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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书籍名:《虎日》    作者: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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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小镇——我以前坐过甘镇派出所,那儿没有一点儿气象森严的味道,实在不过瘾,我沉思默想了那么久也没有吟出几句气吞山河的铁窗诗篇来。简直是白坐了嘛。”

            “对。我们这里也是个小派出所,哪儿有壁垒森严、高墙电网的大监狱凶险,有气派,你以后到大监狱试试,看人家要你不要,那儿保险你能吟出名篇佳作。”

            “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差点忘了,你把我的手枪给我,我得带走。”

            据说尤骨子就是这样向公安干警要求归还他的自制土式火药手枪的,但是公安干警开导他说这家伙还是留到这儿吧,留到这儿保险,免得它再次走火了打了你其它地方。尤骨子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的,便忍受着裆部火烧火燎的疼痛不再坚持。

            口镇地处山口——大冶峪河的河口。这条河从崇山峻岭之间、千壑万谷之中蜿蜒迤逦而下,出了山口就进入了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口镇坐落在平原和高山的交界处,像是一条船,一条搁浅的船只,几千年来,在大山之口风风雨雨摇摇晃晃颠颠簸簸,几乎快散架了——腐烂在这里了。尤骨子和皙妹计划的第二站革命地,地处大平原的北边,名叫云阳镇。

            皙妹劝说她心目中的英雄在口镇暂且歇息,翌日登程,但他执拗地坚持夜行晓宿的战略方针,一意孤行,使皙妹含泪看着他一跛一瘸的样子,紧随其后。

            他们在昏黑中出了口镇,迈向了通往关中大平原的道路。在茫茫夜色中,他们走了一程,尤骨子终于不能坚持,于是他们坐在路边休息。这个时候,天特别冷,风飕飕地吹着,下了露水。面对苍茫的大平原,他们感到凄凉、恐怖,有一种迷失感,好像在往太空中掉落,永无尽头。他们睡在了路边冰冷的泥土上。他想起了那张可以御寒的狗皮,后悔没有把它随身带上。他望着寥廓的星空的眼睛慢慢闭上了,做起了关于未来的着色的梦。

            11

            尤骨子的梦

            他梦见他正在剥那个可恶的大款狗,浑身上下血淋淋的,双手上的鲜血在一滴一滴往下掉落,把大地砸得像铁皮鼓一样咚咚作响。这时候,尤大款来了,他要讨还他的狗的血债,他恶毒诬蔑他为精神病。即使在做梦,他也能够真切地感觉到他的愤怒和仇恨在胸腔酝酿,憋得胸疼,他绝对不能容忍有人把他这样的革命者当做疯子,当做精神病,他梦见他怒目而视,右手拎着剥狗前在磨石上刚刚磨过的锋利的菜刀,左手指向大款的脸,“狗贼,你竟敢污蔑革命者,污蔑革命者无疑就是污蔑革命,这种行为是十足的反动,双料的反革命!我对你进行了两次革命,两次都叫你跑掉了,你今天倒自动送上门来了,而且还污辱我这样一个堂而皇之、伟大光荣的革命者是什么精神病,那么,我对你的革命一定要进行到底,革命者历来对于土豪劣绅大款大富大钱大币都不能心慈手软,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处决土豪劣绅的吗?活埋乱棍打死石头瓦块砸死而我今天要把你用钢刀杀死,宣判完毕立即猛扑过去那家伙有点发愣发傻迷迷糊糊的好像睡眼惺忪的梦中人,好像刚刚和他的小女人折腾了一夜之后表情呆滞反应迟钝,那家伙在山下面向远方的道路拼命奔跑,他在后面穷追不舍,那家伙由于长得很肥很矬绊绊磕磕跌跌跌撞撞宛若一个大圆球在地上滚,自己腰瘦腿细身材修长浑身轻飘风一般飞行,人都跑出来了,许多许多的人,妇女老太太们远远地张望而青壮年男子尤其是孩子们你争我抢地飞跃躜行仿佛去领取奖赏,那种骗人的糖豆儿,江湖艺人的拨浪鼓响亮的声音弥漫山谷,好像是他三四岁时的岁月,有人在朝那家伙叫喊快朝大圆家跑,怎么又出现了大圆?难道比大款更加可恶?那家伙正好从一座房子前跑过,他趁势就地一滚,进了那座房屋的大门,真他妈跟耍魔术差不多,那家伙肯定连忙爬起来把门倒插上了,他的动作肯定把房子里的大女人和小女人吓坏了,她们娘俩肯定正在谈论相女婿寻婆家的婚姻大事,她们肯定缩做一团偎在墙旮旯里,那家伙如何向她们解释呢?别怕,尤骨子要杀我,你们朝窗外看,这家伙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是从什么渠道搞的情报?他追到门外一边用脚使劲踹门,一边破口大骂,有种的出来,正好我们村庄的父老乡亲都来了,我们先给你戴上高帽,先由孩儿娃儿牵着,把你狗东西捆起来,游村,游完村大家自会做出决定看把你狗东西用乱石砸死,还是乱棍打死,还是让我亲手宰了你,还是活埋火烧绳吊,还是把你狗东西的皮剥了熬了吃?

