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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翎雪-易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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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书籍名:《断翎雪-易钗》    作者:曲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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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玄义道:“王爷说笑了,还有什么人敢管着王爷?”

        风竹冷见洛小丁始终不说话,颇有些失望,却仍笑道:“裴副城主此言差矣,能管着风某的人实在是多……眼看便近年关,我还需回去打点一下,准备进京面圣,手头事务颇多,就不在此耽搁了。况且裴副城主新娶了小夫人,又哪里脱得开身来陪我呢?”说着话哈哈大笑,裴玄义闻言面上讪讪,只得陪笑。

        李玄矶道:“既如此,那我便不留王爷了,王爷路上小心。”

        风竹冷道了声谢,待要上马车时,又转回头看一眼洛小丁,笑问:“三公子何时再回晋阳?若回来时,可千万报个信。”

        洛小丁被他问的一怔,转眼看看李玄矶,师父脸上还挂着笑意,眸中却微有一丝阴翳浮过,她之前才被师父责骂,这时再不敢乱说话,斟词酌句道:“王爷放心,若小丁回去,必传信过去。”

        李玄矶淡淡瞥她一眼,微微偏过脸去,洛小丁瞧他神情,知这话没有大错,这才松了口气。

        风竹冷笑了一笑,撩开车门棉帘,弯腰进了车内。一时车马行动,一队人马往北城门而去,裴玄义带了两个小厮骑马随后,一直送出城去。

        洛小丁想要跟大师伯说两句道歉请罪的话,完全没有机会,眼看众人走远,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跟着李玄矶转身往回走,走没数步,却见秦管家急匆匆迎上前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洛小丁见他这样,也就识趣地走远了一些。秦管家这才上前,凑到李玄矶跟前附耳低语,不知道说些什么。

        过了片刻,李玄矶走过来对她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就不必等我了。”

        洛小丁答应一声,也不多问,拜别师父沿着来路走了回去。

        李玄矶同秦管家一路往南行去,不多时便到了蕊香阁,蕊香阁作为浮云城内五阁之一,自十五年前老城主裴子庆去世起,便一直都是空置的,平日这里只有两个更夫值守打扫,很少有人过来。

        两人进了门,绕过影壁,穿堂过廊往里行去,直到内院。内院铜门紧闭,被一把黄铜大锁牢牢锁着。老秦拿了钥匙打开大门,待李玄矶进去,他在外面又将大门锁上,走入廊下侯着。

        李玄矶走入西首的一间厢房之中,轻车熟路摁动嵌在后墙的机括,只听喀地一声轻响,一道暗门弹开,他进入暗门之中,反手又将门关好。那是一条暗道,行不多远,眼前豁然开朗,云开水阔处有竹篱茅舍坐落于一泓碧湖之上,那水清可见底,如此寒冷的季节里竟未结冰,水面之上烟气腾腾,居然是一处温泉,岸边积雪成堆,并未因热气化去,雪水交融,皓碧相映。

        竹篱之上端坐一人,正专心致志研究面前棋秤上的弈局。那人白衣黑发,面戴黄铜面具,却正是江蓠。许是过分专心,他竟未发觉李玄矶进来,依旧对着棋盘冥思苦想。

        李玄矶走过去,低头观那棋局,黑白双色棋子应已行至中盘,黑子略占上风,江蓠手持白子举棋不定,过了半晌,只听“啪嗒”一声,他手中棋子终于落下,白子一落下,局势立刻大变,大片黑子陷入白子合围之中,大有扭转乾坤之势。

        李玄矶鼓掌击节,在江蓠对面席地坐下,笑道:“一子之功,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好棋。”

        江蓠抬起头来,叹道:“未必!”捻起一枚黑子缓缓摁落棋秤之上,眼望李玄矶道,“你再看看。”

        李玄矶注目看时,只见黑子所占地盘虽不及白子多,却有一支奇兵伏在白子包围圈外,伺机反扑,如果一举攻下,定可当势。他望着棋局怔了半晌,抬头望住江蓠:“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蓠不声不响将棋秤撤下,继而便将身边的一套茶具摆上桌来,点火烧炭,就地取水,竟悠悠然煮起茶来,烟气白雾蒸腾氤氲,在两人四周缭绕,仿如坐于云雾之中。

        一时茶好,江蓠将茶倒入杯中,请李玄矶饮茶。

        李玄矶见他还不肯摘下面具,不由笑道:“你难道要戴着面具喝茶?”

        江蓠摸摸脸上,“哦”了一声道:“忘了……这东西戴久了,竟有些舍不得,若有一日不戴,便总觉少了什么。”笑着将面具摘下,面具之后却是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约莫三十来岁,眉黑而浓,目光阴沉锐利,因戴久了面具,肤色略显苍白。

        “少了什么?”

        “安心,戴着它,没有人看得到这张脸……便不用担心有人窥破心事,是哭是笑是喜是悲,谁又能看得到?如此一来,自然安心畅意。”

        李玄矶目中微有一丝怅恍,看了他一阵,道:“有多少年没见着你的真容了?这时看着,竟像回到了当年!”

