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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书籍名:《林语堂》    作者:朱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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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见南子》上演后,孔姓六十户族人大怒,联名上告宋还吾。他们直接呈文蒋介石,要政府还孔姓一个公道。孔姓人不乏文章出众之辈,呈文写得声泪俱下:

            学生扮作孔子,丑末角色,女教员装作南子,冶艳出神,其扮子路者,具有绿林气概。而南子所唱歌词,则诗经风桑中篇也,丑态百出,亵渎备至,虽旧剧中之大锯缸小寡妇上坟,亦不是过。凡有血气,孰无祖宗?敝族南北宗六十户,居曲阜者人尚繁伙,目见耳闻,难再忍受。……似此荒谬绝伦,任意漫骂,士可杀不可辱,孔子在今日,应如何处治?

            这件事轰动了朝野内外。很多南京政府的要人都参与进来,办不办宋还吾成了争论的焦点。教育部长蒋梦麟认为孔氏族人是借题发挥,但是工商部长孔祥熙力主严办。宋还吾准备了长篇的自辩状,据理力争,结果还是砸了饭碗。

            在新文化运动10年后,《子见南子》事件居然还以“宗姓大胜”而告终,林语堂实觉荒谬,他说:

            这出戏剧,居然能在曲阜扮演,扮演孔二者又是他老先生的圣裔。这种时势,似乎可给两年前在对洋大人声明,孔教不合于今日,惟有耶教最“亨”,而今年却在大声疾呼提倡礼教的贵人,及一班扶翼世教之徒,一个深思猛省的机会吧!

            福祸相依。

            《子见南子》输了,林语堂却赢了。他的名字一下子红遍了十里洋场,声名大振。《中国评论周报》英文版请他做专栏作家,专写一些评论短文。林语堂的小品文取材包罗万象,写得妙趣横生,茶余饭后读来,满口余香。这些文章又掀起了一个小小的林语堂热,人们都想先睹为快。

            一年半后,语堂成了《中国评论周报》的主要撰稿人,写了上百篇“小评论”。这段写作经历,直接催生了一个横跨东西半球的幽默大师。

            1932年的盛夏,同往常一样,在时代书店老板劭洵美的客厅里,一群标榜不左不右的自由主义文人凑在一起,闲聊解闷。

            这本是很普通的一次聚会。参加的人也都是常来的那几位,如章克标、林徽音、李青崖等。抽着烟斗,发言最多的那个就是林语堂。

            提倡幽默(2)

            大伙儿扯着那说不完的话题,从国家谈到民族,从天气谈到吃饭。要是有人偶出妙语,大伙就鼓掌叫好。

            忽然有人提出:“咱们反正这么闲,不如出本刊物,发发牢骚,解解闷气。”

            在座的人一听,都热情地赞同。劭洵美说:“发行、推销都是现成的,就由时代书局来办。”

            章克标是时代书局的总经理,凭着多年的从商经验,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个不错的点子,很有做头。他简单地分析了一下时下的流行刊物,然后说:“我们的刊物要一炮打响,出奇制胜,一定要有一个好名字!”

            说起来很容易,可定起名字来,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问题的关键出在林语堂身上。他说,既然是咱们自己人办的杂志,这个名字一定要雅俗共赏,有吸引力、号召力,要喊得响、站得起,而且惊人又迷人,又是大家熟悉的。

            不管什么名字,语堂总觉得差点什么,一口反对。他自己提的名字,又不能让大家都满意。

            到最后,刊物的其他程序都定好了,就是刊名,大家还是争来争去。劭洵美又请来潘光旦、叶超公等十来人,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这么多臭皮匠,就不信想不出个好名字来!”

            林语堂还是左挑右拣。

            章克标急了,名字定不下来,这刊物也迟迟出不了,拖一天,就赔进一天的成本啊。他说:“玉堂,你也太猖狂了,别人的名字你不满意,你又提不出好刊名,我看,干脆叫《林语堂》,你才满意吧!”

            林语堂敲着烟斗,正想辩解。章克标突然一拍脑袋,“慢着,‘林语’,‘林语’——论语,对,就叫《论语》,怎么样?”

