候她就立马跟他断绝关系了,可没想到竟有人这样存心积虑的收集了她的陈年旧事,等到现在才来揭发。

        傅小影觉得这事影响到的绝不止田欣一人,只怕对张晓凌、对范家的冲击波要更大一些。她很不想将这件事情与韩翘扯上关系,可有能力、有胆量、又有心思做这件事情的人除了韩翘还真的想不到第二个人。她觉得韩翘这样的行事完全就是孩子气的表现,所带来的一系列后果也是不好估量的,只怕范家上下这会儿已经炸开了锅,而一旦涉及到了家族的门面,问题只会更加复杂。

        她想给范黎绍打电话了解范家的情况,可又觉得即便是像他这样洒脱的人遇上这种事情大约也是会有些难堪的,所以还是拨通了蒋婉仪的号码,看能不能从她那儿得到点消息。

        蒋婉仪早先就知道傅小影和田欣是同学,所以对这事尤为关注,把探听到的消息一字不漏的告诉了傅小影,最后还特别叮嘱她,这事牵扯到的人太多,最好还是别趟这浑水了。

        傅小影没给蒋婉仪明确的回答,只说自己有分寸。

        田欣哭了一天,筋疲力尽的,早早就上床了。

        傅小影陪着田欣说了会儿话,等她睡着了,又给陆柏友打了电话。

        陆柏友料到了她要问什么,开口就说:“现在问题的关键已经不是韩翘和你那同学的矛盾了!范家这次失了这么大的面子,那范黎珺又是个母老虎,我看她啊,一是不会轻易放过田欣,这二嘛,和韩家的梁子也是结下了。我就说韩翘那小姑娘太不懂事了,真以为自个儿姓了韩,有小妍这么个姐姐,叶至谦这么个姐夫就不得了了。你也是一样,这里头已经够乱的了,就别进来添彩了。我知道你和田欣关系好,可你真要帮她,那不但是和韩家对着干,也是驳了范家的面子,何必呢?田欣还那么年轻,就是被封杀个一两年,以后也还有大把的机会。你就听听我的劝,对这事儿睁只眼闭只眼。”

        傅小影想了很多,最后说:“我唯一剩下的就是这重身份了,再不好好利用利用,只怕某些人就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第二天田欣醒来,傅小影就提出今天要出去逛街。

        田欣压根没做好面对娱记的准备,一脸的惊恐。

        傅小影却是很轻松的告诉她:“你要是躲在家里不出去,就是给了那些报纸越写越离谱的机会。”

        田欣听取了傅小影的建议,稍作打扮之后便和她一同前往商场购物。

        跟踪的娱记不少,田欣故作轻松,和傅小影说说笑笑的,一点不像是受到了什么困扰。

        吃过晚饭,傅小影说要去做spa。

        等服务员做完所有推拿,走出了包间之后,田欣才长长的吐了口气,直呼累。

        傅小影一直眯着眼睛,几乎要睡着,侧头看了田欣一眼,说:“这也是演戏,你的本行。”

        田欣摇头:“演戏是演别人的故事,这可是演自己的故事,还不能重来。”

        傅小影笑了笑,说:“以后啊,看人的时候把眼睛睁大点,都在这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了,还跟个傻姑娘似的。有些气忍忍也就过去了,别老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田欣撇了撇嘴,说:“小影,这次我给你添麻烦了。”

        傅小影摇了摇头,悠悠说:“其实我早就看韩翘不顺眼了,这次给她个教训也不错。”

        我依然爱你(8)

        田欣大摇大摆逛街的照片毫无悬念的占据了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傅小影作为陪客也被一同放上了版面。

        远在菲律宾度假的温睿和乔绯都收到了消息,打电话给傅小影,问她这次怎么会这么高调。

        傅小影反问温睿:“我想着你会帮我呢?”

        温睿先是一愣,而后笑嘻嘻的说:“老头儿刚把手上的权利交给我,那些元老们正不服我呢!”

        乔绯抢了话:“你还怕他们不成?搞娱乐的,就得年轻人上。”

        傅小影故意叹气。

        温睿忙说:“叹什么气啊!我又没说不帮忙。这不得好好计划计划嘛,怎么说也是件大事,可不能给你办砸了。”

        乔绯又问傅小影:“就算我们这边给田欣捧场,范家那边不会就这么算了吧?我可听说范黎珺厉害的不得了。”

        傅小影不担心:“再厉害的人也是有弱点的。”

        范黎珺的弱点,其实傅小影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只不过凡是世家出来的子女,数来数去会顾及的事情也就那么一两件而已。她不信范黎珺会和别人不同,至少,范家和其它的家庭不会不同。

        果然,下午范黎珺就通过蒋婉仪约傅小影晚上见面。

        傅小影总算是松了口气,面对这样沉不住气的范黎珺,她反而多了几分把握。

        见面的地点十分隐蔽,傅小影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十五分钟,没想到范黎珺比她更早,已经坐在包厢里喝茶了。

        两人也算是旧相识,平日里见了面也会客气的打个招呼,只不过这回遇上的事情让人有些尴尬,所以一开始的气氛有那么些僵持。

        待服务生把泡好的茶和几样小点心送来之后,范黎珺才稍稍放松了情绪,却是开口就问傅小影。

        “傅小姐和田欣是什么样的关系?要这样为她出头?我很好奇。”

        傅小影微微笑:“范姐姐来之前难道没有打探清楚么?”

        一声‘范姐姐’,傅小影显然是想拉近和范黎珺的关系,可一句话细细的听下来更多的像是暗讽。

        范黎珺嘴角抽动了一下,说:“不就是同学么?还只有一年而已,有那么好的感情?”

        傅小影认真点头:“有。”

        范黎珺对着答案十分不满意。

        傅小影又说:“可我这样做不完全是为了田欣,也是为了范姐姐你,和整个范家好。”

        范黎珺嘴角流露出讥笑,说:“那我倒是要洗耳恭听了。”

        傅小影说:“你是明白事理的人。张总干的是文化娱乐这一行,里边的事情有多复杂,你比我要清楚。这件事情当初发生的时候,难道你是真的不知道吗?还是当做不知道?是,田欣是有错,可她知错就改了,她也付出了代价,而且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了,现在再让她来承担这个后果是不是太不公平了?我明白,其实这件事情归根结底造成的最大影响是对你和范家。失了颜面,丢了门楣,是我们从小最不被容许的事情,你为此肯定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范黎珺微微皱眉。

        傅小影说:“我想这件事情是被谁捅出来的,你应该也调查过了。对方的主要攻击对象并不是张总或者你,或者范家,可是媒体们的不是按着她的想法来走的。到了现在,你再去做一些封杀田欣的事情只会让问题变得更复杂,更难以解决,更多人去关注,这不是一个好的结果,无论是对谁都会造成很大的伤害。”

        范黎珺抬眼看傅小影:“那就是要我忍气吞声?”

        傅小影微微笑,说:“如果要证明范家不是好惹的主儿,那就更不要拿田欣当箭靶子,她那么小的角色,劳烦不到你出手。”

        范黎珺挑眉看她。

        傅小影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说:“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用费心了,我会让那个人知道你们范家不是随随便便能拿出来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会让那个人明白,这世上,一山还比一山高。”

        傅小影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用这样的口气说过多少次类似的话了,而她从来都厌恶的身家背景在此刻却成为了她最坚强用力的盾牌。她很想告诉自己这也是在做想做的事情,只不过这样的事做起来多了一份沉重,少了一份快乐。她懒得去预计明天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可她心里很清楚,傅家与韩家并无交好,实力也相差甚远,就算至此撕破了脸面,损失惨重的也绝不会是她。

        从茶庄里出来,傅小影依稀瞥见了范黎绍。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可他确实在跟她打招呼,还示意她不要让范黎珺知道他的存在。

        傅小影只好说自己有东西落下了,让范黎珺先走。她在回包厢的走廊和范黎绍撞了个正着。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针织衫,倒也和这古色古香的茶庄相衬,倚在走廊的长柱上,脸上带着三分笑。

        她原以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再见到他,总是有些尴尬的,可不料他一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开口就夸她:“这么快就把我老姐搞定了,真不简单啊!”

        她粲然一笑,说:“她是早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我不过是给了一个台阶让她下而已。”

        他点头,说:“这事怨不了别人,还是只能怪她自己当初看走了眼,千挑万选却捡了个最不争气的男人,到头来吃苦的还是自己。”

        傅小影眉一皱,然后又笑,说:“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这么无情,自家姐姐的事情居然还摆出这样的态度,难怪蒙玮要和别人结婚。”

        范黎绍低头笑,声音很轻。

        四下无人,空气流转的速度仿佛都慢了下来。

        他朝她走近了两步,就隔着一尺的距离。

        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和他炽热的目光,她仿佛隐约能明白那代表什么,可又不愿意明白,她有些无措,可还是鼓足了底气直视他,然后漫不经心的笑,说:“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范黎绍认真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笑出声来:“你又不爱我,我要是爱上你了,岂不是亏大了。”

        我依然爱你(9)

        傅小影觉得范黎绍还是很关心范黎珺的,不然不会刚在饭店落了座就把服务员支开,问她们究竟谈的怎么样。

        傅小影故意说:“你不是不关心么?”

        他扬了眉:“我不过是奉了老妈的命来打探情况罢了,你要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她笑:“怎么?怕我和你姐起什么争执不成?”

        他叹气:“他们怕你敌不过我姐,身娇肉贵的,伤到哪儿就不好了。不过我倒觉得要真动起手来,吃亏的绝不会是你。”

        “就冲着他们这么关心我的份上,我也不能真和你姐动手啊!”

        他瞥她:“要真成了这局面,岂不是趁了别人的心,如了别人的意了。”

        她点头:“你这想法和我一样。”

        他认真看她,问:“那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傅小影停了一会儿,然后反问他:“你觉得呢?”

        这件事情当然不能就此画下句号。

        傅小影答应了范黎珺要给她和范家一个看好戏的机会,就一定会让这场戏演的轰轰烈烈。

        晚上温睿给傅小影电话,说了很多细节的事情,最后很郑重的问她,是不是真的要这么干。

        她刚洗过澡,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这个城市辉煌的灯火。她停了很长一段时间,温睿也没有打扰她,一直等着,最后她说:“温睿,我总觉得生活里少了点什么,也许是需要一些东西来刺激自己的神经。这次并不是田欣把我拖住了,而是因为我她才会受到这样大的伤害。”

        次日的头版头条一如傅小影所愿,由田欣独大变成了田欣和韩翘平分秋色。那么大一张报纸,把田欣和韩翘之间的恩恩怨怨分析的头头是道,尤其是最后那一句,毫不避讳的将陷害田欣的责任推到了韩翘身上。一时间,所有的记者将韩翘所住的医院围了个水泄不通,而田欣则从一个小三的角色晋级到受害者的行列,张晓凌和范家成功的消失在大众的目光之下。

        蒋婉仪是第一个打电话给傅小影的,火烧火燎的告诉她,田欣之前的广告已经重回银幕,封杀一说彻底被瓦解了。

        只是傅小影并没有什么太多的高兴与快感,只觉得事情就该按着这样发展,因为这是她想要的。

        晚上田欣约她吃饭,可出门的时候,陆柏友又打电话来了。

        她想了想,还是应了陆柏友的约,也只不过是想听听他能说些什么。

        陆柏友定的客家饭店,点的都是傅小影爱吃的菜,猪肉汤一端上桌就亲自给她盛了一碗。

        傅小影慢慢细细的喝了一碗,等着陆柏友先开口。

        可陆柏友却沉得住气,一顿饭吃完了,才慢慢悠悠的说:“眼下这目标人物也已经转移了,要不就这么算了吧,给大家都留点面子。”

        傅小影笑,说:“那她当初可没想着给田欣,给范家留面子。”

        陆柏友一皱眉,说:“你什么时候还顾上范家的面子了?”

        她说:“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是要拴在一块儿的。”

        他只好说:“韩翘年纪小,想事情不周全,你就别跟她一般计较了。”

        她挑眉看他:“你都被他抓来当说客了,还能说她不懂事?我看她,精着呢。”

        “是小妍来找我的。”

        傅小影长长地“噢?”了一声,然后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我怎么忘了,你是她表哥。”

        陆柏友看了她一眼,说:“小影,你那么聪明,明明就料到了遇上这样的事,就算小妍是韩翘的姐姐,文家也不会插手的,何况我这个外人呢?”

        “那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我只希望你能就此打住。”

        傅小影轻轻的笑,从手包里拿了一盒烟,然后点了一根,狠狠的吸了一口,完完全全吸进了肺里。

        她问他:“如果我不答应呢?你要出手帮她么?还是说,她那位姐夫会成为她坚强的后盾?”

        陆柏友抬眼看傅小影,她周遭被一层淡淡的烟雾笼罩着,即便他隔她那样的近,却任然看不清她的眼眉,只依稀感觉到她并不快乐,一点都不。

        陆柏友想起来昨天晚上去见叶至谦的情景,在酒吧,还是傅小影常坐的位子。在那样喧闹的环境里,叶至谦也是在抽烟,坐在那里,不说话,甚至不看别的地方,只盯着沙发的一角,周遭的烟雾那么淡,他却觉得自己离叶至谦没有十万也有八千里。

        他当然知道叶至谦不快乐,甚至连在长辈面前假装一下都不愿意,他当然也想念以前那个玩世不恭的叶至谦,只是他也明白,那个过去对叶至谦来说是个太过奢侈的梦。

        他还是没能忍住,于是问叶至谦为什么那天晚上收到短信后没有来。

        他清楚的看到叶至谦的手抖了一下,就那么一下而已,快到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想他是不该问这个问题的,因为重提起来除了让痛苦的人更痛苦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意义了,可他还是很好奇,关于爱,关于为什么那么爱,关于为什么放不开。

        他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叶至谦开口,就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听到他说:“因为小妍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那一霎那,他的心是难过的。才知道并不是叶至谦不想来,也不是叶至谦的自制能力有多好,只不过是因为小妍受伤了,所以作为一个丈夫,叶至谦没有抛下妻子不管不顾的理由。

        今天上午,文景妍给他打电话,说想请他和傅小影好好说说韩翘的事情。

        他本不想,可又任由这事继续发展下去,总避免不了傅小影和叶至谦相对的一天,所以才答应了文景妍。

        也不知道文景松是怎么知道他答应了文景妍要帮忙的事情,来的路上,接到了电话,然后平平淡淡的告诉他,田欣的事之所以被爆料出来,真正的原因并不是韩翘和田欣的关系恶劣,而是因为韩翘知道了傅小影和叶至谦之前的关系,可又不能找傅小影的麻烦,所以才把气撒在了田欣身上。

        他惊讶的不得了,一是觉得韩翘的想法太愚昧无知,二是竟然有这么多人知道了叶至谦和傅小影的事情?

        他更觉得自己应该阻止事情继续恶化下去,无论是为了韩翘,还是叶至谦和傅小影。

        只是傅小影的态度很强硬,铁了心要给韩翘一个教训。

        我依然爱你(10)

        傅小影一夜没睡好,梦里反反复复出现了无数人的面孔,最后还是被家里电话的声音惊醒。

        她看了床头的时钟,六点还不到,猜着八成是有人打错了,可那声音响的那样急,害得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下床,穿了拖鞋去接电话,却不小心被电话线给绊到了,整个人重重的撞在了小茶几上。可她顾不上去揉被狠狠撞到了的手臂,急急忙忙接了电话。

        是康肃丽打来的,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出了事,唤了一声‘小影’之后就告诉她,赵云翎大约是盲肠炎犯了,疼的厉害,要做手术,这会儿正往医院赶,让她快点过来。

        她挂了电话,匆匆忙忙洗漱了一下就出门了。

        大清早的,道路很畅通,她赶到医院的时候,赵云翎已经在手术室了。

        康肃丽和家里的保健医生都在外边等着,一看见她,立马就迎了上来,开口就给她解释,傅远和傅昊都不在家。

        傅小影并不关心这问题,只想着赵云翎的盲肠一直有点小问题,时不时这么闹一次,可能让她自愿来医院做手术,这次肯定是比较严重了。

        手术时间不长。

        医生给赵云翎打了麻药,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她还没有醒过来。

        院方给几人安排了早餐,傅小影没什么胃口,就在病房陪着赵云翎。

        傅小影昨晚睡得也不好,守在床边没多久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还是吃过早餐回来的康肃丽把她吵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赵云翎已经醒了,正在看着她,目光慈爱的不得了。

        她忙问:“妈,你醒了?”

        赵云翎身子还虚着,轻轻点了点头,问她:“昨晚没睡好吧?这么困?”

        傅小影摇头,按了床头的呼叫器,让医生过来看看情况,然后又笑,说:“这么多年了,终于舍得把它割掉了?”

        赵云翎微微笑:“老了啊,禁不住这么疼了。”

        傅小影有一段时间没和赵云翎谈天了,平时也难得有这尽孝心的机会,所以安了心要在医院陪着。

        康肃丽不想打搅这娘俩,就说回去煲个汤,下午再过来。

        傅远人在外国,赵云翎不许任何人和他说这事,免得分了他的心神。

        傅昊打了电话给赵云翎,说是上午从南京回来,中午还有饭局,吃过午饭再来看她。

        偌大的病房也就只有傅小影和赵云翎两个人,空空荡荡的。

        中午吃饭,赵云翎虽然吃不了,可看着傅小影吃,她也觉得高兴,一个劲儿的让她多吃点。

        结果,傅小影吃撑了,等赵云翎睡着了,就跑到病房外,来来回回在走廊里游荡。

        还好这层楼病房虽然多,可住的人极少,倒也不会打搅到别人。

        傅小影散了好一会儿,肚子里的东西差不多都消化了,正准备回去睡个午觉,谁知一转身竟然和坐在轮椅上的韩翘撞了个正着。

        韩翘一见傅小影,原本萎靡的精神立马涨到了最高点,嗓门扯得老高:“你来这里干吗?是想看我现在多可怜吗?怎么?还嫌害我害得不够啊!好啊,你还有什么招儿尽管使出来。别人怕你,我韩翘不怕!大不了就是两败俱伤,我就不信你能比我好过!”

        傅小影眉一皱,然后笑笑的说:“精神头儿这么好?看来报纸上那些东西对你影响不大么,是不是应该把你高中时代的男朋友请出来,让他说说你们以前的事儿呢?”

        韩翘脸都气白了,半天才冒了一句:“傅小影,你不过就是仗势欺人罢了!”

        傅小影咯咯笑了一阵。

        韩翘的助手见情况不妙,想要把韩翘推走,可傅小影突然拦住了她们的去路,然后把韩翘的助手支到一旁。

        她弯下身子,一双杏眼盯着韩翘,嘴角扬起的弧度那样危险。

        她说:“我不过是仗势□一下那些想要在我面前耍花腔的小人罢了,要是真要欺人,你以为你还可以这么安心在这儿和我说话么?”

        声音那么慵懒,目光却凌厉的不得了。

        韩翘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好不容易鼓足了气势,扬手就是一个巴掌朝傅小影挥去,眼看就要落在傅小影脸上了,却又被她一手挡了回去。

        速度那么快,力气那么大,眼神那么狠。

        韩翘一个没稳住,重心偏到一边,整个人连带着轮椅一块儿倒在了地毯上。

        傅小影冷笑:“想动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斤两。”

        韩翘何时受过这样的大辱,气急败坏的推开来扶她的助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借着墙壁支起身子,以极度厌恶的目光看着傅小影,狠狠说:“你再怎么厉害也没用,你永远只能姓傅,你的夫姓永远不会是叶!我姐姐永远都是叶至谦的老婆,你永远都别想得到他!”

        “啪!”

        清脆的巴掌声紧接着韩翘刚落下的话音。

        傅小影觉得手掌的火辣一路传到了心脏。

        这一巴掌,她想都没想就打下去了。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希望韩翘那刺耳的声音能马上停止,甚至希望韩翘这个人能马上消失在眼前。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失控了,可韩翘触到了她的禁忌,那个从来没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提及的禁忌,却被这样生生剥开了放到她面前。那样的残破不堪,那样的触目惊心,几乎让她丧失了所有的理智。

        韩翘那性子,绝不会白受傅小影那一巴掌,眼见傅小影晃了神,没空顾及她,扬起手就要还给傅小影一个。

        可这次又被人拦了下来,却不是还在发愣的傅小影。

        韩翘扬头一看。

        竟然是叶至谦。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可出现的这样及时。

        他甩开韩翘的手,声音透着一丝愠怒:“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韩翘气的不得了,指着傅小影:“明明就是她先打我的!你却问我要闹到什么时候?你是我姐夫,为什么还要帮着外人?”

        叶至谦没回答韩翘,转眼去看傅小影。

        傅小影却突然转身,快步往电梯的方向走。

        叶至谦这次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完全不搭理在身后大呼小叫的韩翘。可他不敢唤她的名字,也不敢拦着她的去路,只在后边跟着。

        电梯原本就在这层楼候着。

        傅小影按了键,门就开了,她大步走进去,转过身,看着电梯外的叶至谦。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他对视了,久到她都忘了有多久。可他的眉眼,他的鼻梁,甚至他嘴角的弧度,她都记得那么清楚。她原以为她一辈子只要好好记住他的模样,好好守着和他的回忆就够了,可今天她才知道,她什么都不该记住,什么都不该守着,因为他永远都是另一个女人的,而她,永远都站在他的对立面。

        而他,最终也没有再往前踏出一步,只眼睁睁看着电梯门一点一点合上。

        她终于没能忍住满眼的热泪,一颗心随着下降的电梯一同跌落,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震动了。

        我绝对不说我爱你(1)

        Chapter  4  我绝对不说我爱你

        我绝对不说我爱你

        话说太过没意义

        感情已满溢怎会没有痕迹

        我不愿是你眼中的一颗沙粒

        傅小影到杜知音家的时候,杜知音正在看电视,汶川地震的消息在瞬间占据了各大电视台。

        杜知音见傅小影一脸疲倦,两行泪水还没有完全干尽,试着轻声问了句:“小影,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了什么事,傅小影再也不想多提半个字,只抱着杜知音狠狠哭了一场,就真的光是哭,一句受了委屈的话都没说。

        杜知音一贯都是善解人意,傅小影不说,她就不问,只等傅小影哭累了,躺在床上睡着了,才给她盖了毛巾被,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傅小影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她闻到了皮蛋瘦肉粥的香味,走到厨房,果然看见杜知音正在忙活。

        杜知音让她去客厅看会儿电视,马上就能吃了,她轻轻点头,像是个很听话的孩子。

        杜明儒在客厅看电视,一见傅小影就高兴地指着旁边的位子让她坐。

        电视台都在放地震之后救援的消息,风风火火的,谁也不愿意落在后头。

        傅小影看了手机,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康肃丽和范黎绍打的。

        她先给康肃丽回了电话,说是突然有点事情,就不过去吃晚饭了,明天再去医院。

        傅昊似乎是在康肃丽身边,傅小影隐约听到他让康肃丽转达,明天赵云翎就出院了,让她回家住一段时间。果然康肃丽就跟她说了同样的话。

        她有点心虚,也不清楚傅昊知不知道中午在医院的事情,可又觉得他知道了也许更好,至少他总是有办法让那些今天在医院不小心听到的花花草草们都把嘴巴闭的紧紧的。

        范黎绍的电话,她没回,如果他是找她吃吃喝喝,她今天实在没心情。可是她吃过晚饭,从杜知音家出来的时候,范黎绍的电话又打来了。

        她只好接了电话。

        范黎绍那边难得的安静,开口就问她:“干什么坏事呢?电话都不接?”

        傅小影刚巧停在十字路口的红灯下,整个人的精神都是涣散的,她不答,反问:“有什么事么?”

        他停了一下,笑呵呵的说:“这不是发生地震了么,我打个电话问问你有没有事。”

        她咯咯笑了一阵。

        红灯已经变成了绿灯,她重新发动了引擎,半开玩笑的说:“我受伤了,你赶紧来救我。”

        “那你等着啊。”

        他答的那样顺口,似乎是一早就猜到了她的回答,然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就真的驾着那辆揽胜和她并驾齐驱了。

        她失笑了,怔怔看了他好一会儿,他却隔着无线电波告诉她:“看我干什么啊?看路啊!”

        就近把车停了,傅小影倚在车身上,点了根烟。

        动作那样流畅,吸进去的那一口那样深,吐出的烟雾随着轻风飘到范黎绍眼前。

        范黎绍怔的说不出话,只盯着傅小影放在车顶上的打火机和烟盒,银白色和绿色,在柔暗的灯光下竟然那样闪眼。

        傅小影见他这么上心,于是给他递了烟盒。

        他摇头,不接,说:“女士烟,我怎么能抽。”

        她看着他笑了一会儿,刚想把烟盒撂回去,却又被他拦了下来。

        范黎绍还是试着点了一支,然后学着傅小影的样儿,狠狠的吸了一口,那模样就像是个刚学抽烟的男生。

        傅小影皱眉笑:“你不抽烟的吧?好像没见你抽过啊。”

        范黎绍不答她,只问:“这烟怎么这么苦?”

        她也不答他,只问:“你怎么没去找乐子?”

        他像是累极了,两只手夹着烟,往她旁边一靠:“找乐子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她默默点头,一支烟燃尽了才回过神,看着马路那边晚饭过后过来散步的行人,淡淡说:“别人的快乐都那么容易得到,我们的快乐却要靠寻找,真不明白他们究竟觉得我们这样有什么好?花不完的钱?住不满的房子?还是开不坏的跑车?”

        他眯眼想了一会儿,可也想不出个一二三来。

        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抬眼看他:“肩膀借我靠靠吧。”

        他笑:“这可是要给好处的!”

        她也笑:“多少钱一分钟?只要你敢开价,我就能拿得出。”说罢,顺势就把脑袋搁在他肩上,不高不低,正适合。

        他的心一下子漏跳了好几拍,那一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只笑了笑,然后说:“黎二哥的肩膀随时都给你靠。”

        她却呵呵笑,说:“等你找到了心爱的人,就该后悔说了这样的话了。”

        他闪了神,直到那夹在指间的烟燃到了他的皮肤,那一阵疼痛传到了大脑的神经,他才猛地丢开。他想自己一定是被这股空气中飘散着的不肯散去的哀愁给感染了,所以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才会有如此多的反常。可下午给傅小影打电话,打不通的时候,他内心是那样不安。他摸不准她会去哪儿,最后想到了杜知音家,结果她的车还真在那儿。他没敢上楼去打扰她,就一直在楼下等着。夜暗了,小区家家户户的灯都亮了,一盏一盏,黄色的,温馨的不得了,他没吃晚饭,可心里一点都不觉得空。

        今天上午他之前请的私家侦探把和田欣有关的东西拿到办公室的时候,他本来是想交给秘书销毁的,可秘书刚把东西拿出去,他又把她叫了回来。他把东西摊了一桌子,终于找到了有傅小影的相片。其实他本来只是想拿着这些陈年的相片去逗逗傅小影,可他盯着那张已经开始泛黄的相片看了许久,才终于确认那一个露了半个头出来抢镜头的人竟然是叶至谦。

        他终于知道长久以来她到底在纠结着什么样的感情,而他也终于清楚的知道她的不快乐,连笑起来都只是敷衍了事的不快乐都是因为叶至谦。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庆幸的。

        庆幸她那天问他,不会是爱上她了吧的时候,他给了她一个否定的答案。

        然后,就这样一遍一遍的重复给自己听。

        ‘你又不爱我,我要是爱上你了,岂不是亏大了。’

        我绝对不说我爱你(2)

        次日,傅小影没有和康肃丽一起到医院接赵云翎,而是直接回的傅家。

        赵云翎动手术的事情没对外宣章,加上突发的地震,家里的亲朋友好友们各自都在忙着手头的事情,所以傅家院子里里外外都很清净。

        傅昊回来的时候,傅小影正巧从傅日朗的房间里出来,她刚才给傅日朗讲白雪公主的故事,还没讲完,小家伙就睡着了。

        她叫了声‘大哥’,他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以为他会同她谈一谈,可他什么也没说就回书房了。

        这样的平静反而让她内心更加不安,想了想,还是跟着进了书房。

        傅昊似乎料到了她会来,不等她关门,就说:“给我倒杯水。”

        傅小影又跑下楼给傅昊倒了一杯水,趁着端给他的机会,瞄了一眼他的脸色。

        只一眼就看得出那是精力透支的模样。

        她闪了闪神,然后听见傅昊说:“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四川。我和几家媒体都打过招呼了,那些小打小闹的事情,就此搁浅吧。至于伤了的和气,就让它伤着,反正原本就不是一路的。以后注意点,别什么事都弄得满城风雨的,总会传到爸耳朵里。他身体不好,要操心的事情又多,太辛苦了。”

        傅小影只能默默点头。

        傅昊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说:“奶奶过几天去上海住一段时间,你陪她去吧。”

        赵云翎在房里躺了两天,终于耐不住,跑到花房里来看看。

        五月的花房,争奇斗艳,唯有那几盆白玉水仙叶子枯黄。

        赵云翎盯着那枯叶看了好一会儿,悠悠说:“你爸爸其实也是长情的人,这么多年,还是最喜欢这白玉水仙。”

        傅小影原本坐在藤椅上看书,听了赵云翎的话,起身走到她旁边。

        赵云翎朝她笑了笑,说:“我曾问过你爸爸为什么一定要娶我。他说,因为我的眼睛很好看。我从来没有见过赵家的那位心语小姐长什么样儿,可我知道他是因为这双眼睛才会娶我的。”

        傅小影怔了一下,过了好久才怯生生的问她:“那您爱爸吗?”

        赵云翎顿了顿,转头去看墙角的那一盆白色的山茶花,看了很久很久之后才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深深眷恋过一个人,可那个人不是你爸爸。我也曾觉得这一生失去他就再没有活下去的意义,可也是你爸爸给了我一个希望。所以,我不能没有你爸爸。”

        傅小影觉得这个世界很混乱,连赵云翎都有这样大的秘密?她没有勇气去追问那个人到底是谁?认识或者不认识?只想着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傅远和赵云翎相处的也很好,想必是早就把对方当做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了。只是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猜测,那又会是一段怎样的故事?

        傅老太太要去上海,陪同的人除了傅小影,还有去检查公司业务的连其白。

        坐在候机室里休息的时候,连其白趁着傅老太太上洗手间的空档凑到傅小影旁边,说:“我看姥姥这回是故意把你去上海,让你每天在她眼皮子底下生活,什么风浪也兴不起,然后再把你强嫁了。”

        傅小影心一跌,以为连其白是知道了自己和叶至谦的事,刚想问他话,又听到他说:“甘家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让姥姥这么上心?”

        傅小影一下懵了,倒是从洗手间出来的傅老太太听到他这话,接上了就说:“那你说说他有什么不好的啊?”

        连其白和傅小影都被吓了一跳。

        连其白连忙改口:“姥姥都看上了,还能有什么不好的啊。”

        傅老太太瞥了他一眼,又问傅小影:“你觉得怎么样?”

        傅小影不好作答,只干愣着。

        傅老太太也站了好一会儿,最后笑了笑,说:“我又不是老封建,你们要真没对上眼,我还能给你们包办不成?”

        傅小影轻轻笑了笑,连其白故意当着傅老太太的面说:“也不知道咱家小影是不是看上范家的老二了,听说最近啊,走动的频繁呢!”

        傅小影立马给了连其白一个大白眼。

        傅老太太似乎第一次听到这说法,起了兴致,问傅小影:“范家的老二?是和你六哥关系很好的那个范黎绍?”

        傅小影哭笑不得,忙说:“奶奶,你别听五哥瞎说,我和范黎绍关系是不错,可绝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连其白还不肯放过她,可广播里提示要登机了,他只好先作罢,想着上了飞机再拿这事儿来开玩笑。

        傅小影一个劲儿的朝连其白翻白眼,可他故意用后脑勺对着她,她只能跟在后边,低着头生闷气。谁知道刚进机舱,她就撞在了连其白后背上。

        连其白回头看她,然后指了右边的位子:“我陪姥姥坐,你坐那儿。”

        傅小影都没明白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个位子嘛,用得着这么急刹车么?可抬眼往那位子旁边坐着的人一看,心都凉了。

        竟然是叶至谦?!

