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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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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书籍名:《尸与梦》    作者:苏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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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难道不知道?”

            她拾起经书,递给周璞,只见上面一串串的写着:凶杀,背叛,□,暴敛,欺骗……

            琅儿这拾书的动作猛地叫周璞联想到什么,他叫道:“且慢!”琅儿吓了一跳,接着听周璞道:“你拿着这本书,站到帘子后面去。”

            琅儿且惊且疑地照着他说的话做了,隔着重重的流苏垂帘,她看见周璞的脸色越来越白,到最后白成一张纸。

            他像喘不过气来,向琅儿招了招手,道:“我问你,玉鸾……是谁杀的?”

            琅儿迷惑地道:“玉鸾是谁?”周璞才想起她还完全不知道那一回事,于是道:“你们这次去鹤鸣山不是在青鸾寺杀了一个女道士吗?”

            琅儿一拍胸口,道:“哎呀,原来你说的是她啊!那女人是看到我们之后,自己自杀的。”她见周璞的眸中射出惊险可疑的寒光,不由叫道:“哎呀,我可没有骗你啊,那女人从前就是衡冥馆的人,几年前背叛了我们逃进青鸾寺的。那次被我们无意撞见,她见反正也是死路一条,就……”

            “你说什么?”周璞在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他的脸色又吓到琅儿了,她退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看着周璞道:“对了,她死前还提到过你……她说她知道自己死后会被做成行尸,但为了搜寻‘鹤鸣春雪’的踪迹,她背叛衡冥馆、潜进青鸾寺,得到这样的下场,倒也并不后悔。最后她对我那表妹说,要找到‘鹤鸣春雪’,就要找到县里最有学问的人,只有他,才会知道李淳风的墓在哪里……”

            “够了!”周璞颤声道。他觉得头顶有几层雷轰过。难道是苍天想劈死谁么,他想。

            但这一切都不过是他的幻觉,他站在琅儿跟前,忽然颤抖着坐下,用手掩住脸,被混乱的思维绞得神智不清了,他呻吟道:“我想睡一会儿。”

            琅儿看着害怕,就点了一支安眠香,于是他好容易昏睡了过去。一直到第二天清晨,  他被照在脸上的阳光惊醒。琅儿走进来,疑惑地道:“秀才,你是什么勾搭上严罡政的?他上门找你来了,说有要事相商。”

            周璞站起来,道:“哼,这么快就不请自来,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给他。原来就在这衡冥馆剩下的寥寥几个人里,他都有内奸哪。”琅儿道:“要不要我把他挡出去?”

            周璞思索了片刻,忽然阴险地笑了,道:“不用,我现在已经不想再用他了。这么着,请他进来,摆筵迎接吧。”

            

            十三

            

            金波玉液,水陆八珍,络绎而上。周璞进来的很晚,而且席间一直心不在焉。严罡政都以为他是成心要赖帐了,正待拉下脸不满地说几句,周璞从怀里拿出《玄冥经》,很随意地道:“这是我献给大人的定金,明年我要五十具罪人的尸体。”

            严罡政克制不住狂喜,飞快地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真假,疑惑地笑道:“先生果然真大方。”周璞笑道:“没什么,在下已经能将它背下来了。”严罡政释然地看着他,笑道:“那么却之不恭,严某收下了。”他得意地捧了个揖,忍不住放下筷子,当场便翻开来看。

            纸页下边角有些发黄,可是内容多么诱人啊!

            凶杀,背叛,□,暴敛,欺骗……

            周璞一边用纯银的汤匙在白玉汤盘里绞着,一边冷冷地看着。书页上已经被他浸过了最剧毒的尸液,摸久了就会从手指溃烂到全身。可笑利令智昏,这严大人聚精会神,一时竟丝毫没有发觉有什么异样。

            周璞咳了一声,严罡政忙抬起头,笑道:“入迷了入迷了,叫先生见笑了。想不到你如此年纪,便有这样的机心和手笔,真是前途未可限量啊!”他满口逢迎,亲手给周璞倒了一杯酒,大声道:“我敬先生一杯。”

            周璞已经看见他暗地里将小指尖沾进酒里,知道这严大人口蜜腹剑,指甲盖里必定藏了无色无味的毒药,此刻已经全溶在杯中。但他毫不介意地接过杯子,一口饮尽,照了照杯底,笑道:“严大人客气了。”

            严罡政志得意满,思量着有了制尸术,只待除去周璞,自己便一手操纵了衡冥馆,却不知周璞早已喝过“鹤鸣春雪”,百病莫染,百毒不侵,此刻也正冷眼旁观,等着看他的热闹。

            严罡政看周璞已如同看一具尸体,说话不觉便得意洋洋,无所顾忌了起来。“其实,早在十年之前,我就放出过一个小死囚,派她潜进衡冥馆偷这本经书了。可惜啊,那女孩太笨,不仅没能偷出来,反倒险些给魏家的发现了!最后她只好逃了出来,躲进青鸾寺。”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融融地道:“那女孩子生得好生俊俏模样,我再看见她时简直就如天仙一般,想她做女道士可惜了,留在身边倒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儿。可是她却不肯跟我走,说什么‘鹤鸣春雪’和青鸾寺有绝大关联,她一定要将那玩意儿找出来给我……哈哈哈,还挺重情重义,是不是?”

