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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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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书籍名:《尸与梦》    作者:苏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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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意识的挣扎让恶鬼恼怒起来,深暗得没有一丝光线的屋子里,它十指一分,插了上来。

            周璞身上顷刻被它黢黑纠结的手指捅下了七八个血洞,他感到有什么比刀更冰冷锐利的东西直插进骨头,与骨髓溶为一体……血液疯狂地涌出来,慢慢变成了幽蓝色,周璞疼得失去了知觉,衰弱无助地想,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也活不成了。

            其实他不知道,如果一切真的都结束在这里,对他来说,倒不失为命运的慈悲。

            秀秀一定也不知道这一点,否则,也许她就不会选择在这时出现。

            这些千年的怨魂妖鬼,沉埋在阁中墙里,一旦被活人的气息惊动,便会暴虐发狂,择人而噬。然而,这最冷酷的恶孽,也有一样东西可以使它受到束缚,当秀秀念念有词地从外面走进,恶鬼猛地弃下了周璞,转而望向她,昏蒙蒙的眸子满布了凶残的热情。

            秀秀的裙子在旋转,手指像白皙的蝶翼,翩飞在四下,所谓的“寂灭之舞”,是几千年前夏商时候祭祀最凶恶的鬼魂时歌舞,祭祀者必定是少女,被放出胸膛的热血,一直舞到一刻钟以上,让心尖鲜血溅满整个祭坛。

            眼前这千年的僵尸,只有这样圣洁的舞才能使它们平息怨怒,秀秀的姿势忽如千朵白菊怒绽,忽如鸥鸟静停,有无形的节拍和无声的魅惑,而胸前淋漓而下的鲜血与几千年前的舞蹈有着惨烈的相似。

            但秀秀知道,她是有一点点机会逃出生天的,只要她捉住周璞的手,将他拉出屋门之外。在此之前,她不能停下步子,即使血液涌出的再快。

            恶鬼惊喜地发出“荷荷”的声音,竟放下周璞,从自己的躯体抓下泥泞的黏肉和恶臭的汁液,黑黢黢的抛向四周,沉浸在疯狂的快乐之中。这是献给它的祭祀,它在飞溅的腐汁中欣喜癫狂起来……秀秀转了个圈,裙摆如浪,她像浪里的白燕,逆着风朝下探身。

            眩晕,眼前发黑,几欲跌倒。黑色的巨浪汹涌而来,要将她整个倾覆。

            可是,终于,她拉住了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文笔很粗糙,回去改啊

        挑拨

            周璞不知道这一切,他晕过去时,以为自己是活不成了。

            他眼前青光乱冒,很久才黯淡了,好象群星坠落在黑暗的天际,他忽然觉得无比空虚,觉得心如死灰。

            也许这是濒死的一刻,他想。有什么可悔悟的吗?没有。有什么可追忆的吗?但愿,也不要有。因为这才是一切痛苦的根源啊!

            他意识模糊起来,曾经读过的书,曾经见过的人,都一起到眼前乱蹿。哭声,笑声,在耳边哄然作着鸣响。

            周璞隐约觉得,自己的眼睛飘到了身体的上方,俯视着他即将冷硬的身体,这种感觉很奇怪。

            视线在半空里,原来竟还能在死前回到自己住过的屋子。他似乎看见秀秀止住了眼泪,伏在他身上,小心地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瓷瓶,用银钗将他的嘴唇撬开,灌了什么东西进去。她做得极其认真,眼睛瞪得大大的,手微微有一点发抖。周璞想,她不会是要把我做成僵尸吧?

            这个念头让他想笑。可是这次他没有笑出来,一股液体由喉咙直涌进肠胃,像清冷幽暗的地下之河,无比洁净,无比流畅地淌了过去。周璞的视野仿佛突然从半空降落到他自己身上,意识又一阵恍惚,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秀秀摇了摇他,急道:“怎么样,你还好吗?”周璞全身痉挛似的蹿过一阵剧痛,痛得他竟清醒了起来。他以为秀秀想了什么法子要夺去他神志,无力地挣扎,碰了她的胳膊,道:“你给我喝了什么?”

            秀秀低低地尖叫了一声,抢着将不小心摔下的瓷瓶从地上捡起来,地面上已经溅了青碧透明的几滴。她胀红了脸,双目雪亮,猛地将剩下的药灌进周璞口中,道:“这是鹤鸣春雪啊!只有它,才能救你的命!”

            听得这一句,周璞几乎将要咽下去的药吐了出来!他神志已经基本恢复了,然而即使在这一刻,他所想到的仍然是他与严罡政的约定。当初他那样说,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现在鹤鸣春雪没有了,难道他还是只有去把那个制尸术弄到手?

            然后,他才想到秀秀。——这样的仙药至宝,她怎么就能毫不在意地喂给他呢?于是他怀疑地道:“真的是鹤鸣春雪?你怎么可能拿这么珍贵的东西来救我?”

