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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六章 惊世谋

书籍名:《山河策》    作者:江一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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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的,这里的风比凉州都厉害。”

        几名当值的武士抱着枪,围着一处小火堆蜷缩在城墙一角,希望为自己挡去一些刀割一样的寒风。边上一名是年轻武士,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持枪的手冻得裂开血口子,里衣的棉絮从皮甲各个裂缝处跑出来的。他缩着脖子仰首往嘴里倒了一口酒,骂道:“他祖奶奶的,马尿都没这么淡!”

        围在中间的是一名年纪稍大,骂了一句:“挑什么?这光景,有酒就该烧香了!”

        “是啊。晌午我亲眼看见的,咱们吃的是粗饼裹干苜蓿,传到将军大帐的也一样。”又一名武士咂咂嘴,叹气:“前些日子至少还见肉……”

        凉州繁华,虎贲卫的军中饮食规格并不低,多是面食与肉,还有菜粥。而现在只能有粗粮窝头,能有干苜蓿佐饭,就很不错了。尽管军中严禁留言、以防动摇军心,但人们还是在蛛丝马迹间嗅到了一些紧张的气息——餐饭质量不断下降,数量也在不断减少。

        左贤王二十一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围困孤军苦守在陇勒城的虎贲残余主力;一路挥师东进,沿途势如破竹,直逼凉州。

        陇勒城只是一座只有朔方一半大小的城池,左贤王铁蹄之下,周围的城池已经纷纷被攻破,仅剩下这一座孤城顽抗,这就好像,他们被困在了满目汪洋中的一片孤岛。

        “龙勒城原先人口只有数万,要养活我们八万兵马已经很不容易了,还不断有难民涌进来。”那老兵长长叹一口气,灌一口酒:“大将军一再强调,粮草无忧、龙勒城中储备丰足,如果省用,扛个一年半年不是问题。但这么下去,总不是办法。”

        他恨恨咒骂:“铁图尔这狗贼!”

        从城墙看下去,一堆堆流民露宿荒野,生着火,三三两两挤成一团,在夜色里麻木而寂静。狮子受了伤也还依然是狮子,胡人死死守着向着凉州城方向的东线,以防虎贲卫突围。但他们却不轻举妄动,陇勒城周围的城池都已经被攻破,城中的难民逃出来无路可去,胡人便将方圆数百里的难民和俘虏大批大批赶入龙勒城,用他们来消耗龙勒,耗到他们弹尽粮绝、饿死空城,那轻而易举拿下陇勒与虎贲主力,而不费一兵一卒。

        云渊与王览慨然长叹,好一条釜底抽薪的毒计!左贤王铁图尔.翰罗,深谙中州兵家诡道啊,堪称“不战而屈人之兵”。

        城外烽烟越来越烈,难民越来越多。虎贲卫军粮的一半,都要消耗在难民身上。

        但那些,同样都是他们的兄弟姊妹啊!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扛个一年半年不是问题……他们还有这一年半年吗?

        任谁都可以察觉,这整个河西之地的局势,已是千钧一发。也许下一刻,就是头颅挂上马鞍的时候。

        一名武士抱着枪,眯起眼睛凝视夜色里东南的方向:“不知道凉州城怎么样了……”

        大局惨败,孤军被困陇勒孤城,与凉州完全切断。危局之下,军中各种流言早已四起了。

        一人慢慢道:“有传言说,凉州城好像出事了。顾雍那老混球下黑手,不知公子现在如何……”

        “闭嘴,这话你也信?大将军说了这是谣言,谁敢再说是要军法处置!”

        “他妈的,还瞒!有什么好瞒的!瞒得住么?凉州城一定出事了!要是公子没有事,胡人怎么可能赢得这么快!咱们什么时候打过败仗?!老子要是有命回到凉州,要一刀一刀活剐了那老匹夫!”

        顿时无人再言语了。八年来数次大战,公子怀璧铁腕之下,他们何曾败过?哪怕是最惨烈的敦煌之战,也是以与左贤王分庭抗礼而告终。

        “要是……要是公子真的出了什么事,咱们怎么办?”

