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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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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书籍名:《最后的拍拖》    作者:杨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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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榆的额上很快就沁出了汗。翁怡心连忙把起居室的柜式空调打开,然后用一个落地扇对准了厨房,把那些冷气吹进来。贺榆宽慰地说,“瞧瞧,还是有个女儿好啊。”

        起居室的柜式空调机是父亲六十岁生日时,翁怡心两口子送的礼物。眼下父亲的这个生日,翁怡心还没有拿定主意送什么。

        “妈,再过几天我爸就六十七岁了,你说说,我们送什么给他好。”

        贺榆说,“什么都不用,他什么都不缺。”

        翁怡心说,“我想给他买一套好西装,‘顺美’牌的,三千多块钱。我爸辛苦了一辈子,老了老了,也该穿得气派一点儿。”

        贺榆忽然竖眉瞪眼,作色道:“他还不气派呀?他还要怎么着!"  ”妈妈,你?——"  翁怡心觉得意外,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忽然变了脸色。

        贺榆并不说话,她拐着腿,扯着女儿进了卧室。

        卧室的左半边墙上装修着一排衣柜,贺榆打开柜门,只见不锈钢管上挂着一溜色彩鲜亮的新衣。桑椹红真丝T  恤,鳄鱼牌的。牙白色纯棉休闲裤,佐丹奴牌的。太空银色风衣,班尼路牌的。花格呢单件头西装上衣,皮尔卡丹牌的……

        贺榆把它们一件一件扯下来,全都扔在大床上,然后她手执衣架,嘲弄地拍打着那些衣服说,“瞧瞧吧,我的闺女。我这是因为告诉你了,你知道这些衣服都是咱们家老头子的。我要是不告诉你呢,只怕你还以为这都是谁家大小伙子的东西吧?"  翁怡心也觉得心里窝窝糟糟的,嘴上却说,”哎呀,妈,你没听人家说,老来俏,老来俏嘛。我爸喜欢,就让他穿嘛。“        “他俏不要紧,别给我俏出什么蛾子来。”贺榆尖刻地说,“每天天不放亮,他就出去。说是跑步呢,谁知道都出去干了些什么。”

        翁怡心劝解着,“妈,我爸是锻炼身体。”

        “锻炼身体?哪有这么个锻炼法。先前他早上跑步,也就是半个小时吧,最近可好,两三个小时回不来。一头一脸都是汗,人也累得贼死。”

        听母亲这么一讲,翁怡心沉默了。她忽然想起前些时她到“仟僖堂国药店”

        买东西,远远地瞧见父亲在街对面“新人类”迪斯科舞厅的门前站着。那情形,分明是在等候什么人。翁怡心看到父亲的时候,她觉得父亲似乎也看到了她。

        就在她踌蹰迟疑之际,父亲却倏然消失了。现在回想一下当时父亲的神态,父亲的穿着,父亲的那番举止……翁怡心不能不承认,这里面恐怕是有些问题。

        想到这里,翁怡心就觉得母亲有些可怜。她再次打量母亲的时候,发现近来母亲似乎瘦了,头发也显得枯干。惟一精神的地方只有目光,它们灼灼有神,闪烁着一种异样的亢奋。翁怡心于是暗暗拿定主意,要留下来陪母亲住些日子。

        “瞧瞧你呀,妈,你真是老了,古古怪怪的念头那么多。”翁怡心拉着母亲回厨房,“走走走,咱们还是去做菜合子。”

        回到厨房做着饭,贺榆还是要念叨,“怡心,你说妈老了妈糊涂?妈不糊涂,妈心里清楚得很,妈不给你说给谁说呀?”

        忠实的狮子狗在旁边汪汪地叫了一声,表示很赞同。

        那餐晚饭吃得有些迟,翁行天在汽修店被杂事耽搁着,进家门的时候,电视里的天气预报已经播完了。见到女儿,翁行天高兴地说,“哟,妞妞来了,有什么事儿吗?"  翁怡心说,”也没什么,还不就是想回来看看你们。“        翁怡心迎上去,她接过父亲手里的包,然后往衣架上挂。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儿犹如心虚的窃贼似的若隐若现着,是那种不同寻常的男用香水,像檀木,也像香柏。

        翁行天一边拉开餐桌旁边的椅子,一边朗声笑着,“老贺呀,妞妞回来了,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贺榆说,”我闺女跟妈一样,喜欢老口味儿。我们做的是肉合子。“

        翁行天乐呵呵地说,“好好好,肉合子,我也喜欢,有些日子没吃了。妞妞,爸爸沾你的光,跟着你吃顿香的。”

        翁怡心留意了,那餐饭父亲谈笑风生,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吃完饭,大家坐在起居室里看电视,谈家常。翁行天看看挂钟,忽然说,“妞妞,天晚了,早点儿回去吧。”

        翁怡心说,“妈身体不好,精神也不大好。我想在家里住几天,陪陪她。”