        她算是明白了连其白不愿意坐那位子的原因,生意场上的冤家对头,怎么能坐一块儿?可那也不能把她往那儿丢吧?虽然叶至谦目前是处于闭目养神的状态,可他总会醒吧?醒来之后的情景她不太敢想,而难得今天头等舱都满了,连其白又在一旁催着她就坐。她若是扭捏着不肯坐,绝对是引起傅老太太和连其白的怀疑。没办法,她只好小心翼翼填上了那空位。

        好在叶至谦没醒,一动也不动,连送茶水饮料的空姐都不好意思打扰他。

        傅小影提着心,却又有些失望,连其白和她说话,她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只觉得尽量不要吵醒叶至谦就好。

        没过多久,连其白也倦了,向空乘要了毛巾毯,呼呼大睡起来。

        空乘见叶至谦身上没盖毛毯,冷气开得又大,玉树也给他拿了一条,可他熟睡着,她够不到,所以拜托傅小影帮下忙。

        傅小影有点紧张,把毛毯轻轻放到叶至谦身上。

        她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有距离他这样近了,近到能清楚的看清他眼睛上的睫毛,一根一根搭在眼帘上。她才发现他竟然也有黑眼圈,不过还不太黑,也许就是这两天没休息好,大概因为韩翘的事情。她想起那天在医院,他出现的那样突然,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韩翘的那些话。那些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小刀刺到她的心脏,她那样痛,却还不愿意他听到,不愿意他也和她一样痛。

        她感觉到了眼眶里有湿热的东西,连忙抽回身子,可那一大颗泪珠还是飞了出来,正巧落在他手背上。

        她怕他会醒过来,连忙把头撇到一边。

        可过了很久,他也没有醒。

        她终于闭上了眼睛,在这三万英尺的高空,轻轻呼吸着和他呼吸的一样的空气,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我绝对不说我爱你(3)

        五月的伤上海,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连其白觉得傅小影的兴致很不好,从下飞机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愣愣看着车窗外,也不知道心神飞到哪里去了,而傅老太太似乎也累了,一直闭目养神,他只好一路都保持安静。

        司机开的稳,慢慢悠悠穿梭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里,走到傅家老宅子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吴管家和刘妈妈早就在门口候着,几人把行李送到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开饭了。

        傅老太太是地道的上海小姐出身,最爱的就是上海菜,刘妈妈一早就预备好了一大桌子,可傅小影没胃口,连其白又不爱这口,随便尝了几口就朝傅老太太告假:“姥姥,我晚上还有事儿,就不吃了。等明天得空了我再带您到处去转转。”

        傅老太太抬眼看他,说:“就知道你小子坐不住!出去玩就把小影也带上。”

        傅小影没料到傅老太太会这么下指示,连忙说:“不用了。”

        傅老太太却执着:“我今晚不用你陪,有小刘呢,我俩正好说会儿话。你和小白一块出去,还能帮我看着点他,要是他敢做出对不去江珂的事情,你马上向我报告。”

        连其白一脸妒忌:“姥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江珂是你外孙女呢!我们都离婚了,您还这么帮着她!”

        傅老太太笑:“离婚怎么啦?离了还可以再结。我可告诉你,这辈子,我就只认江珂是你老婆,别的女人,你就是带回来,我也不认!”

        连其白故意叹气。

        傅小影插话:“奶奶您就放心,五哥孩子他妈一定姓江。”

        这话虽然也说到了连其白心坎里,可坐在车上的时候,他还故意说:“好马都不吃回头草了,我还能两次都踏进江珂那条河里不成?”

        傅小影正在拨弄连其白跑车里的新奇玩意儿,压根没回他的话,只问他:“你这车刚买不久吧?我上次买车的时候还没有这一款。”

        连其白对傅小影漠视自己的话表示极度的不满,想把话题重新拉回去,又说:“我现在可是裸钻级的王老五,想扑到我身上的女人比长安街的路灯还多,我怎么过怎么逍遥。”

        傅小影继续不理他,只说:“可惜这里的车太多了,压根发挥不了它的性能!真是浪费了。”

        连其白生气了,说:“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傅小影回头朝他咯咯笑了一阵,说:“说来说去,你就是还放不下五嫂呗。男子汉大丈夫的,你就是给她认个错又怎么了?”

        连其白说:“凭什么要我认错啊?我哪儿错了?错哪儿了?”

        傅小影一脸欣羡,说:“你们这样耗着彼此,也算是种另类的幸福吧?”

        连其白瞥她:“狗屁!”可没过多久,又软了语气,说:“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吵架,次数多了,免不了要伤感情的。”

        傅小影看了他一眼,然后幽幽说:“可你们都还没有放弃对方,不是么?”

        连其白轻轻点头,轻轻笑,说:“其实她也没什么好的,可就是谁也取代不了。”

        傅小影觉得无论表面看上去再怎么玩世不恭的男人,一旦触及到心里住着的那个女人,那就是再文艺的青年也说不出比他们更能打动人心的话语,因为他们不是凭空创作,而是发自真心,那怕就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谁也取代不了。’,说出来的时候,那种淡淡的心喜与惆怅,足以打动每一个人的心。

        傅老太太有晨练的习惯,傅小影也起了个大早,陪着她在老宅子附近的林荫道上小跑。

        地上的雨还没干尽,有些湿。

        傅老太太跑了一阵就停了下来,改成散步。

        对面那边有一老一少也正往这边散着,应该是住着附近的人,可傅小影定睛看了好几眼也没认出是谁。

        还是那老太太带着大约是孙女或外孙女的小孩快步往她们这边走,隔了老远就开始打招呼。

        “傅老太太,真是您啊?我起先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什么时候来的啊?”

        傅老太太笑,说:“昨天刚来。”然后又看了那十一二岁的小孩,问:“这是?”

        老太太连忙把小孩领到前边,说:“还不就是我那苦命闺女的孩子嘛。快,叫傅奶奶。”

        小孩大约是有点怕生人,怯怯的叫了声又躲到老太太身后。

        傅小影觉得这小孩有那么一点点面善,可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等那婆孙俩走的远了,傅老太太才悠悠说:“那是金涵泉的夫人,那小孩姓叶,是叶荣跃和金末茗的女儿。”

        傅小影对叶家的人也算是很了解的,可叶荣跃这名字也是很久以前听叶至谦提起过一次,只知道他是叶家老六,也是最小的儿子,二十几年前就去了沈阳军区,这么多年一直没回来过,和叶家的关系也是不咸不淡的。至于他的婚史,叶至谦也只说了句‘金家的女儿追了他十年才终于修成了正果,可惜没在一起几年就病死了。’

        她当时挺替金末茗不值的,就觉得一个女人与其花上十年的时间去等候一个男人为她打开心门,还不如转身去寻找更好的风景。

        可叶至谦就说,是因为叶荣跃的魅力太大了。

        她不信,就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见见这位叶六。

        叶至谦逮着机会,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一定有机会。”

        她猜到他话里的意思,耳根子都红了,急急忙忙要推开他。

        他却箍的更紧了,叹着气说:“我的小影,你能不能再长的快一些?今天就满十九,明天就二十,那我们后天就可以去领结婚证了。”

        她咯咯笑,回过头,认真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问他:“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他也认真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笑嘻嘻的说:“这个问题得找丘比特来回答。问问他为什么把我的箭射你身上了。”

        她不满意他耍贫,闹着要他说清楚。

        他却一仰脖子,落了一个吻在她眼睛上,然后是鼻子,嘴巴,下巴,脖子。动作那么慢,那么轻,生怕吓到了她,生怕她会从他怀中挣脱开。

        她的心痒的不得了,浑身上下的力气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觉得每一块肌肤烫的吓人,可心里是高兴的,因为那个人是他,是叶至谦。

        我绝对不说我爱你(4)

        也不知道温睿是怎么知道傅小影到了上海的事情,次日就给她打电话,说是不够朋友,来了也不通知一声。

        傅小影正陪着傅老太太看电视,见她眯着眼几乎已经睡着了,于是起身走到花房附近,才说:“我也是刚来的,凳子还没怎么坐热呢。”

        温睿呵呵笑:“不会是因为田欣的事情,所以不好意思见我了吧?没事儿的,老爷子都没骂我,就是让我停手而已,而且现在什么事都敌不过地震,那些东西早就烟消云散了。”

        傅小影说:“我也不是为了这事,就是想休息休息。”

        温睿音调彪的老高:“和我们一起吃个饭还能把你累着不成?得,我立马过来接你,再找两人把你抬上车。”

        傅小影可不想这么兴师动众,只好说:“别了,你定个地儿,我自己去就成。”

        傅老太太已经醒了,听到傅小影最后那句话,没等她开口,就先说:“有什么活动尽管去。”

        时间还早,傅小影回房间换了件小礼服裙,然后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翻出柜子最里边的一件白衬衣和牛仔裤。

        大约是这打扮太简单了,出门的时候,傅老太太看了她两眼,可也没多问。

        傅小影没让人送,结果拦车费了不少时间,路上又塞车,赶到餐厅的时候,温睿和乔绯已经等了好一阵子了。

        乔绯一见她这么清新的打扮,开口就问:“你还真修身养性了?要把那个妖娆的傅小影藏起来不成?”

        她刚落了座,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叶至信朝这边走过来。

        温睿也见着了他,隔了老远就问:“你鼻子这么灵?是寻着我们小影的气味来的吧?”

        叶至信走到跟前了,才扬眉看着傅小影:“你什么时候来上海的?”

        傅小影答:“昨天来的。”

        温睿又笑,说:“原来你不是来给我们买单的啊?怎么?约了哪位佳人啊?方不方便给我们引荐引荐?”

        叶至信朝门口看了一眼,说:“喏,我堂妹。”

        乔绯看了一眼,不信,说:“你哪个堂妹我不认识啊,有这么小的?”

        傅小影也回过头去看,竟是今天早上金夫人带着的那位小姑娘,于是说:“真是他堂妹。”

        叶至信没想到她会认识,可也没多问,只说:“改天咱们再聚一聚,今天实在是有正经活动。”

        叶至信一走,乔绯就问傅小影:“是他哪个堂妹啊?”

        傅小影翻开了菜谱,说:“六叔的。”

        乔绯吃了一惊:“叶荣跃的小孩?”

        傅小影点头。

        温睿一直看着叶至信领着那小姑娘走进了另一拐角,完全消失不见了,才说:“长的还挺像她爸爸的。”

        乔绯问:“你见过她爸?”

        “去年陪我爸去沈阳的时候见过一次。特别精干的一人,五十出头就已经是副司令员了。不过和叶家的关系不大好,听我爸说他当年是负气出京的,叶老爷子去的时候,他都没回来。”

        傅小影被这话引起了兴趣,抬眼看温睿。

        温睿却换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傅小影等了好久也不见温睿再说话,乔绯也急,推了他胳膊:“接着说啊!”

        温睿把目光投到了傅小影身上,又扭捏了一会儿,放低了音量:“小影,我说了这事,你可别有什么想法。”

        傅小影皱眉笑:“我能有什么想法?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

        温睿舔了舔嘴唇,然后说:“我爸有次喝高了,说他当年和赵阿姨原本是一对,可叶老爷子觉得赵阿姨出身不够好,所以死活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就给棒打鸳鸯了。”

        傅小影整个人都呆了,脑子里浮现的全部都是赵云翎曾经说过的话。有意的,无意的,每一句都给了她暗示,可又是那样的晦涩,她怎么可能联想得到?她也猜想过赵云翎曾经眷恋的人是谁,可那么多面孔,却绝不会有一个叫叶荣跃的人出现。

        温睿见她表情痴痴的,觉得自己不该口快把这事告给她知道,忙说:“不过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可别往心里去。”

        傅小影轻轻摇头,然后轻轻叹气,却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出门的时候,他们正巧遇上急匆匆敢来的叶至谦。

        可傅小影没看到叶至谦。

        第一次他从她正面走过,她却没有看到他。

        她满脑、满心,甚至满眼都是叶家和傅家的纠葛,数不尽的年岁,道不完的事情。她好像在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她和叶至谦的事情,赵云翎一句话都插不上,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傅远喜欢水仙,而赵云翎唯独对花房墙角的那一盆山茶花另眼相看。既然爱不了对的人,那么和谁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突然觉得难过,为了赵云翎,也为了那位素未谋面的叶荣跃,甚至还有傅远。

        温睿要送她回去,她拒绝了,自己拦了辆出租车。

        这城市的霓虹与北京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天空都像是被点缀的失去了它原本的颜色。

        傅小影开了车窗,风吹进来,一路飘到了她的心里,空的可怕。

        她让司机停在了路边的便利店。

        店里没有她平日抽惯了的牌子,她就随便拿了一包,拿到收银台。

        收银员认真看了她一眼,问她:“是要买烟么?”

        她点头,突然觉得自己大概还是不合适这么清纯的打扮。

        一块钱的打火机不太好使,傅小影坐在路边的木椅上,打了几下才终于把烟点着。

        她有点急,一口吸的深,又没注意呼吸,一下子就呛住了,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才慢慢缓过来。

        偶有路过的老人家好心提醒她,小姑娘别学抽烟,对身体不好。

        她咯咯笑,嘴角两个细细的酒窝都显现出来了,可眼眶里是湿热的,盈盈的一汪泪水。

        口袋里的电话响了,她也懒得接。

        只是那人实在执着,她不接,他就一个劲儿的打。

        她终于耐不住,说话的口气也不好。

        电话那头的范黎绍被吓了一跳,隔了好半天才问:“谁这么大胆子把你惹毛了?”

        傅小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低了声音:“没谁。”

        范黎绍倒也不追问她,只说:“明天我们一大帮子人准备去水库钓鱼,你有没有空?一起去玩?”

        “我在上海。”

        范黎绍长长的“哦。”了声。

        傅小影以为他还会说点什么,可他却难得这么少话,只说了句“那就算了。”。

        我绝对不说我爱你(5)

        傅老太太虽然说了不强迫傅小影和甘劲文凑成一对,可甘家要请吃饭,她却是一百二十个愿意。

        傅小影和甘劲文都不想扫了长辈的兴,所以一顿饭下来,倒也演足了窈窕淑女和谦谦君子的戏码,只是临分道的时候,淑女和君子一点眉来眼去的态势都没有,上了各自的车就扬长而去了。

        傅老太太这才明白刚才不过是看了一场戏,忍不住叹气:“小影啊,你能不能告诉奶奶,究竟喜欢什么样儿的?”

        傅小影笑呵呵的说:“奶奶,您还真担心我嫁不出啊?”

        傅老太太说:“奶奶不是担心你嫁不出去,只是觉得要找个称得上我们家,又真心实意对你好的人不容易,是怕你受伤。”

        傅小影觉得傅老太太这话意味深长,长到足以将她整个人像是木乃伊一样紧紧包住。

        夜色明明才刚降落不久,可这世界像是早就被无穷无尽的黑暗笼罩了一样。

        傅小影在家老老实实过了几日,无论谁来请,都给回绝了。

        直到第六日,来电的人是甘劲文,而接到电话的是傅老太太,她才打起了精神去应付这一桩邀约。

        甘劲文倒也不是约傅小影去共进烛光晚餐,是因为临时要参加个晚会,碰巧这事又让甘之前知道了,所以这女伴的人选自然而言落到了她的头上。

        甘劲文一等傅小影坐上车,就给她解释,就怕她误会了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傅小影听了之后就呵呵笑,一副自尊心很受挫的表情:“甘先生,我就真的那么入不了你的眼啊?”

        甘劲文倒也不觉得尴尬,笑了一阵子,才说:“只怕是我入不了你的眼。”

        傅小影连连摆手:“罢了罢了,你生的这么玉树临风,又是本年度最受关注的青年才俊,我还想过几天清净日子呢,就不给那些小姑娘们当箭靶子了。”

        甘劲文接上话头:“你生的这么明艳动人,又是京城里最受关注的世家小姐,我初来乍道,可不敢和那些公子哥们争风吃醋。”

        傅小影咯咯笑:“那我们算是达成共识了。”

        晚会是挂着地震筹款的名儿,可到场的人依旧是免不了要在穿着打扮上斗一番。

        傅小影每年都会到上海住,虽然时间不长,但出席晚会的人她也认识的七七八八,所以哪怕是没有什么珠宝傍身,依然有名媛淑女围着她讨论她手上戴着的那支并不怎么起眼的三金单环手镯。

        她有些疲于应付这些无聊的话题,及时赶到的乔绯把她救出了苦海,劈头就问:“你怎么来了?不是不想出门么?”

        她随手从侍应生的托盘上端了一杯香槟,一口饮尽了,才说:“老太太想要我来,所以我就来了呗。”

        乔绯瞥她:“几时变得这么听话了?”又问:“和谁来的啊?”

        她故意略去乔绯后边的问题,只笑嘻嘻系的说:“我一直都很听长辈的话!”

        可谁知温睿竟然和甘劲文一同走到了她们跟前。

        乔绯看了看甘劲文,又看了看傅小影,最后恍然大悟,连连感叹:“我当谁有这么大面子呢!原来是甘先生呐!”

        最后那四个字还故意拖了长音,一听就是话里藏着别的意思。

        傅小影倒是见惯了乔绯这德行,可怕甘劲文尴尬,就说:“你别理她。”然后拉着甘劲文往别处走。

        甘劲文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停在落地窗前,接过傅小影从餐桌上拿来的香槟,说:“乔小姐为人还挺风趣的呢!听说,她和温总以个人的名义捐了八百万,差一点就是今天的无冕之王了。”

        傅小影笑了笑,问:“那个一会儿要上去讲话的人不会是你吧?”

        甘劲文摇头笑:“我这才刚在上海扎根,哪儿能有那么大手笔。是力天集团的叶至谦,不但公司捐了一大笔,个人也不落后!”

        傅小影怔了一下,然后把整个宴会厅都扫了一遍,可没有看到叶至谦的身影,她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只对甘劲文轻轻叹了句:“反正他有钱。多买几套房子就赚回来了。”

        叶至谦还没现身,叶至信倒是来了,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喝酒的傅小影,走到她跟前,就开始批评她:“这酒有这么好喝呢?一杯接着一杯的?”

        傅小影抬眼看他,影像竟是有些模糊的,看了好一会儿,才问:“叶至信啊?”

        叶至信见她双颊都红了,明显是喝了不少,就说:“这儿可不是酒吧!你喝这么多干嘛?要闹出了什么笑话,就真把人丢大了!今天来的目的你还记得不?”

        傅小影呵呵笑,说:“我当然记得啦!募捐嘛!”

        叶至信甚少见到傅小影喝酒喝得这般迷迷糊糊的模样,又问她:“你和谁来的?怎么让你一个人在这儿?”

        傅小影窝在沙发里一个劲儿的笑,随手指了刚从洗手间出来的甘劲文。

        叶至信先是惊了一下,又见到叶至谦已经进入宴会厅了,于是朝甘劲文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傅小影喝的有点多了,然后自己向着叶至谦的方向走去。

        甘劲文一回来就见着桌上那一大摞空杯子,直倒吸冷气,皱眉看着傅小影:“这些都是你喝的?”

        傅小影迷迷糊糊点头,说:“不用担心,我酒量很好,这些是小意思。”

        甘劲文可不觉得傅小影这样窝在沙发里又笑又不笑的样子是她所描述的小意思,弯腰扶着她的肩膀,说:“我看我们还是先走吧。”

        傅小影一个劲儿的摇头:“叶至谦还没上台讲话呢!”

        甘劲文哭笑不得:“又不是非要他上台讲了话,我们才能走。”

        傅小影还是不同意:“我不走,我不走。”

        傅小影这么一闹腾,立马有离得近的人朝两人这边看。甘劲文没办法,只好先放开傅小影,帮着她坐端正,然后说:“那就听完他讲话我们再走。”

        甘劲文这话刚落下,司仪就开始发话了,三两句就把今天晚会的主旨高度概括了一下,然后立马引出今天晚上的无冕之王,叶至谦。

        叶至谦平日里就不怎么笑,这回遇上这么正式的场合,说的话就和表情一样严肃了。

        甘劲文有点吃不住这么严肃的气氛,转头去看傅小影,却发现她看的很认真,不像是喝多了的人该有的专注。

        他想着是不是自己的感情太不投入了,只是放眼望去,和他一样心不在焉的大有人在,可他再次去看傅小影的时候,她的目光没有移动分毫,甚至眼里还有盈盈的泪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联想到了那些在地震中遭遇不幸的同胞。

        我绝对不说我爱你(6)

        捐款晚会结束之后,傅小影又开始了更长一段时间的‘闭关’,连傅老太太出去应酬的次数都比她多得多。

        连其白离开上海之前带了一大袋子的十字绣来看她,说是要实在闲的无聊了,就用这个打发打发时间,虽然不能和古代大家闺秀的刺绣相提并论,但好歹也算是做女红了。

        她一个一个翻出来看,好不容易找了个小猴子图样的挂件,忍不住感叹:“我看就这个工程小一点!”

        等连其白一走,她就开始动工了,穿针、拉线,照着给的图案,一针一针的,还挺认真,坐在沙发上,一个下午都没动过身。

        叶至信给她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往小猴子的身体里塞棉花。

        她料到叶至信八成是找她出去吃吃喝喝,没等他开口,就给回了。

        叶至信大叹气:“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还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别人找你当女伴都行,我却连生日也请不到你了。”

        “你生日?”

        “是啊!过了今儿可就二十六了。”

        这下,傅小影还真没有不应约的理由了,只是生日礼物没准备,她只好拿了刚做好的猴子挂件充当一下,礼轻情意重嘛!

        结果叶至信一看到这小猴子,一脸的不满:“我说你就算是随便买个东西打发我,也不用挑这么个小玩意儿吧?”

        傅小影瞪他:“这是我自己做的!”

        叶至信狐疑的看了她好几眼,然后哈哈笑:“你做的?不是吧?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闲情逸致了?做这个?”

        傅小影伸手要把他手里的小猴子夺回来:“不要拉倒!”

        叶至信连忙把小猴子放到她够不着的地方:“要要要,怎么能不要呢!我还得找个玻璃箱子把它框起来,放在客厅,逢人就说这是傅小姐亲手做给我的生日礼物,肯定倍儿有面子。”

        傅小影瞥他:“你要真敢把这儿摆你们家,就算你本事!”

        叶至信只得笑。

        傅小影拿了菜谱看了一遍,然后斜眼看他:“你不会这么凄凉吧?过生日就请了我一个人?不是你作风啊?”

        叶至信看了看手表,然后笑嘻嘻看她:“这不是还没到时间么。就你心急,来的这么早。”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

        傅小影只觉得心跳的格外厉害,抬眼一看。

        却是温睿和乔绯。

        她心里说不尽的失望,可转眼又开始厌恶自己刚才萌生的念头。

        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朋友,一桌坐的满满的。

        傅小影近来喝酒不多,叶至信想起上次她喝多了的样子,干脆让人给她拿了新鲜的椰汁。

        乔绯和她坐在一块儿,别人拼酒的时候,她们就在一旁聊天。

        也不知道怎么就提到了地震救灾的事情,乔绯告诉她,蒙玮和海一都到前线去了。

        傅小影有些惊讶,问乔绯:“蒙玮不是快要结婚了吗?”

        乔绯耸肩:“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大家喝的高兴,傅小影却觉得包厢里太吵了,所以拿着要上洗手间的借口出来透气。

        餐厅环水,倒映出古香古色的花雕长廊和在一阵阵热风中摇曳着的大红灯笼。

        傅小影想起多年前和叶至谦一起去苏州玩的事情。

        也是这样刚踏入六月的天。

        她还在上课,他不停的给她打电话,还发短信让她马上出来,火烧火燎的,她没办法,只好举手谎称自己肚子疼。

        叶至谦就在教学楼底下等着,她一下楼,他二话没说就把她押上车。

        傅小影觉得自己像是被绑架了,嚷嚷着问他是这去哪儿。

        他笑嘻嘻的看她:“机场。”

        她以为他在说笑,可这车开往的方向还真是去机场,她又问他:“接谁啊?”

        他看了她一眼,说:“去苏州玩啊!”

        她不可置信,缓了好半天才说:“你也不问问我有没有带证件?”

        他立马从兜里掏出她的身份证在她眼前晃了晃:“早让田欣给你准备好了。”

        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去了苏州。

        飞机晚点,落地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叶至谦一早就找了人在这边接应,一出机场就直奔饭馆。

        倒也不是什么大气派的地方,就是寻常的小店,虽然过了晚饭的高峰时段,可生意还很好。

        傅小影看了那招牌,写着‘震源生煎’几个字。

        生煎馒头和生煎包端上桌的时候确实是色香俱全,一口咬下去,里边的汤汁立马溢了出来。

        两人的确也是饿了,三下五除二的吃光了所有的东西。

        因为吃的太饱,连车也不愿意坐了,就在马路上溜达。

        傅小影走了一会儿,突然笑出声来。

        叶至谦侧头看她:“怎么了?”

        她看着他:“我就觉得挺神奇的,我们两个明明不是苏州人,也不知道这条路是什么路,可还能像是住在这附近的人吃过晚饭后出来散步一样悠闲。”

        他呵呵笑,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拉着她上车。

        可还是晚了一步,百货公司都关门了。

        傅小影这才开始怨他:“我是被突然拉来了,什么东西都没带也就算了,你明明就是早有预谋的,怎么也什么都没带啊?”

        叶至谦只好虚心做检讨:“我错了。等百货公司明天一开门,我就去给你买新衣服。”

        第二天,他真一个人出去给了她了新衣服,却是大红大紫大花大叶的连衣裙。

        她不肯穿,他便拿出给自己买的一件花花绿绿的衬衣和短裤,说:“我们穿成这样去游第一水乡,才符合那里的意境嘛!”

        结果意境不知道有没有融合进去,倒是引来不少人的注目,傅小影只得在地摊上买了个大帽子把自己给盖着。

        叶至谦的兴致却很好,拉着她四处拍照。

        她不是低着头,就是在看别处。唯有一张,是站在那一串串大红灯笼下的长廊里,她没有逆叶至谦的意思,正儿八经的对着镜头浅浅笑,就像是画报里温婉简约的江南女子。连陆柏友在叶至谦家里见着了这张挂在墙壁上的照片的时候也忍不住感叹,说这世上也只有这样一个傅小影能留在叶至谦心里罢了。

        她那个时候只知道呵呵笑,后来才发觉,原来陆柏友那半句‘留在心里罢了’竟然是她和叶至谦之间的真实写照。

        我绝对不说我爱你(7)

        傅小影想的出神,有喝醉了的大汉从她身边走过,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

        她觉得自己出来的时间也挺长的了,想着回包厢,转身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长廊的尽头一步一步走过来。

        竟然真的是叶至谦!

        她一颗心都快跳了出来,怔怔的看着他。

        而他,也不像平日里那样对她视而不见,直直的走过来。

        她手脚都凉了,认认真真看了他,才发现他的步子并不稳,眼神也有些朦胧,分明是喝醉了的模样。

        他一直走近,最终停在了离她一米远的地方。

        他什么话也不说,就光是看着她,嘴里喃喃的。

        她听不清他说些什么,可又踏不出那该死的一步,只觉得整个人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只有大脑里还剩余的那一丝意念在苦苦支撑着。

        可他的表情却充满着疑惑,看她的眼神却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隔了片刻,才终于怯怯的说了句:“小姐,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朋友。”

        她连心都酸了,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他的脸颊,可那只手停在半空中,许久许久,终于还是无力的滑落。

        包厢的门突然开了,叶至信从里边走出来,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可一见着叶至谦和傅小影,精神头立马就上来了,一手把叶至谦拉进包厢:“还以为你不来了呢!那合同搞定了?”

        因为叶至谦的到来,这饭局达到了□。

        也不知道他们都存着什么样的心思,一个二个都围着叶至谦灌酒,到最后连乔绯都看不下去了,把温睿几个人从叶至谦身边拨拉开:“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嘛!人家叶总本来就喝了很多了,还这么灌?”

        温睿最听乔绯的话,立马起哄,把攻击的目标转到叶至信身上。

        叶至谦这会儿已经趴在桌上,动也不动。

        乔绯想把他扶到沙发上休息一下,可她力气着实有限,只好叫坐在一旁的傅小影。

        傅小影看着叶至谦被猛灌酒,心都被翻来覆去煎了无数次了,乔绯一开口,连忙过来帮忙。

        叶至谦也像是会认人似的,刚被扶起身,整个人就往傅小影身上靠。

        他虽然瘦,但高,骨架在那儿摆着,怎么也轻不到那儿去。

        傅小影有些吃力,好不容易把他弄到沙发上了,那边却传来说吃饱、喝足、走人的指令。

        她实在没有力气了,乔绯被温睿召回去当拐杖,而叶至信自己都被人搀着,显然帮不到她。她只好找来服务生帮忙。

        结果,等她和叶至谦慢慢悠悠晃到门口,叶至信一行人早走光了。

        她只觉得这情景像是在做梦,可身边这个醉醺醺的人真的是叶至谦。

        她没法儿让家里的车过来接,好在叶至谦的司机眼尖,很快就把车开过来了。

        费了不少劲儿才把叶至谦弄上车,想关车门的时候,傅小影才发现他的手一直拉着她的衣角。

        她突然觉得难过,怔怔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伸手想去掰开他的手指。

        只是他抓得紧,她用力,他也用力。

        她终于放开了手,任由他抓着。

        车里有熟悉的香水味道,极淡极淡,几乎被掩盖在叶至谦浑身上下浓厚的酒味之下。

        外边世界的霓虹透过车窗,一点一点映射在傅小影和叶至谦身上。

        她说不出这一刻的感觉,只是她的世界好像突然变得很安详,许久没有的安详。

        她从来不曾祈求时间能流逝的慢一些,总觉得那玩意儿有多快就走的多快才好,可是眼下,她真的很希望这一条路没有尽头,这一刻能永远定格,哪怕他只是醉了,哪怕他不知道她就在他身边。

        他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一下子划出了裤口袋。

        她自然而然的看了一眼,是文景妍的来电。

        傅小影一直看着那三个娟秀的字在屏幕上闪烁,眼睛都忘了眨。

        她连眼泪都不敢掉,硬生生的把它们都咽了回去。

        她终于让司机靠边停了车,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把叶至谦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然后下车,把门关好,默默看着他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里。

        她觉得累,然后像个任性的小孩一样蹲在马路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哭或是笑?亦或是放任自己去醉生梦死。就是心里没有东西,空的听不见任何声音。

        晚上回到老宅子,童希照给她打电话聊天。

        她躺在大床上,无论童希照说什么,好笑不好笑,她都咯咯笑个不停。

        童希照发现了她的异样,问她怎么了。

        她隔了一阵子,才轻声说:“希照,不如我谈一场恋爱吧。找个专打小怪物的奥特曼,把我保护的好好的。”

        谈一场恋爱,是读书的时候,苏程程给傅小影提的意见。

        可直到毕业,这个意见也没有被正式搬上桌面,倒不是因为没有人追求,而是追求的人太多了。舒宝乐每天都把傅小影收到的情书当做朗读教材,而苏程程就专挑字里行间的刺儿,只有童希照把这当做一场闹剧来看,还说,要是真有人能打动了傅小影的芳心,那这个人不是脚踏七彩云的孙悟空就是外国空降的变形金刚。

        傅小影一听这话,笑的东倒西歪的,嚷嚷着说,那还不如找个专打小怪物的奥特曼呢。

        后来,童希照还总是拿这事来笑话她,问她有没有找到专打小怪物的奥特曼?

        其实童希照也知道,傅小影心里根本装的下什么奥特曼,可她希望傅小影能试着去接受别的人,尽管她也知道这很难。而今,突然听到傅小影这样的说法,她除了惊讶,竟还有一丝担忧,只是语气尽量显得轻快,她说:“那好啊。有合适的对象没有?”

        傅小影笑:“对象倒是有一大箩筐,至于合适的嘛,还得家里说了算。”

        童希照声音一低,唤了声:“小影。”

        傅小影并不在意,说:“我也想找个普通的啊,可我怕他经手不住层层考验,万一临阵脱逃了,我这面子往那儿搁啊!”

        童希照只得跟着一并笑,说:“那就找个能经得起炼丹炉的。”

        我绝对不说我爱你(8)

        乔绯知道傅小影有谈恋爱的想法之后,立马开始给她张罗着搞介绍。从金融新贵到政府要员,凡是有可能入得了傅小影眼的,她都通知到了。只可惜对方一听是傅家的小姐,不是端着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架势,就是编出各式各样的理由来推脱,两极分化的现象,连温睿都摸不着北。

        倒是傅小影自己看的挺开的,笑嘻嘻的说:“看来我还是得回北京才能寻得到我的奥特曼啊!”

        乔绯一听这话便展开了联想,凑到她面前:“小影,你跟我说实话,你和你那位黎二哥是不是挺好的啊?”

        傅小影眉一皱,然后故意说:“是啊,我们是挺好的。”

        乔绯摇头:“我的意思是,你们有没有可能?”

        虽然最后那几个字乔绯没说出口,傅小影也猜到了。她咯咯笑了一阵,说:“那我和叶至信的关系也挺好的啊,你怎么没考虑他?”

        温睿说:“我们还希望你俩能成呢,可你们两家会同意么?我可不想看到你和叶至信两个人演一出现实版的梁祝。那多凄惨啊!”

        傅小影沉默不语了。

        乔绯瞥了温睿一眼,忙说:“这世上的好男人多的是,干吗非得找他们叶家的啊!”

        傅小影点头,然后微微笑:“找谁也不能找叶家的人呐。”

        夜幕垂得厉害,可城市里却也亮得打紧。

        等红灯。

        傅小影握着方向盘看着人流熙熙攘攘的从眼前走过。

        电话响了,傅小影伸手去包里拿。

        是范黎绍。

        傅小影想起他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找她了,上次告诉他,她在上海,他就再也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她想着兴许是找到了别的吃友和玩伴了。

        范黎绍似乎心情不很错,开口就问:“在哪儿呢?”

