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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书籍名:《虎日》    作者: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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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躺在星光下一片铺倒在地的麦子上,好像进入了梦乡。少男撩开她的裙子在偷偷窥探她的秘密。少男突然趴到少女身上,少女呻吟着醒来了。她用手揉着她的眼睛。少女和少男站起来提上装满核桃的柳条笼趟过麦地钻到一片树林里去了。核桃哗啦……哗啦在响。

            尤骨子在眼前挥了一下手臂,仿佛要挥去沉重的梦魇。难道岁月重新回到了从前,少年的他和少年的皙妹刚刚偷窃过外村的核桃正在回家?他和皙妹追过麦地,追到树林里,看见那两个少女少男刚从草丛里爬起来,提上柳条笼,向大穴西边九亩台那儿走了,最后消失在了老虎峪口的一棵大树后面。

            核桃哗啦,哗啦,哗啦……

            黎明,他出了窑洞,来到尤今潮家,看见尤今潮的女儿正抱着皙妹的红裙子从屋子跑出来,喊道:“妈,你来看呀,这屋里有一条裙子,还挺漂亮的。上面不知糊了些啥。”

            尤骨子奔跑过去,一把夺下裙子,说:“这是皙妹同志的。给我!”他把裙子搭在肩膀上,对于那上边的脏东西毫不在乎。

            尤今潮的老婆在三楼阳台上说:“别管那裙子!他们起来了吗?”

            他的肩膀上搭着裙子出了尤今潮家的院子,绕过院子门前的菜园时,他抓住栅栏中的一根木头,摇了几摇,接着又摇了几摇,木头松动了,拔了出来。他一个肩膀上搭着皙妹的裙子,一个肩膀上扛着木栅栏,准备去完成他今天计划中的下一个任务。他穿过黎明时分的大穴村众多的麦地,来到了尤今潮家的麦地的时候,发现麦地里空无一人。这种景象使重任在肩的尤骨子惊奇不已。既然尤今潮家里没有外地汉子的影子,田野里也没有,那么,他们以及他们的影子到底到哪儿去了,难道大地裂开了一条缝把他们全部吞没了?他想起昨晚的革命,心想一定是昨晚的革命宣传起了神效,他顿时狂奋得蹦了起来。在清晨的清风中,在宽阔的麦地里,他连蹦带跳地奔跑着,当他跳下一条高坎时,就势翻了两个毛跟头,随后又来了个倒竖蜻蜓。他激动地奔跑着,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革命的喜讯通报给他的皙妹同志。

            他的母亲仍然凝坐在窑门口朝外面望着。他想她快成雕像了吧。父亲的亡灵还在这一带徘徊着吗?他想洗洗手。他觉得手上发黏,好像粘了一层令人恶心的东西。他在家里没有遇见他的八弟、七妹和九妹。他们肯定正在麦地里流着大汗,抢收着麦子。

            他发现记录本果然被老鼠啃了,但造成的损失不大,破坏不算严重。他翻开几页,看了看,皙妹抢过去要看他究竟记了些什么。她看了以后,说:“骨子,你可真有两下子,平时看不出来呀。”

            “必须要这样,要不,咋还能叫做革命史。”

            “不过,有个地方好像写得与事实不符。”

            “这是必要的,要去芜存精,古为今用,洋为中用嘛。”

            尤骨子去找他的八弟准备把尤今潮在口镇金屋藏昏杏的事告之,欲使他的八弟对尤今潮产生不共戴天、势不两立的仇恨,劝他参加他发动的革命行动,共同惩治尤今潮。他的八弟好像整天不落脚,找他比找鬼还难。尤骨子没有找到弟弟,回到破窑洞,看见奶羊还在洞里。皙妹坐在地铺上。

            这时候有个老汉过来了。他站窑洞口上,大声说:

            “尤骨子,你怎么把我的奶羊偷跑了?”

            半夜醒来,他望着裂缝满布的窑顶,望了一会,他低头看了看身边的皙妹。他独自一个人站起来,没有惊动皙妹,这是因为他想起那天夜晚和她一起去搞革命结果挨了一顿狠揍,还是叫她在家坐镇为上策,这样定能成功——这就仿佛有了神明在远处保护一样。

            野狐在大穴深处噢噢地叫着。

            他路过尤大圆家时,在篱笆内的菜园子里摸了一把镢头。那只野狐还在远处噢噢地叫着。他打算到尤今潮家的院子的后墙底下深深地掘挖一番。他认为尤今潮这个大款由于恐怖大革命的来临,恐憷革命没收他的钱财,把财宝一定早早偷埋在了大墙下。他决定掘地三尺,从他家的墙东边挖到墙西边,掘一条深深的沟壑。

