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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翎雪-易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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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书籍名:《断翎雪-易钗》    作者:曲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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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小丁听得嗒嗒的马蹄声响,眼看着凌白纵马离去,一瞬便去得远了。她这时心里越发奇怪,却也顾不得多想,足尖在檐头轻轻一蹬,借着反弹之力,直纵出去。

        凌白冒雪在前匆匆而行,转瞬便已出了镇子,策转马首朝南而行,走了小半个时辰,穿过一片林子,又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出现一带村落,村落西首赫然一座气势非凡的大宅,重门叠户,庭深院广,竟是一豪富之家。

        洛小丁在后面紧追不舍,她轻功甚是了得,一路尾随在后,竟也没跟掉,只远远踔在后面,不使凌白发现。这时已到申时,冬日里日头短,天色已微见落黑,灰麻麻一片中,只见凌白驱马行至那大宅门前,下马去叩那紧闭着的朱漆大门。

        洛小丁蹑足猫腰,借着路旁数株大树的遮掩,很快挨近了那座大宅,远远便听开门之声哑哑作响,随后大门歃出道缝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伸头往外一探,见是凌白,便半开了门让他进去。洛小丁隔着老远跟那人打个照面,竟觉有几分眼熟,眼见大门重重合拢,忙三步并作两步抢过去,跳上墙头,就见两人的后影朝着东边院子去了。

        等跟过去,凌白已经进了正中那间大厅,方才引凌白进去的那人正从里面退出来,洛小丁隐身在墙角大树之后,借着廊下琉璃风灯的光一看。不觉便吸了口凉气,这才认出那人来,原来竟是她在晋阳风霆王府见过的那位严主事。

        洛小丁又惊又疑。只想:“这是风竹冷地私宅?凌白要见的人竟是他?”心头虽是吃惊,这时却只能强捺下去。借着周围篱笆的遮掩,屏息缩于树下,耳听得严管事走远,这才绕至屋后,挨近亮着灯地那扇窗边倚墙而立。

        那扇窗虚虚掩着。里面传出低低的说话声,隐约还夹杂有杯箸交错之声,想是设了酒宴。洛小丁凝神想了一阵,翻身倒挂于屋檐下,透过窗缝往内觑眼望去,毕竟离得太远,乍一看去竟有些飘渺朦胧,迷雾般地光晕之中,只见窗前有围屏遮挡。从围屏上头看进去,才见其内铺设着一张大大的暖榻,榻上矮几满满布着酒菜。风竹冷一身家常便装,正斜倚软靠而坐。与凌白举杯畅谈。

        洛小丁看不清他脸上神情。只听到他含着笑意的语声:“你放心,我不会拿她怎样……最多不过拿她吓唬吓唬李玄矶。浮云城虽说偏安一隅,到底势力太大,几可媲国,实在太让人忧心。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他的语声缓慢,但却沉着有力,一字字说来直如惊雷一般,在洛小丁耳畔轰鸣不休,她只觉眼前发黑,险些便从檐上跌下来,强撑着从上一跃而下,悄无声息落下来,但手足酸软,人已是站立不住,只得紧贴墙壁坐下来,一边继续细听内里动静。

        凌白问道:“倘若李城主不肯就范,王爷会如何?”

        风竹冷沉了片刻,才道:“眼下还不到说这些的时候……”声音慵懒似颇不耐烦,隐约含着些不悦之意,“没有试过,又怎知他不肯就范?”

        凌白道:“却也难说,李城主那个人……心志颇坚,刀枪不入,倒像是铜墙铁壁铸成地……所谓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这话所说,多半是他这种人!”

        风竹冷颇不以为然:“那不过是没拿住他的死穴而已,我就不信,他不怕死。即便他不怕死,洛小丁的生死,他总该会顾忌,他费尽心思替洛小丁遮掩,便是到了如今这地步,也不肯杀了洛小丁,谁说他刀枪不入?”

        洛小丁越听越是心寒,又是惊怖,又是忧愤,只恨自己瞎眼认错了人,回想自己在小寒山同风竹冷说的那一席话,心头更是悔恨不已,师父他若是听到那些话,也不知会如何痛心?师父他一力回护自己,她竟……竟将师父的好心当作恶意,连外人都看得这么清楚,她却置若未见,不是蒙了心瞎了眼又是什么?

        凌白默然无语。

        风竹冷接着又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要你依照约定将洛小丁交给我,你的事我必然倾力而为,势必帮你报仇雪恨。云阳王身边高手如云,想要刺杀他谈何容易,你苦心经营这些年,不是一点用都没有么?”

        洛小丁听闻此话,手足已然冰冷,原来凌白是早跟风竹冷商量好了的,所以才会前来魅影阁救她出去,难怪会逃得这么顺利。这世上毕竟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惠,得人桃李,又岂能无报?

        只是,她竟被蒙在鼓中如此之久……可笑,他们原来都只是想利用她,她这样一个连真情假意也识不清的蠢材,却又有什么值得利用?