        她笑了笑,说:“十字路口呢!”

        他怔了一下,说:“你一个人的吧?快来机场接我。”

        她没听清:“什么?”

        他又说:“我刚到上海,你要这会儿没什么事,就做个好人,来机场接我,然后再请我吃个晚饭。”

        她看了手表,已经八点了,于是问他:“飞机上没饭吃吗?”

        “有啊,不过我把我的那份让给我旁边的漂亮小姐了,剩下的咖喱鸡饭,我不吃。”

        傅小影哭笑不得,又问他:“那你怎么不提前找人去机场接你?”

        他不答,反问她:“怎么?有帅哥在身边,不愿意来接哥哥我了?”

        她只好去机场接他,结果他坐在咖啡厅里悠闲的喝咖啡,一见着她还问怎么这么慢。

        傅小影就说:“让范总久等了,我深感抱歉。”

        范黎绍又哈哈笑,连忙摆手:“这么大礼,我可受不起。”

        随便找了家餐馆解决了范黎绍肠胃咕咕叫的问题,就已经十一点了。

        傅小影有些困,连着打了几个哈欠。

        范黎绍抬眼看她:“这么早就困了?不是你风格啊?”

        她拍了拍脸,说:“你没听说过早睡早起身体好么?”然后又问,“你住哪儿?我一会儿送你去。”

        他却说:“你也不问问我怎么来上海了?”

        她笑着说:“不是来谈生意就是来寻欢作乐的,还能做什么?专程来看我不成?”

        他也笑,说:“有个朋友结婚。”

        她“哦。”了声,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蒙玮,然后问他:“我听别人说蒙玮去四川了?”

        他扬眉:“你怎么这么关心她?”

        她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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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得说:“是啊,是到四川救死扶伤去了。”

        她又问:“你没联系联系她?”

        他的语气终于淡了下来:“她和海一一道去的,自然有人保护她们周全。我添哪门子的乱!”

        傅小影没再问了。有的时候,点到即止的效果比刨根问题要强得多。

        吃过东西,她送他。

        他不知怎么安静下来,坐在车里一句话也没说,她开了一段路,停在红灯前才侧头去看他,这才知道他竟然是睡着了。

        她有小小的感叹,却分不清到底是为了范黎绍还是蒙玮,亦或是为了这漫漫长长无禁止的夜。

        也不知道乔绯是从哪儿知道范黎绍来了上海的事情,隔天就给傅小影打电话,说是原来早就有情况了,也不讲明,还害得她兴致勃勃的充当媒人。

        傅小影正在晨跑,听得糊里糊涂的,末了只得解释说:“他是来上海喝喜酒的,我只是得空,然后去机场接了他一下。”

        乔绯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问她:“喝喜酒?谁的喜酒?贾邵廉和周冉么?好像最近结婚的就只有他们了。嗯,对,范黎绍和周冉好像也是同学来的。他还真是艳福不浅啊,又是蒙玮,又是周冉的,从小都是被大美女级的人物包围着。我见过周冉几次,就跟天仙下凡似的,周家和叶家还是姻亲,家世也好,真不知道当时的北蒙二、南蒋四是谁评说的,居然把这么个人物漏掉了。”

        傅小影半开玩笑的把乔绯批了一顿,说她脑子里一天到晚就光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如果真是闲的无聊了,倒不如和生个小温睿来玩玩。

        乔绯立马就把这个提议否决了:“生小孩多辛苦啊!十月怀胎不说,生下来你就得把他当爷一样伺候着,冬天冻不得,夏天冷不得。要是他犯了错了,动手打吧,人家告你虐待儿童,不管不教吧,人家又说是你父母不负责任。最重要的是,你辛辛苦苦把他带大了,他转头就跑去孝敬他媳妇儿的爸妈了,你说你揪心不!”

        傅小影呵呵笑:“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那可是完完全全属于你自己的。我就觉得有了小孩,生活对于我们而言,就会变得有意义一些了,而不是恍然度日。”

        乔绯说:“你有这想法也不错,那就赶紧生一个,不过前提是你得结婚。未婚生育这种事情,别人干,那是潮,要是你干了,那可就是惊天动地了。”

        傅小影眯着眼睛,说:“那我就祈祷我孩子他爸爸呀,快点从别的星球回来,世上的小怪物可没有打得完的一天,不如先把我们的人生大事操办操办。”

        傅小影的人生大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提上日程安排,倒是贾邵廉和周冉的喜帖先送到了傅家老宅子。

        傅老太太却是只瞟了一眼,就说:“我倒是看着邵廉长大的,可他怎么会和周家的姑娘搭上眼?”

        傅小影没插话,傅老太太又说:“小影,明儿这酒席,你就代表我去一趟。”

        我绝对不说我爱你(9)

        傅小影打电话问了乔绯,知道她和温睿也要去参加婚礼,便说去之前来傅家老宅把自己也捎上。

        温睿一等她上车就问:“这其中是什么关系,还把你请上了?”

        傅小影把这其中的关系解释了一遍。

        温睿感叹:“所以说,这一家与一家都是连着的,想割断都难!”

        傅小影笑,侧头看天。

        万里无云,阳光普照,真是一个适合结婚的好日子。

        婚礼的地点选在一家私人会所,露天式的草坪被浪漫的粉红点缀着,西式的风情尽显无疑。

        傅小影,温睿和乔绯到的不算早,停车的时候正巧遇上叶至信。

        他今天没带女伴,一见傅小影也是打单,就嚷嚷着说:“我说今天出门的时候怎么听见喜鹊叫呢,原来是天上掉下来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帮我充门面呢!”

        傅小影知道他爱耍贫嘴,只是笑。

        温睿问:“你怎么没给人家帮忙,到兄弟团里凑个数?”

        叶至信一脸不屑,说:“没办法,估计是新郎怕我太帅了,抢了他的风采。”

        乔绯和傅小影哈哈笑,叶至信又说:“其实我和他们也不熟,那是叶大老板家的表妹,我充其量就是个远房表弟罢了。要不是正巧在上海,那会儿到这里来凑热闹。”

        叶至信说完这话,目光停在了傅小影身上,问她:“那你怎么来了?”

        傅小影不愿意再解释,就笑嘻嘻的说:“我闲着无聊,来看看幸福是个什么样儿的。”

        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参加婚礼的人,十有八九也都是相识的人。

        也有一些人惊异于傅小影的到来,可大多也是疑问了一两句便转向去谈论别的话题。

        叶至信还是一贯的喜欢说笑,和温睿在一起更是一唱一和的,把傅小影和乔绯逗得乐呵乐呵。

        可突然,他原本爽朗的笑声一下子收了回去。

        傅小影三人觉得奇怪,同时朝着叶至信正对着的方向看。

        才发现一位六十多岁,神色威严的老太太在一对夫妻的陪伴下走进了宴会场。

        正是叶荣恒的夫人,周艳玲,以及叶至谦和文景妍。

        一时间,很多人都涌了上去,围着周艳玲问好。

        温睿也没动,只说:“到底是亲侄女的婚礼,这么老远的从北京赶过来参加。”

        乔绯见叶至信面露惧色,推了他一把:“你伯母来了,还不赶快过去问好,却被那些不相干的人抢了先,到时候又得给你判一条失了礼数的罪名了。”

        叶至信回头瞪她:“你表姐不也是她媳妇儿吗?你怎么不去?”

        乔绯嘻嘻笑:“我这层关系可比不上你。再说了,她也不见得会记得我。当然,最好别记得,我可不想和她打交道,太高深莫测了,她随随便便看你一眼心里就慎得慌。我今天晚上还想睡个安稳觉呢,不想做恶梦。”

        叶至信笑:“你总结的挺不错。”

        温睿这时候就比这两人要成熟多了,说:“你们俩说的再好也白搭,该到她老人家跟前问的好那可是一句都不能少!而且还不能最后去,要成了垫底儿,她就真把你们记住了!”然后又看傅小影,“小影,你找个地方先休息休息,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傅小影也没察觉温睿在和自己说话,只觉得阳光好像真的很刺眼,几乎让她睁不开眼睛了。

        她终归转身,避开了那画面。

        休息室的冷气开得有些大,傅小影站在落地的玻璃窗前,正好对着风口。窗外是小桥流水,说不尽的温婉流畅。

        范黎绍手里捧着一大束香槟色玫瑰从水池前匆匆走过,可又猛地折了回来,定睛看了屋里的傅小影几眼。他要进屋要绕到主会场,所以只能隔着玻璃朝傅小影挥手,喊她。

        傅小影回过神,见他是一副伴郎的装束。

        这玻璃的隔音效果着实很好,傅小影完全听不见范黎绍说什么,只能朝他摆手。

        范黎绍泄了气,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他要先去送花给新娘,一会儿才来找她。

        她点头。

        范黎绍刚走过去没多久,休息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傅小影以为是范黎绍已经送好了花,回头却看见了文景妍。

        两人都很惊异。

        还是文景妍先开了口,依旧的清清淡淡的微笑,她说:“我就想着刚才进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你了,可在外边聊了会儿天又没见着了,原来你在这里。”

        傅小影怔了一下,然后说:“外边有些热。”

        满室都是花香味儿,香的有些过了。

        傅小影想起第一次见到文景妍,也是在别人的婚礼上。

        她那时才十九岁,却也学着别的女子一样要去接花球。

        那一颗花球其实很普通,远远不及叶至谦送给她的那些漂亮,可她就是想要。花球的抛物线也确实是朝着她站的方向,只是落下来的时候,并不是在她手里。

        她抬眼去看旁边那位接到花球的人,大约也就是比她大两三岁,皮肤很好,眼睛也漂亮,有一种江南女子的风情。

        那个时候,她为没有接到花球而有小小的失望,却还大方的祝福那位接到花球的女子,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那个接到花球的女子就是文景妍,是那个陆柏友口中经常提起的表妹,也是那个叶至谦说过的和他订了娃娃亲的女子。

        后来,她就再也不去凑接花球的热闹了。

        乔绯和温睿结婚的时候,她去给乔绯当了伴娘,乔绯执意要把花球抛给她,她执意不站在队伍中。她不愿意相信命运,却又无力抵抗。

        文景妍没有问傅小影怎么会来参加婚礼,这样的问题只会让两个人都尴尬。

        傅小影也没有问文景妍近来过得好不好,一来她们并不很熟,二来她并不想知道。

        这样一来,可以聊的话题实在少的可怜,最后竟然转回到韩翘和田欣的事情上。

        文景妍着实是个好姐姐,一直为韩翘道歉,并不像是知道了傅小影和叶至谦的前情。

        傅小影最后不好意思了,只能说:“我也有过分了的地方。”

        文景妍说:“翘翘从小没有爸爸妈妈,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所以比较任性。这次的事情说到底也是她先不对,而且还累了范家的面子。要不是范黎绍先前做了不少安抚范黎珺的事情,只怕翘翘的境况会很糟糕。”

        傅小影皱眉:“你是说范黎绍安抚范黎珺?”

        文景妍点头:“听说把香港的投资公司都转到范黎珺名下了。”

        傅小影很惊讶,可又觉得大约是范家也不想这事情越闹越大,所以才对金钱欲望很强的范黎珺使了这一招。只是她又忍不住替范黎绍感到心酸,如果做亲人做到这种地步了,那还有什么真感情可言?

        她正想着出神,门又被叩开了。

        傅小影以为是范黎绍来了,可又不是,来的是叶至谦。

        我绝对不说我爱你(10)

        傅小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文景妍、叶至谦有朝一日处于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她见过他们在一起的画面,也和文景妍谈过天,甚至不久之前还和叶至谦共处过,可眼下的情景,她从来没想过,从来不愿意想象。她总觉得自己不会有勇气发出任何的声响,可这一刻,她的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流畅,她说:“叶太太真是好福气呢,这才一会儿不见,叶总就寻来了。”

        那么平常的一句话,那么客套的一句话,也是那么艰难的一句话,可傅小影从喉咙里飘出来的时候,她竟是如此的平静,平静到连自己都诧异。

        文景妍起身,朝傅小影微微笑了笑,然后转头去看叶至谦:“你怎么来了?”

        叶至谦的下巴绷得极紧,看不出是喜是怒,他毫不顾忌的看了文景妍身后的傅小影一眼,就只是一眼,又极快将目光放到文景妍身上,说:“妈说你不舒服。”

        文景妍很高兴,说:“就是有点热罢了。没什么大碍。”又问,“妈还在外面吗?”

        叶至谦点头。

        文景妍说:“那我们出去吧,客人那么多,总要帮着招呼招呼才好。”

        文景妍说完又回头看傅小影:“那我们先出去了。”

        傅小影笑笑的点头,并不去看叶至谦。直到他们出了屋子,听到关门声,她才无力的靠在沙发上。

        没过两秒,门又被打开了,这次真的是范黎绍了。

        可傅小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呆呆的看着玻璃茶几上的玫瑰花。

        范黎绍的心落了一下,然后又重新堆起满脸的笑容:“呦,这么专注?我可比这花好看多了,不如你多看看我吧。”

        傅小影打起精神冲他笑了笑。

        不笑倒还好,这一笑,范黎绍看着觉得她比苦瓜更苦了,可他又不能直击她的心事,只好故意说:“怎么?别人大好的日子,你一张脸苦成这样?该不会是喜欢贾邵廉吧?难不成你预备一会儿去抢婚?”

        傅小影“扑哧”一笑,说:“我要是真有这想法,你还不得立马把我绑起来啊!”

        范黎绍摇头笑:“人人都有追求真爱的自由,我拦你做什么。”

        傅小影终于抬头看范黎绍。

        那眼神太空洞了,范黎绍连忙笑,说:“你要是真有这想法,我一定祝你一臂之力。”

        傅小影摇头,停了很久,才缓缓说:“要真能这么做,也不会等到今天了。”

        范黎绍不好开口了,只在旁边的沙发上慢慢坐下。

        没多久,他的电话就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下,然后按掉,又放回口袋里。

        傅小影侧眼看他:“你不是伴郎么?新娘子应该快到了吧?赶紧出去准备吧。”

        范黎绍往沙发上懒懒一靠,说:“伴郎伴娘多了去了,少了我一个也不会有人发现,倒不如在这里偷个懒。”

        傅小影没再劝他,眯了眯眼,隔了一会儿,然后说:“他结婚的时候,我在学校,所有人都瞒想着不让我知道,可你知道么?告诉我的那个人,是他自己。他对我说再见,他说,再见了,傅小影。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那个音声是我最熟悉的,也最期盼的。

        我从来没有怪过他,真的,我知道那个词,身不由己,说的是他,说的就是我们。只是我真的难过,觉得这世上的万般事物再也没有值得我留恋的。

        那个晚上,我喝了很多酒,很多很多,我真想就这么醉着,永远不要清醒。

        其实我早就该明白了,分手的时候就该明白,他不会是我的,这一生一世都不会是。可是我一直在做梦,做自己的梦,梦里只有我和他。

        如今这梦也该醒了。

        我抓着他不肯放手,他一定也累了。

        他有一个很好的妻子,还有一个繁盛的家族,他该有自己的生活,幸福的生活,即便没有我,也该是幸福的。

        所以,我决定放手了,真正的放手,哪怕我再痛再难过,哪怕要人前欢笑人后流泪,我都要放手。”

        傅小影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在人前提过自己的心事,读书的时候她偶尔会和童希照聊到这样的话题,只是那个时候,她总是固执的认为叶至谦还是他的,哪怕只是在心里,所以她不愿意被别人窥测到。可是刚才,叶家三人的画面终于让她明白,那个人,终归是别人的了,是文景妍的老公,更是叶家的儿子。

        她永远不会忘记叶至谦那天喝醉的那个眼神,明明是在看她,却不敢承认那就是她。她总以为在这场爱情里,他没有她那么痛,可那天她才明白,他比她痛,是更痛。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这样期期艾艾,蹉跎光阴,难道只是为了让他在有生之年都不得安稳?不,那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她期望的。所以,放手吧,放开所有的执着,放开他,也放开那一段念念不忘的时光。他终究会忘记她,她也会学着忘记他,人生还这样漫长,他一定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做到,而她也一定可以。

        范黎绍坐在沙发上,竟然一动也不敢动,看了傅小影好半天,等她说完了所有的话,才缓缓起身,伸手抚去她满脸的泪水。

        他从来都不是心软的人,可这一刻竟也忍不住想要落泪。很多年以前,他听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别人都为此伤心落泪,可他却不以为然,总觉得爱情这玩意儿一点都不靠谱。他也知道蒙玮的心思,可他从来不放在心上,并不是看不起她的真心,只是见惯了虚情假意,难免对感情产生了免疫力。他也曾恨过家族赋予他的一切,可丢掉了这一切,还会有谁愿意往他身上贴?至死不渝的爱情,不过是个神话。可是他现在发现自己错了,这世上不是没有那样的感情,也不是没有那样的人,只是他没有遇上罢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惋惜,只觉得面对这样的傅小影,他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也许,时间对她来说,会是最好的良药,再大再深的伤疤,也会有愈合的一天。

        遇见另外一个人(1)

        Chapter  5  遇见另外一个人

        转身又想起你

        哪一天能忘记

        不一定靠时间

        能沉淀

        能清洗

        能忘记

        傅远住院的事情是赵云翎打电话告诉傅小影的,她没敢让傅老太太知道,只说是单位那边有些事情需要本人回去办理。

        去机场的路上,天空开始下起毛毛细雨,一点一点落在玻璃上,密密麻麻的。

        乔绯打电话来,想约她晚上一起吃饭,知道她这会儿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又转了话锋,说:“走的这么急,不是回去见你的小情人吧?”

        傅小影咯咯笑:“我要是有小情人,自然是让他来见我。”

        乔绯也笑,说:“不过你来上海也有快两个月了,就算是回去看看赵阿姨也是应该的。”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

        秘书来接傅小影,一上车就把傅远的情况大致跟她说了一遍。也过就是操劳过度,上了年纪的人,最经不起的就是没完没了的折腾,加上今年的事儿一件接着一件,都没消停过,自然就累倒了。

        傅昊和康肃丽都出差了,医院就只有赵云翎在。

        秘书领着傅小影到病房,先敲了门,然后才向傅远报告,傅小影来了。得到傅远的应许之后,他才轻轻打开门,示意傅小影进去。

        傅小影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傅远了,心里有点紧张,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脚上竟然有些无力。她走过前厅,拐到里间,才发现房间里除了坐在床上看文件的傅远之外还有另外两位秘书也在。

        她停在他面前,轻轻唤了一声:“爸。”

        傅远也不抬头看他,只是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先坐吧。”

        她只得按着吩咐先落座。

        年纪较轻的曾秘书立马给她沏了一杯茶。

        水太烫,她喝不惯,就放在茶几上。她也不看其他的地方,难得安静的盯着那茶杯,一片纯白,干劲透亮。

        盯着久了,加上坐飞机有些劳累,她觉得小困,就靠在沙发上,想闭目养神,谁知竟睡着了。

        她梦见自己很小的时候,大约六七岁,还是六一儿童节,学校组织文艺汇演。她们班表演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的故事,老师安排她演白雪公主,她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傅远和赵云翎去看她的表演,可傅远虽然答应了她,但到了那一天,却只有赵云翎一个人去了。她为此很不开心,其实并不是非要让傅远夸她,只不过是想他出现,想多见见他罢了。后来慢慢长大,她变得不再期许,只觉得平常人能得到的父母亲身的关心和爱护对她而言,就像是爱情一样,那么奢侈。所以大学毕业典礼那天,傅远的突然出现,几乎让她惊的说不出话来,尽管他只是说,他来西安检查工作,顺便来看看她,她就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傅小影睡的还挺香,秘书走了,也没察觉,还是赵云翎把她叫醒了。

        她有些迷糊,揉了揉眼睛,又四处看了看,发现傅远正在看他,她才猛地想起自己在医院,连忙冲着傅远喊了句:“爸。”然后又说,“曾秘书他们什么时候走的?也不叫醒我。”

        傅远的气色还不算太差,可一眼就看得出精神头儿不好,他一直看着傅小影,说:“没多久。我看你睡的那么好,没让他们叫醒你。刚下的飞机?没休息好?我看你这脸色可不比我好多少。是谁告诉你我病了?你妈?我都说了不要告诉你们,又没有什么大碍,休息两天就好了,何必让你们担心。你在上海住的好好的,还跑回来做什么?奶奶不知道吧?”

        傅小影起身,走到傅远跟前。她也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凝视过傅远,他总是很忙,偶尔在一起吃一顿饭,她也很少和他交谈,他大约是觉得她已经长大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都是该有分寸的。她看到他眼角密密麻麻的皱纹,每一道都是岁月留在他脸上的最好证明,她几乎忘了他今年也才刚过六十。

        不知怎的,她鼻子发酸,可脸上却是堆起了笑容,她说:“奶奶不知道。我就是想回来看看您,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我想您了。”

        傅远怔了一下,然后笑了笑,看着赵云翎,说:“我们家姑娘可有一段时间没这么跟我说过话了。”

        赵云翎点头笑:“小时候倒是常常闹着要见你。”

        难得温馨的场面,连带着整个屋子里的味道都是暖人心的。

        傅小影也学着寻常人家的女儿模样,在傅远和赵云翎面前撒娇,傅远也和寻常人家的父亲一样关心傅小影的各类事情,尤其提到了上次傅老太太浓重给她介绍的甘劲文。

        傅小影没想到傅远会对这事这么上心,故意苦着一张脸,说:“这鸳鸯谱,奶奶可真是点错了。我们俩做个朋友还行,要想有质的飞跃,只怕很难。”

        傅远倒也不勉强她,说:“最重要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愿,结婚是大事,儿戏不得。”

        傅小影点头,悠悠说:“总会找到一个让大家都逞心如意的人。”

        傅远只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出国了。

        傅小影回到自己的小窝,才发现走了这么长时间,房间里落了不少灰尘。

        她打电话给家政公司的人,可电话接通之后,她又挂了,决定亲自搞个大扫除。

        其实读书的时候也是经常要搞卫生的,除了宿舍还有公摊的卫生区,上边来检查的越多,次数就越多,用报纸擦玻璃,牙刷刷水池,洗衣粉洗地,十八般武艺能用上的都用上了。苏程程还开玩笑说,要是有一天离开部队了,又找不到好工作,就去开个家政公司,打扫起卫生来,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这屋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洗洗刷刷擦擦,全部弄通透,也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太阳还很好,阳台上凉的床单和被褥散发着一股很淡很淡的清香,留下一斜余晖照在玻璃茶几上。

        傅小影懒懒的靠在沙发上,没休息十分钟,手机又响了。


/>        来电的是叶至信。问她晚上有没有什么安排,没有的话,几个朋友约着一块儿吃个饭。

        她告诉他,已经回北京了。

        他说:“我知道啊,我也在北京。”

        她只觉得无论她走到那儿都当不了别人眼中的隐形人,只得夸他:“你真是好本事。”

        他笑:“你到底能不能出来?一句话。”

        她说好,反正这样的饭局本就是她的日常活动之一。

        只是她今天的状态不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午打扫卫生么太累了,整顿饭下来,不但没说几句话,连酒也没喝。

        叶至信倒是很高兴,一边端着大杯往肚子里灌,一边冲着她说:“一会儿我开不了车,你送送我。”

        结果抱着这心态,叶至信就喝醉了。在厕所里吐了好半天,才被侍应生抬上傅小影的车。

        上了车,他一个人在后边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傅小影听不清他说些什么。

        直到停在红灯前边的时候,才听到他指着后视镜上挂着的十字绣小猴子,说:“你这小猴子可值钱了,不如再送我一个吧。”

        傅小影想了想才记起当时他生日的时候她送了他一个,问他:“你还倒卖这个啊?能赚几个钱?”

        叶至信又迷迷糊糊摇了头,说:“没事儿,没事儿,你继续开车。”

        遇见另外一个人(2)

        也不知道是不是近段时间没有什么大件事发生,傅小影不过是送了叶至信回家,隔日就成了城里头的新谈资。

        蒋婉仪和她一块儿做美容,试探着问她这事儿。

        傅小影头都大了,说:“我都不知道送过他多少回了,也数不清和他一块儿吃过多少次饭,要真能有什么,早就有了。”

        蒋婉仪见她说得认真,也不好追问,转了话锋,说:“怎么说也是叶家的人,想想就不太可能。”

        说的倒是实话,可傅小影听着就觉得累,晚饭也没和蒋婉仪吃。

        能落脚的地方都让人却步,傅小影在交错的马路上来来回回穿梭。

        最后去了杜知音家。

        只是时间已经不早,杜知音大约是已经睡了,接到电话之后匆匆起床开门。

        傅小影一见她,就说:“大嫂,我今晚在这儿住,好么?”

        杜知音给傅小影拿了新的毛巾和牙刷,又把洗漱间里东西的摆放都告诉了她,只是睡衣不是新的,款式也是很多年前的了,上下两截都画满了樱桃小丸子的图案。

        傅小影觉得这睡衣很眼熟,洗过澡,穿在身上的时候才想起这是杜知音刚嫁入傅家的时候穿过的。傅小影从来都知道杜知音是个长情的人,可这一刻她更希望杜知音没有保留这件旧物。

        傅小影从洗漱间出来,发现厨房里堆了很多当下的水果。

        杜知音预备给她切哈密瓜,却被她拦了下来。

        她觉得奇怪:“怎么买这么多?”

        杜知音皱眉看她:“前几天范先生送来的,说是新疆的朋友给他的,吃不完,就拿了一些过来。他没跟你说么?”

        傅小影摇了摇头:“我刚从上海回来。”

        两人睡一张床,就像是杜知音还在傅家的时候,偶尔傅昊不在的,她就跑去和杜知音谈天。其实杜知音的性子偏静,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做她的听众,还是很用心的听众,绝不会听着听着先睡着,每到最后还会给她一些意见,并不见得有多高明,可她就是觉得杜知音就真的像她的名字一样,不但是傅昊的知音,也是她的知音。

        傅小影问杜知音工作怎么样。

        杜知音好半天才说:“前两个月就辞了。我爸的情况时好时坏,与其请人来照顾还不如我自己照顾更放心。我现在做一些翻译,不用经常出门,收入也和以前的差不多。”

        傅小影不敢看她,说:“我帮你把房贷先还了,这样你的压力会小一些。”

        杜知音轻声笑了笑,说:“有压力才会有生活的动力,有压力才会让我觉得我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是很有必要的。”

        傅小影哑然,隔了一会儿,低声问:“为什么不找个人一起分担?”

        杜知音仿佛是想了很久很久,傅小影以为她是对这个问题失去了回答的兴致,几乎要放弃,转入下一个话题来化解尴尬的时候,才听到她说:“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只是一旦要深入,心里就会有抵触的情绪。也许,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吧,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我的心是自由的,想飞到哪里就飞到哪里。”

        傅小影鼻子有些堵,什么东西一下子全部都涌到了心口,无法发出声响。

        杜知音怕她被这悲伤的语气感染到了,于是换了轻快的口气:“不过你放心,如果真的遇到了另外一个人,我一定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遇到另外一个人么?

        七月流火,艳阳高照。

        泡在水池里,大概是除了闷在空调房里之外最好的休闲方式。

        可蒋婉仪偏偏在这大热天里,把打壁球选做了必修课,还死皮赖脸的拉着傅小影一块儿。

        傅小影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不爱运动的蒋婉仪怎么会有这种反常的举动,到了球馆,见了那帅死不偿命的外籍教练之后才明白了蒋婉仪的真正目的。

        她觉得这完全就是不靠谱的事情,结果蒋婉仪直白的告诉她:“我就是来饱饱眼福,马上就该二十五了,过了这年纪,很多事情再干就不合适了。”

        傅小影差点没把喝进嘴里的西瓜子喷出来,嘀咕着:“你现在这年纪就已经不适合了。”

        蒋婉仪没听清,正想问她说了什么,可一眼看见韩翘和文景妍也往这边走过来,连忙推了推傅小影,说:“这死丫头,腿才刚刚好,就跑来玩壁球?还想不想以后正常走路了?”

        傅小影看了韩翘和文景妍一眼,马上起身,不想发生什么冲突。

        蒋婉仪见她这举动,不解,正要问话,韩翘竟撇开文景妍,快步走到傅小影面前,拦着她的路。

        “怎么?心虚啊?见了我就想跑?”

        傅小影无奈的看她:“韩小姐,教练正在等我们,麻烦你让开。”

        韩翘瞥了一眼那外籍教练:“你不知道杰克是我和我姐姐的教练吗?你是不是天生就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文景妍已经跟了上来,一把拉开韩翘,然后很抱歉的看着傅小影:“傅小姐,对不起。”

        韩翘不满意,甩开文景妍的手,还想说。

        文景妍瞪了她一眼,厉声道:“够了。”

        这还是傅小影第一次听到文景妍这样说话,不自觉的抬眼去看她,看到锋利的眼神迅速转化成温和的模样,她觉得不可思议,但想着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表情,也不该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韩翘被这一声吓住了,不再说话。

        文景妍又朝傅小影解释。

        傅小影摇头,说:“你们打吧,我们换个教练。”

        这决定把蒋婉仪的心给戳了个小骷髅,不过傅小影刚才的态度更让她不理解,非要她说个明白。

        傅小影抵不过,只好说:“再这么闹下去,真是没完了,她不累,我还累呢!”

        蒋婉仪大概也觉得这是在理的,然后又开始纠结自己的帅哥教练就这么没了。

        谁知道半路上竟然遇到范黎绍和他一票朋友。

        傅小影反应迅速,隔了老远就指着范黎绍,说:“喏,那就有一个现成的。”

        遇见另外一个人(3)

        同样是帅哥教练,蒋婉仪却对范黎绍相当不满意。

        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是他教的太认真,她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撒个小娇,偷个小懒。

        连着被弹回来的球砸了三次之后,她彻底没了兴致,把拍子撂倒一边,嘴里嚷嚷着:“不玩了不玩了。”

        坐在一旁,悠悠闲闲喝饮料的傅小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笑嘻嘻的看着蒋婉仪:“不玩了就不玩了呗,发什么脾气啊,快坐下来休息休息,一会儿我请你吃饭。”

        蒋婉仪落座之后给了傅小影一个大白眼:“这会儿知道卖乖了?刚才是谁那么大方,一句话就把我的教练让给别人了?”

        傅小影只能笑。

        刚才和范黎绍一块儿来的几个人开始起哄。

        “范老二,蒋小姐这可是说你技不如人呐!还不快来给陪个不是。”

        范黎绍拿了毛巾擦汗,慢慢悠悠走过来,说:“咱不能和教练比啊,要是比教练强的话,谁还花那个冤枉钱请他呢?但若是把来这儿打球的人拍个前后,我认了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蒋婉仪仰头看他:“哟,你这口气还真不小!”又推了推傅小影个胳膊,“他平常都这么自信的?”

        傅小影笑了笑,说:“倒也少见。”

        范黎绍只是笑。

        也不知道谁突然说了句:“我记得叶至谦也是个中高手。”

        范黎绍眉一皱:“是么?那改天遇上了得切磋切磋。”

        小夏又说:“人家那么大一公司,忙着呢,哪儿有空来这儿,你以为像我们这样,整天游手好闲的啊。”

        范黎绍笑,目光落在傅小影身上:“我们这是懂得享受人生,对吧?”

        傅小影怔了一小,然后摇头笑:“你是享受,我是浪费。”

        话音刚落,蒋婉仪就开始嚷嚷:“刚才谁说人家那么大一公司,没空来这儿的?那不就是活生生的叶至谦么?瞧这打扮,很明显就是来运动的!”

        一众人的目光全部朝着叶至谦走来的方向望去,唯有傅小影迟疑了片刻才缓缓侧头,只是范黎绍在她跟前站着,她挪了挪身子,才看到一步一步往这边走过来的叶至谦。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穿白色的运动衫,只是款式和以前相去甚远,给人的感觉也相去甚远。

        傅小影想从他身上找到更多过去的影子,可片刻就晃过了神,也不知道思绪飘到了哪里,只听到蒋婉仪说:“叶总,你是来运动的?我们这儿有个人正想和你切磋一下球技呢!”

        范黎绍表现的挺大方,说:“刚小夏说你是个中高手,我这人最喜欢和高手过招,这样才能相互进步,不知道叶总有没有这个兴致?”

        傅小影只需轻轻抬头就能看见叶至谦,他的表情没有什么起伏,眼睛一直看着范黎绍。

        傅小影突然害怕他会答应。

        她刚才见到范黎绍打球,即便是教蒋婉仪,他也很较真,她也知道叶至谦打壁球有多厉害,对对手从来不会手下留情,若是两人真的较上劲儿了,保不准有人会受伤。

        “至谦。”

        过道那头突然有人在喊叶至谦,女声,温柔如水。

        傅小影听得出那是文景妍的声音。

        可叶至谦没有动,范黎绍也没动。

        “至谦?”

        文景妍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疑问,人已经缓缓朝这边走过来。

        傅小影觉得这情形稍稍有些混乱,连蒋婉仪都看出了不妥,朝她使了个眼色。她再抬头看叶至谦,他依旧文思未动。

        直到文景妍走到他身边,一手挽住他的胳膊,轻轻唤了声:“至谦?”