            当他深夜穿越尤今潮家的未收割的麦地时,看见尤今潮家的麦子正在疯狂地纷纷落地,那种金黄灿烂的光芒在星光下就像鹅毛大雪、大雷雹子那样壮观那样美丽那样神奇那样魔幻往地下落。没有风,没有雨,寂静石头似的空间。尤今潮家的麦子由于叫的卖工的外地麦客跑了,无人收割,黄熟一地,这种麦粒纷纷落地的辉煌灿烂的景象把他吓呆了,他僵立在那里看了很久,很久,很久。这是他长这么大看到的第一次。他看见地上黄金灿烂,厚厚一层,无限地铺向远方。野狐还在大穴深处叫着,叫着,尤其给这种非凡的景象一种凄凉的悲剧美。他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他奔跑起来离开了麦地。可是尤今潮家的麦地离他家的院墙太近了,他没有办法躲开它。他在墙根下刨了又刨,挖了又挖,这儿刨挖一阵,那儿刨挖一阵,一直不见财宝的影子。他心乱如麻,意志力涣散,不由得不去看那片麦地。麦地里的麦子全成了光秆。那只不要脸的狐狸还在叫着,他感到心烦死了。他决定放弃今夜的行动。他再次穿越全成了光秆的麦地时,感到地面下似乎有一轮血红的太阳正在把璀璨金黄的光芒射出来,以至他走出了麦地,脚上仍留有遍地麦粒遍地金光的感觉。

            6

            尤骨子梦游地府

            他看见皙妹梦游人似地坐在土堆顶上。他爬上土堆。她好像感觉到了外面发生的一切。麦子们都他妈的疯了吗?他被麦子纷纷坠落的疯狂景象吓傻了。他趴在麦草上,心里发慌。他扭头看了一眼坐在土堆上缝着什么的皙妹。他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他做开了梦。梦中,羊前头走,他后面走。他想羊不是叫杨老汉要回去了吗?爬过土堆到了场里。皙妹飘然奔下土堆,口中唱着“皇袍,皇袍”在打麦场里旋转了一圈,绕到麦垛后,转出来,紧接着又转了一圈,轻盈地回到土堆顶上,仍旧坐在那儿缝制着什么。

            他想要是她在月光里穿越村庄,像鬼一样。夜出的人们邂逅她,会被吓得半死,也迷得半死。

            他穿过麦地,来到了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一座大坟。他没有认出那是谁的坟,也没有认出那是谁家的院子。他被羊领着绕坟转了一圈,接着又转了一圈。然后离开,向西穴方向走了。

            穿越无数块麦茬地,穿过穴渊旁边的树林,穿越平平展展的九亩台时,看见那上面种满了西瓜。西瓜既圆又大,个个像打麦场上碾打麦子的碌碡,像游乐园里石头做成的鳄鱼蛋。一个少男和一个少女双双趴在西瓜地里;男孩撩开女孩的裙子。他们发现他后,爬起来,提上笼筐,穿过九亩台向老虎峪方向隐去了。篮中的核桃一路哗啦哗啦响着。

            羊说:“那是过去的岁月。”

            羊怎么也说开人话了呢?他心里想。

            过去的岁月,它还活着。它在活人的世界游荡。

            他来到了大穴西边——西穴。来到了一口破窑洞前。西穴的千年破窑洞。他想起前些日子他曾到这儿找过大款。他把里面的石磨当做大款大战了一场,结果两败俱伤。他败下阵来,愤怒地把窑旁边不远处的一棵手腕粗的枣树用菜刀斜劈了。那时他刚刚打死了大款的看家狗正在院子里剥狗皮被找上门来的尤今潮惹恼了。他想这只羊把他领到这儿干什么?羊站住了。他又想起他们村的一个叫王庆林的光棍老汉在吃完他托邻居到口镇买的最后一包安乃近药片后心甘情愿地咽了气,死后就被顺便埋在了这孔破窑里。从窑面上刨挖了些黄土就把他盖在窑口土堆下了。他正想着,看见从破窑里出来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他死去的父亲。他大惊失色,“大,你不是犯心脏病死了吗?”

            那人说:“对,骨子王,你说得对极了,我是死了,死后被你自作主张埋在了院子中央,你还发了毒誓定要为我修建一座秦陵昭陵乾陵黄陵高陵那样规模的陵墓,我看还是算了吧。我的确也不需要,冥王要我把守地狱的入口,如今我好赖也是一个省部级的官儿了。我很满足。”

            他想有过这样的事吗?好像梦见过。他称我“骨子王”是什么意思?

            他发现奶羊不见了踪影,心想它可能比他父亲的官职还要高几级吧。

            “是你叫我来的?”

            “我可没这么大的能耐。我怎么会请动一个活人呢,而且——我不多嘴了,他要怪罪的。”他突然趴到他耳朵上悄悄说道:“儿子,随我走吧。”

            他随那人爬进窑洞,进入黑暗之中。耳际狂风大作。窑内怎么会有如此大的空间,仿佛充塞着无际的黑暗。宇宙在这孔破窑洞里?他想起今革随,对,就是叫今革随,好久没有想起他了,几乎忘记了他的名字。名字还是他给起的呢。今革随说过他们那儿有两个大溶洞,有着非常美丽的名字,大男洞和小女洞。大洞在上,里面无水,是个干洞;小洞在下,是个水洞,里边布满暗河、暗湖、崖壁和沟壑。他听人说那是大地水位不断下降形成的,大凡溶洞都有两个,好似配对,一公一母,一雌一雄,干洞乃雄,水洞为母。天地之间,万物都以性为永恒,无机物界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