        她只觉悲从中来,一时竟难以自己,缓缓站直了身子,模糊中听到风竹冷在说:“我不难为她,你只想法子将她带到这里来……”

        凌白无可奈何地叹气:“她虽是那人地骨血……毕竟也是我的亲人,你不要伤了她。”

        洛小丁怔了怔,苦思片刻,但头疼欲裂,竟再难以思索下去。她再不敢停留,纵身跃过墙头,昏乱中仍循着旧路,一路疾行,又回了凌白的宅第。

        她这时神思恍惚,却还记得自己是从后墙翻出来地,趁着天黑又从原路回到厢房之中。厢房里没有点灯,黢黑一片,她失魂落魄地立在屋中,脑中木然的一片,竟是什么都不能思考。

        过了一阵,听见外面有人拍门,她这才醒过神来,只听门外道:“公子,可醒了没有?”却是凌白地家仆。

        洛小丁因这一声唤,神思忽然清明起来,定下心神想了片刻,从容走去开门,问那仆人道:“什么事情?是路引拿来了么?”

        那家仆愣了一愣,摇头道:“还没有……只怕今晚里正大人回不来了。”见洛小丁面露失望之色,忙道,“公子请放心,最晚明日,定然拿得到路引。”

        洛小丁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那家仆又道:“该吃晚饭了,公子请随我来。”

        第二卷67.兄妹

        晚饭设在前面堂屋之中,桌上酒菜已然备好,凌白不在,想是还没回来。。洛小丁也就故作不知,顺口问了一句。

        那家仆答道:“主人马上便过来,公子请先入座。”说着已将桌边椅子拉开,解释道,“公子一路劳顿,主人特地吩咐将晚饭开的晚些,好让公子多歇上一阵。”

        洛小丁心下微微吃惊:“凌白这么快便回来了?”一边想着,一边应那家仆的话,口里说着客套话,却并不入座,在正中案旁的椅上坐了一阵,还不见凌白回来,这才确信那家仆是诳自己的。

        她猜想凌白恐怕过得一刻才回得来,便寻了个借口将那家仆打发了出去,自腰间荷包内寻了枚银针出来,将桌上酒菜一一试过,知道无毒,这才放心。又等了阵,遥遥听得外面有马蹄声响,不一刻,院外响起脚步声,洛小丁心知凌白已经回来,便站起身走至门口去迎他。

        凌白见她站于门口,也不吃惊,歉然道:“方才去外面溜了一圈马,让贤弟久候了。”

        洛小丁道:“无妨,我还不饿。”嗅到凌白身上的酒味,不由得皱眉,盯住他问,“凌兄在外面喝过酒了?”凌白虽是面不改色,眼神却略有些躲闪,避开了她的眼光,笑道:“天气太冷,我出去的时候喝了两口御寒。”

        家人端来热水,两人洗了手入座,洛小丁执起酒壶将二人面前酒盅都斟满了,含笑道:“再来喝两杯。”

        凌白也不推拒,挥手将旁边侍立的家仆打发下去吃饭。转头望住她道:“去年在你大师伯的喜筵上,并不曾见你饮酒,还道你不喝酒。”

        洛小丁微笑道:“你如今该知其中缘由了?身为女子。却作男装,每日都在提心吊胆。只怕被人瞧破了去,又怎敢饮酒误事?”说的虽是轻描淡写,听来却仍有几分伤感。

        凌白没有作声,只是点头认同,唇角却慢慢地沉了下去。见洛小丁举杯致意,忙端了酒杯一饮而尽。

        洛小丁又将两人的酒满上,低低叹气:“明日我便走了,也不知何时才能报答凌兄地救命之恩,眼下只能多敬你两杯。”

        凌白脸色越发难看,道:“我拿你当妹妹看,又谈什么报答?小丁,你也太见外了……”

        洛小丁看他一眼,面上微有尴尬之色。呐呐不语。

        凌白闷头又喝下一杯酒,低头吃了两口菜,接着又问:“你打算去哪里?”

        洛小丁微有些犹豫。顿了一顿,才道:“我打算先去塞外避一阵子。”

        凌白“嗯”了一声。一时想不出要说什么。过了片刻才道:“却也不错,需走河阳道。过土柳堡,最后出峪口关。塞外风沙虽大,却比中原安宁多了,你在那边过上几年,这边的人也就将此事忘了。”

        两个人就着菜肴,不知不觉间已饮下三四杯酒去,洛小丁非但没有半分醉意,反而越见精神,面颊酡红,一双眼晶亮异常。

        凌白微微纳罕,虽觉奇怪,脑中却已有些糊涂,昏昏然只是发晕,强笑道:“这酒劲倒大,才喝这两杯,便已经上头了。”

        洛小丁也不言语,只是抿嘴微笑,不慌不忙地挟了口菜吃了,拿手边的帕子在嘴角擦了擦,慢声道:“凌兄似乎并不止喝了这两杯,先前不是在九王爷那里喝了不少么?早该醉了。”

        凌白一个机灵,脑子立时清醒了几分,愕然看住洛小丁,问道:“你说什么?”

        洛小丁撂下手中帕子,唇角翘起,似笑非笑:“我说你同九王爷商量了这许久,可有想好如何将我带到他那里去?”

        “小丁……”凌白怔了怔,张口欲要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来,只觉脑中一片混沌,一双眼便渐渐地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