        叶至谦这才像是缓过神来,说:“范总若是有这个兴致,叶某定当奉陪。”

        傅小影的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

        范黎绍哈哈笑,说:“那咱可先说好了,谁赢了谁今儿晚上请吃饭。”

        以晚饭作为筹码虽然并不高,可大伙儿的兴致完全被调动起来了。

        叶至谦一行虽然只有三人,可因为有韩翘在,拉拉队的架势完全不输给范黎绍这边。

        蒋婉仪时不时丢一个白眼给她,然后拉着傅小影说:“这丫头是不是韩家亲生的?一点都不像!”

        傅小影哪里有空搭理蒋婉仪,一双眼睛始终盯着球馆里的叶至谦和范黎绍。

        蒋婉仪见她神色慌张,笑嘻嘻说:“别这么担心,咱们范少爷也不见得会输给叶公子。大不了就是被球打几下,只要不打在脸上就行了。”

        一旁的小夏插话:“你到真会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蒋婉仪笑:“你刚才不是说叶公子是个中高手的嘛。”

        傅小影完全听不见蒋婉仪在旁边叨叨,就怕这两人出点什么事。

        可范黎绍却轻松的不得了,一旦得了分就回过头朝她做各种各样夸张的动作。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叶至谦,也是在这里,他和别人比赛,明明是那样紧张的情况,明明就是他落后了别人,可他得了分却笑嘻嘻的回头看她。那时她就觉得他其实就像是个孩子,得了一点成绩,就希望受到表扬,所以她大声告诉他,如果他赢了比赛,她就给他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其实她会做的菜就只有那么几样,手艺也很是一般,可他就真的受到了鼓舞,一分一分的追,最终反败为胜。

        过了这么些年,她会做的菜还是那几样,手艺可能一般的水平也达不到了。她再也不会,也没有资格大声告诉他,如果赢了比赛,她就给他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她眼里湿湿的,也空空的。

        结束了第一局,满头大汗的范黎绍坐到她旁边,看了她一眼,笑笑的说:“今儿的风是不是有点大了,把沙子都吹进你眼睛里了?”

        她有些窘迫,别过头去。

        他倒也不深探,只是笑嘻嘻的看着旁边桌儿坐着的叶至谦:“叶总到底是有太太在旁助阵,气势极佳呀,看来我是落了下风了,下一局可得悠着点了,不然叶总就得破费了。”

        韩翘不等叶至谦回话,就说:“一顿饭而已,莫非也请不动了?”

        范黎绍但笑不语,回头看傅小影,低声说:“叶太太这小妹可真不是个好惹的主。吃了亏还不知道长点见识。”

        遇见另外一个人(4)

        范黎绍说是要扳回一局,可除了第二局开头还能勉强赶上叶至谦的步伐,大半的时间都献给了越拉越大的比分。

        蒋婉仪完全失去了给他加油的兴致,也完全做到了把一旁为叶至谦摇旗呐喊的韩翘当作了空气。偶尔才凑到傅小影耳边,说:“这叶至谦不但做生意的手段一流,球技也是一流,还长的这么引人侧目,只可惜早早的被文家的小姐套住了,我辈啊,也只有叹息没能早生个几年的份。”

        傅小影隔了片刻,说:“有些人就算早遇上了,也不见得有走在一起的机会。”

        比赛因为叶至谦连赢两局而提前结束。

        赢的人不见得有多高兴,输的人也一点不觉得不愉快,光是看表情的话,更像是范黎绍完胜了叶至谦。

        蒋婉仪原本想说两句好听的话夸一夸叶至谦的球技,可被韩翘抢了先,嚷嚷着说范黎绍的水平完全不能和叶至谦相提并论。

        傅小影以为范黎绍怎么也会辩驳两句,找回点面子,可他的态度却谦逊的有些过头了,说:“韩小姐说的是,范某要向叶总学习的不只是球技,还有就是要找个有像韩小姐这样活波可爱的妹妹的太太才是,不然打球也没个人在一旁摇旗呐喊的,少了气氛!”

        范黎绍说着这话,还故意看了傅小影和蒋婉仪,然后又说:“这两姑娘平日也挺能闹腾的,可和韩小姐一比,到是温柔了不少。”

        傅小影听着想笑,还是忍住了。

        韩翘不大高兴,叶至谦不想她再惹什么事端,就问:“范总想好去哪里吃饭了么?”

        范黎绍像是恍然大悟,拍了拍额头:“叶总不提醒,我差点就忘了这赌约了。”然后侧头看傅小影:“晚上想吃什么?”

        傅小影也没想到范黎绍会问自己,怔了片刻,然后说:“那就海鲜火锅吧,婉仪喜欢吃。”

        这话音刚落下,韩翘不满了,说:“不行,我吃海鲜过敏。”

        蒋婉仪没好气:“那地儿又不是只有海鲜,韩小姐吃别的不就行了吗?”

        韩翘更没好气,白了傅小影一眼:“这么热的天,吃什么火锅啊。”

        这回叶至谦发话了,他说:“你不去就让司机送你回家。”

        韩翘被噎住了,委屈的看了文景妍一眼,然后沉着声音说:“去就去呗。”

        傅小影觉得这晚饭吃起来肯定不轻松。洗过澡,换好衣服,到车场取车的时候却见范黎绍靠在她车上笑嘻嘻的看着她,心情很畅快的模样。

        他问:“你怎么这么慢?”

        她问:“他们都走了?”

        他点头,等她开了锁,开门坐上副驾驶的位置。

        她站在车外,隔着玻璃看他。

        他把玻璃放了下来,说:“我没开车来。下来的时候,他们都走了。”

        她上车,把钥匙□,点火启动,松开手刹,踩下离合,加油门。

        那一下踩的有些过了,车身猛地往后一晃,整个人都跟着猛地往后一靠。

        他侧头看她,并不见她神情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于是回身系好了安全带,等她驶出了停车场,才缓缓说:“其实第二局我要努力努力也能赢叶至谦。他第一局消耗的体力太多了。”

        她“哦”了一声,因为车流量加大而放低了速度,像是很随口的问:“那为什么不努力?”

        他笑了笑,抬手捣腾了几下后视镜上挂着的小猴子,问她:“这哪儿买的?还挺好看的。”

        遇上红灯,她放开了方向盘,瞟了一眼那小猴子,却忘了回答他的问题。

        他也不追问,又说:“因为打到一半的时候,我想起我出门的时候忘记带钱包了,身上一张卡也没有,要是真赢了,拿什么来请客啊。”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看他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她只得笑了笑,又觉得这也挺像是他的风格。

        路上车多。

        傅小影和范黎绍到店里的时候已经快七点,除了韩翘,其他人倒也没表现出任何的不悦,都是三三两两的在聊天。

        傅小影轻轻瞟了一眼叶至谦,见他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断了和小夏的交谈。

        范黎绍猜到韩翘又要发难,于是抢先说:“真是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范某在这儿陪个不是。”

        这回接话的却是文景妍:“这个时间就是容易塞车。赶紧坐吧,我们刚点了一些东西,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说完就示意服务员拿餐牌过来。

        范黎绍一点也不客气,落座之后接过餐牌,又刷刷点了几样刚才没点的。

        傅小影没看菜牌,反正她对吃不怎么挑。

        蒋婉仪知道她性子,就说:“你爱吃的那几样我都点了。”又猛地想起什么,冲着服务员说:“有没有韭菜花味碟?”

        服务员回答的快:“叶先生刚才已经点过了。”

        蒋婉仪朝叶至谦看:“原来叶总也喜欢这个?我们小影今儿可算是找到了伴儿了。”

        话音刚落,范黎绍就接上了:“真是赶巧了,我也好这口。”然后就嚷嚷着让服务员多来几碟。

        倒也像是没人在意这么个小插曲,连傅小影都是很轻松的样子,说说笑笑的,吃了不少东西。

        最后还是范黎绍夺了她锅里煮好了的鱿鱼,还理直气壮的说:“别吃多了,万一身材走样了,责任算在叶总头上,那人家多冤啊!”

        傅小影一下子红了脸,瞪了范黎绍一眼。

        叶至谦大约是没听到范黎绍的话,认真的和一旁的小夏闲聊。

        吃饭是个耗时间的好办法,虽然没饮酒,可一顿火锅下来,也过了九点。

        换做平常,这样的时间段,一定是有人提议再去唱个歌什么的,可今晚大家似乎都出奇的安静,从餐馆出来就三三两两的分开了。

        范黎绍说要继续坐傅小影的车。

        叶至谦和文景妍正巧都在一旁,傅小影不想自己在文景妍面前矮半截,于是把车钥匙撂给范黎绍:“钥匙给你,活动你安排。”说完,就坐上了副驾驶的位子。

        范黎绍握着钥匙,也还记得转身和叶至谦说谢谢他的盛情款待。

        叶至谦客气的说了声:“范总客气了。”然后也转身上了车。

        范黎绍的心情很不错,一上车就把收音机打开了,跟着里边哼了一段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歌的旋律之后才问傅小影:“想搞点什么活动?酒吧咱就别去了,那么闹,我受不住。不如去看电影吧?我都好多年没看过电影了。”

        傅小影也不看他,只“嗯”了声。

        范黎绍的兴致一点没被她影响,又说:“那应该去哪里看?中影?曙光?”

        傅小影说:“随便。”

        范黎绍说:“那就去劲松。”

        结果哪儿也没去。

        傅小影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车子已经拐进了自家的小道。

        她侧头看范黎绍,问:“不是去看电影么?”

        范黎绍把车停好,熄了火,又歇了片刻,才说:“突然又不想看了。”

        下了车,范黎绍把钥匙交到傅小影手里。

        路灯挺亮,周遭又有各色的霓虹,傅小影仰头,能清楚的看到范黎绍的五官。

        其实她很少盯着某个看,即便是这些日子以来和范黎绍已经很熟悉了,她也从来没有认认真真把他的五官牢牢记在脑子里。她总觉得他大概就是那个样子,剑眉朗目,笑起来让人还比较窝心,下巴长的很好看,在一堆人里面,也可以轻松把他认出来。

        这样的情景却是范黎绍先打破了。

        他哈哈笑了几声,说:“你再看,我可要收费了。”

        傅小影也笑了笑,朝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往大厦走。

        有热风过,吹得人燥燥的,傅小影深深吸了口气,听到后边站着的范黎绍突然叫她

        “小影。”

        遇见另外一个人(5)

        傅小影转身,默默看着范黎绍。

        范黎绍隔了片刻,才笑笑地说:“我身上没带钱。”

        傅小影口气满是不相信:“你真没带钱出门?”

        他认真点头。

        她仍旧不相信,可还是取出钱包给他拿钱。

        他突然说:“我跟你说件事。”

        她把钱给他,说:“说呗。”

        “韭菜花味碟的味道真不怎么样,下次你换酱汁的,那个挺好。”

        她怔了一下,问:“那你刚才还吃那么多?”

        他眯了眯眼,说:“怕你被这一小小味碟打乱了阵脚呗。”

        她停住没说话,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才问:“你知道?”

        他点头:“我知道。”

        她有些失落:“我表现的不好。”

        他说:“实话说,确实不太好。不过不相关的人不会注意到的。”

        她又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迟疑了一下,说:“这并不重要。”

        傅小影吸了一口气,说:“你心里一定笑话我了。”

        他默默摇头,说:“我是笑话我自己。”

        她不明白。

        他仿佛是下定了勇气,悠悠说:“我总觉得要我喜欢一个人,一定得那个人先把我爱得死去活来的,这样我才会考虑要不要付出真心。其实我就是看不上那些情情爱爱,把什么都当成了虚情假意。

        要你这故事我是听别人说,也许就真的会笑话你,也不会相信它是真实性。可小影,我看到了你的难过,即便你已经伪装的很好,可是你的眼神骗不了人。

        我偶尔也会去猜测那个让你心心念念的人是谁,可排除了所有人,也没有想到会是叶至谦。

        因为田欣的事情,我无意间找到了一张你和他的合照。我终于知道那个人是谁,可我觉得还不如不知道。

        那天你从杜知音家出来,没过多久我就给你打电话了,其实我在她家楼下,等着你。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会那样的累,爱一个人爱的那样累。你靠在我肩上的时候,我就在想,也许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些,可是我不敢说,也不甘心说。

        我那么骄傲一个人,怎么能就那么向你低头了呢。

        我有时候想,也许我当初不该和何佳佳那么快分手,那样的话,我就不会再遇到你,也不会有后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可又觉得若真是这样,我这辈子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真正用心的去在意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心情。

        套用句俗话,就是我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滋生的,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控制不了了。

        其实我今天能把这些话坦白的跟你说,还要谢谢叶至谦。

        我们打球的时候,他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花开堪折直须折。

        我不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是经过了怎样的煎熬,我只知道他说的很对。

        你的人生路还很漫长,不能永永远远沉浸在重复的悲伤中,他的人生路也很漫长,不能时时刻刻念着你的痛苦,而我的人生路,期望是在你的陪伴下度过。

        所以,小影,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喜欢你,喜欢你的一切,包括伤心难过,包括为他而掉的眼泪。

        我知道,你也许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我,也知道你不可能一下子把他从你心里掏空。我愿意等,等你的心给我腾出一个地方,等你接受我的关心和爱护,等你慢慢爱上我。

        不过我要事先申明,我没有太大的耐心,可不会像杨过那样,花十六年的时间去等小龙女。”

        范黎绍脸色平静,声音也是,只有眼神里透着一些忐忑。

        傅小影觉得难过,却又不知道为了什么而难过。她明明已经习惯了难过,可此刻的痛,隐隐的从心底里传出来,散发到每一个细胞里。

        他眼神里慢慢流露出失望,可还是故作轻松地一笑:“没关系,你就当我刚才说的话都是。”

        她摇头,打断他的话,声音轻轻的,像是自言自语:“谢谢你给我一个重新开始新生活的机会。”

        他慢慢伸出手,轻轻环抱住她的肩。

        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前,很温暖,也很安静。

        最先知道傅小影和范黎绍在一块的人是陆柏友。


r  />        在水立方,范黎绍和傅小影进馆的画面在陆柏友眼里完全盖过了运动员优美的跳水姿势。

        他几乎是在瞬间蹿到了傅小影跟前,然后撇开范黎绍,拉着傅小影到一边,眉毛都拧在了一块  儿:“你最近怎么老跟他在一块儿啊?”

        傅小影也没有瞒他的意思,就说:“谈恋爱不在一块怎么谈啊?”

        陆柏友惊差点忘水里跳,回头看了范黎绍一眼,急急地问:“你和他?”

        傅小影点头。

        陆柏友似乎在短时间内接受了这个事实,口气却是淡了下来:“回过头想想也是正常。”

        正常归正常,可这事傅小影和范黎绍没存心和旁人说,竟也没有什么人察觉到,唯一知道真相的陆柏友压根不愿意向别人提这事,所以即便是朋友聚餐,大家不过就是把两人当成了关系相当不错的密友。

        范黎绍就此还发表了一番言论,说是没有的事,大家捕风追影,明明存在的事却无人问津,这世界真是太混乱了。

        傅小影就在一旁说:“这多好啊,你大可以继续在外边寻花问柳,都不会有人说你红杏出墙。”

        范黎绍笑:“红杏出墙?等我能做红杏再说吧。”

        晚上去杜知音家吃饭,都快吃完了,她才看出了一点端倪,斜着眼看傅小影:“你俩?”

        范黎绍立马接上话,高兴地说:“你终于发现了!”

        傅小影给他白眼:“我碗里的菜都堆成山了,她能不发现吗?”

        范黎绍又给她夹了块肉:“你瘦嘛,应该多吃。”

        杜知音也很高兴:“我当你为什么总是带范先生来呢!是早就在一起了吧?上次我看着就像是。”

        傅小影说:“上次来的时候,他还处于暗恋。”

        范黎绍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笑嘻嘻的说:“做人嘛,当然是要不断进步的。”

        遇见另外一个人(6)

        从杜知音家出来,傅小影才发现天空飘起了小雨,一两点滴在额头上,凉凉的。

        她仰头看天,夜黑,路灯又不亮,看不到什么,她悠悠说:“要大下雨了。”

        还真是下起了大雨,哗啦啦打在玻璃窗上,刮雨器来来回回的晃动也只抹清了片刻的前路。

        傅小影随手打开了收音机,这歌听着有些熟悉,可她一时想不起是什么歌,于是静静听着。

        范黎绍告诉她:“是许美静的《遗憾》,不过被别人翻唱了。”

        她很惊异的看他:“你怎么知道?”

        他看了她一眼,反问:“我怎么就不能知道?”

        她觉得也是,便没再说话,一直听着歌。

        因为下雨,平日里已经不畅通的道路这一刻尤其显得拥挤。

        几个交警虽然穿了雨衣,身上还是免不了被打湿了。

        她突然无限感叹:“看着他们,就会觉得我们坐在车里真是件幸福的事情。”

        他眯了眯眼,仿佛是不信:“原来你这么容易满足?”

        她笑:“知足常乐,我既然要做个快乐的人,当然要懂得知足。”

        他停了片刻,说:“快乐是发自内心的,谁让你费心思去做了,做出来的就不是真正的快乐了。”

        她还是笑,然后恭恭敬敬的向他点了个头:“谢谢范老师的提点。”

        他故作不屑的撇头,可嘴角明显扬起了微笑。

        雨来了快,去的也快。

        范黎绍把傅小影送到她家楼下的时候,雨就已经停了。

        傅小影要下车,却被范黎绍叫住。

        他扬着脸问她:“你不觉得少了点什么?”

        傅小影低头看了自己的包就握在手上,手表也没掉,于是说:“没少什么啊。”

        他明显不悦了:“我大老远开车送你回来,你也不慰劳慰劳我?”

        她笑:“你这不是顺路嘛!再说了,是你让我别开车的呀。”

        他闷着不说话。

        她只好问:“那好吧,你想我怎么慰劳?”

        他一下子高兴起来:“至少要亲亲我吧。”

        她怔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他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她吱吱呜呜了半天,灵光一现,终于说:“为什么非得我亲啊?”

        范黎绍更高兴了,接了句:“那我亲也行。”

        还没等傅小影反应过来,他就凑到了她面前。

        他隔她那样近,热热的气息全部喷在她的脸上,痒得不得了。

        他的眼睛一直凝视着她,仿佛想要把她全部望进眼里。

        她不是没亲过人,也不是没被人亲过。她知道,这一刻她需要做的只是闭上眼睛,可就在她要闭上的那一瞬间,突然又猛地睁开了。

        傅小影本能的推开范黎绍,力气那样大,速度那样快,他毫无预兆,重重磕在方向盘上。

<br  />
        喇叭发出刺耳的叫声,穿破了寂静的夜晚。

        她和他就这样僵持着,他看着她,而她不敢直视他,只是低头。

        她知道刚才那一下一定把他弄疼了,也知道一定让他失望了,他想要的太突然,而她的拒绝只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

        她从来没想过她和他也会有这样窘迫的一幕,于是趁着他还没有说话,匆匆下车。

        落荒而逃。

        除了这四个字,傅小影再也找不到别的来形容自己。

        回到家,傅小影没开灯,整个人倒在床上。

        席梦思的质量太好,还轻轻弹了两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想些什么,只觉得乱。以前虽然是伤心难过,可不会觉得烦,因为知道那是条没有路的路,所以只是绝望,一味的绝望。而现在,她觉得惊慌,觉得失措。她明明已经决定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可当这生活昂首阔步向她走来的时候,她却选择了逃避?

        她不敢去猜测范黎绍现在的心情。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在她跟前碰了钉子,一定对她大失所望了。

        她不清楚在床上躺了多久,最后才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了手机。

        刚滑开,短信就来了。

        是范黎绍。

        她的手微微的颤抖,拇指在开启键上停了许久,终于按了下去。

        ‘好好休息。’

        白底黑字,简简单单。

        她有一刹那的晃神,当目光重新定格在那四个字上面的时候,才发觉有什么湿热的东西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傅小影最终也没有给范黎绍回短信,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了,只知道梦见了读大学的时候。

        也是夏天的夜晚,宿舍里只有一个小吊扇,发出咯咯吱吱的声响。舒宝乐睡不着,非逼着她们三个人听她说肖教员的种种。

        其实那个时候的傅小影早就知道肖教员钟情于学校的某个女教员,可她没有告诉舒宝乐,并不是为了别的,只不过是看到她这样快乐的关注着某个人,所以不忍心去打破她的梦罢了。

        可饮鸩止渴的事情,到头来只会是更伤心而已。

        舒宝乐知道之后,一个人在后操场哭的两只眼睛就跟桃子一样。童希照和苏程程都担心的不得了,唯有她断定了舒宝乐这伤心最多也就一天半天的事情。果然如她所料,舒宝乐决定要帮肖教员追他钟情的那位女教员的时候,童希照和苏程程都惊讶的不得了,就只有她很淡定,也很支持。

        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她只不过是觉得舒宝乐这样帮助肖教员,也是因为舒宝乐在做一件自己乐意去做的事情,即便也会有难过,可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快乐也不错。

        第二天醒来,傅小影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梦见读书时候的事情,虽然她很怀念,也是真心喜欢那样的生活,可那些场景从来不曾出现在她的梦境里。因为那些分分秒秒都是那样的轻松,她总害怕她的伤心难过会打扰到它们。

        傅小影没想到范黎绍会这么早来找她。

        门铃响的时候,她以为是她雇来来打扫房间的钟点工,所以当她开门见到的人是范黎绍的时候,立马怔住了。

        范黎绍手里提了很多东西,见她杵着不动,眉毛扯到一团:“怎么?不让我进去啊?”

        她挪了身子,让他进屋。

        他还是第一次来到她家,其实和他住的地方没多大的区别,大而空,一眼就望尽了所有。

        她关了门,愣愣地问:“你怎么上来的?”

        他把东西放在餐桌上,然后笑嘻嘻的看着她:“我正巧遇上了熟人。”

        他这样看她,她又觉得窘迫了,于是转眼去看他提上来的东西,问他:“买什么了?”

        他说:“闻不到吗?看来这家的粥煮的也不怎么样,还害我排了那么长时间的队。”

        她忙说:“闻到了,我故意问的,就怕你没有让我吃的意思。”

        他笑,然后把粥和小食都端上桌,又从橱柜里拿了勺子,招呼她吃。

        倒像是这是他的家了!

        不过她也懒得和他计较了,因为这粥的味道真的很好,又香又滑。

        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瞥见了他的衣摆,然后抬头问他:“你昨晚没回家?”

        他拍了额头:“怎么被你发现了!”可依旧是笑嘻嘻的,“我昨天偷了个懒,没换衣服。我发誓,绝对没有出去鬼混。”

        遇见另外一个人(7)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在集训期间,迷上了《红楼梦》,虽然众多人都在找它的茬儿,可我觉得挺好看的,小宝玉相当的合我心意,这个黛玉让我格外的偏爱,还很喜欢李沁给人的感觉。。。进入九月,这座忙碌的城市终于在一场大雨之后抽出了一点点空隙来喘口气儿。

        傅小影去单位办理一些转业的手续,出门的时间不算晚,只是遇上大雨,交警们孜孜不倦的站在路边,也就只能放慢了速度,进到那间久违了的办公室的时候都十点过半了。

        原本也不过是签个字的功夫,可刘副部长拉着她唠了会儿嗑,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最近的事情给她听。

        她听得认真,仿佛以前这些以前离她极远的事情,到了现如今反而更能勾起她的兴致。<br  />


        这一聊就到了吃饭的点。

        几个平日里还算是有来往的同事说要请傅小影吃饭,刘副部长也因上次她帮着买到了打折房子的事情要请她。

        傅小影原本要推辞,可见她们一个二个都挺实意,只得答应,就说在附近找个小餐馆。

        出门的时候,小张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回到座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袋子交到傅小影手上。

        “上次清东西的时候发现的。是你的咖啡,常见你喝,应该是很喜欢的吧?我想你走的时候大概是忘记拿了,所以一直帮你留着。”

        傅小影拿着那小袋子明显怔了一下,然后说:“谢谢你。”

        寻常的小馆子,寻常的菜肴,寻常的话题,气氛倒也挺融洽。

        吃到一半的时候,范黎绍给傅小影打电话,问她在干什么。

        她如实回答。

        他便问:“那晚上是不是赏脸和我吃个饭呢?”

        她已经起身,往别处走了几步,说:“晚上我要回家。”

        他像是叹气:“女朋友生日我也不能陪着吃个饭,真是失职。”

        她问:“生意谈的怎么样了?”

        “下午签合同,还有个晚宴。”

        “恭喜你又大赚了一笔。”

        他并不在意,问她:“你想要什么礼物?”

        她反问他:“都这会儿了,你还问我想要什么礼物?太没诚意了。”

        他呵呵笑,说:“你明天来机场接我吧。”

        傅小影和同事们吃过饭,回到傅家。

        就只有赵云翎在楼上睡觉。

        傅小影没有打扰她,进了自己的房间。

        刚换了衣服准备上床上躺了一会儿,又想起那一小袋咖啡粉还放在车里,她想下去拿,可手放在门柄上许久,又缩了回来,重新回到床上躺着。

        迷迷糊糊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四点。

        赵云翎在厨房忙活,傅小影下楼,直接到厨房。

        案几上摆了很多菜盘,一叠一叠都规整好了,只等着下锅。

        赵云翎发觉有人来了,回头,见了她,浅浅一笑,说:“曾秘书刚打电话回来,说你爸爸晚上要回来给你过生日。”

        没过多久,康肃丽提前下班从幼儿园把傅日朗接了回来。

        后边跟着的保姆拎着一个大蛋糕,足够这屋子里里外外的人都沾到一点傅小影的喜气了。

        康肃丽换了身衣服便去厨房给赵云翎做帮手,傅小影一向不沾厨房的边儿,带着傅日朗在后花园里玩。

        院里不知何时新按了个秋千,藤条的质地很好,装饰的也漂亮。

        傅小影把傅日朗放在上边,并没有用力推得太高,可边上还是有两个人看着,生怕他摔了下来。

        她觉得这玩意儿已经失了它原该有的乐趣,便又带着傅日朗进了里屋。

        傅昊刚巧也进屋,手里竟也提了个蛋糕。

        傅日朗见了,小跑到傅昊跟前,抱着他的腿:“爸爸,也买蛋糕了。”

        一旁站着的王阿姨在傅家多年,接了傅昊手里的蛋糕就说:“你们夫妻俩怎么也没个商量?好在咱屋里头人多,没准一会儿几个秘书也跟着来了,倒也不嫌多。”

        傅昊没作答,只抱起傅日朗,问他:“有没有跟姑姑说生日快乐?”

        傅日朗点头:“说了。”然后指着傅小影胸前别着的一朵小红花,说,“我还把幼儿园老师奖给我的小红花送给姑姑了。”

        傅昊笑了笑,然后从口袋里拿了个小盒递给傅小影,说了声:“生日快乐。”

        傅小影说了谢谢,接过小盒。

        到真是傅昊的风格,没有包装,一眼就看得出是首饰之类的东西。

        果然打开一看,是耳钉,并不是一对,是三只,正符合她耳洞的数量。

        她有些惊异,没想过傅昊会注意到她有三个耳洞,正要抬眼看他,他却先一步转了身,抱着傅日朗朝厨房的方向走了。

        六点过半,晚餐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曾秘书打了电话来。

        是傅昊接的电话,傅小影抱着傅日朗在看电视,只听见傅昊‘嗯’‘好’‘知道了’说了几句,心里便猜到傅远是不会回来了。

        她也不会觉得有多么的失望,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傅小影胃口不错,吃得多了,便对蛋糕没有什么兴趣,只象征性的吃了一小口。

        傅日朗原本在认真吃蛋糕,突然想起什么,嚷着说:“姑姑刚才没有许愿。”

        大家这才想起还有这茬。

        康肃丽起身要去拿傅昊带回来的蛋糕,却被傅小影拉住:“都这么大人了,还许什么愿。”

        生日过的不咸不淡。

        傅昊吃过蛋糕就上楼了,康肃丽带着傅日进去洗澡。

        客厅里就余下赵云翎和傅小影两人。

        两人七七八八的说了些话,一直到十点,傅小影才回房。

        刚巧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她走过去,看到是范黎绍打来的。

        她接了电话,就听到他问。

        “这是干什么去了?一直不接我电话?该不是会小男朋友去了吧?我可吃醋了啊!”

        “在楼下和我妈聊天呢,没带手机。”

        范黎绍‘哦’了一声,又说:“你这会儿得空了吧?赶紧来医院接我。”

        “什么?”

        他只得好好解释:“我坐了下午的飞机从香港回来,可是半空中遇到了点小状况。机场的工作人员服务态度实在太好了,非要把我们都送到医院做身体检查。”

        傅小影心一惊:“那你现在怎么样了?”

        他却嘿嘿笑:“我没能吃上晚饭,现在非常的饿,所以你赶快来医院接我去吃东西!”

        傅小影没惊动赵云翎,悄悄出了门。

        雨停了,路面还是湿湿的,夜风已经开始有点凉。

        到了这会儿医院已经很安静了。

        傅小影直径上了楼,正想着打电话给范黎绍问他在哪间病房,却无意瞥见一个人靠在过道的长椅上,歪着脑袋在睡觉。

        她轻轻走过去,借着不太亮的过道灯隔着一米的距离看了看。

        还真是范黎绍。

        她伸手想要摇醒他,可见他睡着正好,又打消了这念头。

        目光落在他一旁放着的盒子上。

        那盒子用绸缎子打了蝴蝶结。

        傅小影细细看了几眼才发现是蛋糕。

        她不觉得笑了笑,又看了范黎绍,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也许是这动静稍大了,范黎绍猛地醒了过来。

        她被小吓了一跳,他却高兴,说:“你开的是跑车么?怎么这么慢?我都睡着了。”

        遇见另外一个人(8)

        范黎绍虽然是饿了,可仍旧对用餐的地方挑剔。

        傅小影说了几个都不如他的意,便让他自己说。

        他像是想了一会儿,终于定了地方。

        傅小影本想说他几句,可见他小心翼翼抱着蛋糕的样子,又突的笑了出来。

        他没明白,问她:“笑什么?”

        她说:“你刚饿了,不知道吃蛋糕啊。”

        他说:“你的生日,得等你开了封才能吃啊!”

        她笑了笑,又说:“他们还挺好的,能停车让你买这个。”

        正好停在红灯前。

        范黎绍连忙把蛋糕盒子举了举,示意她看看盒子边缘上的几行小字,然后说:“这是从香港带回来的!我一直抱着,飞机颠的时候,我一门心思想着别把它弄坏了。”

        她看见了几行小字,又看了他一眼,说:“真是难为你这么有心了。”

        他有点不高兴,说:“我一贯都这么有心,你没发现罢了。”

        她呵呵笑,摇了摇他胳膊:“我知道你有心,刚刚不过是随口说的,你别和我计较。”

        他重新高兴起来,又和她说笑。

        尽管范黎绍已经拼尽全力好好保护蛋糕,可放在餐桌上,打开来看,还是走了形,原本用芝士写的字也已经面目全非了。

        傅小影不想搅了他的兴致,笑呵呵的把蜡烛插上,说:“今儿还没许愿呢。这时间也不早了,得赶快,不然就到明天了。”

        范黎绍帮着点火,又独唱了生日歌,最后让她闭上眼睛许愿。

        傅小影也不知道该许什么愿,但还是合上了眼,过了很久才睁开眼,却猛地看见眼前多了一大束开的极好的蓝色矢车菊,而之前就寥寥无人的餐厅里此时就只剩下两名侍应生站在不远处候着了。

        她猜到这是范黎绍一早就准备好了的,所以才会磨磨蹭蹭的选了这家餐厅,只是她没有猜到为什么是蓝色矢车菊。

        她没说话。

        范黎绍笑了笑,说:“我知道你不稀罕这些个表面功夫,但我就是想这么安安静静的和你坐一会儿,看看外边的景。”说着拿出一个金线包装好的小盒子递到她面前,又说,“生日快乐。”

        傅小影又看了一眼那一大束矢车菊,拿起桌面的小盒子,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这花?”

        范黎绍见这花果然引起了傅小影的兴致,回答说:“是我问了田小姐,才知道你不爱别的,就钟情于这个。”

        傅小影的手有些抖,低头拆线的时候也格外的慢条斯理。

        范黎绍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到她声音还挺轻快。

        她问:“是什么?”

        他说:“拆了不就知道了。”却又不等她完全打开盒子,便笑笑的说:“是戒指。”

        傅小影明显一怔,原本已作打开盒子姿势的右手立即停了下来,缓缓抬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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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黎绍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又笑了出来,说:“骗你的!”