        江蓠浅啜一口清茶,道:“是啊,有些年没同你一起煮茶对弈……一转眼过了这许多年,该死的死了,不该活的也还活着。就好比你那爱徒,分明活不得,你却要生死留着她的命。”

        李玄矶眉峰微敛,放下手中茶杯,正色道:“江蓠,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奉城主之命,叫人查了云阳王……”

        “怎样?”

        “他并没有派人暗杀过洛小丁,幕后主使者另有其人,是他的儿子谷落虹。”

        第一卷  22.线索

        李玄矶望着江蓠,面上微有疑惑之色:“小丁她,同谷落虹有过节?”

        “或许是如此……我如今也还在奇怪,只是,从报上来的消息来看,目前似乎只能做此解。”

        “此话怎讲?”

        江蓠拎起茶壶斟茶,有条不紊地一一道来:“谷落虹与你那爱徒是在风竹冷的寿筵上相识,这之前并没有打过交道。寿筵之上,两人不知因何事发生口角,继而便打了一架,谷落虹落下风,负气离去。之后洛小丁在回云宅的路上遭人伏击,被千尺门的曲沉丝打中,这事情大体便是如此……”

        李玄矶握着茶杯的手慢慢攥紧,眉头蹙紧,眸光越发暗沉:“这么说,两人还是有过节。”到底是她不知检点,惹来的祸患。

        江蓠微微摇头:“我总觉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倘若谷落虹是个无恶不作,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为这小小过节报复洛小丁,倒也能说得过去,可他偏偏不是。此人虽年幼,却很会做人,平日谨言慎行,宽仁恭孝有礼,也因此甚得云阳王之心,得以袭世子之位。试问如此之人,又岂会因这等小事加害他人呢?”

        李玄矶道:“这也难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杀小丁走的是暗路。不过,你既如此说,必有十足把握……他这样处心积虑地杀小丁,到底所为何事?”

        江蓠道:“我并没有十足把握,一切都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依目前的消息来看,谷落虹杀洛小丁,还是只能着落在寿筵上,但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你认为不是寿筵上的原因?”

        “我认为不是。”江蓠语气渐渐变缓,有些犹豫不定,“这一次,似乎有人对我瞒报了消息……我已另外派人过去,等有了消息,再向城主禀报。”

        李玄矶面沉似水:“竟然有人敢对你瞒报消息……你那些属下,实在该好好调教一番了。”

        江蓠微一欠身,道:“江蓠明白。”

        李玄矶沉吟道:“依你看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江蓠皱眉思虑良久,缓缓说道:“这些年来,云阳王那边我一直派人盯着,发现这谷落虹的来历颇有些蹊跷……他是十岁上进的云阳王府,报请朝廷允充族谱时,言其与生母明安公主相克,故一直养于民间。”

        李玄矶心头一动,脑中有什么乍然滑过,望着江蓠默然无语,静待他继续说出下文。

        “我又查了他入府的时间,真是好巧,恰恰便是你带洛小丁回浮云城的那一年,只不过晚了几日,也就是说,他与洛小丁是同一年生人。”

        李玄矶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只是,这跟他杀小丁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只因他与小丁同年,便要置小丁于死地?必然还有其他什么……”看来,还需再好好问一下洛小丁,她一定还瞒着什么。

        江蓠沉了一下,摇头道:“暂时还没有查到,只知道当年是白弘景带他回到云阳王府……至于他是在何处长大,由何人抚养?竟全无线索。”

        “白弘景?”李玄矶微微坐直身子,似乎对这个名字颇感兴趣。

        “云阳王手下曾有两大高手,其中一个便是这白弘景,此人轻功极高,善潜行隐匿,来无踪去无影,十分了得。不过,此人近些年耽于酒色,已大不如前,如今云阳王待他竟还不如左金鹏。”

        李玄矶眼望远处,略微顿了一顿,又问:“另外那个高手便是那死了的凌绍祖?当年,你似乎对我提过此事……”

        江蓠道:“正是此人。”

        李玄矶凝眉思忖半晌,忽道:“先查查这白弘景再说……另外,不是曾有传言,说明安公主身有痼疾,不能生养么?如何忽然冒出这么大个儿子来?”

        江蓠笑道:“这些王室显贵家中总难免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好在这事情着落在白弘景身上,只要把这人身上的谜团解开,这些事情便水落石出了。”

        李玄矶道:“这些事情跟小丁遇袭一事,似乎扯不上太大的关系……我多少明白你的意思,你怀疑谷落虹的生世与小丁有关?”

        “我只是猜测而已……是与不是,只有再看那边的消息……”

        李玄矶“嗯”了一声,表示赞同:“此事就按你的意思办,我唯一只担心……”他唯一只担心洛小丁的女子身份会被人识破,那谷落虹若真与她扯上什么关系,多半要追溯到六年前,倘若两人真的有什么瓜葛,只怕——

        他再不敢想下去,推桌而起,走到水边望向远处,远处山峦起伏,云雪烟岚乱糟糟搅成一团堆在山头,一时竟分不清哪里是云,哪里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