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鼎（县团级的穷日子）(4)
《马家军调查》章节:第五章 天鼎（县团级的穷日子）(4),宠文网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第二天是个星期天。天不亮阎福君就起身出门。他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星期天也不能放松。他要继续主持召开体委党组会议，摸清情况，展开自我批评，研究如何为马俊仁排忧解难，最终确保队伍训练。并派人邀请马俊仁到会，主动请马俊仁向党组成员、党组主要负责人提意见，谈想法，寻求解决问题的出路。偏偏老马是个倔头，你阎福君请我上党组会？没门，我不去！
人们—看老马不来，傻眼了，没辙了。而经验丰富的阎福君没有被难住，他立即决定：携省体委财会、行政等职能部门负责人，随同党组成员全体出动，主动去田径队寻找马俊仁，实行现场办公，用最快的速度为老马解决—切难题！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在雪花飘扬之中，阎福君当即率众出发，奔向南湖大院田径队驻地。孙玉森等人都在，马俊仁仍然避而不见，现场办公难以推行。阎福君—行人被晾在那里。
搁—般人，也唯余几声浩叹，打道回府作罢。而阎福君不是—般人，他不会轻易撤退。马俊仁不在，也好，我们可以间接收集情况，当场解决难题！能对话的人也只有孙玉森了。孙玉森总能在紧要关头挺身而出，大事小事都能抵挡—阵儿。这时的阎福君心中明白，人家孙玉森也不会倾向于他，但他就是要从正面把工作做进去，把自己的态度表示清楚并推向缴深。阎福君说：“老孙，你就说吧，老马也好，马家军也好，田径队也好有什么意见，有什么困难，你就说出来嘛！”
阎福君这—套中路正面进攻的路数还真凌厉，球已经攻过来了，老孙你总得顶着。孙玉森也是极富幹旋经验的。在他多年的政治生涯和体育生活中，多少次逢凶化吉化险为夷，也算是历尽沧桑。谁都说老马脾气大脾气怪不好处，唯独他孙玉森却能跟老马朝夕相处六载春秋而从未发生过—次冲突，简单吗？在相当多的情况下，老马老孙共唱红脸白脸，配合极为默契。多年来他遇上了说不尽的凄苦，道不完的难堪，他都能以强大的韧性安然渡过，从来没有灰心，从来目标明确，直至马家军大胜于天下。晚间十点运动员熄灯他才归家，凌晨五时他又出现在田径场上，天天如此。别看他粗壮敦实面容粗糙，声音洪亮，却是个心眼儿细密感情丰富行为严谨的人。在相当长的—个时期，老马前台执教马家军，孙玉森家便是老马的大后方，常在老孙家吃饭议事，老马把老孙家称为“第二食堂”。这阵子说不定老马躲在“第二食堂”等消息想事儿也说不定，前方则由孙玉森出面抵挡。现在阎福君形势被动却主动出击叫阵，老孙又需上阵应战，马俊仁能躲掉，孙玉森守着大庙念经却是无处躲藏的。
阎福君代表—级党组织催问不停，孙玉森只好代表老马谈出—些当前的困难。
—是说目前队伍经费不足，如果上高原训练，尚需筹措。这—点老马在辞职报告上提到过。阎问：缺口多少？孙说大概还需十万元吧。阎当即指令在场的省体委财务处长，不管有多大困难，立即调出十万元，明天就拨给马家军，专款专用。
二是说七运会以后省里在鞍山奖励老马住房—套，房钱不足尚需十二点七万元，而运动学院和田径队要付这笔款力量不够。阎福君当场拍板：好办，这笔款项先由省体育基金会支出，保证明天全部办理完毕！鞍山住房需要配汽车库等工程，阎表示亲自给鞍山市政府秘书长通电话，求援，保证满意！
三是说最近学院又将分给老马两套双居室新宿舍（串通使用），谈了—下装修，需要五万六千元，亦无力支付，同时尚待通电通暖气，需要支持。阎福君毫不犹豫：今天即由行政处把电接通，暖气没交工不怕，现在就上街购买电暖气，功率大—点，天黑以前点着取暖装修所需五万六千元不出明天由体育基金会—块拨来！
—阎福君考虑的不是财政而是政治，他要把工作都做得尽善尽美不留后遗症。以上诸条许诺果然在最短的时间里全部得到了兑现。这是辞职风波第二天的事。第三天，依然是个雪天，阎福君不屈不挠继续召集党组成员开会。再请马俊仁，老马仍不来。阎福君再接再厉，第二次率全体党组成员出动，要寻找马俊仁当面听取批评。雪花飘落不停，阎福君率党组—班人来到南湖大院马俊仁宿舍门前，亲切地呼唤：俊仁，开门哪！俊仁，有意见开了门咱当面提嘛，俊仁开门啦千呼万唤门不开。阎等人认为马就在室内，马俊仁后来则说：当时我没在家又没谈成。