        她像是松了口气,听到他说:“没把握的事情,干了一次就绝不能干第二次,你真当我有那么厚的脸面呀。”

        她有些窘迫。

        他却像是个没事人,催着她:“赶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她打开盒子,却见是一个吊坠,水晶质地,古时候钥匙的形状,小巧而精致。

        她拿起来看了看,又抬眼看范黎绍。

        他笑,说:“链子没配,就等着你定夺,看是喜欢挂脖子上,还是戴在手上,或是做成脚链。”

        她眼里有些润,看了他片刻,说:“这么精贵的东西,还是戴在脖子上好。”

        过了十二点。

        离开的时候范黎绍帮傅小影拿了花,捧在怀里,问她为什么喜欢。

        傅小影淡淡看了一眼,说:“也许因为它不常见吧。”

        范黎绍没再问,只是打开后车门放花的时候瞧见了那一小袋咖啡粉。

        他拿在手上,又闻了闻,然后说:“拿这么个袋子装着,也不怕走了味儿?”

        她从他手里把咖啡粉拿了过来,随手搁在车窗前:“落在办公室了,正要拿回去的。”

        傅小影送了范黎绍回去,又回到傅家已经接近两点。

        她给范黎绍发了短信,他没回,大约是已经睡了。

        房里开了明黄色的灯,照在那束矢车菊上,失了它原本的颜色。

        傅小影坐在床上望着它许久,终于起身,抱了它,预备放到楼下,等明天让王阿姨处理一下。

        可下了楼,她却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库房,从最顶上的柜子里拿出那支透着微微宝蓝色的SAROVSKI花瓶。

        花瓶的口径有些小,而花有些多,任她怎么排列,也放不下。

        她急了,折断了几支之后,终于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周遭的一切都很寂静,她没有听到自己的心跳,反而是听见了眼泪落在包装纸上的声音,‘吧嗒吧嗒’的,然后看见那纸骤然间就湿了一大片。

        她没有再摆弄那些花,急急的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起来,傅小影便见刘阿姨正在摆弄那些花。

        回身见是傅小影,连忙端了花瓶走到跟前,说:“花我插好了,是不是放在你屋里?”可见她两只眼睛肿的像核桃,又问,“昨晚回来的晚吧?怎么不多睡一会儿?眼睛肿的这样厉害,闭

        上缓一缓也好啊。”

        傅小影只看见那花,一只一只插着,和花瓶搭配的极好。

        刘阿姨见她看着花出了神,又说:“我看这花瓶你买了也有好几年了,看是好看,可总和别的花色不搭,今儿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她终于笑了笑。这花瓶,原本就是买了放置矢车菊的,只是到如今,已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罢了。

        即是生日,虽然不在当天,也没有不做东请客的道理。

        傅小影打了几个电话,就召集了不少人,亲朋好友,大多也就是平日里一起厮混玩耍的人。

        范黎绍跟着庄早旭一块来,两手空空的,一进门就被蒋婉仪抓了小辫子,嚷嚷要他买了礼物送给傅小影才罢休。

        傅小影怕他应付不来,正想上去给解围,他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绒线的小袋子,送到她面前,恭恭敬敬的说:“生日快乐。”

        她说了‘谢谢’,打开来看,是一条光秃秃的链子。

        蒋婉仪故意说范黎绍小气,就送这么一小物件。

        庄早旭也故意对范黎绍此举表示失望。

        就只有傅小影明白他的意思,之前送了坠子,这会儿再送链子,正好能凑上,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找到搭配的链子,兴许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不管她是要挂在脖子上,还是戴在手上,他都有。

        遇见另外一个人(9)

        舒宝乐给傅小影打电话,告诉她,自己怀孕了的消息。

        傅小影正在房里收拾老旧的书籍,听了这话,停了手中的动作,隔了片刻,才缓缓说:“这么快?”然后又问,“多久了?”

        舒宝乐说:“快两个月了。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神经大条,一开始没在意,还是孙海博察觉出来的。然后才去医院看医生,结果还真是怀孕了。”

        傅小影笑:“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察觉的了这个?”

        舒宝乐说:“他哪里是大男人,心比女人还细呢!”

        傅小影说:“比起你这个女人,他的心肯定是要细些。”

        傅小影和舒宝乐聊了会儿天,大多是围着广州那边发生的事情,有关于童希照的,而更多的是关于舒宝乐那位不怎么好相处于的婆婆,杂七杂八,家长里短的,傅小影听着都觉得乱,也不知道一直缺个心眼的舒宝乐怎么能应付得来。

        挂了电话,傅小影也没了收拾的兴致,随手抽了一本书坐在窗前的藤椅上翻看。

        《Romeo  and  Juliet》。

        这一整套的戏剧集,还是刚上高中的时候,傅昊送她的,英文本,不过就是想让她多和那些英文单词打个照面罢了。

        其实这故事她早就看过了,只是碍于傅昊的苦心,她只得再认真看,若遇上太难理解的段落就去找杜知音。

        杜知音原先就是给人做翻译,结婚之后没再出去工作,她又不爱和那些世家太太、小姐们聚在一起,所以一日有半日市闲着的。傅小影来找她,她总是很高兴,一字一句的解释。

        每每说到后来,傅小影都会叹一句,相爱容易相守难。

        那时她也就是十六七岁,说这话的口气到底还是有些孩子气,杜知音就笑她,然后又说要是怕难相守,倒不如一开始不相知。

        后来班里排这出剧,班主任想让她演Juliet,她不愿意,就只做了个报幕员。

        没想到上了戏剧学校,又遇上这么个剧目。这回变成了她必修的功课,没有推辞的理由,只能上。

        叶至谦来看她演出,她前边的表演,他一点是没在意,就最后男主角吻她的那一幕把他给惹着了。闷闷不乐的好半天。

        她想起来气不过,就说:“我以后要演戏,这样的情景多了去了,你如果见了就生气,那干脆从现在起就别再搭理我了!”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叶至谦果然更生气了,问她:“这样的话,你怎么能说的这么轻巧?”

        她又突然笑了起来,伸手环抱着他,然后仰头看他。

        她也不说话,光是看着,他到觉得不好意思了,伸手把她的头摁在他胸前,悠悠说:“以后再不可以说这样的话了。你也不怕我难过么。”

        只是后来这话,却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

        世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出个准来。

        傅小影最后是在藤椅上睡着了,刘阿姨上楼来叫她吃晚饭,说是傅远也回来了。

        她猛地醒过来,手里的书没拿稳,掉在了地上,弄乱了页数。

        刘阿姨要去捡,被她拦了下来,自己捡了又重新把它埋进众书之间。

        傅昊不在家,康家老太太生日,康肃丽带着傅日朗回了娘家,餐桌上就只有傅远、赵云翎和傅小影三人。

        傅远的脸色不大好,吃饭的时候也只是寥寥数语,想必是近段时间太忙碌,休息的少了。

        傅小影没敢叨扰他,吃过饭陪着赵云翎在大院里散步。

        回来的时候,曾秘书告诉她,傅远刚找她,让她去书房一趟。

        傅小影上了楼,走到书房门前,隔了片刻,才轻轻叩了门。

        傅远说了声“进来。”

        她打开门,进了屋,然后回身轻轻把门关上。

        傅远正靠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傅小影猜不到傅远叫她来的意思,只得问:“爸您找我?”

        傅远这才缓缓睁了眼,示意她坐下,又让曾秘书沏了茶端上来。

        等傅小影喝了一口茶之后,他才问:“有没有想过元旦之后去哪个单位上班?”

        傅小影怔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这么闲着已有大半年了,再过两三个月,也是该找个地方单位正儿八经的上班了。

        傅远见她这样的表情,便说:“要是没想好,去外面读两年书也是可以的,开阔一下眼界,心境也能渐长。”

        傅小影从没想过傅远会有这样的想法,一时惊愕。

        傅远又说:“不管是上班,还是去读书,你都要尽早想清楚。”

        傅小影只得点头。

        回到房间,范黎绍打了电话来。

        傅小影把傅远的话跟他说了,谁知范黎绍十分赞同她去外边读书,又给她列了一大推可选的学校。

        她开始还在认真听,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猛地问他:“怎么都是女校啊?”

        他放声笑,说:“如果不是去读女校,我第一个不同意你去。”

        她笑了笑,说:“我也没想过去。”

        范黎绍一开始就没有把这事当真,就岔开别的话,说:“小龙虾快过季了,我们现在去吃吧?”

        “现在?”

        “现在!”

        傅小影最后还是应了范黎绍的要求,去吃小龙虾。

        范黎绍要来接,她提前出了门,在大院外头等着。

        谁知道在大排档遇上了陆柏友和夏晨峰。

        陆柏友倒是早撞见过两人,并不觉得惊异,可夏晨峰是才知道,但他也没出口问,只由着陆柏友让两人合桌坐。

        傅小影知道夏晨峰不是喜欢四处嚼舌根子的人,并不担心他转头去同别人瞎嚷嚷,只是陆柏友和范黎绍一贯没有什么交情,如今坐在一张桌上,多半是因为她,可别再闹出点什么事情来才好。

        不过今天陆柏友心情还不错,亲自开了瓶啤酒给范黎绍倒上。

        范黎绍见他这么客气,自然也是客客气气的。

        也不知怎么聊着聊着说到了汶川的事情。

        陆柏友说:“听说海一和蒙家的二姑娘这几天回来。在那边忙碌了几个月,也真是辛苦这两位小姐了。”然后又看着夏晨峰,“等海一回来,你可得好好请人家吃顿饭。”

        夏晨峰不看他,给自己满上了酒,说:“两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大家一块呗。”

        陆柏友立马说:“海一才不想看到我们大家!”

        傅小影怕这两人因为海一的事情闹了心,就故意拿范黎绍开刷。

        “你听见了吧,蒙玮快回来了。”

        范黎绍没想到这火烧到自己身上了,连忙说:“回来就回来呗。按我说,她们累了那么久,回来就该好好休息着,我们谁也别去打扰。”

        遇见另外一个人(10)

        傅小影是在赴舒宝乐约会的路上看到叶至谦曾经住过的那幢公寓周围已经有了要拆迁的迹象。

        她播了庄早旭的电话,聊了好些别的事情,最后才落到这幢楼什么时候拆的问题上。

        庄早旭记得她之前也问过这个,反问了她怎么这么关心。

        她停在了红灯前,说:“正巧路过看到了,所以随口问问。”

        庄早旭便说:“十月底就动工了,之前因为奥运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她没做声。

        庄早旭又问:“小影,你现在有中意的对象没?要没有,六哥给你介绍一个?”

        傅小影笑:“六哥什么时候也做起媒人了?”

        庄早旭说:“那还不是你嫂子,说她们单位有好几个青年才俊等着你去检阅呢!”

        她想到范黎绍,可最终还是没向庄早旭坦白,只说:“那你转告嫂子,她的心意我领了,至于青年才俊还是留给别人吧。”

        舒宝乐一直都是民以食为天,这会儿怀了孕,就更加肆无忌惮。

        傅小影到餐厅的时候,她正在吃三色球。

        傅小影没跟她打招呼,一手抢了那水晶碟子,直吸冷气:“这都几月了?你还怀着孕呢!怎么敢吃这个?”

        舒宝乐仰头看傅小影,呵呵笑:“没事的,我身体一贯很好。”

        傅小影不听她,让服务生把冰激凌拿走,又叫了杯热橙汁给她。仔仔细细看了她一会儿,才说:“看来你婆婆没把你照顾好,都怀孕快三个月了,你才胖了一点点而已!”

        舒宝乐直叹气:“一点点?她老人家一天到晚追着我让我吃这个吃那个的,生怕亏待了她的孙子!我都担心生了小孩之后成大胖子呢!”

        大概是怀孕的缘故,傅小影只觉得这一刻的舒宝乐看起来少了一份往昔的懵懂,多了一份别样的美丽,悠悠然然感叹:“读书的时候大家还计划说希照最早结婚,我们三个去给她当伴娘,可你如今都要升级做妈妈了,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舒宝乐刚说了句“是啊。”脸上的表情就开始扭到一块儿了。

        傅小影连忙起身到她旁边,见她揉着肚子,便问:“是不是刚才的冰激凌吃坏了?”

        舒宝乐眉毛都皱到一块了,还摇头,说:“没事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傅小影不依,把她扶起,非要去医院。

        舒宝乐拧不过,只得去。

        半路上,舒宝乐又不疼了,说要回去继续吃饭。

        傅小影不同意,说:“你肚子里现在可是一条生命!你重视点行不行?万一有个什么,我怎么向你一家老小交代啊?”

        说的这么严重,舒宝乐不想去医院都不行。

        结果到了私家医院,医生对舒宝乐进行了严厉的批评,说的话和傅小影大同小异,还提议住院观察一下。

        舒宝乐可没想过这茬,傅小影也觉得这有点小题大做了,和医生说了几句好话,便拉着舒宝乐走。

        一边走一边教育她:“看,医院的门可都是好进不好出的,知道厉害了吧?”

        舒宝乐没法儿插话,直到停在了电梯门口,她才悠悠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怀孕呢!”

        傅小影正好再度对她进行教育,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

        乔然和文景妍在里面,一见是傅小影。

        乔然先打起了招呼:“这不是小影吗?”然后瞧见一旁站着的舒宝乐,“陪朋友来做检查?”

        傅小影点头,看了乔然和文景妍,问:“你们,来看人?”

        乔然咯咯笑了一阵,然后拉着文景妍的胳膊,说:“我们家这位二奶奶有了喜。一个多月,还看不出来。”

        傅小影只觉得一阵眩晕,再看文景妍时,她的面目竟变得异常的模糊,唯有那小腹处正一点一点的隆起,几乎占据了整个视线。

        嘴里挣扎了许久,才吐出了“恭喜”二字。

        乔然还浑然不住,又说:“老爷子特别重视这事,都把我指派给小妍当贴身保姆了。”

        文景妍大约是不好意思了,忙说:“哪里的事,是大嫂你有经验,能给我支一些好招,又不嫌我烦,我才好意思麻烦你的。”

        傅小影没怎么挺进这妯娌俩的客套话,还是平日神经大条的舒宝乐拉了她的衣袖,意思是要走,似乎也不愿意听这样的说词。

        两方交换了位置,电梯门刚合上,舒宝乐就问:“这两人是谁啊?”



        傅小影轻轻靠在内壁上,说:“叶荣恒的媳妇儿。”

        舒宝乐长长久久的“哦”了声,又猛地想起什么,说:“叶至谦的?”

        傅小影没再搭话。

        舒宝乐觉得这顿饭傅小影是没有胃口了,早知道会遇上这么个事,她就不该吃那冰激凌。

        谁知道出了医院,傅小影反而轻轻松松问她想去哪里吃饭。

        舒宝乐不忍心拆穿傅小影的伪装,便装作很高兴地说了一大串地方,然后让傅小影决定。

        最后竟然是去了傅小影原先的学校附近。

        四周环境还不算变化的太大,只是往常傅小影最喜欢光顾的小饭馆已经易主了。

        湘菜改成东北饺子馆,到底还是南辕北辙了。

        舒宝乐吃得多,傅小影也吃得多,一点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临走的时候,她还让舒宝乐拿着手机帮她拍了一张照片。

        就是寻常小饭馆的门口,透明的玻璃上贴着各式的餐牌,她没让照店名,甚至连餐牌也有意遮去一些,虽是光光的一个人,可微笑的样子看着像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两个浅浅的酒窝格外的好看。

        傅小影送了舒宝乐回家,笑嘻嘻的跟她挥手,说了再见。

        回程的时候,电话响了,是范黎绍给她设的铃声,声音还挺大。

        她却是那样认真的开着车,比任何时候都遵守交通规则,只是听不见手机响起的声音,也感觉不到斜风细雨飘到身上的凉意。

        最后停在红灯前,旁边的车主好心提醒她,手机再响。

        她才默默然回过神,去拿手机,也没注意是谁打开的,只管接上。

        那边的范黎绍倒也不像是生了气,声音特别温柔:“小影,跟你报告个事。”

        她听出是范黎绍的声音,说:“嗯。”

        范黎绍说:“我刚和蒙玮吃了个晚饭,不过是她约我的。我本来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吃着吃着我就觉得我不能瞒着你,所以现在向你坦白。你放心,我们真的只是吃了顿饭,听她说了说她在四川的事情而已。你看,现在才九点,我都到家了。你在哪儿呢?还和你好朋友在一起?要不我现在过来吧?”

        傅小影只说:“我已经回家了,今天很累,想早点休息。”

        只说给你听(1)

        Chapter  6  只说给你听

        我爱你

        在你离我而去

        这句话也变成了秘密

        在我睡梦里

        我爱你

        重复说给你听

        傅小影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满是关于年华的故事,起起伏伏,亦幻亦真,而梦的尽头是一个模糊的背影,她靠近一点一点,他却飘得更远一些,几乎要淡出了视线。她不敢再动弹半点,傻傻的望着,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是抑制不住的眼泪滚滚而落,心痛难当。

        还是电话的声音将她从梦中惊醒,然后发现,沿着眼角落下的泪水竟是滚烫的吓人。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拿床头的电话,可手上的力气弱的惊人,没拿稳就落在了地上。

        “啪嗒”一声。

        电板摔了出来,远远落在别处。

        傅小影心一紧,使足了力气起身,跌跌撞撞捡起电板,重新装在手机上。

        右上角有一道凹痕,看来是摔得不轻,所幸机子的性能很好,开机正常。

        她急急的翻开相册,昨夜的相片完好无损,只是那笑容在此刻看来让人免不得一阵恍惚。

        刚才未尽的电话又打了进来,是范黎绍。

        傅小影接了,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低沉的吓人。

        范黎绍自然也是听出来了,问她:“病了?”

        她到真觉得有些凉,回到被窝里,说:“没有。”

        “嘴还挺硬!”

        她微微眯了眼:“你起这么早?”

        “早什么早啊?都九点半了,早上的例会都结束了。”

        她有气没力,更是懒得睁眼去看时间,只“哦”了一声。

        他问:“你是不是感冒了啊?昨天淋雨了?吃药没?”

        她说:“我没感冒。”

        他不再和她争辩,说:“那你先睡会儿,我处理完手上的事就去看你。”然后又问,“你家有药吗?”

        她没太注意力他说话,随便“嗯。”了一声,连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都注意,只觉得没隔多久就听到了门铃声。

        傅小影真是乏了,不想动身,可按门铃的人异常的执着。

        她只得再起身去开门。

        一开门,范黎绍就被傅小影的尊容小吓了一跳。

        “眼睛怎么肿成这样?你哭了?”

        她转身不理他,跌跌撞撞的又要往床上躺。

        他跟在后边扶着她,笑嘻嘻的问:“不会是因为我和蒙玮吃了顿饭,你就伤心难过了吧?”

        她一点不记得这事,但也没问,依旧是没精神搭理。

        他把她扶到床上,盖好被子,然后抹了她的额头,说:“我就说肯定是感冒了。这么烫,还这么没精神。”

        她是真的不想动,就由他拿着新买的温度计往她嘴里塞,然后听他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话,最后按着他的指示乖乖吃了两颗药。

        这药一下肚,人就更困了,没几分钟,就呼呼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傅小影眯了眯眼,身上有了一些力气,侧目一看,空旷旷的大房间里范黎绍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声音开得极小,几乎听不见。

        她很少见到他如此安静的模样,大半个侧脸,分明的轮廓,专注的目光,仿佛是被刻进了时光的画面,让人不忍心去打搅。

        可她实在是饿了,肚子咕噜噜的叫,声音大到让他都注意到了。

        他侧目看了她一会儿,说:“饿了?那出去吃东西吧。”

        她怔了一下:“我以为你会亲自下厨。”

        范黎绍粲然一笑,起身,走到床边:“说实话你家可用的材料真的很有限。大米都不知道是多久前买的了。不过呢,我这人凡事都喜欢预先作准备,所以来之前就去了趟超市,不敢说我的手艺有多好,但下肚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如果你愿意将就一下,马上用餐也是可以的。”

        手艺一般般这事,范黎绍还真是没说谎,不过对于饿着肚子的傅小影来说,这会儿有的吃就不错了。

        连着喝了两碗粥,要盛第三碗的时候,被范黎绍拦了下来。

        “一口气别吃多了。”

        傅小影停了筷子碗,望着桌上的青菜盘子发了会儿怔,然后抬眼看着他:“不如你娶了我吧?”

        范黎绍几乎是立刻就笑出了声,扬眉问她:“不过是煮了点粥,炒了两个菜给你吃,你就要以身相许啦?”

        傅小影卯足了精神丢给他一个大白眼。

        范黎绍又急着改口:“你没开玩笑?这是向我求婚呢?我没听错吧?”

        傅小影不理,故意说:“你听错了。”

        范黎绍这会儿肠子都毁断了:“我肯定没听错,你说让我娶你来着。”

        “就冲着你刚才嘲笑我的态度,你都必须是听错了!”

        “我没嘲笑你!我哪儿敢啊!我那是高兴地笑,你没看出来吗?多灿烂啊!”

        “没觉得!”

        “小影,你把那话再说一次。”

        “凭什么让我说啊!”

        “那我说!”

        “我听不见。”

        “你看我仪表堂堂,事业有成,不但出得厅堂还入得厨房,这么一大好青年才俊,你怎么就不知道好好把握呢?”

        “你这厨艺顶多算是能入口!”

        “那一会儿我就去报个厨师班?”

        “你桃花债太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冒出一个何佳佳来找我麻烦。”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我现在已经从良了。”

        傅小影实在躲不过了,只好往床上趴:“我发烧,刚才都是胡言乱语的。”

        范黎绍还在她耳边叨叨:“傅小影,说话要负责任的!你这样无缘无故把我挑逗了一下,就想逃之夭夭?别说门,连窗户都没有!”

        “我不逃!我乏了,就想睡觉。”

        “那我在这等你睡醒,今儿必须把这个问题说明白。”

        “我明天才醒。”

        范黎绍纵身躺在床上,笑眯眯的看着傅小影:“那我陪你睡。”

        傅小影觉得不好意思,翻了身,背对着他:“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人陪。”

        范黎绍倒也不乱动,只说:“以后两个人睡的日子长着呢。你得学着习惯。”

        傅小影的心突然“咯嗒”响了一下,手脚猛地渗出一丝慌张的凉意,身子一动也不动了,过了好久,等回过了神,才听到身后的范黎绍均匀的呼吸声。

        她轻轻转过头,见他睡的挺沉,没用盖被子,身子卷曲着,大约是有些冷的。她心里不忍,起身,把被子缓缓盖在他身上,然后痴痴看了他一阵,才起身到沙发上坐着。

        只说给你听(2)

        那天之后,范黎绍就时常提出结婚的事,只是他的口气多半像是在开玩笑,也从来不真正向傅小影正式求婚,所以她倒也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

        后来有次和陆柏友吃日本料理,原本正聊着其它的事情,陆柏友突然想起什么,就放了筷子,问她:“你是不是快要和范黎绍结婚了?”

        她正在吃三文鱼,沾了太多芥末,一口呛住了,眼泪直往下流。

        陆柏友连忙给她拿纸巾,又解释:“我前阵子去参加贺朔州和蒋婉方的婚礼,几个人正说着京城里又少了一名钻石王老五,结果范黎绍就说,再过一阵子,他也不当钻石王老五了。大家问他对象是谁,他又不说。刚才突然想起这事,就问问你。”

        她哭笑不得,想了一会儿,反问他:“你觉得我和他结婚,可以吗?”

        陆柏友看了她一眼,竟有些拿捏不住语气,重新拿了筷子,然后夹了一片三文鱼放到小碟里,说:“如果你们感情好,那也可以。”

        傅小影轻轻笑:“那天我在医院遇见了文景妍。虽然她的肚子还看不出来什么,可确实将会有个新生命属于他们两个人,那个时候我突然就觉得,我是不是应该结婚了?你看,我都已经过了二十五岁了,最美好、最青春的年华也已经过完了。这个时候机缘巧合遇上一个肯真心对我的人,大概真的是老天爷对我的厚爱了。只不过我还有点害怕,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全心全意的对他,我怕到头来伤害了他。”

        陆柏友心里酸酸的,也没有抬眼看她,只不停的用筷子把那片三文鱼翻来覆去的捣腾。

        然后,海一猛地就推开了木门,一边拖鞋一边往把手包往傅小影旁边的空地儿撂,嘴上开始说:“我被人放鸽子了,又听经理说你们俩在这儿,所以过来凑个热闹。没打扰你们吧?”

        就算是打扰,这会儿傅小影和陆柏友也没得二话可说了。

        陆柏友立马收起了刚才的神伤,笑嘻嘻的看着海一:“谁这么大胆子敢放你鸽子?莫不是夏晨峰吧?”

        海一狠狠瞥了他一眼,往傅小影身边一坐,接过服务员新端上来的筷子碗,说:“是蒙玮!前脚都跨进这店了,结果一个同学聚会的电话就把她给招走了。”

        傅小影又随便划了几样餐点递给服务员,然后说:“人家谈恋爱嘛,当然是男朋友排第一位。”

        海一连忙说:“什么男朋友啊!从四川回来,她就和那人吹了,说是思想观念不在一条道上,有些问题没办法沟通。”

        陆柏友觉得稀奇,问:“这不是都要结婚了吗?怎么到这会儿才发现这么大一问题?”

        海一又说:“他们俩原本的感情就不是特别好的那种。蒙玮不是很喜欢那男的,加上这次在四川,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就更加觉得不该这么随随便便的找个人一起跳进婚姻的牢笼,得为自己的幸福努力努力。”

        陆柏友来了兴致:“照你这么说,她另有喜欢的人?”

        傅小影突然“扑哧”一笑。

        海一转头看她:“怎么?你知道?”

        傅小影点头。

        海一长长叹了口气,说:“我吧,虽然也不是什么思想跟不上时代的人,但是做第三者插足到人家婚姻里边的事情,我还是不敢苟同。既然你也知道这事,那你倒是说说庄早旭是个什么态度?”

        傅小影哭笑不得:“谁告诉你那人是我六哥了?”

        海一皱眉:“我猜的啊!难道不是吗?”

        傅小影顿了顿气,然后认真的说:“蒙玮喜欢的是范黎绍。”

        这答案算是把陆柏友呛住了,好半响说不出话来。

        回家路上,傅小影给范黎绍打电话说这情景,范黎绍急着给自己解释。

        “有个同学从澳洲回北京出差,所以我们就一起出来吃个饭,聚一聚,没别的意思。”

        傅小影心情不错,就故意说:“人家蒙玮为了你连婚都不结了,怎么能没别的意思呢!”

        范黎绍说:“怎么能是为了我呢!是他们自己感觉不合适,所以才散了的。”

        傅小影继续逗他:“这又不是什么坏事。这就证明你有魅力,是抢手货!也证明我有眼光。当然,我这人不大愿意和别人竞争,万一她真的非你不嫁了,我看我还是默默退出舞台,成全你们好了。”

        范黎绍音调顿时就高了八度:“说不要就不要了,你这也太不把我当一回事了!”

        “你们之前不是都挺有感觉的嘛!现在她肯放下身段,拉下面子来迁就你,你心里还不乐呵着呢!然后你再把她和我一比较,就发现我样样不如她。与其等到你开口,倒不如我大方点。”

        范黎绍终于听出了这其中的端倪,笑嘻嘻的问:“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你这是在吃醋呢?”

        傅小影笑:“陈醋我就吃。”

        范黎绍却认定了,说:“那明天就约蒙玮吃个饭,我俩在她面前恩爱恩爱。”

        “这主意太馊了!”

        “那你不是不放心吗?”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看,又嘴硬了吧?就这么定了,明天请她吃饭,你要觉得不好意思,就再叫上你六哥。”

        “你这不是存心让我六哥知道我们在一起?”

        “怎么啦怎么啦?我们又不是见不得人,凭什么就不能让我的好兄弟,你的好哥哥知道?都是快结婚的人了,迟早都是要见光的嘛!”

        “谁要跟你结婚了?”

        “傅小影同志!你可别忘了是你先向我求婚的!”

        “是吗?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不许装!”

        傅小影咯咯笑,实在不知道再怎么在这个问题上回答下去了,匆匆忙忙就说:“我手机没电了,先挂了啊!”然后不等范黎绍再说话,就把电话给挂了。

        范黎绍也没有再打过来。

        傅小影觉得他就是有这种好,什么事都不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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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ps:许久不见的叶至谦下一节出场

        只说给你听(3)

        傅小影没把范黎绍昨夜说的要和蒙玮打个照面的事情放在心上,所以第二天晚上应了范黎绍的约,几乎是清汤挂面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一下愣住了,开了一小段路之后才磕磕巴巴的问她:“你这是什么战术?”

        傅小影没明白,皱眉看了他一会儿,才说:“怎么?你觉得我这样不好看?非要抹点粉?”

        范黎绍直摇头:“什么都比不上自然的美。”

        傅小影很满意这答案,转头看看外边的霓虹风景,倒也不觉得路上有多塞车。

        吃泰国菜,范黎绍订的靠水边的位子,空间辽阔,风景甚好。

        可傅小影跟在服务员后边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对劲,费了好大的眼神才看清楚坐在那儿笑嘻嘻望着她的人竟然是庄早旭。

        她立马一个回身,撞在范黎绍胸口上,惹得他一声“哎呦。”

        她顾不上他疼,狠狠瞪他:“我六哥怎么在那儿?”

        他揉着胸口,一副委屈的表情:“不是昨天才说好,今晚和你六哥,还有蒙玮吃饭的吗?你的记性都长哪儿去了?”

        她这才想起他昨夜是说过这事,可是她哪里答应他了!只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压根就没有后退的路,总不能告诉庄早旭,她只是碰巧遇上范黎绍吧?庄早旭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相信她这种毫无含金量的话?就算他相信了,那范黎绍又会怎么想?没准,范黎绍早就把这事告诉庄早旭了,只等着她肯大大方方承认的一天而已。想到这里,她也就顾不上面子不面子的了,转了身,又往前走。走到桌子跟前了,低声喊了句:“六哥。”然后尴尴尬尬的刚落了座。

        庄早旭也是下午才知道这事,心里正纳闷着这两人怎么回走到一起,但想想之前的种种,倒也觉得合情合理。这会儿又见傅小影不大自然地举动,猜到是范黎绍事先没和她通好气,于是笑呵呵的说:“我当范黎绍这小子没事干吗请我吃饭呢!原来是琢磨着想喊我一声六哥呀。小影,你这可是帮六哥撑了腰了,看他以后在我面前还不得毕恭毕敬的。”

        范黎绍笑:“瞧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没把你当哥看了。”

        傅小影还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拿了菜牌翻看,然后猛地想起这顿晚饭的直接用意,连忙问范黎绍:“蒙玮也来?”

        话音刚落,范黎绍手机就响了,一看,刚巧是蒙玮打来的。

        范黎绍接了电话,嗯嗯啊啊了几句,就挂断了。

        庄早旭问他,蒙玮几时过来。

        他表情失望:“出了点事故,医院这会儿正忙,她不过来了。”

        傅小影这下高兴了,刷刷点了菜,吃的倍儿香,结果吃到一半就被鱼刺卡住了。喝水,咽糯米饭都不管用,闹到了洗手间去善后。

        范黎绍非陪着她去,跟在后边就说:“看你高兴地样儿!不就是蒙玮来不了嘛,鱼刺也敢往肚子咽了。”

        傅小影这会儿没力气跟他扯,一心一意整卡在喉咙里的刺儿。形象自然是没有了,范黎绍还故意在一旁说:“我就该用手机拍下你现在这副窘样儿,以后你要是不听话,就把这照片群发  了。”

        傅小影只觉得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溢,好不容易把鱼刺弄了出来,狠狠撂在水池里。

        范黎绍见她眼泪婆娑的,连忙拿了纸要给她擦。

        她难得肯安安顺顺的让他摆弄,情景别样的温情。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叶总。”瞬间打破了宁静。

        水面起了风,凉凉的,一丝一丝吹进傅小影心里。

        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叶至谦了,从那次壁球馆的不期而遇之后,已三月有余。

        他的气色比以前要好一些,也胖了一些,大约是即将为人父带给了他安慰,只是神情依旧是冷冷的,看不出半点的暖意。整个人仿佛是没把一旁阿谀奉承的人放在眼里一般,只硬生生看着傅小影和范黎绍,然后破天荒般的先开了口,说了句:“好巧。”

        傅小影心乱如麻,下意识的想往别处挪,却被范黎绍一把抓住。

        范黎绍自然地不得了,拉了傅小影的胳膊,笑笑的看着叶至谦:“北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样能遇上,就真是我们有缘分了。”

        叶至谦没说话,只看着傅小影。

        范黎绍又说:“听说叶总就快要当爸爸了,摆酒的时候可一定要给我们派个帖子,我和小影一定给世侄备一份好礼。”

        最后那句话,范黎绍故意提高了音量。

        傅小影听着只觉得双腿都软了下去。

        叶至谦只是默默顿了几秒,然后说了两字:“一定。”

        傅小影很少听到叶至谦这样的语气。他的口气一贯是很霸道的,甚至是分手的时候,也是一样,可这一刻,傅小影觉得他整个人竟像是软了下去,需要一个人在一旁搀扶着。

        庄早旭感觉傅小影去了洗手间回来之后心情明显不如原先好了,想着是不是和范黎绍闹了什么矛盾,于是吃过饭后,随便寻了个借口就和两人分了道。

        范黎绍似乎不知道傅小影情绪不高,一路上说说笑笑的。

        傅小影没听进他说的话,只看着车窗外出神。

        到了公寓楼下,下车之前才说了句:“晚安。”

        范黎绍一点不满意这结果,嚷嚷着说:“你从来不给我一点奖励,我不高兴了!”


r  />        傅小影心知他话里的意思,可还是说:“我累了,你要是没事做,就找小夏去寻个什么乐子吧。”

        范黎绍的脸色终于黑了下来,傅小影却已经转身下了车。

        不过才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重重关车门的声音。

        傅小影刚回过身,范黎绍已经逼近到她跟前,不由分说的就要吻下来。

        她惊慌的不得了,连连往后退,又被范黎绍箍在怀里。

        她力气没他大,实在抵不过他,慌乱之中,只觉得他的唇已经碰到了她的嘴角,然后就有温热的东西顺着眼角流到了下颚。

        几乎是同一时间,范黎绍手上的劲突然松动了。

        傅小影一下子挣开他的怀抱,退后几步,喘了几大口气,才抬眼。

        她眼里有泪水,看他的样子是模模糊糊的,只依稀觉得他的眼神那样哀伤,让人忍不住心疼。

        还是他隔了片刻,终于说:“小影,我到底该怎么做?”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就只是怔怔看着他,过了许久才慢慢移步到他跟前,轻声说:“对不。”

        那个“起”字还没划开音,就被范黎绍打断了,他捂着她的嘴,突然笑了笑。

        她一惊。

        他笑的更开了,放下手,说:“什么时候都别对我说这三个字,不过就是我自己愿意的罢了,谁叫我那么放不开你呢!”