        尤骨子要杀人了,尤骨子要杀人了,一个孩子在喊,许多孩子都喊开了,于是村庄里的人全知道了,他们有的正在烧火做饭,有的正在田间劳动耕作,有的正在张罗上镇进城的事,有的正在为姑娘相女婿为儿子看媳妇,他们基本上都扔下手中的活赶来了,要看这场闹剧如何收场,村庄里的人大多数还处在不是无粮而是无钱的贫困状态,他们眼见那家伙和其他数户人家从几百年来祖宗多少代居住的寒窑里搬出来,住进了新落成的楼房,他们眼气,他们愤怒,他们心中不平,这种不平衡的感觉一直在心里酝酿培育,直到今天他们以为发了疯的我为他们出了一口恶气,老实说他们是在看热闹,热闹闹得越大,乱子闯得越乱,下场越惨,他们心中一定越舒畅越熨帖,另一部分人差不多是和那家伙同样有能耐的人,这些年他们也发财了,只不过有的人发得小,有的人发得大,譬如说那家伙逃进去避难的这一家也盖起了小楼房,但比起那家伙来说逊色多了,他们这一帮人当然是站在那家伙一边的,但他们还是对那家伙有怨尤之处的,那家伙独占了村里的苹果园使他发起财来不费吹灰之力,可是他们就没有这种天时地利,全凭自己的本事了,那家伙就像他长得那样,又圆又滑又油又光又和气,平时对人非常客气,并不盛气凌人,并在他们做生意需要本钱或者其它危难之际略有帮助,今天看到那家伙遭遇如此劫难,他们是应该救他一命的……他梦见那些人劝开了他,有一个人说骨王,他也叫我骨王,可能叫的是骨五?不管咋说那家伙也是你哥呀,你也叫哥的呀,多大的冤仇也是能够化解的,化解个屁,我和他的仇是阶级仇他是大款我是贫儿,这种天地对立的矛盾是能调和的吗?这是敌我矛盾,我今天非宰这个可恶的大款不可,不但宰了他,还要他把钱财人民币通通交出来分给我们村庄的穷人们,还要把他的楼房分给给他当长工的司机,要不就干脆烧了拉倒,穷哥儿们要是愿意还可以到大款小姐少奶奶的牙床上踏上去滚一滚,几个正在规劝他的人虽然在村庄里算不上大款,但绝对算得上中款小款之类的货色,他们听了他的话后,心里发虚,但他们宁愿相信我确实患了疯病,如果这真是一个疯子凭你三寸不烂之舌如何巧如弹簧天花乱坠也不能说得疯子回心转意,但是精神病医生自有一套高超的技艺用暗示的方法循循善诱因势利导步步深入,于是一个可恶的小款,这个村庄里的头号大款之后紧接着排上队的二号人物准备用暗示催眠术之类的邪术妖法把那个革命者制服,那个身着粘满狗血的红军军装的人是谁的替身吗?又一个我吗?那人手持明光闪闪的菜刀,满身的狗血散发出浓重的腥臊气息,那家伙想把他引上歧途,引到远离大圆家的野地里,那家伙说尤骨子,他也叫这个名字?不对吧?咱们村,大……大穴村,他……他还不算有钱,最有钱的你还不知道吧?放,屁,最有钱的就是那家伙,这你能骗得了谁?不对,最有钱的是,你看你看见了吗?你再朝前看,你抻长脖子看,你再抻长脖看,像公鸡那样抻长脖子看,那不是巴掌山,不能叫巴掌山挡住你的视线,在那边,那边,那边,他指着西穴方向,你向那里头走就会遇见我们村最有钱的大款,那才是你革命的真正对象呢,起先他的声音还算正常,慢慢地,他放低声音,使声音具有一种魔力,一种梦幻般的色彩,梦幻般的节奏,他在梦中看见那个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在这种奇特的声音的召唤下逐渐离开大圆家的院子,朝西穴方向仿佛梦游一般飘飘轻轻软软绵绵地,两条腿像被上帝抽掉了骨头,只余下了柔软的肌肉脂肪和泡沫那样在大地之上弯弯曲曲地飞跃飞过田野飞过深渊般的大穴……