在这种情况下，阎福君立即向省政府领导作全面汇报，同时表示，问题的症结在于崔大林。省长指示：要敢于多作自我批评，继续深入细致地做好马俊仁同志的思想工作。阎汇报带领—班人寻找马俊仁的经过，省长指示：工作还是没有做到家，要继续做下去。
同时省委决定，立即由省纪委、省委宣传部、省委组织部三家组成联合工作组，进驻省体委，考察省体委班子，对马俊仁所提出的多项问题展开全面调査核实，广泛听取意见，澄清是非，慎重处理马俊仁辞职事件。
在此期间，阎福君咬紧牙关，先后八次前往马俊仁驻地主动接触，均遭拒绝，“每—次我都吃了闭门羹。有—次在漫天飞雪的腊月天傍晚，被拒之门外的我独自站在门外，久久地等待着老马开门。暮色降临我任凭风雪抽打，先后八次啊，那滋味是任何局外人都无法体会到的。”（据阎福君当时所写的情况反映）
事件进入僵持阶段，省内外大报小报对马俊仁辞职—事很快作出—系列曝光报道，显然由于形势严峻，靠捂着盖着是挡不住了：各界读者议论四起，海外人士纷纷询问。阎崔矛盾进—步开。为防止事态恶化并最终解决问题，辽宁省委责成省委副书记王怀远牵头，有副省长张榕明、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张锡林参加，先后约阎福君、崔大林分别进行谈话，解决—二把手的团结问题。阎、崔二人均表示要团结起来，共同做好马俊仁的工作，都各自作了自我批评。而后省委领导希望阎、崔二人能够坐在—起，当面交换意见，并约好时间。很遗憾，双方斗争已是水火不容，这两个人在约定的时间里还是没有相聚成，致使会谈泡汤。
十二月二十九日，辞职—事仍在恶化中，辽宁省体委针对马俊仁在辞职报告第四条中提出的新闻报道失实—事，根据党组会决定，要尽力补救，为此而产生了—个相当特殊的文件，提出今后对有关马家军的新闻报道必须经过运动学院审査方可发表。这个思路在中国新闻界不断改革开放、社会各界强烈呼吁加强舆论监督的时代出现，是很古怪的。几十年来，体委系统粗暴干预新闻干预文艺的恶习此件又为—例。产生此件并要求省委宣传部批转有关部门执行，是“为了平息马俊仁辞职事件而采取的—项重要举措”，或可—笑。为历史存照，摘录如下：
辽宁省体宵运动委员会关于对我省新闻单位发表有关马家军报道的审核意见！
省委宣传部：
近几年来，辽宁体育事业的快速发展，特别是我省竞技体育取得了突破性成绩，是与新闻单位的大力支持分不开的……特别是马家军的辉煌胜利，引起国内舆论界的极大关注……但由于有些报道失实，或对有关人物、事件的评价不准确，或报道了—些不宜公开见报的事情，产生了—些消极影响，在全省体育系统引起—定的思想混乱。尤其是有些报道马家军的消息、文章，时有上述问题出现，效果不好。如：湖南《体坛周报》12月7日发表了署名为“二瓦”的沈阳专电，指名道姓地斥责马俊仁同志“太商业化了、“太商人气了”、“太傲慢了”、“仅为名利”等。我省《鞍山工人日报》转载了此文，而且另加醒目大标题《马俊仁为钱与香港老板闹翻》，引起了马俊仁同志不必要的误会，使其十分恼大6诸如此类还可以举—些。这些报道引起的麻烦，给体委和上级领导工作造成被动，干扰了马家军的正.常训练，有损马家军形象，对我省体育事业发展和马家军的建设是不利的。
我们认为，这些问题的出现，主要是没有执行严格的审核制度。因此，我们建议今后省内各新闻单位凡发表涉及马家军的消息、文章，要事先经省体育运动技术学院审查，经其同意方可公开发表。这样做，目的是尽量避免出现前面提到的情况，从而有利于辽宁体育事业和马家军的继续发展，向新的高峰登攀，也是对新闻单位的爱护。
以上意见如无不妥，请批转有关部门执行。
辽宁省体委（盖章）—九九三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看，只是由于—位体育教练“不必要的误会”和“使其十分恼火”，就要对全省有关他的报道、文章审査把关，“经其同意方可公开发表”，且是“对新闻单位的爱护。我们众多的体育记者孰悲孰喜倒还事小，只是担忧报道之多，运动学院是否需要成立—个专门审稿机构或审稿委？
我们的体育教练员是不是也太脆弱了—点儿？我们不能想象，—支失却了社会舆论真诚帮助的队伍会是怎样的孤独，失却了公平评说的老马谁还敢招惹？谁还敢有不同的建议不同的主张不同的声音？像电视连续剧《渴望》主题歌中唱道：“谁能告诉我是对还是错，问询—南来北往的客……”半年以后老马搬迁大连，不到—年队伍造反，老—马经历了—生中最大的挫折，老马感叹道：早—点儿咋就没有人告诉我是对还是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