        这名说话的武士年纪还小,只有十七八岁,黝黑的脸上已依稀有着虎贲武士的坚毅,声音里却带着微微的惶恐。不止他一人这么想,整个龙勒城的虎贲卫,都在压抑着这种不知真假的震动不安。

        如果他们的领袖倒在了阴谋下,他们这些孤军困守陇勒的残兵,该何去何从?

        这一战,难道真的是凉州虎贲卫的末日之战?

        武士们沉默地低下头。一名武士突然用枪柄狠狠地一砸地面:“他妈的!”

        这一砸用尽了全力,抱着铁皮铜钉的枪柄嘭的一声,居然将青砖地面砸得一震。他一枪接一枪砸向地面,身边的兄弟们看着他却无人阻止,一双双被□□、□□磨出了铁茧的大手慢慢握紧了拳头,一股难言的愤怒和悲凉悄悄弥漫。

        这是一种发泄。他们的兄弟在朔方城胡人铁蹄之下义无反顾地送死,用自己的命为他们劈开了一条突围的血路;而他们此刻,手中空有铁血□□、却不能刺进胡人的胸膛,空怀杀敌雄心、却只能畏缩一隅。

        这片浸透了他们鲜血的土地,今日,居然没有了他们的立足之地!

        夜色浓重,大风呼啸,一片苍茫。

        “诸位请看,这便是燕支山。朔方城在沿着燕支山以东,我们此刻,是在沿燕支山以西,”云渊的大手啪地按在羊皮地图鲜红的“凉州”二字之上:“距离朔方城二百七十里、凉州九百三十里,陇勒。”

        他抬眼看着眼前的诸位同僚:“目前局势,我也不必多说了。城中粮草说是可以支撑一年,事实上最多再能坚持三月,而军中流言更是四起,恐怕时间越久,军心越动荡了。”

        这是一座军帐,列有一张长几,点一盏灯烛。虎贲卫诸位将军列席而坐,听云渊这么一说,吃惊地抬起头去,看到云渊身边的太傅一脸默然——粮草最多支撑三个月,这是真的。

        而各城的难民,还在被胡人不断赶进来。

        “好恶毒的计谋,”一名老将军愤然道:“他想不费一兵一卒拿下陇勒!”

        “我们所处这西北半壁,只剩我们这一座孤城未破。想必诸位已经很清楚了,想从别的城池得到援军是不可能的,而如果五胡联军行动足够快的话,左贤王此刻,恐怕离兵临凉州城下也不远了。”云渊缓缓看过诸位将军:“而凉州城,顾雍或许未必敢对公子下手,但若是左贤王攻破凉州,空破城破之日,就是顾雍与公子同归于尽之时。自然,前提是假如顾雍此时还没有对公子下手的话。”

        他慢慢道:“我们此刻处境,正是孤军作战、腹背受敌。诸位有什么看法?”

        他的声音冷静,而诸位将军却已经激愤难抑,一位年轻的将军拍案怒道:“杀回凉州!末将要手刃顾雍与左贤王这两个老贼!”

        居然一片愤怒的唾骂响应之声。

        顾琼摇头道:“我们杀不出去,此处距离凉州近九百里,即使冲出了围困我们的这部分胡人,还有左贤王主力大军等着我们长途跋涉,正好以逸待劳。”

        “那我们就乖乖在龙勒城中等死,然后看着顾雍对凉州城中的公子和兄弟们下手!”一名将军冷笑道:“顺着胡人的意思,让他们大摇大摆占我河西、杀我兄弟,如此甚好!”

        顿时各方争吵声响起一片。

        云渊皱眉,沉沉扫他们一眼,诸位将军一下子安静下来。他看着沉默不言的白璧晖:“白将军,你有什么意见?”

        白璧晖沉默片刻,抬起头拱手道:“正如大将军所言,我们此刻孤军作战、腹背受敌,既不可轻易涉险,也不能坐以待毙。”

        席间有人轻嗤一声。

        虎贲帐下有大将之才的不下二十人,这些将军们多以军功显赫自居,资格既老的狂狷之士也不少,女将军虽然声名日隆,但心中不服者也是大有人在。

        白璧晖恍若未闻,沉静道:“公子如果倒下,凉州必然震动。况且顾雍之前若是有所忌惮不曾对公子下手,如今左贤王大军东进,战局危急之下更不会冒险使河西百姓不安。若是凉州城破,正如大将军所言,那才是顾雍对公子玉石俱焚的时候。末将以为,既然胡人想要我们坐以待毙,我们就偏不如他所愿,时而出击、时而防守,虚实结合,让胡人防不胜防。其二,我们可以陇勒为据点,夺回四周胡人防守薄弱的城池,第一可资内需,也可拖住胡人东进的脚步,为营救公子、一朝突围寻找时机。”

