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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翎雪-易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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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书籍名:《断翎雪-易钗》    作者:曲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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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小丁这时才觉出右臂酸麻,原来她竟一直侧身躺在一张粗陋的木板床上,她动了一动,想要翻个身,竟翻不过去,原来背后有两床厚厚的棉被抵住,后背蹭上棉被,一阵疼痛忽如其来,她疼得一哆嗦,神思也因这疼痛霎那间清明,再不复方才的混沌茫然。

        背上的伤显然已被包扎好了,她低头看看身上,衣服虽穿得好好的,却并不是她之前穿的那件。她忍着疼挣扎着坐起,回想起昏迷前最后一刻的情形,脑中顿如轰雷掣电一般。

        洛小丁只觉浑身发冷,目不转睛望着火盆,脑中却如乱麻一般,完全不知在想些什么。愣怔半晌,听到门轴轧轧转动的声音,洛小丁抬头一看,只见江秋白抱了一架琴从外面走进来。

        看见他,洛小丁反倒镇静下来,问道:“方才是你在奏琴?”

        江秋白看她一眼,形容只是淡淡的,走去桌边将琴放好,道:“是,你觉得怎样?”

        洛小丁冲他微笑:“还算不错,江公子为何不带我去谷落虹那里请功?这可实在是升官发财的好机会……如此错过,岂不可惜?”

        江秋白嘴边一抹淡笑,不以为然摇摇头,动手清理桌上的杂物,答非所问:“三公子背上的伤很深,险些伤及肺腑,只怕日后会留下疤痕。”

        洛小丁脸上的笑容僵住,眼帘低低垂下,掩去眸中暗芒,咬唇不语。

        江秋白将桌上那些物事清点完毕,一股脑儿抱至洛小丁面前一样样数给她看:“这些都是你随身所带物品,你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他将那些物品一一摆放在床边空处,有断翎刀、路引银票之类,还有那串铜钱。

        洛小丁看着他不动,脸色一开始微有些红,渐渐就发白发青,她的眼光在那些物品中一扫而过,不动声色地问:“我还有两幅字画,一封书信,江公子有没有看到?”

        江秋白“喔”了一声,一脸茫然之色,过了片刻,似忽然想起什么来,几步走至桌边,自桌下拎出一只纸箧来,指着里面一堆血乎乎的纸团,道:“这几样东西全都被血浸透,我看也没什么稀奇,便随手丢这里面了。”

        洛小丁见东西还在,略松了口气,伸手道:“麻烦江公子把东西递过来一下。”

        江秋白点了点头,拎着纸箧走过来,待要经过火盆时,手腕却忽然一翻,将里面的废纸尽数抛入火盆之中,火苗呼啦上窜,熊熊燃烧。

        洛小丁惊呼一声,撩被下床便要去抢,却哪里还来得及?眼见着那些证物化为了灰烬,只气得面灰唇白,那字画是她不惜违抗师父之命,甘冒大险,受人侧目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证物,竟被他一把火烧成了灰烬,是可忍孰不可忍!

        “三公子也不嫌腌臜?不过是些没用的废纸,拿来做什么用呢?倒不如烧了干净……”江秋白摇摇头,顺手将纸箧回桌下。

        洛小丁眼中几欲喷出火来,见江秋白没事人般转身低头去看瓦罐,再也按捺不住心头怒火,一把抓过断翎刀便向江秋白背上砍去。她受了伤,动手之间扯动背上伤口,这一刀去势远不及以往快捷,刀还未落下,江秋白已然有所察觉,侧身闪避的瞬间,返身急进,忽然一步跨至洛小丁身旁,右手挥出,一指点中她“肩井穴”。

        洛小丁手中断翎刀“当啷”一声落地,她气到极致,一张脸上顿时血色全无,偏又动弹不得,定定坐在床头,虽是满心愤恨,却只能干看着江秋白生气。

        江秋白弯腰捡起地上的刀,轻声道:“三公子背上的伤不轻,千万不可劳筋动骨,倘若使伤口崩裂,只怕更不易愈合。”

        洛小丁沉住气道:“江公子到底想怎样?”他不停提及她身上的伤,分明是在提醒她,她的秘密他已经知道,只怕是想以此来要挟于她。

        江秋白道:“三公子如今可是想杀了我?”

        洛小丁只盯着他,不吭一声。

        江秋白又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我烧了你这些字画还在其次,最重要的,只怕还是因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不过,三公子不用担心,因为我也有个秘密要告诉三公子……”他探手入怀,缓缓从内取出一样东西,在洛小丁眼前一晃,然后将其戴在了脸上。

        那竟是一张银色的面具,洛小丁望着他目瞪口呆,失口叫道:“凌……”凌白!他竟是凌白,江秋白居然是凌白!

        凌白将面具取下,望着她微笑:“没错,我是凌白,这个秘密原本只有我义父知道,倘若他老人家知道我将这秘密告诉了你,我这条命只怕便要交待出去……同是性命攸关之大秘密,你说,这个交易可还算公平?”