        她心里那片最柔软的地方猛地被挑了起来,许久之后,淡淡的说:“范黎绍,你真的愿意娶我吗?”

        只说给你听(4)

        田欣从日本旅游回来的时候,北京正下着瓢泼大雨,傅小影去机场接她,等了好长时间才见她架着一副大墨镜匆匆走了出来,一到傅小影跟前就开始解释:“天气不好,晚点了,你没等太久吧?晚上我请客,想吃什么?”

        傅小影帮她拿了一个行李包,说:“去的时候没想起我,回来就知道让我来接了。”

        田欣挽了她胳膊:“你这不是碍于身份,还不能出国嘛!我怎么能让你犯错误呢!”

        雨下的过分的激烈,一颗一颗打在车窗上,啪啪作响。

        田欣一路都在说着旅游的趣事,傅小影压根插不上嘴,好不容易等她口渴了,要喝水,傅小影这才捡了空挡,告诉她:“我下个月和范黎绍订婚。”

        田欣一口气没接上,被灌下的水呛得直咳嗽。

        傅小影连忙拿了纸巾给田欣,可她顾不上擦拭落在衣服上的水,急急的问:“订婚?范黎绍?今天不是愚人节吧?你们也太快了吧?都到了要订婚的阶段了?”

        傅小影料到田欣会有这样的反应,把事情前前后后简单给她说了一说,原以为她会很支持,没想到末了,她竟说:“以我演戏和看戏的经验,一般情况下,订了婚的人,到最后八成是结不了婚。”

        傅小影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突地想起了蒙玮,也是和那位医生订了婚,可去了一趟四川,回来就分了。她觉得那只不过因为蒙玮心里还存着一个有希望达成的事情,而对她来说,希望早就破灭了。

        前几天,她带着范黎绍回家,正儿八经的和家里说这件事情,赵云翎和康肃丽都惊的不得了,不知道这二人是什么时候好上的。而傅远和傅昊都没说什么话,只是吃过饭后,两人竟然默契的分别把她和范黎绍带到了花房和书房。

        茶花开的正好,悠悠然然的香。

        傅远总是很忙,但一有时间就会到花房来看看,浇浇水,剪剪长歪了的枝叶,有的时候,什么也不做,就只是静静在里边待上一小段时间,没有人会去打扰,也没有人能打扰的了。

        傅小影摸不准他此刻的想法,只得默默站在他身后,隔了片刻,他才缓缓回过身,坐在靠玻璃门边的藤椅上,看了她好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我们家的姑娘长大了。”声音那样轻,几乎未可闻。

        她触了一下,一颗心瞬间变得软软的。

        又隔了片刻,他问:“真的想好了?”

        她顿了顿,然后点头:“想好了。”

        他也点头,就什么话都没有再说了,只挥了挥手,让她出去。

        她有些惊讶,但还是按着他的吩咐,回到屋子里。

        范黎绍还和傅昊在书房,赵云翎和康肃丽在客厅漫不经心的看电视,一见她进屋,连忙拉着她,想把事情问个明白。

        她回答的那样顺畅,康肃丽也对这门亲事很赞同,但赵云翎心里却放不下,只是眼见她表现的这样好,实在不忍心再去打扰些什么。

        傅昊和范黎绍在书房,差不过过了一个小时才下楼来,说说笑笑的样子,看着感情仿佛不错。

        从傅家出来,傅小影没有问范黎绍,傅昊和他说了些什么。

        范黎绍忍不住,问她:“你就不想知道你哥都和我说了些什么?”

        她笑的浅,说:“肯定是让你好好照顾我呗,还能有什么。”

        他竟叹起起来:“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太聪明了,可有的时候,你仿佛又是傻傻的。小影,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怎么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你呢?你真的要跟我结婚么?不会等明天醒过来,你又告诉我,这只是一个玩笑吧?”

        她回身看着他,眼波流转,难得的温柔:“除非你不愿意娶我,不然,我一定会是范太太。”

        四下无人,路灯明亮,凉风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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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黎绍觉得心里痒痒的,仿佛是有一千只虫子在里边爬,可又感觉那样的幸福,别样的幸福,也是需要牢牢抓紧的幸福。

        他终于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了一吻,轻轻柔柔。

        第二天,他就带着她去了范家。

        受到的礼遇自然是不用说的,范夫人差不多是把傅小影当救星看待,总算是有人能让她儿子肯正儿八经的成家了。

        这样一来,两人订婚的事情立马就在圈里传开了。

        十个人里有八个不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性,都打电话来询问,最不依不饶的要属乔绯,专程从上海飞了回来,就为了看一眼她和范黎绍手拉手的画面。最后还把范黎绍支开,很认真的问傅小影:“你这次来真的?”

        她哭笑不得:“我有哪次来假的了?”

        不过最夸张的还是叶至信。

        约她吃饭,亲耳听到她说确实是要和范黎绍订婚之后,竟然喝起了闷酒,一杯接着一杯,任她怎么拦也拦不住。

        她只能很自恋的问他:“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叶至信抬头瞥了她一眼,那个神情完完全全就是鄙视的意思。

        她很自觉地打消了刚才的念头,说:“我下这么大决心,逃离灯红酒绿的生活,你就不知道祝福我一下!”

        叶至信一听这话,更加不理她了。

        结果第二天流传出去的消息就变成了,在争夺傅家小姐的战役中,叶家少爷不敌范家公子,黯然退场,借酒消愁。

        傅小影觉得叶至信就是在陷害她,在她原本就不怎么样的名声上又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相较于这些人奇奇怪怪的反应,傅小影觉得田欣这种只是被水呛到的表现,算是十分正常的。

        至于田欣对订婚的理解,她只能说:“我不是演戏,你也不是在看戏。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能准备好的,我们先订婚,是为了给大家一个缓冲期,也是为了能有一个完美的婚礼。”

        这话还是范黎绍说的。他想尽快把事情先定下来,可又怕时间太匆忙,不能做到最好,才会提出订婚。家长见了面,又通知了亲朋好友,是怎么也不会再生出别的枝节了。

        田欣渐渐接受了这事实,可心里还有话想问,又怕触到傅小影的禁区,只能一直憋着,直到到了餐厅,点了菜,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小声问:“叶至谦也知道了?”

        猝不及防。

        傅小影提着茶壶倒水的手猛地颤了一下,滚烫的水差点落在她身上。

        田欣连忙拿了纸巾给她,嘴上慌忙着说:“当我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问。”

        傅小影拉开田欣的手,不再去理衣服上的水珠,又重新提了茶壶给自己稳稳当当倒满了茶水,然后说:“我会亲自打电话告诉他。”

        只说给你听(5)

        傅小影送田欣回家,又在家里坐了一会儿,出门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

        路上的车流不多,傅小影开的慢,仿佛有意让其它车越过。

        范黎绍打电话来,叮嘱她小心开车,早点休息。

        她挂了电话,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的空隙,突然改变了决定,掉转了方向。

        庄早旭果真没有骗她,十月底,拆楼。

        大厦四周已经被围起来,在这萧瑟的秋景之下,更显得萧条起来。

        傅小影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拿了手机,慢慢细细按下了一串号码,陌生又熟悉的数字,一个一个跃于屏幕之上。

        过了许久,她也没有按下通话的键,最后还是一个一个把数字删去,然后将手机放回口袋,从车里翻出打火机和一包开了很久的烟。打开车门,下车之后,重重的把门关上。

        大雨过后的天,说不尽的凉。

        傅小影只穿了一件贴身的薄毛衣和一件半截黑外套,头发长长了不少,风一阵阵的,吹得有些凌乱,也有些冷。

        打火机的气不太足,打了好几次才把烟点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抽了,还是第一口吸得太狠,浓烈的味道呛住了喉咙。她连着咳了一阵子,眼泪水都快要溢出来。她又不禁笑了笑,只觉得自己最近仿佛很容易就要掉眼泪。

        一根烟抽到底,她终于下定了决心,重新掏出手机。

        这次按键的速度比刚才的要快很多,拨出电话的时候也很麻利,可那一边却久久没有人接。

        一声又一声,她的心慢慢变得不安起来,最后“啪”的把电话挂断了。

        过了一阵,她掏出手机,发了会儿呆,终于还是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内容单一,字数也少的可怜。

        再见了,叶至谦。

        和他当年结婚时说的一样。

        只是她到底还是没有他那样的勇气,亲口告诉他。

        她望着手机许久,没有任何的回音,一颗心慢慢冷了下去。

        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期待什么,想得到他怎样的一个回答。只能告诉自己,也许他早就放下了,也许他早就换了手机号码,反正在她和他之间,不能够确定的东西太多,这样或那样的禁密也太多。

        订婚的一切事情范黎绍都没让傅小影操心,唯一需要她亲身去做的事情就是试礼服。

        款式和尺寸都很合傅小影的意,陪着一同前去的田欣嫉妒的不得了,嚷嚷着让傅小影把范黎绍的什么哥哥弟弟介绍给她。

        傅小影只是望着镜中的自己发呆,过了很久才说:“也不见得他们这型的就适合你,找个普普通通的人,生活大概会更简单开心一些。”

        田欣不依,见了赶过来的范黎绍,旧事重问。

        范黎绍一点不谦虚,拉着傅小影的手,说:“要再找个我这样的,难度恐怕太大了。”

        田欣算是见识到了范黎绍的不谦虚,没再往这方面提,等他进屋换衣服的时候,从手包里拿了一份礼物递给傅小影,她说:“你订婚那天我就不去了,免得遇上范家小姐和姑爷,大家都尴尬。”

        傅小影点头。

        田欣又改了温情的口气:“小影,你一定要幸福。”

        幸福?

        傅小影不觉笑了笑,那么就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总会感觉得到幸福的。

        田欣很识趣,从婚纱店出来,就和傅小影、范黎绍分了道,不打扰两人。

        赵云翎正巧打电话给傅小影询问订婚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范黎绍就提议说回傅家吃晚饭。

        傅昊在家,范黎绍一来,他就需要宴请的人员和范黎绍商量了一下。

        傅小影在一旁逗傅日朗玩,一句话都没插。

        晚上,傅小影留在傅家,和赵云翎同睡。

        她很长时间没和赵云翎同睡,一时不大习惯,躺在床上,借着微弱的月光,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谁知赵云翎也没睡着,翻了个身,轻声问:“小影,你睡着了吗?”

        她转头看赵云翎:“还没有。”

        赵云翎停了片刻,拿不准语气,便低了声音,问:“小影,你恨我们吗?”

        傅小影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赵云翎的声音虽轻,但那一个‘恨’字却在诺大的房间里飘飘荡荡的。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一味的沉默。

        第二天试菜,范黎绍有事要办,让傅小影另找个朋友一块去。

        她想了半天,给陆柏友打了电话。

        陆柏友满腔的不愿意,可还是按时到了宾馆,刚坐下就数落她:“你这小姑娘的心也太黑了,明知道哥哥我对你这事抱的什么态度,还让我来陪你试菜,存心让我不好过是吧?”

        傅小影咯咯笑了一阵,说:“我不是觉着你尝过的人间美味多,才拉你来当军师的嘛!”

        陆柏友眉一扬:“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一整天好吃懒做的公子哥呢?”

        傅小影连连摇头,催着他试菜:“赶紧试试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陆柏友没再同她争辩,认认真真干起了试菜的活儿。一遍尝下来,去了几个菜,又添了几个菜,总算是完成了任务。

        傅小影看了菜单,没再动,直接交给了经理。

        陆柏友随口问她:“给叶家派了请帖没?”

        她抬眼看他,然后摇头。

        他倒也不惊讶,漫不经心的说:“前两天保险公司的人给他送了一串钥匙,说是叶至韬生前有些东西要交给他的。这两天都在忙这个事情,你就不必花心思再给他派贴了,派了也是没空去的。”

        叶至韬,倒是很长时间没有人提起过这个逝去了差不多六年之久的人了。若不是因为他是叶至谦的大哥,或者她也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

        傅小影是和乔绯在花店里选花的时候遇上蒙玮的。

        她偏爱矢车菊,而乔绯则认为喜庆的事情一定要用红玫瑰才相配。

        花店经理正头痛着该怎样把这两种不搭调的花拼凑在一起的时候,蒙玮走进了店里。

        依旧是蒙玮主动跟她打招呼,一点不像是因为她要和范黎绍订婚而厌烦她的感觉。

        蒙玮瘦了不少,但看着比以前干练,也许是经历了那么大一场灾难,整个人仿佛豁达了很多。

        傅小影没好提邀请她参加订婚典礼的事情,反而是她先开口,说到时候一定要去。

        她突然觉得范黎绍还是挺有福气的,世上还有这样才貌双全又善解人意的女人为他付出真情。

        晚上,和乔绯、温睿一起吃火锅。

        她不禁想起年少时光,只觉得世上万物,最抓不住的就是时间。

        这一下,又没来由的伤感起来。

        回家的路上,电台里放的歌也都是肆意渲染伤感的调调。

        仿佛是一旦陷入某种情绪之中,就会有千万种景象来搭配一般。

        手机在包里震动的厉害。

        她以为是范黎绍,拿出来一起却是陌生的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上了。

        那头的声音有些急切。

        “傅小姐!”

        竟然是陈安娜。


  />        只说给你听(6)

        傅小影没想到陈安娜会给她打电话,心里隐约觉着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傅小姐,我知道你马上就要订婚了,我不该打搅你。可是,可是叶总他人不见了。”

        傅小影手上一松,猛地停了车,后边的凯美瑞“砰”的一声,撞了上来。

        陈安娜听到声响,忙问:“傅小姐,你没事吧?”

        傅小影顾不上别的,只问:“你说什么?”

        “前几天保险公司的人突来来找叶总,说是叶至韬先生身前有个保险柜的钥匙要交给叶总。叶总和他们一起去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后边凯美瑞的主人已经下车,敲了傅小影的玻璃,嚷嚷着问她到底是怎么开车的。

        她心里乱成了麻,没心思理他,问陈安娜:“没有问叶家的人么?”

        陈安娜说:“叶总很少回家,还是我上午打电话到家里,他们才知道叶总人不见了。”

        她又问:“没有派人去找么?他平时常去的地方?”

        “派了,可四处都找不到,只能确定人还在北京,护照和车牌都没有出城的记录。”

        她哑口,几乎不敢相信陈安娜那些确切的话语,只觉得这像是一场根本不可能的闹剧。

        陈安娜见她失了声,又说:“傅小姐,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会打扰你。公司马上就要召开董事会,商讨下一年的工作计划。上两个季度公司的业绩都不如原先好,董事会那些人已经有微词,要是叶总这次无缘无故缺席,只怕会产生很不好的影响。和叶总平时联系多的人我都已经找过了,可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我跟在叶总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总觉得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他不会这么多天不出现,还故意不让人找到他。傅小姐,虽然你和叶总分开了这么多年,可我知道,他心里从来就没有放下过你,所以如果他联系你,或者你知道他在哪里,请一定在第一时间通知我。”

        傅小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任由着手机“嘟嘟”响了许久。

        叶至谦不见人?

        居然不见了?

        这不会是陈安娜在跟她开玩笑吧?

        可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她一点都不喜欢!

        车窗外,凯美瑞的主人显然已经很生气了,不停拍打着傅小影紧闭的车窗。

        她终于有了一丝别的知觉,看了那人一眼,想起给范黎绍打电话,可电话拨了出去,范黎绍接通之后,她第一句话却是说的:“他不见了。”

        范黎绍很快赶来,丢给凯美瑞的主人一叠现钞,又仔仔细细把傅小影全身检查了一遍,见她没受伤,才去看了车子受损到了什么程度,然后打电话叫了修理公司的人把车子拉去修理厂。

        一切都搞定之后,拉了站在马路边发愣的傅小影上了自己的车。

        天气并没有很冷很冷,可她的鼻子被冻得红红的,两只手紧紧交叉在一起,仿佛是在害怕着什么。

        范黎绍开了车里的暖气,问她:“是不是很冷?刚才怎么不先上车?”

        她没答他。

        他又问:“是回傅家还是公寓?”

        她还是没答他。

        他隔了片刻,说:“车撞了就撞了,再不然明天去买。”

        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进,只快速打断他:“范黎绍。”

        他那样警觉,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抢先说:“你说过的,除非我不愿意娶你,不然,你一定会是范太太。”

        她像是被又粗又大的棒子狠狠打了一下,猛然惊觉。

        再过一天,她就要和范黎绍订婚了。所有事情都准备的那样妥当,双方父母的首肯,亲朋友好的祝福,酒店、鲜花、礼服,只差他把那个小小的圈套在她的手上,她就真正成为了大家眼中准范太太。

        那么,她此刻的表现又算什么?又对得起谁?是真情真意付出一切的范黎绍?还是执掌着森严家规却真心疼爱她的至亲?是她亲口让范黎绍娶她,也是她亲口告诉傅远,她要和范黎绍在一起。她很早以前就明白‘责任’这个词的分量,又有什么理由抛开它?

        叶至谦是不见了,可自然会有人去找他。那个人可以是他的亲人,也可以是他的朋友,甚至可以是他的秘书陈安娜,但她傅小影,没有资格,亦没有身份。

        现在她要做的,只能做的,就是安安心心等待属于她的订婚典礼。

        因为那天在那座废旧的公寓楼下,是她一笔一划的割开了他们之间最后的牵挂。

        是她说的。

        再见了,叶至谦。

        只是心里止不住的难过,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仿佛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唯一剩下的,只有躯壳。

        傅小影第二天醒过来,才知道范黎绍昨夜是送她回了傅家。

        傅远不在家,赵云翎和康肃丽带着傅日朗出门晨练。

        她下楼到厨房倒水喝,正巧遇上傅昊。

        傅昊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

        喝下去,涩涩的酸有些过头。

        可她却一口饮尽,宛如白水。

        反是傅昊问她:“放了那么多柠檬,不觉得酸么?”

        她摇头,笑了笑,轻轻的,似有似无。

        其实她笑起来应该是有两个酒窝的,但很浅,要真心笑的开了,才会看得见。

        傅昊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她的两个酒窝了,只依稀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他比她大了十二岁,她牙牙学语的时候,他已经十三四岁了。原本也该是最贪玩爱闹的年纪,可他总比别的孩子多了一份沉稳,少了一份欢笑,有一点少年老成的味道。也因为这样,他不太能和大院里的孩子打成一片,朋友少的可怜,日子久了,能带给他欢笑的就只剩下比自己小了十二岁的妹妹。可他的性子就是心热面冷,她总以为他不喜欢她,渐渐的,小小年纪的她也不肯和他玩。

        她和叶至谦谈恋爱的事情,他早就知道的。十八九岁的少女,喜欢上一个人,连说话的神态都那样的不同。那时,他已经过了三十,放开自己心爱人的手,是怎样的一种痛,他不比她少懂。可他还是做了那个刽子手,亲手了断了她的梦。

        他不止一次厌倦过自己的身家背景,而那一次,他觉得自己几乎要坚持不下去了。可他最敬爱的父亲正处于人生最关键的阶段,容不得出现一步差池。

        他知道,他是欠了她们的,他做不了一个宠爱妹妹的好哥哥,也做不了一个疼爱妻子的好丈夫,只是人生,终究是有那么多身不由己,挺一挺,忍一忍,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了。

        只说给你听(7)

        傅小影在家里休息了一天。

        上午和康肃丽陪着赵云翎打了会儿小牌,中午睡一觉,下午两位婶婶到家里坐了坐,一起聊了会儿天,转眼天就黑了。

        范黎绍打电话,说没地方吃饭,能不能好心给他添双筷子。

        傅小影并不迷信那些个遇喜事的前夜不能相见的说法,可康肃丽和两位婶婶都不太同意他来,还是傅昊最后说有些事情得再确认一下,免得明天出什么岔子,这才让他找到了栖身之所。

        两位婶婶都是第一次见到范黎绍,从他进门开始,就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范黎绍自是见惯了这情景的人,从容的不得了,妙语连珠的,逗得两人乐呵乐呵的。

        两位婶婶直言傅小影有眼光,也有福气。

        傅小影面露一贯的笑容,似乎与往常无异。

        傅昊说是有事情再和范黎绍交代交代,吃过饭,两人就上了书房。

        傅小影和康肃丽送两位婶婶出门,在院子门口遇上刚回来的陆柏友。

        他并不常回这里,在车上看见傅小影和康肃丽站在那儿,便停了车打招呼。

        康肃丽正想着给陆柏友介绍一位娘家的小姐,好不容易今儿逮着了本人,非让他进屋坐坐。

        他也不推辞,把车往路边一停,就跟着进了屋。

        傅小影今天安安静静,不和他耍嘴皮子,他却不自在了,扬眉问:“今儿怎么这么安静?真是要做新娘子了,转了性子?”

        她莞尔一笑,亲身泡了一杯庐山云雾,端到他面前。

        他不习惯,接了茶,啜一口,自然是烫到了舌尖,他只笑:“看来我还消受不起。”

        康肃丽不和他扯别的,单刀直入,要给介绍对象。

        他压根没往这方面想,绕着圈子婉言拒绝。

        傅小影觉得这情景挺逗趣的,便在一旁看着。

        最后还是陆柏友成功逃开了这一场空降不成功的艳遇,抽了身,让傅小影送他出门。

        也不过就是几十步路,可陆柏友走的慢,一会儿问明天是不是都准备好了,一会儿又问是不是乔绯给当助手,然后又说乔绯结了婚,怕是不合适了。

        傅小影很少见他说话这般没有头绪,便停了脚步,仰头问他:“你明天去吗?”

        他停了片刻,说:“大概就不去了吧,手里还有点事,走不开。”

        她“哦。”了一声,重新开启脚步。

        他却没动,看着她的后背,声音低低沉沉的:“叶至谦不见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她又“哦。”了一声,眼看着已经迈出了院子。

        他没再吭声,迈开了步子。

        上车的时候,他把车窗放了下来,冲她挥了挥手,然后启动了引擎。

        踩油门之前,他瞥了一眼后视镜,突然就觉得,那个黯然转身的背影竟然是那样的熟悉。

        他一下子狠了心,半个身子都伸出了车窗。

        “叶至韬给他留了一封信,是开脑颅前写的,把当年和文家联手逼迫他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那天晚上他来找我。我第一次见到他哭,这么多年了,就算是你们分手的时候,我也没见过他哭。

        他从小和叶至韬的感情就深,可被最亲的人摆了一道,还不能有恨。他也是一个平常人,有血有肉有感情的。

        也是我的疏忽,没想到他会就此不见了。这几天,我们四处找他都找不到。他是有心躲起来,也是有心逃避一些事情。

        小影,其实,他的痛一点不比你少。

        你明天就要订婚了,我只要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不会生出别的枝节来。我曾经也希望你们再不会有交集,再不会牵扯到彼此的生活,可我算错了我的心,高估了我的忍耐。”

        有风有秋叶,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便落了满地。

        前边走来一列换哨的士兵,一步一步,整整齐齐,单调的皮鞋声成了这画面中的声响。

        然后,就听到范黎绍那急切的声音。

        “小影。”

        终究是被拉回了现实。

        范黎绍是在傅家吃过夜宵才走的,是傅昊亲自煮的面条。

        傅小影觉得傅昊应该是和范黎绍很投缘,不然不会这么大架势对待他。她挺欣慰,因为这样的画面看着很融洽,也很温情。

        只是范黎绍离开的时候还是依依不舍,康肃丽就开玩笑,说让他直接住家里好了。

        可这坏了规矩的事情,怎么也是做不得的。

        傅小影便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上了车,然后温柔的落了一个吻在他额头上。

        他终于心满意足,认真告诉她:“明天我来接你。”

        她也认真点头:“我等你来接我。”

        乔绯第二天一大早带着一行负责整理行头的人到傅家的时候,傅小影正在花房里给那几盆茶花浇水。

        乔绯连忙要拉她往房间去,问她怎么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她不慌不忙放下洒水壶,说时间还早。

        时间是还挺早的,范黎绍说好十点二十八来接她,这会儿才六点刚过,准备的时间还很充足。

        刚化好妆,康肃丽上来叫她们下楼吃点早饭。

        傅小影不大饿,乔绯便下楼拿了两个窝窝头和牛奶到屋子里来吃。

        谁知道乔绯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叹了一口气,把窝窝头放到一边,足足盯着傅小影看了十秒,才叹第二口气,然后说:“小影,你怎么能这么早就把终身定了呢?”

        傅小影反问:“你不是更早么?”

        乔绯没再就这个问题发表言论,起身将那一套挂的好好的白色小礼服拿到傅小影面前:“我真希望你的心情和这件礼服一样美丽。”

        十点,一切准备就绪。

        所有人都在楼下客厅坐着,说说笑笑,十分热闹。

        傅远不在家,傅昊就成了这边的主事者,时不时在房里来回踱步,竟也像是有点紧张的模样。

        十点二十,范黎绍一行人提前到了傅家,欢声笑语一瞬间几乎唤醒了这幢沉睡已久的宅子。

        范黎绍是被簇拥着来到傅小影面前的。一张洋溢着喜气的脸一点不输给他手里捧着的香槟玫瑰。

        她见惯了他从容自得的模样,而这会儿的他,却是一脸的孩子气,倒显得她要沉熟许多。

        旁边有人的起哄,嚷嚷着让两人接吻。

        大凡人都是有这么一天的。即便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也会有在众人面前不敢轻易动弹半分的举动。

        还是傅小影解了他的封,上前,在他唇上轻轻点了一下。而那速度太快,他几乎已经是自己的幻觉,可周遭的人都在拍手叫好,而她也笑的那样美丽,就好像世上的美事真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从出门,坐车,一直到酒店,范黎绍都牵着傅小影的手,牢牢紧紧的。

        傅小影隔不久就朝他笑一笑,是在安他的心,也是在安自己的心。

        只说给你听(8)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章,我的眼皮都要掉下来了~~本来想着早点让叶至谦出场的,可一写一写,到现在也没让他出来。。。

        嗯,那就等只说给你听(10)吧。  他大概就会露面了。。。。真是难为这么个男主角了。。。和打酱油的差不多了。。。。。

        其实我每一个chapter都会有一首歌,都是许茹芸的,自认为很适合文章的内容。大家空了可以听听鲜花,美酒,佳肴,还有众星捧月般的一对璧人,处处都显得那样的相得益彰。

        座上宾客倒不是很多,但个个都精贵。偶有傅小影不认识的人,范黎绍就在一旁耐心介绍。

        来的最末的是叶至信。少有的西装打扮,手里拿着个大礼盒,走到一对璧人眼前,也许是因为先前传出了他也喜欢傅小影,却最终被范黎绍夺得了佳人芳心的故事,所以他的到来,夺了不少人的眼球。

        傅小影没料到他会有空来,有些惊愕。

        范黎绍还很自然,笑盈盈的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先开口道喜。

        叶至信明显一副心情不佳的表情,目光都没在范黎绍身上停留,直直看了傅小影一会儿,然后把大礼盒送到她面前:“这礼物不比别的精贵,但一定比别的合你心意。”

        傅小影默默接过,说了谢谢,预备交给一旁的乔绯。

        叶至信似乎不满意她这样对待它,却也只能欲言又止。

        还是范黎绍说:“既然这么特别,不如打开看看吧。”

        傅小影回身看了他一眼,淡淡说:“还是回去再看吧。”

        范黎绍没再强求,笑了笑:“那就回去再看。”

        差不多到了吉时,乔绯非拉着傅小影进屋补妆。

        她不愿意折腾,但范黎绍也同意,捋了捋她落在额前的洗发,说:“一定要把什么都做到最完美。”

        她点头。才发现好像自己最近变得很温顺,很听话,与过去的执拗相去甚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累了,与其拼死抵抗命运,倒不如按照它给的方向行走。

        乔绯拿了叶至信刚才送的大礼盒一道进屋,四处摆满了礼盒,腾不出半点地方,她只得放在梳妆台上。

        化妆师不知去了哪里偷闲,屋里没人,乔绯又到外边去找。

        傅小影静静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那个大礼盒。

        盒子的面都是蓝色,连那根丝带也是,颜色有些单调,看着搭配的并不太好。

        叶至信并不是细心的人,也许连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都不清楚,可刚才却说,一定是合她心意的礼物。

        她的心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旁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只是那天晚上,叶至信在她面前喝醉了,那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失态,不是为了自己,却是因为叶至谦。

        他们是堂兄弟,虽然在公司是上下级,可私下的感情很好。

        她听他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年叶至谦的点点滴滴,听他说他如何把那只她亲手做的小猴子转手送给叶至谦,他说了那样多,她却只能呆呆坐着,不敢动弹,甚至连眼泪都不敢往下流。

        酒醒之后,叶至信也许是想起了昨夜的失态,便打电话问她,他都说了些什么。她笑的那样轻巧,只说:“你说你高中的时候曾经暗恋过乔绯。”

        其实这事她早就知道,只是从那时起,乔绯和温睿就已经是众人眼中的一对欢喜冤家,叶至信那点小心思就真的只能是心思,成不了真。

        而他果然是心虚了,忙说:“这秘密只能烂在肚子里!”

        她笑,重复着他的话:“这秘密当然只能烂在肚子里。”

        她也曾不甘心,反反复复猜测叶至谦的心,可现在才明白,猜准了又怎样?不过是徒增难过罢了。只是这难过叠加在一起,来的再多、再凶猛,也渐渐没了感觉。

        乔绯带着化妆师进屋的时候,傅小影已经自己补好了妆,喜气洋洋的模样,和这里的景致衬的极好。

        主持仪式的是范黎绍的表姐袁丛丛,一张讨巧的利嘴逗得满座宾客一阵一阵的乐呵。见傅小影挽着范黎绍出来了,连忙把话题转到两人身上,什么问题刁钻古怪就问什么。

        傅小影基本都沉默着等待范黎绍来回答。

        最后范黎绍也顶不住了,嚷嚷着问袁丛丛,到底什么时候才允许两人交换戒指。

        平日也难得见范黎绍这副着急的模样,在座的十有八九开始起哄。

        小夏连忙端了小托盘上台。

        两枚戒指相互依偎在一起,在暗红色的绒布上显得格外的好看。

        不比结婚,还有那一套誓词。

        范黎绍拿了戒指,握着傅小影的手。

        袁丛丛这会儿安安静静不说话,起哄的人也一并没了音。

        范黎绍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唯有眼前的人是真实的,可这握着的纤细葱白的手却那样的没有温度,没有这一刻该有的颤抖,就像是,没有生命。

        他猛地惊了一下,再抬眼看傅小影,她脸上带着笑,嘴角的弧度上扬的那样美丽,就真的是他最完美的新娘。

        他几乎是僵住了。

        许久。

        还是袁丛丛推了他一把,小声说:“想什么呢?动作快点。”

        他终于缓过神,又看了傅小影一眼,终于将那枚戒指推进了她的中指。

        相比之下,傅小影的动作要比他利落的多。

        礼成。

        又是一阵欢呼。

        这情景,大家倒是和平常人家摆订婚宴表现的无异。

        轮桌敬酒。

        都是能喝的人,又是这样的喜事,大有不醉不让归的意思。

        傅小影是能喝,但范黎绍今儿不许她沾一滴,连她的份儿一块灌入肚肠。

        结果自然是喝多了,等满座的宾客散去就倒在了沙发上,任谁叫都没用。

        傅小影没想到他会喝的这样醉,正想着到底是把他送回家还是怎么办。

        小夏一进屋,见傅小影还在这儿,忙说:“你们怎么还不回去啊?”