            秀秀手一滑,空空的瓷瓶跌在地上,发出寂寥的一声响。她叹道:“我喜欢你呀。”

            她的叹息低而细,但就像入骨的伤痕一样深刻。仇恨克制住瞬间在全身轰然奔涌的血液,周璞窒息了一阵,眼前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但他感觉得到秀秀的凝视。

            这无言的凝视,让人心烦意乱、伤感无限、又无可奈何的凝视。

            一点腥咸的味道慢慢从秀秀喉中泛起,她看见周璞逐渐变好的气色,已经放下心来。但是同时她也看见,即使在这时,他的头也是朝另一侧偏去,背对着她。至始至终,她一直感觉得到他的拒绝,和他回避的姿态。他不知道,为了他,她可以舍弃和已经舍弃的都更多。

            为什么还要爱他?难道只是因为和他一样的执著?

            

            第三天的时候,周璞醒了过来。

            一开始,他躺在床上不愿意睁眼,喝下“鹤鸣春雪”的那一幕,梦里已经重复了很多次很多次,秀秀那凝视也一直山一样压在他心口。不知为什么,周璞开始觉得自己非常害怕再看见这个女孩子,就像他不敢正视玉鸾的行尸。

            终于赖到了不能再赖下去的时候,周璞张开眼,发现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一瞬间,他感到很高兴。

            碎瓷瓶的残渣还留在地上,周璞因之又回忆起秀秀那一夜的叹息。他想起秀秀平日说话的神态,一幕一幕,乃至初见时那动人的娇嗔,一时竟有沉迷的感觉。

            周璞其实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他讨厌看到秀秀。

            如果他肯更深地探究自己的内心,他就会知道,那是因为每当她不在的时候,他才能清晰、自由地去回想她;而当她出现的一刻,这所有的一切又都只能被仇恨的冰雪重新覆盖,永无翻身之地。

            在他走到琅儿那边,看见秀秀的时候,顿时,熟悉的憎恶又开始翻滚,“杀了她”的念头也在欢欣鼓舞,这念头甚至伴随着一点儿自残的快意。

            琅儿正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向秀秀说着什么,她眼角瞄见了周璞,瞪了他一下。周璞知道,昨天她发现他遇险后便逃得无影无踪,原本担心她为了撇清自己而出卖他,但这时他明白她没有。

            因为琅儿的眼神仍那么轻佻,那么不安分,与其说在警告他小心,毋宁说是在催迫他再次动手。

            秀秀扭过头,也看见了周璞,她嘴唇翕动了一下,道:“你……来了啊。”周璞没有说话,于是秀秀又道:“总算没事了。你好了,我就放心了。”

            她在笑,在日光下,不太看得出她已经接连两三天没有休眠,但是一旦走到阴影里,她嘴角下和眼睛上的轻微摺皱就显了出来,以往光丽鲜润的肌肤也显得有些苍白和干枯,好象流失了什么,再也弥补不回来了。

            周璞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虚伪的谢意,还是真诚一点儿的表白。他忽然觉得,也许这些对眼前的女孩子都没有意义。

            既然是她将他救回来,那她也一定知道他终究还是要背叛她,不是吗?

            他已经成功了,成功地拮下了这枝百合,又扔在地上任她枯萎。然而,这一次,他不再能感到报复的快意,心底有柄刀子割了几下,为了掩饰,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隔夜茶,喝在口中是苦涩的味道,却那么回味悠长。然后,他走出了屋子。

            ——为什么要认定是她救了他呢?就因为她给他喝了鹤鸣春雪吗?哼,说到鹤鸣春雪,要是没有他周璞,现在还沉睡在那李淳风的墓中呢,秀秀他们又怎么能得到?所以,毋宁说是他自己救了自己吧。

            更何况,在曹四方和盐叔犯上作乱的时候,若没有他,秀秀又哪里对付得了呢?所以他也是救过秀秀的,不是吗?

            周璞这样对自己说着,可是并不能打消心中的梗塞和不快。因为他心里太明白了,秀秀永远是真心要救他,而他时时刻刻都在害她——至少是在图谋害她。天色晦暗下去了,风很大,极目尽头是白森森的层云,像海浪一样翻滚着。

            也许,应该趁着这时候,永远地离开,周璞疲倦地想。

            互欠性命,如果能够相抵的话,那该有多好!可惜,她为什么要多欠他一条呢?玉鸾的性命,是世上任何人和事都万万无法相抵的啊。

            

            

        结婚

            到了第二日天明时,周璞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昨夜他在外面庭院中立了一夜,几乎被呼啸的风雪冻僵了,灼热的头脑终于又冷了下来,心里仍然满是犹豫。他早晨经过自己卧房窗口时,发现里面有一个白色的人影。

            “为了你,他永远都躲着我,我……真的好恨你!”

            低低的声音,是秀秀。她坐在地上,光着脚,披着头发,神情是恍惚的。

            玉鸾的行尸被平放在地上,手腕上的肌肤被秀秀的手掐得青里发白。周璞吃了一惊,秀秀在他眼里,一直是个无害的、不会有什么大作为的女孩,除了爱他,她根本不会有任何激烈的念头,可是现在,她的语气就让他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