        这席话层层深入,而这一计也颇为稳妥。女将军小小年纪能有如此不躁不进的沉稳风度,也颇让众人吃惊,诸位将军一时都沉思起来。

        王览摇头道:“白将军思虑周全,可敬可佩!这一招自是稳妥,但就是太稳了,我八万兵力恐怕还来不及与胡人对峙,另一边左贤王早已攻破凉州了——我们此处,与凉州城,整整相距九百三十里。”

        他轻轻一声长叹,不再言语。

        相距九百里,战线太长;八万对二十万,实力悬殊。孤军守孤城,腹背受敌,白璧晖这一计保虎贲主力,已是上上之计了。

        诸位将军一时沉默。

        王览的意思很清楚了。他们目前,无力急兵救凉州!

        悲愤的无力感袭来,压在每一位将军心头。他们的主公被困凉州,而他们却只能坐困愁城,无力回天!

        帐外突然一阵喧闹,一名武士大步流星来不及通报便直接闯了进来,扑身拜倒:“将军,太傅!东南方向,东南方向,有大军攻过来了!”

        诸位将军悚然立起:“难道羌胡突袭?”

        云渊沉声喝道:“披甲!”

        龙勒城外夜色沉沉,远远一线火把长龙般蔓延,便是十里外的胡人的防线。他们用这一招釜底抽薪,就是要以逸待劳,坐看虎贲卫消耗而死,而自己不费一兵一卒。夜袭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云渊王览都不明白,既然他们已做好了釜底抽薪的打算,如此一来岂不是反复了吗?

        还是,胡人另有其他打算?

        但无论如何,现在这些猜测都不重要。虎贲卫的紧急号角陡然在寂静的夜空凄厉吹响,如同索命的急号一声声向四面八方急促蔓延。各营的武士闪电般戒备起来,喂马皮甲、穿上战袍——他们都已经太过习惯在最快的一霎那投入到战斗,甚至不需要任何反应时间;那是战士的本能!

        急促的排兵布阵低喝声中,战马咆哮,火把燃起。云渊与王览站在龙勒城头,在火光下可以清楚看到,十里外的胡人营寨方向如同风雷滚滚,杀声震天,飞扬的烽火尘沙甚至在夜色里也能依稀看到——

        滚雷声声,直向龙勒城逼进。那千军万马,攻过来了!

        “重骑一营、二营、三营整军完毕!”

        “轻骑六营全部整军完毕!”

        “步兵营整军待发!”

        …………

        急促的军报闪电般传来,虎贲卫诸将军已经身披铁甲,整整齐齐立于各军阵前,蓄势待发!

        传令官飞奔前来:“将军,六军待发,请下令出城迎战!”

        云渊与王览牢牢盯住胡人阵营头都不回,齐声喝道:“慢着!”

        二人蓦地对视,飞快交换过眼光,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的神色。

        是的,他们都注意到了,不对劲。

        越来越近了,万马奔腾、杀伐震耳,烽火照亮了东南的天空,可是那不是冲锋,那是混战!

        十里的距离并不很远,冲天的火光中可以看到胡人各方的兵马在飞快地向龙勒城前汇聚,来回奔腾,一片混乱——他们不是在冲锋,是在一边阻截一边向龙勒城的方向退。

        是的,他们在阻截一支军队,一支向龙勒城飞驰突进的铁甲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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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黑色的军团,深夜突袭,像惊雷利箭,恶狠狠地撕裂了胡人的防线!

        王览与云渊疾步向前,大步走向城墙最边缘举目望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城墙上的武士激动得声音都抖了起来:“是,是我们的人,是我们的人!”

        他蓦地转身:“大将军,快开城门接应吧!”

        那是虎贲援军啊!虎贲援军!

        凉州倾覆,虎贲卫大本营已然全部被掌控在顾雍手中;奚子楚的重骑营精锐在朔方城中全军覆没;而他们这批虎贲主力,此刻退守陇勒,孤军苦守——

        是谁?来救他们的人,是谁?!