        “唔,好好好,”翁行天连连点头,“那你就陪陪你妈妈,在这儿多说说话。”

        说完,他自己起身去洗漱,打算睡觉了。早睡早起床,是他多年的老习惯。

        那一夜,翁怡心在家里睡得很不踏实。那是她的房间,那是她的床,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她是在这个房间里长大,又是从这个房间里走出去为人妻为人母的。

        这个房间见证了那么长的岁月那么多的事情,够她在床上翻腾翻腾的了。

        清晨,翁怡心在半睡半醒之中听到拖鞋在地上擦动的声音,然后是卫生间的关门声,清嗓子的咳嗽声。她看了看床头柜上的小钟,时间刚过五点半。她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强迫自己坐了起来。

        卫生间那边又传出抽水马桶的放水声,那是父亲坐马桶的时间,大约需要十分钟。这十分钟是父的读书时间,翁怡心利用这段时间起床穿衣再收拾一下自己,差不多也够了。大概在翁行天办完大事开始洗漱的时候,翁怡心已经悄悄离开家,进入了宿舍楼外的储藏室。各家各户的储藏室几乎都用来存放自行车,翁家的当然也不例外。翁怡心在家里上学时骑的那辆轻便自行车还在,翁怡心用手按按轮胎,软的,要打气。昨天晚上翁怡心躺在床上就想好了,早上父亲跑步的时候,她就悄悄跟着,看看父亲到底在干啥。

        翁家的这间储藏室并不正对着他家那个单元的楼道口,这样倒好,只要把门打开一道缝,斜斜地盯出去,就可以看到从楼道口进进出出的那些人,而自己呢,却不容易被那些人发觉。翁怡心在门缝里望了一望,然后转身拿过气筒,一下一下地打,她的耳朵格外地留着神,她在听父亲的脚步声。父亲在山里走惯了,脚步声一向重得很。

        那辆自行车的轮胎想必是好久没有打气了,翁怡心费了些工夫才把后轮的气打满。等她弯下腰往前轮上装气筒卡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哟,你也起得早啊——”

        翁怡心回过头,愕然地看到了父亲。白色的网球短裤网球衫,脚下的软底网球鞋也是白颜色的。织缀其上的商标却是那种玫瑰红,犹如艳丽的小游鱼。

        “妞妞,你是很能睡懒觉的嘛,怎么不睡了?"  父亲望着她。”赶早集,买买菜。“翁怡心并不望着父亲,她把头低着,看那个气门嘴。

        对眼下的情景,翁怡心忽然升起一种厌烦感。她不想和父亲斗智,她不想和父亲对弈,可是她却不得不和父亲下上了这盘棋

        “好啊,你就去经四路市场看看吧,那儿早集的菜又新鲜,又便宜。”

        父亲说完,慢慢地移动脚步,然后转身跑开了。

        长长的四肢长长的腰身,他跑起来很舒展很从容,宛如一只优游的鹭鸶在松软的河滩上做着起飞前的热身。

        那背影渐去渐远,翁怡心立刻骑上了自行车。

        就在翁行天跑上长街的时候,桑乐也跑出了女生宿舍。

        桑乐的身后背着一个双肩带的牛仔包,里面装着酸奶、面包和一些小零嘴儿。

        桑乐几乎是蹦蹦跳跳地跑着,她跑得很幸福。

        学院路连着滨河道,滨河道在靠山的一侧新辟了一处小园林,有树有绿地,人不多,很幽静。这些日子桑乐每天清晨都跑到那儿,去和翁行天相会。当然,从翁行天的住处到滨河道小园林是一段相当可观的距离,翁行天每次抵达终点时,就像参加了铁人三项赛,累得他汗水淋漓筋疲力尽。正是这种筋疲力尽让桑乐很感动,而翁行天呢,也被桑乐的感动所感动,犹如成就了牛郎那跨越银河的伟业一般,觉得自己很英雄。

        两人靠坐在桂花树下,织女就拿出酸奶、面包还有那些鸡零狗碎的,请牛郎吃。牛郎吃得很急,吃得很迫切,时不时还会发出咳呛声,于是织女就会批评他,然后亲自动手来喂。喂牛喂羊喂狗喂猫……都是一桩很有趣的事儿,看着被喂者吃得幸福,本身就是最难得的幸福了。

        几十分钟的相会,然后是分别。

        还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还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聚也匆匆,散也匆匆……这本身就伤感,而伤感就是诗意。有了诗意,桑乐便觉得很丰富很充实。

        今天早上,很丰富很充实的桑乐刚刚跑到学院的大门口,忽然看到杜晓强从花坛那边斜斜地跑过来。那情形,就像遇上了升空拦截的“爱国者”。

        “Hi,桑乐!"  ”Hi——"  杜晓强跟上来,和她并肩跑着。

        “我是前天才知道你每天早晨都出去跑步的。”是那种带着歉意的语气,因为没能及时陪伴她。

        “唔,也就是想锻炼锻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