            他在梦中想西穴现在已经无人居住,只有几口破烂的空窑洞,他到那里真的要去革那个最有钱的人的命?村庄里的人都还聚集在大圆家的院子前边的空地上和麦地里,宛如赶集逢场一样,他梦见他也随着那人到了西穴,那家伙对着一口破烂的窑洞大声地叫喊道:狗日的大款,尤三皮说的大穴村的最大的大款,快出来受死,我的革命的菜刀正渴得要命,正想喝血呢……这声音通过风,通过震荡流动的空气,穿越田野飘到大穴村人的耳畔,的确使人不寒而战,栗栗自危,年轻的人如在梦境,年老的人好像回到了半个世纪前,他们正在组织农会,正在用梭标长矛土枪竹檑占山为王,开辟根据地,打土豪分田地的年代,而他就是正儿八经的红军代表,来到这个偏僻的村庄正在发动革命,宣传革命,他梦见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骂了一阵之后,不见有人回应,更不见有人出来,于是他冲进敞开着的寒窑,撞在了一盘被废弃多年的石磨上,他梦见那家伙撞得向后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土地上,而那地上又正好长了蔸酸枣树,扎得他哇哇大叫,他看见那人好像突然从梦中醒了那样圆睁着双眼,忽然消失了,他感到疼痛难忍,一摸屁股竟然扎满了枣刺,他看着空茫茫的寒窑,看见石磨,以为那就是村里的头号大款,正准备和石磨大战一场,他站起来,高举菜刀又一次向石磨发起冲锋,他的刀砍在石头上被反弹回来,他看看左右好像认出了那儿是什么地方,认出了那是已经多年无人居住的西穴,他扯掉扎在屁股上的带枝的棘刺,扔到一边,用脚又踢了一下,想起了不久前那一幕幕红红火火的革命场景,想起了尤三皮,想起了尤今潮,想起了大穴村的大款们,想起了大穴村与他同样贫穷的伙伴们,他恨得咬牙切齿,尤其痛恨尤三皮,竟然敢于戏弄嘲谑他这样的革命者,他突然想到尤三皮正是大穴村的第二号大款,他居然明目张胆地反对他,破坏他的革命行动,他暗下决心一定要革尤三皮的命,一定要到尤三皮的小姐少奶奶的牙床上滚一滚,然后再革尤今潮那个羊脂球的命,他右手拎着菜刀,在西穴寒窑前一棵枣树下的一块大磨盘上磨了磨,用手摸了摸,刀锋发出蜜蜂一样的哼叫声,他在枣树上砍了一刀,砍下来一块树皮,紧接着手起刀落,斜劈了一棵小树,心中牙一咬奔向了单龙山……