            “好名字!”林语堂激动地站了起来。

            章克标的建议博得了满堂彩,久不能定的刊名终于定下来了。

            在众人的推荐下,林语堂担任了《论语》的主编。他制订了《论语社同人戒条》:

            一、不反革命。

            二、不评论我们看不起的人……但我们所爱护的,要尽量批评(如我们的祖国,现代武人,有希望的作家,及非绝对无望的革命家)。

            三、不破口大骂(要谑而不虐,尊国贼为父固不可,名之为王八蛋也不必)。

            四、不拿别人的钱,不说他人的话(不为任何方作有津贴的宣传,但可做义务的宣传,甚至反宣传)。

            五、不附庸风雅,更不附庸权贵(决不捧旧戏明星,电影明星,交际明星,文艺明星,政治明星,及其他任何明星)。

            六、不互相标榜,反对肉麻主义(避免一切如“学者”、“诗人”、“我的朋友胡适之”等口调)。

            七、不做痰迷调;不登香艳词。

            八、不主张公道,只谈老实的私见。

            九、不戒癖好(如吸烟、啜茗、赏梅、读书等),并不劝人戒烟。

            十、不说自己的文章不好。

            9月16号,《论语》创刊号即将付梓,忙得焦头烂额的林语堂才突然发现忘了请人题刊头。

            对一本杂志而言,刊头是门面,是第一眼印象,万万马虎不得。上海略有影响力的杂志都是备重金,请有名的书画家题字,以便扩大影响力。

            章克标急得团团转,就要拿去工厂印刷了,一时半会找谁来题字?

            “要不,暂时用老宋体充充数?”章克标说的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林语堂吸了一口烟,“不行!”这本杂志他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决不能临门一脚踢叉了。

            他拿出宣纸,闭眼凝神一刻,提笔写了“论语”二字。

            “郑孝胥的字?”章克标又惊又喜,“玉堂,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

            原来,林语堂平时好练毛笔,常在家里模仿名满上海的郑体字,已经有七八分神似,现在是好刀用在了刃上,解了燃眉之急。

            《论语》刊行后,还真有不少人张冠李戴,以为《论语》刊头是郑孝胥的题字。《论语》内部人也来打听,问语堂是怎么请动郑孝胥的。林语堂摆摆手,笑而不答,一袭长衫绝尘而去。

            《论语》一经发行,立刻畅销,卖到了三四万份。上海自开埠以来,还没有哪本杂志取得过这样的成绩。在大学生中尤为流行,中央大学校长罗家伦对语堂说:“我要是有事在公告栏内公告,只需要登在你的《论语》上就可以了。”

            林语堂成天笑呵呵的,翠凤担心他招人忌,每每提醒他别太得意。

            《论语》卖得好,全是沾了“幽默”的光。

            早在《语丝》时期,林语堂就将Humor翻译为“幽默”,也写了几篇坐而论道的幽默论,但是反响不大。事隔几年,语堂将旧瓶装上新酒,却香飘四溢,博得了“幽默大师”的名号。他的幽默小品极尽戏谑之能事,插科打诨,却格调非凡,针砭时弊而不流于贫嘴,讥讽权贵而不失于刻薄,“笑中有泪,泪中有笑”。读者们乍一看,无甚有趣,可一回想,妙趣横生。在黑白难辨的动荡生活中,就是需要这样的文章让人解气,或破涕为笑。

            有不少文章现在读起来,仍颇有意思。

            中国究有臭虫否?

            作为一个君子,对于这一类的题目我是不发表意见的。可是对于种种不同的——从辜鸿铭、胡适、张宗昌以至白莲教徒、佛道教徒、死硬派和党部,关于这问题所代表的意见态度,我却是熟悉的。他们的不同意见是非常有趣而值得研究,培根有一次曾写了关于“部落偶像”、“洞穴”、“市场”和“戏剧”等的文章,可是我们会发现这些人类心理的偶像在这恼人的题目上的不同意见,却有着更新奇、更丰富的说明。

            提倡幽默(3)

            我们且把事情弄得简单一些,试想如果在一个中国女主人家里所举行的著名中外人士之集会中,有一只臭虫在洁白的沙发套上缓慢而明显地爬出来见客。这事情可能在任何家庭中发生,不论是英、法、俄或者中国,这里且假定是中国。如果有一个英语说得很好的爱国高等华人首先发现了这个,于是他的爱国心驱使他走过去,坐在那臭虫上,不论以自己的体重压死了它也好,或者为了国家荣誉而让它秘密地咬几口也好。然而另一个又出现了,接着又有第三、第四个出现了,这却是使大家惊愕而主人窘极的,结果是大家承认在中国的某些城市的家庭中是有臭虫的。于是我便会听到关于臭虫的讨论,现在且摘录如下:

            第一种态度:“中国是有臭虫的,不错;而这便是我们的精神的最好证明。只有精神的人民才能忘却他们的物质环境!”这位厚颜的吹牛者便是辜鸿铭。我们只能斥责他是在厚颜的吹牛皮(虽然是很体面的),因为由于思想的牵涉,一个人也会跟辜鸿铭一样,认为一个应用卫生设备的新时代的人,是不及一个用茅厕的人来得近于“精神”。

            第二种态度:“中国是有臭虫的,不错;但这又有什么呢?维也纳、布拉格、纽约、伦敦,都有臭虫。事实上,有些城市便因此而闻名了。这是一点也没有什么可耻的。”这是中国的“爱国者”、“东方人”、“泛亚洲主义者”和那些要替我们保存“国粹”的人们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