        傅小影有些不大好意思:“我不知道他家在哪儿。”

        小夏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你是说新房子?这个范黎绍,也不提前带你去看看。”

        傅小影怔住了,新房子?范黎绍还真没和她提过这件事情。

        不过这事还真不是小夏涮她,也绝对不是范黎绍准备金屋藏娇的秘密基地。因为傅小影扶着烂醉的范黎绍进屋的时候正巧看见玻璃柜上摆着一张她的照片。

        她想了想,才记起是在水立方。

        正巧遇上陆柏友的那次。

        她穿着运动装,带着帽子,站在太阳底下。

        其实她觉得那张照的并不好,因为光线太强,她微微眯了眼。

        可他一直觉得那张好看,因为很自然,因为简单。

        小夏帮着把收到的礼物都放到屋里,就自动闪人了。

        傅小影费了老大劲才把范黎绍扶到卧房床上,又脱了他的外套,刚想起身到柜子里找被子,范黎绍却一把拉了她的手。

        她原本就没有预备,自然而然被他拉倒在床上。

        她离他那样近,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的睫毛,一根又一根。

        她的心一阵狂跳,随时准备挣脱开他的怀抱。

        而他,过了许久,只是迷迷糊糊念道:“小影,我爱你。”

        她鼻子一下酸了。

        她从来没有说过她爱他,甚至没有说过喜欢。她也从来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会爱上她,只是直白的问他,愿不愿意娶她。她从来都觉得这世上最不该拿来伤人的就是感情,可她只怕有一天负他的那个人,是她。

        只说给你听(9)

        范黎绍醒过来的时候,傅小影在客厅看电视,还穿着那件小礼服,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像个娃娃。

        他头还有些晕,一步一步走的很慢,细声问她:“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你怎么还穿着这个?”

        她大概是很认真的在看电视,听到他声音,才回头:“你醒了。”

        他点头,指了房间:“衣橱里有衣服,都是新的,把这行头换了吧,看是看好,可让人不自在。”

        她见他还不太清醒,便扶了他先坐在沙发上,才去换衣服。

        橱柜里的衣服,颜色和款式都是她平日里爱穿的,就像是在自家。

        她随便选了一套穿上,又把发饰都取了,这样倒是清爽了不少。

        范黎绍在沙发上坐着没多久又开始犯迷糊,可傅小影换了衣服出来,他立即勉强打起精神,问她:“晚上想去哪里吃饭?”

        她并不饿,也不觉得他这样的状况能吃得下东西,便说:“有没有米?煮点稀饭。”

        厨房里自然是什么都有,傅小影甚至觉得冰箱里的菜多的一个星期也吃不完。

        只不过她的厨艺有限,只会做简单的,而且这个过程还很长,等粥和菜端上桌的时候,范黎绍又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只得叫醒他。

        这样的情景就像是寻常的小夫妻,老公辛苦了一天回到家,老婆做好香喷喷的饭菜,其乐融融。

        范黎绍大概是真的喝多了,傅小影和他说话,他也只是有一句答一句,不然就是停顿许久许久,然后又猛地问她刚才说了什么。

        傅小影觉得他是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便说,吃过饭,洗完澡,就睡吧。

        也许是洗澡能让人清醒一下,范黎绍从浴室里出来,精神果然比先前要好些,见她在铺床,便露了笑容问她:“是不是要和我一起睡啊?”

        傅小影点头:“是。不过我要先洗个澡。”

        回答的那样干脆,几乎让人不敢相信。

        范黎绍的酒几乎全醒了,傻傻看着傅小影进浴室。然后就是来来回回在房间里踱步子,一会儿坐下,一会儿又起身,这里翻翻,那里看看,终于碰到了叶至信送的大礼盒。

        浴室里,哗啦啦的流水声,一点一滴打在他心上。

        所有的动作,停顿了很久。

        他终于还是伸出了手,拆开了那个漂亮的蝴蝶结。

        真如叶至信说的那样,比不上别的礼物那样精贵,风干了的矢车菊而已。轻轻柔柔的,一朵一朵堆积在一起。

        可他觉得,那一刻,满目都只剩下这蓝色的花朵了。

        他想起她生日那天见到这花时的神情,也想起他小姨经常念的一首诗。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若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这才惊觉,无论是花开,还是花落,那个她相思的人,从来都不是他。

        傅小影洗完澡出来,范黎绍已经躺在床上了,半侧着身子,看不到他的脸。

        她轻轻唤了他两声,不得回音,想是睡着了。

        她觉得他肯定是太辛苦了,没再打扰,轻轻缓缓缩进被子,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而他,也一动也没再没动。

        一觉到天亮。

        还是范黎绍先醒来。

        盯着还在熟睡的傅小影看了许久,然后轻声起来。

        因为昨夜养足了精神,范黎绍今早亲自做了炸酱面,手艺比上次精进了不少。

        傅小影一边吃一边夸他,他便得意了,说:“那得给点奖励。”

        她以为他又会说献个香吻之类的,没想到他却说:“我想去西藏看看。”

        她没想到他突然提出要去旅游,但还是答应。

        结果,吃过饭,他就告诉她订好了十一点的票。

        去机场的路上,范黎绍给赵云翎打电话,告诉她,要和傅小影去西藏玩一阵子,让她不要挂念。

        傅小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准到底是什么不对。

        直到范黎绍把登机牌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她才发现到达的城市写错了。/>


        西藏变成了苏州,南辕北辙。

        她拿了给范黎绍看,然后说:“我去找下工作人员,肯定是弄错了。”

        他却伸手拦住她,目光温和:“小影,他们没弄错。你要去的地方是苏州,不是西藏。”

        傅小影皱眉看他:“我们又不去西藏了?”

        他摇头:“是你不去。”

        她不明白,只能等着他来解释。

        “小影,你知道么。昨天晚上你给我做饭,我真的觉得我们可以就这样过一辈子,也许你现在还不能完完全全放下过去,可总有一天,你能做到。

        只是一觉醒来,我突然倦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坚持。

        昨天我给你戴戒指。

        那么激动人心的时刻,你的手却一点都不颤抖,冷冰冰的,没有温度。你是在笑,可那笑容只让我觉得更加的空洞。我看不到你眼里的喜悦,也看不到你对生活的希望。

        我是真的做错了,一次又一次把你拉回到我身边,却什么都给不了你。

        也许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因为你现在不爱我,所以我想尽办法要你心里有我。等到你心里真的有我的时候,我就会慢慢的不在意你,慢慢的冷落你。

        我是花心惯了的人,长情的故事离我太遥远了。

        所以小影,我不过是不甘心而已,并不是真的爱你。

        而你却是真的爱叶至谦。

        是一种我无法体会到的爱。也许也是我一辈子不会得到的爱。

        昨天晚上你洗澡的时候,我打电话问了叶至信。他把叶至谦不见了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我,他还说,叶至谦昨天离开了北京,去了苏州。

        我想,也许那个城市有什么值得他留念的事物,也许那些事物是你们所共有的。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而我们想做而不能做、不敢做的事情又太多。现在,就由我给你放一个假,去呼吸自由的空气,也让自己真正活在这个世上,哪怕只有一天。”

        傅小影整个人都呆住了,呆呆看着范黎绍,呆呆拿着手里的登机牌,只觉得这情景如此的不真实。

        范黎绍轻轻握了她的手,温柔的触碰着那枚戒指:“小影,答应我一个要求。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摘下它,就当做是我们之间的一个纪念,好么?”

        傅小影点头,一句话都出不了口。

        还是范黎绍轻轻推了她一把:“飞机快起飞了,错过了这一班,你一定会后悔的。”

        只说给你听(10)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更,其实也是思路堵在这里了,感觉写的乱乱的,各位就将就着看吧  %>_%苏州下着小雨,天空看上去很低很低,一片灰蒙蒙的。

        傅小影在飞机上就把叶至谦可能去的几个地方罗列了一下,一上出租车就告诉司机,去六年前她和叶至谦住过的酒店。

        司机是个爱说话的中年男人,先问傅小影是不是本地人,又问她是不是来旅游,不等她回答,他又自己推翻,说什么行李都没带,大概是来办事的吧。

        傅小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随意点了头,然后茫茫然看着车窗外。自己见到了叶至谦,应该说些什么好呢?

        道路出奇的畅通,连眼见遇上的红灯也变成了绿色。

        司机直夸今天这趟跑的顺利。

        到了酒店,傅小影付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钞票少得可怜,付完车钱,就只剩下二十块钱了。身上没有银行卡,在苏州也没有相识的朋友,即便有,也不能告之,若是今天找不到叶至谦,难不成要露宿街头?

        傅小影摇了摇头,走进酒店。

        前台小姐很客气,帮她查了入住人员的名单,确实是有叶至谦这个人。

        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可电话拨到房间里却没有人应答。

        她不死心,又拨了叶至谦的手机,依旧是关机。

        前台小姐让她先在大堂里等着,既然是住这里,总是要回来的。

        她也没有别的主意,只能坐在沙发上干等。

        等到晚上八点,她觉得饿,还有些冷,实在坚持不住了,就跑到对面的蛋糕店。

        她买了个芝士蛋糕,十四块,还剩元六块,不够买热咖啡,可她真是冷了,就把芝士蛋糕换成了红豆包。

        端着那杯热咖啡的时候,她才第一次感觉到了钱财的重要性。

        虽是吃了东西填报肚子,也喝了咖啡来提神,可到十一点的时候,傅小影的眼皮已经很重很重了,靠在沙发上,几乎要睡着。

        还是康肃丽突然的来电把她吵醒了。

        她吓得不轻,就害怕康肃丽会找范黎绍接电话。原本是不想理会的,可又担心这么晚打过来,会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她战战兢兢接了电话,却只听到傅日朗吱吱呀呀的声音,想是小孩子不懂,乱拨了电话。

        弄了这么一出,精神头好了不少,她重新睁大了两只眼睛盯着酒店门口。

        进出酒店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隔了半个小时也不见有人推门进来。

        她看了手表,已经快一点。

        大堂经理过来问她需不需要开间房,等叶至谦回来了再通知她。

        她摇了头,没好说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只说再等等看。

        这一等,竟然又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有人拍了她的肩膀。

        她又往别处挪了挪,突然又猛地睁开眼。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心心念念的他就出现眼前的时候,反而显得不真实了。

        叶至谦仿佛也是被吓到了,怔怔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皱眉问:“你怎么在这里?”

        她一下愣住,停了很久才说:“我来找你。”

        他嘴角微沉,别过身去,背对着她。

        她缓缓起身,又说了一遍:“我来找你。”

        他竟然拿不准语气,插在裤口袋里的手不禁颤抖起来,好不容易稳住了情绪,故作平淡地说:“早就找不回了,何必来呢?”

        这样的天气,他只穿了一件灰色的薄毛衣,头发有些湿,应该是淋了细雨,整个人站在黄色的灯光之下,却昏暗的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光亮。

        她觉得难过。在这之前,她以为见到他之后,她心里一定会被喜悦填的满满的,所有的不开心都会被赶出她的世界,可她见到了他,却不是她想的那样。

        “你回去吧。”

        他的声音有些生硬,依旧是背对着她。

        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缓缓走上前,张开双臂从他身后抱着他,声音出奇的平静:“这不是已经找回了吗?”

        他突然落泪,温热的液体落到她的手背上。可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这梦就会醒过来,然后偌大的世界,又只余下他一个人。

        她终于笑了笑,慢慢移步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他的唇很冷,却在一瞬间变得滚烫,眼里终于燃起了炽热的光芒。

        他终于狠狠的回吻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手紧紧箍住她的身子,仿佛是怕她消失掉一样。

        她几乎透不过气,最后,他终于放开她。

        她急急吸了几大口气,又咳嗽了两声,然后抬头看着他。

        他的面庞近在咫尺,眼里倒映着她的模样。

        她突然笑了出来,重新环抱着他,靠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动的那样剧烈,终于让她感觉到了这一刻的真实。

        叶至谦一直紧紧握着傅小影的手,从大堂一路到房间。

        他不困,她也不困。

        他抱着她躺在床上,就只是紧紧抱着。

        她身上的味道还和以前的一样,其实不用陈安娜告诉他,他也知道,她一直都是用的他当初送给的那个牌子的香水。

        她的头发很柔软,就像很久以前那样,贴在他的下颚,有些痒。

        他有那样多的话想要告诉她,却不知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这样的安静,她以为他睡着了,细声唤他的名字:“叶至谦?”

        他柔声道:“我在。”

        一句话,两心安。

        她隔了片刻,说:“公寓楼拆了。”

        “我知道。”

        “学校旁边的小餐馆改了。”

        “我知道。”

        “我以为这么多年来,你累了,我也累了。”

        他稍稍停了一会儿,才说:“累是累了,也试着去放手,可难度太大,恐怕这辈子都做不到。”

        她笑了笑,说:“可是你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让我看了很难过。”

        “是吗?”他疑问。

        她认真点头,又说:“不过我知道你是装的。”

        他咯咯笑了一阵,放低了语气:“小影,对不起,我让你这样难过。”

        她又认真摇头。

        他说:“前段时间,我看到我大哥临走前给我写的信,我真的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情是真实的了。可是我不能恨他,因为他是我最敬爱的大哥,也因为他已经不在了。只是我心里不好受,特别不好受,我恨我自己,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再坚定一些。

        分手的时候,我对你说了那么多狠话,只不过是想断了你的感情,哪怕到头来你会怨我一辈子,可我又害怕你真的忘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这样的爱你,连我自己都没有料想到。只我不敢去打扰你的生活,我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所以只能偶尔在你面前晃一晃,不过是希望你不要忘了我。

        可我每次看到你,你连笑起来都不是开心的样子。

        我想我一定是错了,我想看到的是幸福的傅小影,而不是满腹心伤的傅小影。

        所以,我觉得应该放手了,放你去开始你的新生活。

        所以,我也试着开始我的新生活,至少让你觉得我是在慢慢遗忘你。

        这个过程并不容易,可我在努力,也确实有成功的迹象。

        你有订婚的念头,是陆柏友告诉我的。

        他问我有什么想法。

        我说,我现在是要当爸爸的人。

        之后,他再也没有在我面前提过你的事情。不过不用他提,我也知道,你是真的要订婚了。

        我想了很久应该送什么礼物给你。最后选定了那些矢车菊。

        本来我是想亲自参加你的订婚典礼,但是突然接到的那封信真的让我无法平静的面对我目前的生活。

        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坚强,足够面对任何事情,可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没有力气了,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不去想当年的事情,也不去想你要和别人订婚的事情。

        我真的很不甘心,真的很想不顾一切把你争回来。可是无论是你们傅家还是范家,或者是叶家,都丢不起这样的门面。所以我只能跑的远远地,跑到一个曾经有过你的气息的地方。

        小影。

        其实我很懦弱。”

        此时快乐的代价(1)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承认我已经越写越乱了。。。。大家表拿砖头拍我Chapter  7  此时快乐的代价

        我们总怀著希望

        面对未知的绝望

        直到我们能够微笑着失望

        叶至谦说了这样多的话,一字一句,平凡而真切。

        傅小影一直不敢动,泪水早已满面。

        她觉得,无论是叶至谦,还是自己,都过的太苦,是心里苦,苦到发涩,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发泄的窗口。她也曾幻想过她的人生会有这样一刻,再次徜徉他的怀抱,就只是静静的,静静的相依相偎。而今,当这幻想变成了现实,她反而觉得不真实,就好像是黄粱一梦,闭眼睁眼的瞬间,生活又会再次回到看不到尽头的轨道。可他就靠在她的身后,她能感觉到他的温度,暖暖的,是许久没有感觉到的暖。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缓缓说:“我明白,真的,什么都明白。你不懦弱,一点也不。”

        叶至谦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姿势还和昨晚的一模一样,怀里的傅小影也未动分毫。

        他终于相信这不是梦,嘴角扬起了许久未见的笑容。

        他以为她还睡着,柔柔吻了吻她的耳垂,她却吱声问。

        “你醒了?”

        他又紧了紧环抱她的双手,才发觉被压着的手已经麻到失去了知觉。

        她连忙挪了身子,让他把手抽出,然后转身,面对着他。

        这样近距离的面对,她默默看着他,他倒不好意思了,伸手捋了捋她的头发,轻轻唤了声:“小影。”

        无限温情。

        “咕噜咕噜。”

        却是被肚子发出的饥饿讯息打断了。

        傅小影赶忙捂着自己的肚子,然后又咯咯笑了笑,抬眼看叶至谦:“我饿了。”

        叶至谦也咯咯笑:“我听到了。”

        她有些窘。

        他问:“想吃什么?”

        她想了想,说。

        “生煎包。”

        “生煎包。”

        这会儿的默契真是好,异口同声。

        晚秋的早晨,寒气不轻。

        一出酒店大门,傅小影就觉得身上有些经不住。

        叶至谦便伸手把她搂在怀里,说:“吃完早饭去买衣服。”

        她怔了一下,然后呵呵笑,想起那次和叶至谦来苏州,也是急匆匆的什么都没带,第二天,叶至谦就去商场买了衣服回来,却是大红大紫的连衣裙。

        她原本是不肯穿,可他给自己也买了花花绿绿的裤衩,穿在身上,还非说是为了融进水乡之间。她拗不过,只能配合着他。

        叶至谦猜到她笑什么,便故意说:“这次也要买件花衣服。”

        她拧眉看他:“你以为还是十九二十的小姑娘呀,哪里敢随随便便穿着花衣服在外边乱晃。”

        他认真看了她一会儿,说:“小影,我们蹉跎了这样多的时间。”

        她故意说:“是啊,人生可没有很多个六年,蹉跎了一个,可不敢再蹉跎第二个了。”

        他点头:“不会了。”

        好吃的东西,压根不受时间的影响。

        才七点半不到,生煎包店里的座位就被占的满满的。

        等了十来分钟,才得来两个空位。

        傅小影是真的饿了,刚煎出来的包子也敢往嘴里送,自然少不了被烫着。

        叶至谦赶忙拿了豆浆给她:“饿成这样了?昨晚没吃饭吗?”

        她一脸委屈:“付完出租车钱,我身上就剩二十块,只够买一个面包和一杯咖啡。”

  />
        他问:“怎么没带钱?卡也没带?你怎么过来的?”

        她放了筷子,告诉他:“是范黎绍给我买的机票。”

        他一下子怔住,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她干脆把事情前前后后一股脑儿的告诉他。

        最后说:“他给了我这样多,我还不了他什么。我虽然觉得很歉疚,可也谢谢他如此明白我。”

        叶至谦一直默默听着,等傅小影说完了,才缓缓握住了她的手。

        他曾经很不喜欢范黎绍,也曾经嫉妒过范黎绍,甚至曾经希望范黎绍可以带给他所爱的女人全新的生活,而这一刻,他却是那样的感激范黎绍,因为范黎绍给了傅小影这样多的爱护和自由,也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如此的弥足珍贵。

        吃完饭,时间尚早,商店没开门。

        傅小影就说不如散着步去。

        叶至谦怕她冷。

        她紧紧挽着他的手臂,笑嘻嘻说:“我不冷,一点都不。”

        说不冷,结果一进商场,傅小影就开始打喷嚏,试衣服的时候,已经开始流鼻涕。

        这感冒来的太快。

        叶至谦止不住自责,一出商场,就跟司机说去最近的医院。

        傅小影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就说买点药吃一吃就好了。

        可一到医院,医生见了她这状况就不让她走了,非说这情况不能轻视,要打吊针。

        她哭笑不得,想着和叶至谦说说,从后门偷偷溜走好了。

        叶至谦却很听医生的话,拉着她往长椅上一坐,乖乖等着医生给她扎针。

        她噘嘴反对,他便说:“别淘气,生病了就得听医生的话,护士的技术应该不错,不会扎在你骨头上的。”

        她听得他这样说,咯咯一阵笑。

        他不明白,一直看着她。

        她终于说:“我真的好久没听你这样说话了。”

        他怔了一下,突地扬眉:“原来你不喜欢那种酷酷的调儿?那行,我马上改回原来的样子。”

        她心里满是甜,摇了摇头,说:“什么样都是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他伸手搂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笑笑地说:“我知道。”

        打完吊针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两人也不知道去哪里吃饭,便把决定权交给了出租车司机。

        司机大哥是个热情的主,推荐了不少美食。

        可都是人多的地方,吃过饭,回到酒店,已经三点。

        傅小影原本这些天就没休息好,加上又犯了小感冒,躺在床上没等叶至谦把买的东西收拾好就睡着了。

        真是冗长的一觉。

        醒过来的时候,居然已经过了八点。

        此时快乐的代价(2)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承认我真的很久没有更新了。

        一是因为最近在忙着考试,而且晚上也经常开会,没有时间。

        二是因为我似乎遇到了瓶颈。最近每写一章就会觉得像是挤牙膏~~咕~~b

        所以,请大家一定要抱着宽容的态度来看下面的内容。。OO谢谢叶至谦坐在书桌前浏览网页上的新闻,发现傅小影这边的动静,回过头看她:“睡饱了?”

        傅小影躺在床上不动,只点头:“我饿了。”

        叶至谦起身,要去拿衣架上的外套:“那出去吃饭吧。”

        傅小影还是摇头:“要酒店送点吃的来就好了。”

        叶至谦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不想动?是不是不舒服?”

        她笑嘻嘻的摇头:“我就是想这么躺着。”

        傅小影的胃口好的不得了,叶至谦叫的东西,她基本都扫了个精光,最后那一个大大的饱嗝把叶至谦小吓了一跳,连忙阻止她要去拿薄饼的手,认真说:“别把胃撑坏了。”

        她还是伸手拿了薄饼,却是给他:“给你吃的。一直看着我吃,自己都没吃什么,一会儿就该饿了。”

        他也不伸手接,示意她送到他嘴里。

        她觉得饼有些大了,又卷了一下才送到他嘴里。

        倒是很久未做过的事情,可做起来却顺手的出奇,就像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就是这样。

        填饱肚子,傅小影把收拾战场的光荣任务交给了叶至谦,自己哼着小调去沐浴。

        热水从头淋到脚,说不出的舒爽。

        可这好感觉没保持多久,她就发现问题了。低头望浴缸里一看,茫茫雾气中果然透出了别的颜色。

        好吧。

        她承认她对自己的生理期记得比较清楚,所以上午逛商场的时候,很有先见之明的买了一包备用,可是没料到两瓶吊水一下子把日期提前了好几天。

        好吧。

        她承认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把她原本的桃花邪念全部打到了九霄云外。傻傻看着蓬头好几分钟,才继续刚才的动作。

        大约是这澡洗的时间太长了。

        傅小影穿好睡衣,刚准备吹头发的时候,叶至谦敲门了,问她:“小影,你没事吧?洗这么久?”

        她开了门,一脸心情不美丽的样子。

        他以为她是累了,于是接过她手里的吹风筒:“我帮你吹。”

        她的头发不少,因为读书和工作的缘故,基本没烫染过,所以发质很不错。

        风筒里的风热热的,她原本洗过澡也有些热,这么一弄,竟有细细的汗渗了出来。在黄色的壁灯下,照的白皙的皮肤泛出一层亮亮的光。

        不知怎么,风筒就停了。

        傅小影回头看他,还没做好准备,他的唇就铺天盖地的下来了。

        她不由得一震,转而却兴奋地如同第一次接吻的小姑娘。

        他那样热烈,她还来不及回应他,就被他横抱起放到床上。

        他不给她喘气的机会,分分秒秒,那样贪恋她的美好。

        她几乎已经被冲昏了头,却又猛地回过神,突然推开他。

        他惊住了,差异的看着她。

        她觉得不好意思,又怕他有别的想法,只能低声说:“我,那个,今天不方便。”

        真是大煞风景的一句话。

        傅小影眨巴眨巴眼看着叶至谦。

        许久。

        才看到他的脸也红了。

        然后。

        两个人都笑了出来。

        他翻了身,和她一块躺着。然后长长叹了口气,说:“傅小影,你可真能折腾人。”

        她却还故意说:“好事多磨嘛。”

        他哭笑不得,把她揽到怀里,柔柔说:“铁棒都成针了,就磨到这里打止吧。”

        最后也就是这样抱着一觉睡到天亮。

        傅小影刚睁眼,就听见躺在沙发上的手机咿咿呀呀的在唱歌。

        她心里没来由的“嘚”了一下,连忙起身去拿手机。

        是赵云翎打来的。

        叶至谦也醒过来了,见她接电话的表情凝重。

        等她挂断了,便问:“怎么了?”

        “我奶奶好像是中风了,刚送去医院,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我要马上回北京。”

        叶至谦没再多问,电话订了机票,随便收拾了随身的东西,就和傅小影一道乘车往上海赶。

        叶至谦是这条线上的常客,一进机舱,就有空乘向他问好。

        傅小影跟在他后头,心里一紧,马上向空乘提出想换一下位子。

        叶至谦听到她的话,明白其中意思,并不回头看她,只在飞机起飞前给她发了短信。

        ‘下飞机后,陈安娜会联系你,她送你去医院。’

        她心里有些乱,只回了一个‘好’字。

        她又猛地想起范黎绍。

        之前是告诉赵云翎她和范黎绍一道去了西藏,可现在家里出了事,却只有她一个人回来了,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她不好意思再麻烦范黎绍,只想着若是家里真的要刨根问底,也只能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了,反正事情总会有要面对的一天,但有一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范黎绍背这个黑锅。

        她这么想着,心里反而踏实了很多。

        飞机落了地。

        傅小影先出了机舱,没两分钟,陈安娜就打电话过来了,说已经在等她了。

        她加快了步子,没想到出闸的时候那么巧的撞上了蒋婉仪。

        她心里凉了一大片。

        蒋婉仪果然察觉出了异样,开口便问她:“不是说和范黎绍一块去西藏了吗?你怎么在这儿?”

        傅小影有口难开,正想着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了蒋婉仪。

        却见蒋婉仪的笑容一下子堆上了脸。

        她还没明白过来,就看见一只手搭在了她肩上。

        然后听见范黎绍的声音:“哪儿海拔太高了,我还想多活几年,所以就打道回府了。”

        傅小影只觉得惊异,抬眼看范黎绍。

        范黎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对蒋婉仪说:“中午我们还有个饭局,就不跟你唠了。回头找时间一块吃饭。”

        蒋婉仪只得点头。

        范黎绍从容的揽着傅小影往机场外走。

        等走了好一段路之后,傅小影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在这儿?”

        范黎绍松开了手,笑嘻嘻说:“机场又不是你家开的,就许你在这儿,不许我闲着没事来逛逛?”

        傅小影又问:“你不是去西藏了吗?”

        范黎绍说:“我刚不是说了嘛。哪儿海拔太高了,我受不住。”

        傅小影不信,还想问。

        范黎绍抢先说:“哪儿那么多问题。先去医院,别的事空了再说。”

        此时快乐的代价(3)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承认这段时间我犯错了,这么久没更新。一是因为工作忙,二是因为自己懒,三是因为去外边玩了一圈,四是因为确实遇到瓶颈了。

        今天这章写到最后的时候,我就在想,肯定又会有不少人觉得小范好,叶至谦爱的不够深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爱情吧,真的是挺伤人的,被爱的那个人,就算是爱的再辛苦,至少都还是被另一个人爱着的呢,哎。。。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最近身边很多朋友分手,然后就觉得,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专心爱一个女人的男人???真是太难了,╮╭大约是傅远下了指示,医院里除了赵云翎和康肃丽,再没有旁人。

        康肃丽在走廊上和电话那头的傅昊的人细语,见着傅小影和范黎绍从电梯里走出来,连忙挂了电话,迎了上去,把傅老太太目前的状况简要说了说。

        其实还不算是最坏,只不过下半身怕是动不了了。傅老太太今年也快九十了,就这样的岁数,身体没有别的毛病,也算是幸事。

        傅小影原本想着这会儿三点来钟,怕傅老太太休息了,谁知傅老太太听见范黎绍在外边说话的声音,就让两人进房里陪着说会儿话。

        范黎绍一贯嘴甜,一进屋就笑呵呵的说:“老太太这耳朵呀,可比我们这些寻常人灵的多了。”

        傅老太太由着护士把病床调高了一些,定了定神,才笑答:“我这么大年岁了,心里没别的杂念,就惦记着你们这群小辈儿,盼着你们多来看看我,空了就陪着我一道乐呵乐呵,哪能不把你们的声音记牢啊。”

        范黎绍又说:“老太太这可是埋怨我们没能多陪陪您呢?其实您不知道,我呀,别的都不多,就时间最多,您要不嫌我烦,我天天都来叨叨您。”

        傅老太太又笑:“瞧你这小嘴甜的,难怪能把我们家小影追上手。”

        范黎绍故意拧眉:“那我可真是费了不少劲儿。您要是有这个兴致,我立马给您说说这过程有多艰辛。”

        傅小影原本想问问傅老太太身体感觉如何,但见范黎绍这样岔着别的事儿和傅老太太聊得很高兴,也就没有坏了他们的兴致,只静静在一旁听着范黎绍口沫横飞的讲着。

        傅老太太心情大好,和范黎绍唠了一下午,还觉得没尽兴,又留着他一块吃晚饭。

        傅昊下了班,去到医院,一进病房门,就听见傅老太太爽朗的笑声。他觉得奇怪,按理说傅老太太下半身就这么瘫了,心情必定是不好的,可见着范黎绍坐在床边,手舞足蹈的,把一屋子人都逗得乐呵呵的,就明白了个大概,想是有这么个能说会道的人轻松轻松气氛倒也很好。

        晚上吃饭,傅老太太比平日里还吃得多些,康肃丽就打趣说:“改明儿让小范常住咱家得了。”

        傅老太太说:“别看过年过节家里一堆人,可真正算作是傅家人的,到了眼前这辈,也就只有傅昊和小影,人丁实在有些单薄了。眼下傅昊是指望不上再给我添个孙了,还是小影和小范今后多生几个,然后过两个给我们傅家。”

        范黎绍笑嘻嘻的点头。

        可傅小影觉得不好意思,并不是因为傅老太太说要多生几个,只是她和范黎绍早就没那个关系了,饶是这么说下去,不但是东窗事发的时候更难收场,对范黎绍也不公平。

        于是吃过饭,就拉着范黎绍要走。

        谁知道傅昊正巧也要离开,便说顺道把两人送回家。

        傅小影一贯不在傅昊面前摇头,只能乖乖坐上他的车。

        虽然是几年前的老车型了,可车子坐着舒服,空间也大,并没有扑鼻的香水味,有种低调的华丽,和这车的主人相得益彰。

        也许是傅小影今天的表现过于安静了,傅昊和范黎绍聊了一小会儿之后,便回过头来问傅小影:“西藏好不好玩?”

        傅小影怵了一下,范黎绍忙说:“我不适应那边的气候,光是在宾馆里躺着,哪儿都没去成。以后啊,还是只能去一去苏杭之类的地方。”

        傅昊停了片刻,然后缓缓说:“杭州确实是个好地方。”

        那声音极其的悠远,又极其的淡然,仿佛不该属于这个被霓虹充斥着的城市。

        傅小影知道傅昊是想起什么了,便示意范黎绍别再说话了。

        范黎绍是明白人,也就这样默默坐着。

        傅昊把两人送到范黎绍的小家,也不知哪里来的兴致,还说要去家里坐一坐。

        傅小影原本是想着等傅昊一走,她就回自己的公寓,可这样一来,她只好陪着一块上楼。

        傅昊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对这小家十分满意,临走了,还对傅小影说:“这儿没有伺候着,以后你得学做饭了。什么时候能上台面了,就把你表哥表姐们都请来做个客,也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家姑娘的好本事。”

        傅小影只得点头,等傅昊一走,就抵着门,长长叹了口气。

        范黎绍比她乐观的多,倒了杯水给她,扬眉问她:“你还学表演呢?在自家人面前表现的一点都不轻松,我还怎么指望你能在我爸妈面前不露出破绽呐?”

        傅小影没反驳,只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范黎绍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真是个傻姑娘。你真当我这么无私,这么伟大?我今天陪你演戏呢,改明儿你不也得陪我唱双簧嘛。事情虽然已经到了这份上,可我们两家的面子不能折了去。我们就按现在这样拖着,等过个一年半载的,再四处吹吹风,说我们不适合,那到时候要分开也就容易些了。我们别说给家里添多大的光,至少不能抹黑了那块牌子,对吧?”

        傅小影点头。

        范黎绍又说:“你就在这里住着吧,房间多得是。也别担心什么,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旁门左道的事情也不会做。至于叶至谦,他若是连这样的度量都没有,我就真要小瞧他了。”

        傅小影哑口。

        范黎绍转身,似是要回房间,走开了几步,又回过身看她,说:“还有,以后别跟我说对不起了。很久以前有个人跟我说,有些事情,说不上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既然是我愿意做的事情,就不存在你对不起我。”

        傅小影失眠了,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好几遍,她才察觉。

        时间不早,傅小影又这么慢才接电话,叶至谦不知是不是吵到她休息了,开口便问她:“是不是睡了?”

        傅小影转了个身,蜷缩在床上,说:“还没有。”

        “奶奶怎么样了?”