            也许大穴村的人们嬉闹够了,没有精力了,也许大穴村的人觉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总之待他拎着菜刀奔回到大圆的院子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跳房子的游戏,这几个女孩看见他后,再不像以前那样爱看热闹了,她们砉然一声星离云散躲了起来,大圆家的屋门也闩上了,大圆的女儿脸贴在玻璃上在朝外望,一脸的严肃,这种表情绝非一个才十一岁的女孩子所有,他感到非常扫兴,他本来是要手刃尤三皮这个小爬虫的,这个他认定的尤今潮的狗腿子的,他梦见他扑了个空,心灰意冷,懒洋洋地离开了大圆家的院子,他想在大圆的老婆身上发泄一通,可又想到大圆虽然在大穴村也是盖了楼房的,可是只能算做一个小款,如果要革大圆的命,那就得革大穴村百分之七八十的人的命,这个比例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尤骨子不是成了极少数的极少数,他梦——见他咬咬牙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他梦见他回到家时绕过他大葬在院子当中的新坟看见他母亲兀自在窑门口张望,他梦见他母亲好像变痴呆了,也许是因为她太伤心太悲痛的缘故,母亲一定还在默默追荐父亲的亡魂,他在梦中想最好不要打搅她,她说不定在冥冥之中恍兮惚兮与父亲的亡魂一起在院坝在野坡上散步呢,或许在谈情说爱,偷情幽会呢,他梦见他看了看剥了皮的狗光裸裸的狗躯体红血赤赤,狗皮平伏在地上,有许多蚂蚁正在往上爬,他梦见他抓起狗皮抖了抖,掉在地上的蚂蚁四处乱跑,他不断用脚踩死,仍旧粘在狗皮上的他用手捻死,他梦见他脱掉上衣,看了看沾满狗血的红军上衣,经心地把它搭在篱笆旁边的木桩上,他梦见他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他梦见一阵风吹来,凉快极了,他梦见他回过身看见院子里全是人……村里的人,都在为他大的丧事忙着,他听见有人说他的第一次革命就吓死了他大,村庄的人个个都是热心肠,个个都争先恐后,跃跃欲试,个个都想为他大的丧事出把力,流把汗,他梦见有人说由于事出有因属突然亡故,棺材只能现做,木匠叫来了,在院子里乒乒乓乓敲敲打打推推拉拉,村里也有几个懂木器活的在一旁当下手,没有现成木料,他们便把窑前院子里的两棵老楸树放倒了,这两棵老楸树听说是他大小时候亲手栽的,那时候就有一个少年伙伴说这树长大成材了正好可以给他做棺材,不想这句戏言竟真应验,他想他大一生养了九个儿女,他排行老四,他的大哥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招工进城当了工人,二哥参军当了军官,三哥招赘到面原当了上门女婿,五妹六妹都已出嫁,七妹八弟九妹尚在家中,他梦见他的妹妹弟弟尽管对吓死父亲这件事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凌迟枭首,但在失怙的悲恸之中还是原谅了他,电报电话虽已打往全国各个方向,但路途遥远,关山迢递,他的大哥二哥三哥无法马上到家,至少得等三五天,甚至一个礼拜,因为他的二哥是在边疆部队当军官,他不但要坐轮船还要坐飞机还要坐火车再下来坐汽车,最后还要从甘镇或者口镇步行回来,他梦见在等待亲人回来的这段难挨的时光,他们忙活,打造棺材,扎花圈,做孝服,再就是一件头等重大的事——挖墓穴,他梦见他的母亲在他父亲死后已经六神无主,神志恍惚,人事不清,这样,好多重大的事情必须得跟他商量,而且由他定夺,伐树造棺就是他决定的,向谁打电报,向谁打电话,也是经过他认真思考以后决定的,挖墓穴也得他来定,他梦见他的妹妹弟弟虽然也参与意见,但他们在最后的