        云渊蓦地挥手打断,厉声道:“不可!忘了朔方城的教训么?!”

        当日朔方城破,正是由于河西王府一万铁甲军手持公子怀璧亲持虎符前来,连夜叫开了朔方大门,大军深入,却突然倒戈相向,引领胡人入城。朔方城四万虎贲精锐,就折在这一场阴谋之中。

        王览喃喃道:“同样的方法,胡人会这么快用第二次么?”

        远处奔腾的战场,突然传来一声长喝,那是虎贲武士们齐声高呼——

        “热血何所在?”

        “在我铁甲中!”

        “还记得自己的使命吗?”

        “马革裹尸,护我河西!”

        那是铁血咆哮的声音!

        在这震彻天地的咆哮声中,那铁甲军团里,一名一身玄黑重甲的武士高高站立在战车之上,他身着虎贲重骑的精钢甲胄,寻常的流矢落在铁甲上就像蝗虫扑落,几乎不留痕迹。

        他在战车之上慢慢挽起长弓,如同一轮满月。而对应着的天上一弯冷月下,他微眯起双眼,从身后箭囊抽出一支长箭同时搭上弓弦。

        一枚流矢向他的眼前飞射而来,逼近眼前的那一霎那,他一箭射出!

        那支雁翎精钢长箭一箭射破那支射到眼前的流矢,从乱军一片厮杀混战中飞驰如乘风破浪,目标是整整七百步外,那名羌胡领兵将军的脑袋。“咻”的一声鸣镝呼啸,长箭从他眉心射入、穿颅而过而余力不竭,钉入身后百步的地面,箭尾颤动。

        漆黑的长箭箭杆上,雕着两个古篆字迹——“穿云”。

        足有七百余步!

        羌胡将军瞠目,眉心一缕血渍蜿蜒流下,身体从马背上轰然倒下。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第二箭,第三箭……呼啸而至。

        他明明是一箭一箭地射出去,但却像是天空乍然一阵箭雨。五箭射程之内,那半空的风沙,似乎都被这长箭带起的凌厉气流所扼,在天空止了一止。第二箭,他一箭射落飞扑过来的羌胡武士;第三箭,一箭射翻前后两名胡人骑射手;第四箭追上拍马转身逃脱的将领、射穿他的背心;直到第五箭,一箭射断了胡人高高飞扬的帅旗。

        那面苍鹰怒翅的大旗,齐腰折断,轰然倒地。

        每一箭都是不可能的距离!

        在他身边,一身银甲的年轻武士骑在雪白的战马之上,乱军之中如玉树临风、指挥若定,手握雪亮的一丈二尺梨花戟。

        那是左千城!

        王览与云渊对视,看到了对方眼睛里震惊激昂的神色。身旁武士激动得声音都变了:“那是……公子!是公子!公子和左千城将军啊!”

        这种箭势,九州三陆加上云梦、东海,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那是公子怀璧!

        穿云裂日,九珠连弩!虽然,这一次他只射五箭。

        云渊大喝一声:“开城门!内外夹击,接应公子!”

        晋愍帝元熙十二年三月二十,公子怀璧与在虎贲兵变之时逃出凉州的左千城、风无逸等将军会和,召集旧部五千,自燕支山小路暗兵突进奔赴陇勒,突袭围成胡兵。云渊开城接应,里应外合,大破胡兵。

        乾坤倒转之下、血雨腥风之中,凉州虎贲卫的核心人物与主力,冲破了重重硝烟封锁,终于重逢。

        此时,云渊与王览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九珠连弩只有五箭了。

        龙勒城中虎贲大帐,从战车上走下来的公子脸色苍白,英俊的脸瘦削得凹陷进去。他身着重甲,可露出的手却瘦得青筋迸出,十指尖上,隐隐有十个细小血洞,已经结痂。

        可是微微一笑间,依然眉间睥睨。

        带着血腥味的风吹过每个人的面容,这一段日子天翻地覆、步步惊心,每个人每一步都想走在刀刃上。血雨腥风中,几乎每个人的潜意识里都已经做好了全盘倾覆的准备;而此刻,这些前一刻还生死不明的兄弟们就站在眼前,恍惚之间,这一切竟不像真的。

        “公子!……”诸位将军齐齐拱手单膝跪地,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军们一时间竟微微哽咽,无法言语。

        几乎每个人都在心底默默接受了,此生,也许再也见不到这些八年来朝夕相处、同生共死的人了,他们的伙伴,他们的兄弟,他们的领袖。

        王览与公子怀璧微微含笑的眼睛对视,又默默转过头去,眼睛里一片晶亮。

        云渊眼角微亮,沉声道:“末将丢了朔方、害四万兄弟埋骨荒野,辜负了公子,请公子责罚!”