        “下半身不能动了,但她比我想象的要乐观很多。”

        “那就好。”

        一时间,电话两边都很安静,隔了十来秒,傅小影才唤了声。

        “叶至谦。”

        “嗯?”

        “你在哪里?”

        这问话刚出口,傅小影就后悔了。她不该问这样的问题,答案若是刺痛自己的心,这漫漫长夜又该怎样入睡?

        他也停了片刻,然后柔声说:“我在办公室。这些天落下的文件,怕是一个晚上也处理不完。”

        她眼眶突然湿湿的,鼻子也发酸,捂着手机,吸了吸鼻子,才说:“你别把自己累坏了。要早点休息。”

        此时快乐的代价(4)

        关门声传来的时候,范黎绍正巧翻了个身。

        其实他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一般的动静基本惊扰不到他。可今天他有些些难以入睡,或许是因为时间还不够晚。

        他没动,在床上静静躺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起身,敲了敲对面傅小影的房门。

        没有人应答。

        他静静在门前站了一小会儿,然后走到客厅的阳台,伸手想去拉窗帘,可手碰到帘布的时候,又缓缓缩了回来。

        他终于返回房间,重新横躺在床上。

        夜这样的静,悄无声息的可怕。

        傅小影在公寓大门外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一辆空的士过来,她急忙招了手。

        车里边果然比外面要暖和得多。

        她一边搓着手,告诉的士司机要去的地方。

        的士司机觉得奇怪,回头问她:“这么晚了还去办公室啊?”

        她没料到的士司机会有这么一问,愣了一下,然后低低地应了一声。

        路上几乎没什么车流。

        傅小影没好意思当着司机的面给叶至谦电话,付了钱,下车之后才给他拨了过去。

        叶至谦听得她在楼下,连忙丢开手里的文件。

        他一出大楼,瞧见一个小黑影在拐角站着,猜着就是傅小影了,大步流星走到她跟前,急切的问:“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见他这样的着急,沉默了片刻,然后猛地笑了出来,伸手捧着他的脸,像是偷偷做坏事得逞了的小孩:“我就是想见到你,特别的想。以前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可不敢,但现在敢了,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也和我一样,特别的想见到我,所以我就来了。”

        他慢慢的说:“小影,我总不如你勇敢。”

        她摇头,说:“你只不过是比我看得远,看得广,明白什么时候能做什么样的事。我不需要你有多勇敢,真的,我只想要我们能够像现在这样,想你的时候可以见到你,知道你都在干些什么。”

        他心里堵得慌,说:“我会尽快和她谈一谈。”

        她又摇头,微笑着说:“我刚刚才夸你知道什么时候能做什么事,怎么好在这会儿去碰那钉子呢?虽然我现在很嫉妒她有了属于你们共有的生命,可是我也知道,这本就是她作为你的妻子所应该的事情。你可别以为我有多大度,我只是认为至少应该等她把宝宝生下来再去谈别的事情,至少这样一来,我对她的愧疚会少一些。”

        他有些歉疚:“这个孩子。”

        她又明白他的意思,抢先说:“我说过了,这个孩子的出生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她想要,我希望你能把抚养权给她,如果她不想,这个孩子就是我们俩的孩子。”

        他直直看着她,说不出话。

        她又嘟嘴笑,耸了耸肩,说:“其实我说这样的话,自己都好没有底气呢!你们全家上下都期盼着小孙子的出世,然后和和美美的过日子。至于我们家,都认定了我这辈子是范家的媳妇儿了。要是被他们知道我们俩这么阳奉阴违的,肯定先把我们关十天八天禁闭,然后派出十个八个大将来跟我们打心理战,再不成功的话,估计就要把我们发配到。”



        话音还未落下。

        他就狠狠吻上了她的唇。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这样的急切,只觉得此刻不牢牢抓住,她就会凭空消失了一般。

        还是她的泪水打湿了他的唇。

        他终于放开手,伸手拭去她溢出的泪,喃喃的问:“怎么哭了?”

        她却破涕而笑,说:“是啊,怎么就哭了呢!”

        他捧着她的脸,认真说:“我饿了。晚上没吃饭,现在肚子里空的不得了。”

        只不过不比南方,北边的城市到了这个时间,还在营业的就只有一些高级场所了。

        他和她都知道,那些地方去不得,没准就遇上哪位熟人了。

        她正愁着去哪儿解决他肚子唧唧的问题,他猛地提出去肯德基。

        随处都有,而且遇见熟人的机率比被高空掷物砸中的还小。

        可还偏偏就遇见了熟人。

        这位熟人比叶至谦和傅小影表现的大方得多,兴致不错的两人招手,说:“既然这么巧,那就一起坐吧。”

        叶至谦去点单,傅小影笑嘻嘻落座在陆柏友对面的椅子上,问他:“你怎么在这儿啊?”

        陆柏友懒懒靠在后座上,说:“睡到半夜实在是饿了,又懒得跑那么远,就到楼下来随便吃点东西填报肚子。”

        傅小影恨不得咬舌。千挑万选的,居然跑到陆柏友家楼下来吃东西。

        陆柏友见她一副悔断肠子的表情,眯眼笑,冲着端着盘子走过来的叶至谦说:“叶公子端盘子的样子可真不错,风度翩翩的。”

        叶至谦也不理他的编排,落座之后,才说:“你不是一贯嘴刁么?怎么也吃这个?”

        陆柏友长长的叹气:“我这孤家寡人的,还不就是一顿饱一顿饥的,有的吃就不错了。”话音刚落,又转了语气,“不像你,有佳人相伴,饿上一顿两顿也无妨。”

        叶至谦只是笑,傅小影忙说:“我们。”

        谁知陆柏友一抬手:“不用解释。我什么都明白,什么都不会问,也什么都不会说。”

        这话听着真是爽快。

        不提明天,只活在当下,聊一些杂事,鸡毛蒜皮,倒也十分畅快。

        临走的时候,傅小影没上叶至谦的车,反而让陆柏友送她。

        陆柏友又是一声长叹:“我这哥可真不好当。”

        傅小影呵呵笑,说:“改明儿我给你找个好嫂子,当做是你做好人的回报。”

        陆柏友连连摇头:“我这日子过得好好的,可不想吃感情的苦。”

        上了车,陆柏友问起傅老太太的情况。

        傅小影说:“下半身动不了了,可她心态很好,只要不再摔倒,应该还是有复原的机会。”

        陆柏友应了声,又说:“我也有挺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她了,什么时候方便去看看她?”

        “过两天吧。”

        陆柏友又开了一段路,然后问:“你回哪儿?”

        傅小影想了想,把住在范黎绍哪里的事情告诉了陆柏友,又顺带把她和范黎绍的事情说了说。

        陆柏友一直听着,最后才冒了句:“他还挺够意思的。”

        傅小影回到范黎绍家的时候,已经快四点。

        这一回,她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

        范黎绍正在客厅看电视,见她从房里边走出来,笑笑的看着她:“这一觉睡的可真长啊。”

        她觉得不好意思,理了理头发。

        他又说:“赶快去梳妆打扮一下,中午我姐请吃饭。”

        此时快乐的代价(5)

        傅小影和范黎绍订婚的时候,范黎珺正巧出国谈生意去了。

        说起这位名义上的大姐,傅小影也就打过几次交道,而前不久因为田欣的事情,差点就成了站在对立面的人了。

        虽然事情到了最后也平息了,可傅小影觉得再见面的时候总免不了最初的那么一小点感情上的疙应。

        但范黎珺却不。

        一个大大的拥抱压过来几乎让傅小影喘不过气。

        她算是明确了自己该采取的态度,转眼就笑盈盈的聊起来。

        左不过是一些场面上的话题,她应付自如,不过一段饭的时间,就几乎和范黎珺营造出了无话不谈的融洽关系。

        巧舌如簧的范黎绍倒成了木头人,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

        傅小影觉得他是在自家人面前做不了假,因为一上车,他就恢复了兴致,问她想要去哪里。

        她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就随便说了个商场。

        他听了,也说要去逛逛,然后罗列出一长串需要购置的物品,又说顺便去医院看看傅老太太。

        她觉得这样欺骗家人的事情做一次倒也罢,做多了谁都不自在,便说:“你就别去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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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皱眉看她,停了一会儿,才低了声音,说:“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她见他误会了,连忙解释:“我是觉得你这样挺辛苦的,刚才你都没怎么吃东西,想是在你大姐面前不自在。”

        他嘴角不自觉上扬了扬,声音也轻快了很多,只说:“不是你想的那回事。是我不大想见她罢了。”

        她听了这话,心生疑问,可又觉得这是人家家里的事情,不好多问。

        于是逛完商场,又去了医院,陪着傅老太太打起了桥牌。

        傅老太太原就是个中高手,加上范黎绍水平也不错,两人打一边,傅小影和赵云翎几乎没有赢的份儿。

        好不容易陆柏友碰巧来看望傅老太太,傅小影连忙把手里的牌撂给陆柏友。

        陆柏友许久不曾摸过这玩意儿了,头两盘也生疏的很,到了第三盘,总算是把局面扭转了过来。

        遇上对手,傅老太太兴致更浓了,和范黎绍笑说:“咱俩可不能让这小子抢了威风去。”

        陆柏友听着,就呵呵说:“老太太如今得了这么一好孙女婿,看样子我在您心里这排名呀,又得往后挪一挪了。”

        傅老太太高兴,就说:“我们家还有那么多姑娘待字闺中,你要看上哪个了,我就拍板,帮你把这事定了,也好堵上你这张乖嘴。”

        大家呵呵笑作一团,唯有傅小影听着这话不大自然,心想着陆柏友明明知道事情的缘由,还这么开玩笑,还真正是让范黎绍不好过。可见范黎绍笑的开心,并不像是有什么不高兴的。

        九点来钟,傅老太太准备休息了,几人离开。

        站在电梯里,陆柏友突然开口说:“范总不介意我请小影单独喝杯茶吧?”

        范黎绍像是料定了他会这么说似的,看了看傅小影,然后说:“当然不介意。”

        傅小影上了陆柏友的车,就听见他再次感慨:“范黎绍这人还真挺够意思的。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他了。”

        傅小影眉一扬:“那你刚才还明里暗里的挖苦他?”

        陆柏友笑:“我那不是为了逗老太太高兴嘛。”

        傅小影懒得和他耍贫,问:“要去哪里喝茶?”

        陆柏友又是感慨的口气:“我就是个黄金大配角,专门负责把女主角带到男主角身边的。”

        傅小影心里明白了,笑容立马上了脸,问:“他在哪儿?”

        陆柏友想了一会儿,说:“具体来说,他在你们两个人的家。”

        是新开买没多久的高级公寓楼,并不是叶至谦公司的管辖范围。

        陆柏友很知趣,把房门卡交给傅小影就走了。

        傅小影按着房门号,上了二十四楼。心情如同不停攀升的电梯一般,轻快的让人有些□的错觉。

        一层一户,永远不会旁人被打扰到。

        房门打开的时候,叶至谦正站在门内等着。

        “欢迎回家。”

        多么温暖的四个字。

        傅小影只觉得一切仿佛如同梦境,因为所有的摆设都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不可思议。

        可他确实做了,而且做得很好。

        她说不出话,只由他拉着往每个房间走走看看,絮絮叨叨的说着他是如何将这些旧物品搬到这里,又是如何细心保存着这一切。

        真正是如同陆柏友所说的那样,这里是她和叶至谦两个人的家,是以前的家,更是现在的家。

        她终于转身,踮起脚尖,轻轻的吻上他的唇,喃喃细语:“叶至谦,我想你,很想你。”

        他顿了一下,然后热烈的回应,这感觉熟悉的让人想流泪。

        缱绻星梦,美丽而短暂。

        次日,他早于她睁眼,天只微微亮。

        他舍不得吵醒她,可她像是心灵感应到了一般,也醒了。

        长长久久的相视而笑,原来真的可以这样的简单。

        傅小影知道这里虽然是新开的楼盘,可总不能排除遇到熟人的情况,于是刚起身就说要走。

        叶至谦执意要送她。她见天色还不亮,便同意。

        电梯一路通到车库,直到上了车,也没见到旁人。

        傅小影算是安了心,可叶至谦开着车刚刚预备转弯前行,就和旁边突然倒车出来的白色A6撞了个正着。

        幸好还只是稍稍碰到了一下而已。

        叶至谦下车,傅小影在车里坐着。

        只见一位黑发美女突地出现在傅小影的视线。

        不是别人,却是蒙玮。

        蒋婉仪觉得傅小影明显的心不在焉了,两个小时虽然是完完全全盯着银幕一动没动,可出了电影院,提起电影中的情节,她一脸的茫然,仿佛刚才看的压根就不是这部电影。

        吃饭的时候,蒋婉仪终于忍不住问:“是不是和范黎绍闹矛盾着呢?”

        傅小影没答话。

        蒋婉仪觉得自己猜对了,便说:“能有多大的事啊,情侣之间常有的事儿。别苦着个脸了,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傅小影又叹气,只觉得被蒙玮撞见了的这事,说大吧,要真闹起来肯定是满城风雨,说小吧,只要蒙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就安心了。那会儿叶至谦要去和蒙玮摊牌,也被她拦了下来,她就觉得怎么说蒙玮也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淑女,孰轻孰重,应该还是能辨别。可这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几天来,一颗心都是悬着的,这样的犹豫不定和她平日里说一不二的性子真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蒋婉仪见傅小影一副愁眉样儿,想着做一回好人,给范黎绍发了短信,让他过来给他家媳妇儿陪个不是。

        范黎绍果然很快就到了。

        傅小影几天没见范黎绍了,这会儿他突然出现在眼前,顿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是蒋婉仪想做好人。她哭笑不得,由着蒋婉仪一副皇恩浩荡的模样离开。

        只是她觉得不大好意思,自从那日和陆柏友离开,她一直都没有再联系范黎绍,而他,也没有找她。

        她也不知能说点什么,连笑起来也都十分的不自然。

        范黎绍看出她的异样,便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想了想,还是把蒙玮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听了之后一阵笑,说:“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么愁眉苦脸的,原来就是这个啊。你放心,我了解蒙玮,她不是那种喜欢讲是非的人。”

        此时快乐的代价(6)

        傅小影觉得范黎绍对蒙玮的评价倒是一点不差。

        次日,她和范黎绍去接傅老太太出院的时候,在电梯里遇上蒙玮,蒙玮的神情态度就像是完全没有撞见过她和叶至谦一般。

        只是她还是有些拘谨,倒是范黎绍和蒙玮聊得挺开心,还约了有时间一起聚一聚。

        傅老太太这一病,行动不便,傅远觉着住在老傅家少了亲人在旁照顾着,便让赵云翎接着回傅家养着。

        赵云翎就说让傅小影也回家住,多个人陪着傅老太太。

        傅老太太却不许,说:“好容易她和小范双宿双栖了,拆散了人家做什么。得空了回家来看看我就成了。”

        傅小影这才得了自由。

        在家里吃过晚饭,由赵云翎目送着上了范黎绍的车。

        开了一段路了,范黎绍才问:“住哪儿?”

        傅小影停了片刻,说:“我想去酒吧坐坐。”

        倒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来酒吧厮混了。

        连王经理见到傅小影都开始叨叨,说怎么这么久没来光顾了,是不是寻了新的地方就把这旧处给忘了。

        傅小影笑,回头冲着范黎绍笑:“看,我不来这儿,连经理都觉得奇怪了。看来我还是不太适合改邪归正。”

        王经理一听这话,连忙赔不是,生怕自己惹了傅小影不高兴。

        傅小影只觉得有些不大适应了,支了王经理去拿酒和小食来。

        范黎绍这才开口,说:“王经理可真是殷情,完全不记得你给他惹的那些麻烦事。”

        傅小影笑:“我一年到头可没少给他酒钱。”

        范黎绍摇头,指了指周遭的空位,说:“你的酒钱哪里够他夜夜为你腾出这么大一片地方来?”

        傅小影不语。

        范黎绍接着说:“那次在这里打架,砸了那么多东西,我给他钱,他却不要,原以为他是顾着你们家。现在想想,他终究是个生意人,却能这样大方,也许是因为你这一片净土早就是有人为你打点好了的。”

        傅小影明白他所说的那人是叶至谦,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

        他又说:“傅小影,你上辈子一定做了不少好事,也一定做了不少坏事,这辈子才会过得这样幸福并痛苦着。”

        她终于笑出声,说:“还没喝酒呢,你满嘴就都是文艺腔了。”

        结果那一晚,范黎绍喝多了,还是由王经理找了两个人才抬上出租车。

        傅小影喝的不太多,看着车窗外,眼里有一些些的迷离。

        范黎绍睡的不太安稳,一会儿往左边挪挪,一会儿又把脚往右边蹬一蹬,最后才把脑袋搁在傅小影的肩上。

        她惊觉的回头,听到他迷迷糊糊的说:“就靠一会儿。”

        路灯和霓虹交相辉映着,却是一副清冷的味道。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陆柏友正巧是周五下班的时候陪着傅小影逛超市。

        人挤人的感觉让他恨不得立马给文景松打电话,提醒文景松该把商场再腾出一部分地方来摆放这些生活用品。

        傅小影却乐在其中,火锅里该放的东西一样没落下。

        陆柏友差点摆出一副垂泪的表情:“你们两个倒是甜蜜了,难为了我又是做车夫又是做跟班。”

        傅小影把一大包活蹦乱跳的虾举到他面前:“这不是有的吃嘛。”

        吃是有的吃,只不过叶至谦还没回来,傅小影基本上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陆柏友只能自己挽袖子丰衣足食。等到开吃的时候,他发起牢骚:“我这一天天的啥事不干了,专门伺候你们俩得了。”

        傅小影倒是乐意,忙说:“那可好了,一会儿就给你腾出一间房来。”

        陆柏友冲着叶至谦笑:“你们俩受得了我这么大的灯泡,我还受不住你们俩缠绵呢!”

        叶至谦只是笑,忽然想起傅快到年尾了,小影这终日闲着的时光好像是快到头了,便问她:“想好去哪里上班了么?”

        傅小影想起前两日傅昊打电话问过这事,休息了一年,等元旦一过,她就该到地方上班了。只是这个问题她没细细想过,一时也说不出个具体来,傅昊便让她再考虑几天。

        叶至谦这会儿提起来,她又犯了难。

        陆柏友提议:“去个轻松的地方就成,也不等着你赚钱养家。”

        叶至谦也觉得是,罗列出几个单位,都是离公寓近的地方。

        三人商量了一下,最后选定了民政。

        日子过得也快。连着下了几天雪,天气已经冷的让人不愿在屋外多逗留一秒。

        蒋婉仪邀了一大帮人去度假村泡温泉。

        傅小影原本不想去,可蒋婉仪死活不同意,说是范黎绍去了温哥华,正好是她单独活动活动的时间。

        她这才知道范黎绍不在北京。

        吃喝玩乐,都是往日里的娱乐项目,傅小影却觉得无聊了,才住了一天就说要回去。

        蒋婉仪拦不住,只说至少吃了晚饭再回。

        她回房睡了午觉,三点多起来,预备去找蒋婉仪等人。

        谁知一出房门,却见走廊那一头零零碎碎站着几个人,定睛一看,正是叶家几个兄弟姐妹。

        她一时杵在门口,不知进退。

        还是叶至信发现了她,大步走过来,笑容可掬:“你也在这儿度假呢?”

        她点头,见着乔然和文景妍从房里出来,便转身要离开。

        叶至信也不拦她,只低声说:“我一会儿去找你。”

        傅小影只在咖啡厅坐了一小会儿,叶至信就找来了,问她和谁一道来的。

        她答了话,然后试着问他:“你们全家都来了?”

        叶至信大约还不知道傅小影和叶至谦的事情,便说:“你放心,他没来。”

        她隔了片刻,又问:“你嫂子还好吧?”

        叶至信眉一皱:“你关心她做什么?”

        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幸好蒋婉仪打电话来,说是刚才遇上了叶夫人,邀请了晚上一起吃饭。

        她挂了电话就问叶至信:“你伯母也来了?”

        叶至信一贯不大喜欢周艳玲,声音都低了下去:“就是她组织的呗。”

        傅小影真正是不想去吃这顿饭,可寻思了许久,又觉得明明就在这里,不去更不好了。

        叶至信看了她一会儿,说:“不就是吃个饭,又不是鸿门宴。就算是鸿门宴,不还有我这个樊哙嘛。”

        倒是这晚饭比傅小影想象的要好很多。

        因为周艳玲几乎把度假山庄里认识的人都请了来,而她又比平日里低调了很多,再加上一般人都知道傅家和叶家并不怎么和睦,所以也不会有人在叶家做的场面上把傅家的小姐当做主角。

        傅小影独自静静坐在沙发深处。叶至谦打了电话来,她只说是朋友们一起吃个饭,就回去了。

        电话刚挂,文景妍和乔然已经走至跟前。

        傅小影有些匆促,连忙起身。

        文景妍微微笑的看她:“我就说下午好像见着你了。”

        乔然接着说:“小妍说看见你了,我也没见着,早知你也在,倒是可以一起去泡泡温泉,说会儿话。”

        她点头笑,目光不自觉的落在文景妍的肚子上。

        四个月有余了,还只是微微隆起。

        文景妍伸手摸了摸肚子,笑着说:“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是怎么了,不太吸收营养,到时候生出来肯定是又瘦又小的,倒是我这个做妈妈的没照顾好了呢。”

        乔然说:“也怪不得你,怀着他,吃什么吐什么,受了大罪。”

        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了,傅小影缓缓抬手,轻轻放在文景妍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悠悠说:“小宝贝,快快长大一些,别折腾你妈妈了。”

        此时快乐的代价(8)

        元旦一过,傅小影正儿八经的开始了上班族的生活。

        也不知道是哪位领导打听来了她之前上班的记录,于是好心好意把她安排在了最最清闲的部门。承办承办文件,看看报纸,喝喝茶,和同事唠唠嗑,几乎比不上班还要悠闲。

        下午叶至谦悄悄来接她,一看她的精神状态就跟快蔫儿了的豆芽似的,问她:“工作这么辛苦?”

        她摇头:“都快闲出毛病了。”

        结果坐在车上,亲朋好友,一个接着一个给她打电话询问今天上班的情况,最后一个是童希照。

        她只剩叹气,三三两两说了两句,便转了话题,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得空?我都邀请你这么多回了,也不见你真来北京玩,难道是怕我招呼你不周不成?”



        童希照受不住这么大帽子扣下来,说:“等过了年,我就过来玩。”

        傅小影听了高兴,精神头也上来了,挂了电话还在盘算着要带童希照去些什么地方。

        叶至谦问她想去哪里吃饭,她先是说了哪儿都行,然后又猛地问:“知不知道哪里的雪花桃泥做的最好?”

        叶至谦还真知道这么一家店。

        私房的地儿,车子开不进,他便牵着她的手走了一段路,才到。

        没名没号的,就只是在大门前挂了两个红灯笼,看上去就像是普通人家。

        不过菜是真的好吃,尤其是燕菜汤,鲜的让傅小影恨不得把舌头也吞下去,插着空问叶至谦:“怎么找到这么好吃的地方?”

        他说:“文景松带的路。”

        她怔了一下,然后点头,又给他盛了一碗汤,笑嘻嘻的说:“平时难为了你吃我煮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今天晚上多吃点。”

        他倒是大大方方承认她的手艺不佳的事实,于是开玩笑说:“那你去报个厨艺班。”

        她想起范黎绍之前也特意报过厨艺班的事情,怔了一下,然后说:“好啊。”

        傅小影第二天还真去找了厨艺培训的地方,只是眼看就要到年末了,人家最快的班也要到明年才开。

        她向叶至谦报告这件事情。

        叶至谦唯恐她真的报了班,忙说自己只是开玩笑,让她别把去受那烟熏火烤。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五下午。

        叶至谦打了电话来,说是陆柏友寻找了一个吃鱼头火锅的好去处,只是不在城里,这会儿天色不好,是又要下雪的模样,就问能不能早点走。

        傅小影早就把报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了,赶忙收拾了东西,预备进行上班一个星期以来的第一次早退。

        刚收拾好东西,手机又响了。

        是不认识的号码。

        她以为是陆柏友换了的新号,结果是范黎绍。

        她怔了一下,然后才问有什么事。

        他的语气并不见生疏,笑呵呵地说:“今天我爸生日,想让我让你带着和家里人一起吃晚饭。”

        她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他见她似乎是有难处,又说:“要是你有事就算了,也没什么大关系。”

        她连忙说:“没事。”

        他口气轻快了很多,说:“那我一会儿来接你。”

        她说了好,挂了电话之后给叶至谦说了这边的情况,然后又想起自己压根就没和范黎绍说过自己已近开始上班的事情,怕他又到她公寓去等,正想着给他打电话,他却先打了过来,说已经在楼下等了。

        她匆匆下楼去,上了车便说:“去商店买件礼物吧。”

        他指了后座放的礼盒:“已经准备好了。”

        一时又沉默了下来,只有车子在红灯与绿灯之间停停走走。

        她终于打破这气氛,问他:“去温哥华生意谈的怎么样?”

        他高兴,说:“挺顺利的,可能以后会到那边多发展发展。那城市真是不错,住着舒服,日子倒比北京好过。有机会你也去哪儿玩一玩。”

        她点头说好。见他完全没有要提蒙玮的意思,也就没好开口了。

        范老爷过生日,虽比不得傅老太太生日那样大的排场,可也是极致的热闹。

        傅小影自然是上宾,坐在人堆里,由范黎绍一帮姨妈舅妈,姐姐妹妹围着说笑。

        直到要开席了,她才抽出身去了躺洗手间。

        门刚关上,就闻得范黎绍的表姐袁丛丛和张亚雯进屋来说话。

        傅小影本不是爱听这些小消息的人,可眼下也免不了,就顺道听着。她只觉得这两人声音原本挺大,说着说着渐渐就小了,最后就听着了几句。大概是范太太得了什么重病,想催着范黎绍和傅小影尽早结婚,可范黎绍不同意,还不许人告诉她。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哪里听差了,从洗手间出来之后特意看了看范太太的脸色,果然是不太好。

        这顿饭,傅小影失了兴致,勉强在人前吃了一些。

        等到范黎绍送她的时候,她才终于问他关于范太太的事情。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很明显的抖了一抖,问:“谁告诉你的?”

        她不答,反问:“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他隔了片刻才答:“发现得晚,可能也就不到半年的事。”

        她没再问,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回想起刚才热闹的场面,更觉得不真实,幽幽说:“我们还是别这么瞒下去了。你妈妈想看到你成家,你就找。”

        ‘蒙玮’那两个字到了嘴边,她又咽了回去,改成:“你就满足了她的心愿吧。”

        他脸色一下子暗下来,紧绷着下巴,好一会儿才硬生生说了句:“这个不需要你操心。”

        傅小影觉得范黎绍是真的不高兴了,因为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口气和她说话。她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到了他,只转了头去看车外的夜景。

        范黎绍似乎也有些烦躁不安,随手开了收音机,竟是何佳佳的新歌。唱得还挺好,比一般那些半路出家的演员要强很多。

        她想起去年遇到范黎绍的情景,还有因为和他演的那一场戏而引出的与何佳佳的头版头条。

        在这一刻,那些,真正像是一段逝去了很久很久的时光。

        她觉得挺难过的,因为那时的范黎绍,似乎已经不复存在了,至少对她而言,确实是少了一个可以没心没肺在一起嬉笑打闹的真心朋友。而之所以会失去,也怪不得别人。

        那天在机场,范黎绍说,他不过是不甘心,并不是真的爱她。

        她向来是伶俐的女子,知道那是范黎绍用来安慰她的说词,可她还是欣然接受了,却也知道,这一辈子,欠他的,永远也换不了了。

        前几天晚上,听到蒙玮声音的时候,她心中竟有一丝窃喜。仿佛只要真的是他们重新走到了一起,那么她的罪孽就会减轻很多。

        她也觉得自己坏透了,只是她的人生,总在希望与绝望之间徘徊前进,舍不得放弃的是希望,不得不面对的是绝望。所以才会那样疯狂的想抓住可能会得到的幸福,所以才会那样自私的去伤他的心。

        如果人死后真的要下地狱,那么,她将义无反顾,只为换取眼前。

        此时快乐的代价(9)

        傅小影在小年那天搬回老傅家住。因为按着她的说法,范黎绍最近很忙,基本没有空余的时间陪她,傅老太太就心心念念的希望她能回家多陪陪自己。

        叶至谦十分不喜欢这个方案,可是没法拦着,只在傅小影走前狠狠缠了一夜。

        害得她第二天精神极度不振,晚上家庭聚餐也没什么大兴致。遇上有人问怎么不见范黎绍来,还得强颜欢笑的说,他人不在北京。

        也是极合理的话,不知怎么的,连其白就看出端倪来,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把她拉到一边,旁敲侧击的问,是不是和范黎绍出问题了。

        她先是一惊,然后笑呵呵的摇头,极力否认。

        连其白可是个中高手,一眼就看出是真的有问题,便压低了声音,说:“不是我非要拆你的台面,只是前两天我见那小子和蒙家的二姑娘混在一起。你别拿什么他们关系好的话来搪塞我,我好歹也在情场上打拼了那么多年,分得清关系。你也许知道这事,也许不知道。五哥今儿把情况给你带到了,一是不愿意见着你受委屈,二是这样的事着实会损了两家的面子。你爸的脾气你自然比我了解,小打小闹的事情,他不计较,若是真动了怒,只怕后果就难测了。”

        傅小影只觉后脑像是被粗大的棍子狠狠打了一下,再望了远远坐在别处的傅远一眼,心更是凉了半截。

        连其白想是自己吓着她了,又说:“男人嘛,总有头脑发昏的时候。你历来聪明,只给他一些小小的警告就罢了,他又不笨,会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们的小影青春靓丽的不得了,横看竖看都不输给那位蒙小姐。”

        晚上,傅小影又难以入睡了,好不容易有了些困意,梦里又朦朦胧胧出现傅远大怒的情景,然后猛地惊醒,就再没有半点睡意。

        她想起给叶至谦打电话,一看时间,已经一点多,于是改发了短信,看他是不是已经睡了。过了很久也不见他回过来,想是已经睡下了,便没有再打扰。

        到了年下,请吃的人越发的多了。

        赵云翎一贯喜欢清净,只去了两次,就全权让傅小影代劳。

        傅小影就一直忙着,直到年二十八晚上才狠了心,推掉了家宴,跑去和叶至谦、陆柏友一块吃鱼头火锅。

        她觉得陆柏友是个大灯泡,张口就数落他,这么多好去处,偏偏到这里来当电灯泡。

        陆柏友更有理,巴巴着说,三人游,即便是装上熟人了,也好解释。

        这话说的真是好,还就那么巧,遇上了范黎绍和他一帮朋友。

        又不是大饭馆,吃口味的店儿,哪里会有什么包厢,通坐在一个大屋子里。

        那小夏一眼便认出了傅小影,隔了老远就招手:“嫂子,这边。”

        范黎绍回头一看。

        傅小影和陆柏友走到前边,后面跟着叶至谦,三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范黎绍急急起了身,说:“怎么来的怎么晚?路上塞车?”

        傅小影理会了他的意思,缓缓走过来,说:“路上车多。”

        陆柏友和叶至谦也只能跟着一道走过来。

        范黎绍又说:“也不是什么好地方,难得你俩肯赏脸。”

        叶至谦不大会笑,陆柏友只得配合着说:“哪里的话,最重要的是大家抽个空坐一坐。”

        一桌子的人先是被这情景弄混了头脑,等看过这两句对话后总算是明白过来了,顿时都起了身,加的加凳子,倒的倒茶。

        有陆柏友在,还不至于会冷场,一会儿和范黎绍说说话,一会儿又问小夏:“很久没见到你堂兄啊,他最近怎么样了?”

        小夏正忙着给傅小影添茶,笑嘻嘻说:“他之前做警察的时候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啊,越发的见不着了。”

        范黎绍便说:“哪天得空了,一块儿聚一聚。”

        陆柏友说好,小夏只觉得纳闷,因为范黎绍几乎没和夏晨峰打过交道,这会儿却说要聚一聚,倒像是很相熟的样子。不过他之前和陆柏友、叶至谦也不是一路人,如今却能坐在一桌吃饭,想必都是因为傅小影的缘故。若说傅小影和陆柏友关系好,也不奇怪,偏偏又多了一个和傅家应该不和的叶家人,加上横看竖看,这位叶至谦并不像是和范黎绍关系融洽的样子,从落座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过,难不成是赶巧叶至谦和陆柏友原先是约好了吃饭,所以陆柏友便一道叫过来了?

        这关系错综复杂的让小夏想挠头,干脆撂到一旁,只管陪着说笑。

        叶至谦不喜说笑,是一贯的风格,所以大家不会太在意,范黎绍也没主动和他搭话,只上菜的时候说了句:“叶总可别客气,多吃点。”然后自然大方的往傅小影碗里夹菜。

        傅小影插不上话,在场的人多,又都是精明的很,所以只偷偷看了叶至谦两眼,见他不像有什么异样,才稍稍吃了些东西。

        这么一闹,叶至谦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