关键时刻都听他的,村庄里的人都想他大如果不想和大穴村的人埋在一起,埋在北阳坡的话,最好是埋在他家前面的山上,那儿有一个柿子台,他大的墓可以掘在柿子树旁的土台上,然而他梦见他,伟大的他,在他身着中国二三十年代工农红军的服装,手绰鳖叉进行的革命使全村人惊讶困惑不解哄笑之后,他梦见他又一次使全大穴村人陷入了诧异迷茫之中,他决定把他大的坟掘在他家院子当中,就掘在刚刚伐掉的那两棵大楸树之一的那棵南边的楸树根上,顺便还可以把楸树根掏出来当柴烧,他梦见他想:这宛若是伐了他大少年时代种的楸树现在又把他大本人种在了那个树坑里,如果他发芽了才是天下奇迹哩,楸树根已经刨了出来,坑穴越掘越深掘到了足够的深度,开始向侧边打存放棺材的窑洞,存放棺材的地下窑洞刚刚挖好,正在这个时候,他梦见他的大哥二哥三哥四妹五妹带着他们的儿女们,他们的配偶们回来了,一大群人足足有一个排的规模,他梦见他们看见院子当中的一大堆土,然后看见了深深的坑,他们简直不能相信他们的眼睛,他在梦中听见他们说居然要把父亲埋在院子里,他们个个大惊失色大惑不解,等他们搞清楚是他出的主意,并且看到他穿了一身工农红军的军装,尤其是他的当军官的二哥气愤极了,他毫不客气地把他的红军军装直捷称之为奇装异服,瞎胡闹,他当即推翻了他的决定,重新决定把父亲的葬在北阳坡大穴村公墓或者柿子台,他梦见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几个哥哥妹妹的行动,他一连观察了好几个时辰,认为他反击的时机已经成熟,他梦见他拿出当年中国工农红军在江西瑞金开拓割据地的冲天勇气,坚韧不拔的精神,昂扬的斗志,准备一举挫败他的哥哥妹妹嫂嫂妹夫们的阵地战式的大规模围剿,他梦见他仿佛猴子似地猛然一跳,蹿到了棺材上,吓得正在钉钉儿的木匠往后一退,差点摔个屁股着地,他梦见他站在棺材穹窿上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地说大哥二哥三哥五妹六妹七妹八弟九妹还有大嫂二嫂三嫂五妹夫六妹夫,你们听着,他梦见他的声音以及站在棺材上的架势使村庄里来帮忙和看热闹的人都吃了一惊,他们停下手中的活怔怔地看着他,连正在墓坑下装饰墓窖的工匠也叫喊着要人把他从下面用绳子吊上来,亲耳聆听亲眼目睹,他梦中想可能是瞻仰他这个二十世纪末最后的几个年头的“红军”的伟大形象……他仿佛是一群羊的头羊,是群众的领袖,他继续指手划脚地说你们听着,认真听着,父亲的墓已经掘好,父亲埋在院子里原来大楸树的位置是最好的选择,最佳的位置,他梦见他的这一出人意料的举动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使他的大哥二哥伤透了脑筋,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四弟你再别瞎胡闹瞎折腾了,他梦见他更加提高了嗓门,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听着,要允许我有发言权,叫我把话说完,不能因为你们是我的哥哥就压制我,你们可不要把封建社会的那一套垃圾,什么父命孝悌当做宝贝,他在梦中看见他的两个哥哥脸都气白了,愤怒地朝窑洞走去,他们是嫌他如此无礼,如此抹他们的面子,连与他们理论的机会都不给,他在梦中气愤地大声喊道大哥二哥你们也太缺乏一点民主思想了,听一听老百姓的话是有好处的,你们一个是军官,一个是工厂的厂长,你们正是我革命的对象,他听见他们说你如此胡搅蛮缠,不可理喻,好啦,四弟,你有屁就放吧,你说什么我们都听,而且听完,好,大哥二哥,既然你们说我是放屁,我也不怨你们,不记这仇,你们就请我把屁放完,我问你们,咱大应不应该葬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