        公子怀璧既不言语、也不阻止,他缓缓看过诸位将军,双手交握,深深一揖:“此战之责,在嬴某而不在诸位将军;诸将军,请受嬴某一拜!”<br  />


        后世史家每每看至龙勒城之会这一段,无不慨然叹息。这场名垂青史的朔方之战让无数名字被后世铭记,而这场战争本身的波澜起伏、云谲波诡,更是让后人津津乐道。

        是啊,就在这座小小的孤城之中,这一场不起眼的“君臣”之会,为这场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战,再一次写下了转折的一笔。

        不要小看历史任何一小处转折,这小小的纰漏,都有可能是这条长河猝不及防的浩然回转。

        而此时虎贲卫军中,正是群情激昂,争论不休。

        左千城道:“我们八万兵力,与五胡联军实力固然悬殊,但依末将之见,也未尝不可一搏!”

        顿时群起四应:“是啊,怕什么!公子没有事,我们还顾虑什么!打回凉州去!”

        “是啊!打回凉州去!”

        一片激昂澎湃之声。

        云渊骂道:“打仗就像吃饭那么容易?都打了多少年的仗了,还能说出这么毛躁的话!”他转向公子,拱了拱手:“在下倒是以为,应该从长计议才是。”

        公子怀微微一笑,抬手,众人顿时停住了声音。他缓缓扫过众人,一字一顿道:“不打回凉州。”

        不打回凉州?

        诸位将军一时面面相觑,皆露惊愕之色。

        公子不置可否地站起身来,转过身去负手而立。在他面前,是一副巨大的羊皮地图,是由王览亲手所绘,城池地形,巨细靡遗。上面用朱笔标出三处——自西向东,依次陇勒、朔方、凉州。

        河西之地的心脏与灵魂的所在,凉州城。

        他微微仰首,巡视着这片河山,手指在“陇勒”、“朔方”、“凉州”三个地名上依次划过,胡人的兵马大举东进,越往凉州城的方向,兵力越强大。

        公子扬眉慢慢道:“我这一次,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他眼睛里突然锋芒凌厉,手指陡然一划、逆向而行,掠过凉州、朔方、陇勒,越过河西走廊,直向西北,啪地牢牢按在四枚黑色的大字上:“直捣王庭!”

        那是“羌胡王庭”!

        晋愍帝元熙十二年三月二十一,公子怀璧惊世一谋、率虎贲卫铁甲三万剑走偏锋,将胡人东部重兵防线抛在脑后,轻易越过燕支山,大军西进,直捣羌胡王庭。

        正全力攻打凉州城的左贤王闻报大惊失色,立即班师回王庭,急兵相救。回师王庭的五胡大军途经燕支山下之时,正遇左千城、顾琼三万兵马等待已久的伏击,虎贲卫以逸待劳,斩首胡人数万。

        五胡联军伤亡惨重,联盟顿时崩摧,羯、戎、西狄、北蛮四族各自奔逃。羌胡主力不惜一切代价,继续向王庭急进。左贤王率精锐主力日夜奔驰,终于在燕支山北麓与静候此处的公子怀璧,赫然相遇。

        英雄的相逢,总是出人意料。

        终于到了王见王的时候。

        而此时,虎贲卫剩余数万大军以云渊为主帅,与诸位将军一起急兵奔赴凉州,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残局。因为,那里有公子怀璧不惜一切代价要救的人,还在顾雍手中。

        孤军深入、直捣王庭,这惊世一谋,真正让公子怀璧的名字,彪炳史册。

        历史的发展总是变幻莫测,谁才是最终的执棋手?一局倾覆半壁山河!

        【如果不出意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