            周璞的指甲嵌进掌心,慢慢地出了一条血痕,他笑了笑,道:“是啊,多么重情重义。”他也不知哪里来得那样大的力气,猛地将面前圆桌一掀,水晶杯、翡翠盘溅落一地,化作一片片碎雪,纷纷掩映出严罡政惊呆了的脸。

            周璞跳到屏风之后,冷笑道:“你怎么还不死?手指上就不痒吗?”

            严罡政已经有三分醉意,迷茫地笑道:“你说什么?”他低下头,有些涣散的目光猛地凝聚成针——十指尖上仿佛沾了靛青的颜料,像浸进了水里似的,扩散着,扩散着……浑身的血管像一条条蛇,被毒透了的池液激得狂躁不安。

            这一切都太迅速了,一股眩晕和热气从后背直冲上脑,严罡政视线模糊起来,整间屋子都在旋转,连他的眼白里都有青紫的血丝,随着他狂乱地眨眼,仿佛小蛇在游动。

            “呀——!”  随着一声比女人还要尖利的惨叫,严罡政手一抓,将自己脸皮抓下血淋淋的几块。

            

            虽然屏风内闹得天翻地覆,但周璞对之并没有什么感觉,内心的滔天巨浪在翻滚,使得他对外界全然失去了反应。

            严罡政轻佻的话仿佛裂耳雷霆,一切幕布到此揭了开来,万般柔情中埋藏着刻骨的阴毒,巨大的恐惧蔓延在心头。天也崩塌了。

            周璞想对过去视而不见,但此刻他甚至连逃避都丧失了力气。

            他忽然想起很多事,比如,玉鸾隔着帘子的纤腰玉指,那天她手里拿着的经书,上面有“玄冥经”三个字……

            比如,玉鸾半真半假要他杀了凤荪,除了可能是因为那女冠撞破了她暗地里练习制造尸体的秘密,如果周璞真的杀了人,那也算是一桩大罪吧……

            还有,藏书楼下惨死的那一个英俊少年和他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琅儿不是说过吗,看见周璞,她就想起那具千疮百孔的尸体……爱,只有情爱才有这样的魔力。玉鸾,她一直就是个擅风情、秉月貌的绝美女子,让人无可逃避,不能忘记。

            这样的美,是伤天害理的。

            一瞬间,他像漫步在一道阴森而狭窄的长廊,一幕幕都狰狞可怖,让他不得不紧紧闭眼。那个女人,毫无疑问,她欺骗过所有的人。最惨烈的从来就是爱,而不是恨。

            周璞抱着头,他忽然后悔为了取得秀秀的信任而烧掉玉鸾的尸体,因为这个女人的面目忽然模糊起来,宛如杯弓蛇影,云乱水光,他多么想再仔细看一次啊。

            她从小是一个死囚,被严罡政当作棋子救下来放在衡冥馆,当然,她绝对不像严罡政所想象的那么蠢。她很快就勾搭上了一个英俊善良的少年,而他为了她去藏书楼偷书。最后他血肉模糊地躺在楼下,知道她已经在他尸体旁拿到心仪的经书,于是心满意足地笑了,她一定也开心地笑了吧。

            她担心被魏家的人追查,又担心严罡政从她这里夺了经书去,于是躲进鹤鸣山青鸾寺。当然,也许她来到这里真的是为了查探那“鹤鸣春雪”的下落,但毫无疑问,严罡政在她眼里,根本什么都不算!她从来没有打算交给他任何东西。

            她临死的时候或许也是满足的,因为今后的一切都在她计算之中,冥冥中会有人替她报仇,而她将化为行尸永远地催迫着他……她早就是犯过大罪的!

            盐叔的《玄冥经》很显然是从她那里得来的,但一个瞎子如何能找到这本书,又如何去读它,这就绝非一个正常人所能知了。

            人生就如同深渊,是决不可以回顾的……

            

            秀秀的尸体还躺在那椅子上,像从高高的枝头跌落尘埃的洁白的百合。她活着的时候,最后一个愿望是周璞能永远陪着她,哪怕是陪着她的行尸。

            而周璞,当那晚夜风刮过他滚烫的额,飞雪撩着他纷乱的思绪,为一个他从前看起来简单的选择,就耗尽了他敏感多情的心,耗尽了心神和所有才智……尽管如此,依然是错。

            人生的苦难十面埋伏,谁也不知何时何日铁骑突出,踏平一切温暖迷人的现实,又何时刀剑齐出,剖碎最后一点美丽纯洁的旧梦。至少,如今不用再为残忍、露骨地伤害她而不安,不用再为最终被她深深吸引而痛苦。爱或者不爱,他一直不明白,也不敢明白,到现在却都已经不要紧。能从此静静地陪着她,真的,真的,很好。

            窗外,雪无声无息地飘了起来,坠落在雕花窗棂上,注视着屋中的场景。女孩子的尸体,少年的薄唇浅浅地在她失血的面颊上游走。

            

            周璞站直身子,厌恶地扫视着四周,从行尸上采集的毒液对他不会有丝毫效用,真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