        第一卷  41.盛怒

        洛小丁赶在二月末回到浮云城,她没能找回鄱阳王的手笔,却帮尚悲云带回一个人来,那人便是先前负责修缮祠堂的工匠头目,至此祠堂被炸一事总算找到了肇事之首犯。尚悲云连夜审问,审问的结果却令人瞠目结舌,这一下只得又将此事暂且压下,密令不许任何人外传,一边飞鸽传书给李玄矶请示。

        将那人交由尚悲云处置之后,洛小丁自回取松院,其后诸事再不过问。秦管家见她安然回来,总算松下一口气来,表面上虽不说什么,暗地里却安排人手将洛小丁看管起来,一边又遣人去给李玄矶送信。洛小丁看见院子外面忽然多了许多守卫,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她身上伤还未痊愈,顾着养伤,便也懒得去想这些事。

        这一趟行程甚是凶险,几乎令她丧命,洛小丁偶尔回思,也会后怕,却并不后悔,能为尚悲云分忧,她只觉满足欢喜。

        江秋白毁去了她从风竹冷那里讨来的两幅字,却将尚悲云一直缉拿的工匠头目交给了她,虽说与洛小丁此去的初衷不一,最终的目的却是相同的。江秋白便是凌白,这是她没有想到的,表面上他是千尺门门主的嫡传大弟子,实则是魅影阁阁主江蓠的义子,凌白——那个在魅影阁每日来给她送饭的那个年轻人。

        关于那两幅被烧毁的字,凌白并不觉得可惜,他对洛小丁道:“当真以为人家鄱阳王身边无人,连写封信都要亲自动笔?何况是写给一个无名小卒……”

        洛小丁对此话却也认同,童师叔位重权高,行事却过于刻板,严循规矩祖训,说一不二,难免有得罪人的时候。他的弟子落陷,自然便有人来落井下石。只是那两封书信的来历实在也是奇怪,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弄到鄱阳王的真迹?为什么——?她心头还有更多的疑虑,却不敢深想下去。

        她最担忧的还是师父那边,鹧鸪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总说李玄矶这一两日便会回来,这些话每每传到耳中,洛小丁便觉整颗心紧紧缩住,竟连气都喘不过来。

        那消息果然是准的,洛小丁回来后的第四日黄昏,才吃了晚饭没多久,便听外面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响,随后鹧鸪气喘吁吁跑来传话:“三公子……城……城主回来了,叫你马上过去。”

        洛小丁完全没想到师父回来的这么快,见鹧鸪脸色有异,便知不妙,惴惴不安跟着门外候着的小厮过去。待进了师父的院子,瞧见一干丫鬟仆从,个个敛声屏气,竟连大气都不敢出,心头更为惶恐,却也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

        李玄矶方洗漱完毕,正在换穿外面的大衣裳,旁边的小丫头也不知是害怕还是人笨,一件衣服穿了半晌总是弄不妥当,李玄矶脸上变色,由不住怒道:“走开,我自己来穿。”

        秦管家见此,慌忙斥道:“怎么这样笨手笨脚的,还不去给城主沏杯茶来。”小丫头如蒙大赦,躬身行了两礼,拔脚便往外跑。

        洛小丁立在一边偷眼瞄着师父脸色,见他脸上并无大怒之色,然而眼神锐利,往她脸上一扫,竟令她身上一寒,忙拱手作揖给师父问安。

        李玄矶点了点头,也不吩咐她坐,理好衣袍自行坐下,问道:“我走这些日子,你都在干什么?可有习练我给你的那本刀谱?”

        洛小丁心头卟地一跳,低头道:“弟子有负师父重托,那本刀谱……我并没有练。”

        李玄矶微皱起眉头,耐着性子问:“那你这一向都在做什么?莫非还在研究那些书法典籍?”

        洛小丁被问的怔住,一下子答不上来,磨蹭了片刻,方小声道:“弟子……弟子……出门去了……”

        李玄矶“哼”了一声,再不说话了,隔了半晌才问:“那姓吴的匠人是你带回来的?”

        洛小丁哪还敢有半句假话?只得点头。

        李玄矶忽然笑了,笑了两声才问:“你是如何捉住这人的?”

        洛小丁听得他笑,竟觉毛骨悚然,她不敢乱动,一时间又想不出怎样回答,只好低头不语。

        “是去晋阳找九王爷办妥这件事的?”李玄矶紧盯着她,眸光越发冷厉。

        洛小丁抬头愕然看了他一眼,遂又低下头去,索性一句话都不回了。

        李玄矶霍地站起身来,道:“好……很好,你真能干……我收的好弟子,竟是片刻都不让我省心。”他走到洛小丁身边,冷笑道,“你做成了这么大的事,我该如何赏你才好?”

        洛小丁仍勾着头看地,死也不吭一声。

        李玄矶眼望着她,只觉无力,但凡出了错,她便如此,不说话不反驳不争辩,活活要将人气死。每每此时,李玄矶便恨不能将她拎出去,扔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可她如今大了,又是个女子,骂她只不应声,偏偏又打不得。

        两人都不说话,屋内静极,只闻彼此的呼吸之声。

        良久,屋内有脚步声轻响,方才那小丫头端茶进来,也没有眼色,端着茶径直走到李玄矶身边道:“城主,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