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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进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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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书籍名:《鬼子进村》    作者:丁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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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话她怎么讲得出口?所以她开始是坚决拒绝出演这个角色。再比如女演员宋珍,当时不过是个参军才半年,小学毕业的十三四岁的乡村女孩子。听别人说她演的小翠是个“窑姐”,还不懂“窑姐”是什么意思。等弄明白了,说什么也不愿意了。不过,那会儿的人觉悟高,领导劝说劝说,说一说演这个戏,就是为了揭露这种腐朽生活,也就都接受下来了。

            再说这筹措道具难。《日出》这出戏,场景按说并不复杂,只有两个,一是一、二、四幕的场景,一家豪华大旅馆里“最好的房间”,一是三等妓院里一间低矮小屋。这后一个还好说,前一个可怎么办?再说剧中的人,大多是有钱人,这皮大衣、西服、大礼服、绸缎绣花旗袍、高跟鞋、大沙发、落地灯……在当时的冀中农村,真是有钱也没处买去,何况没钱。当时剧组的全部“经费”,就是上级批的一百三十匹一尺三寸宽的土布。这土布怎么能变成上面提到的那些道具呢?大家都愁得没有办法,而导演凌子风却觉得不成问题,只见他白天指导排戏,晚上忙着做道具。一件件道具,就神话般地在他手里诞生了。到了4月底5月初的一天,军区首长来审看时,看到这漂亮的布景和服装,都不由露出了惊奇的目光。他们不知道,演员穿的绣花旗袍,是凌子风用彩笔画出来的,脚下的“高跟鞋”,是凌子风和村里给马上掌的老铁匠一起打制出来的,摆的“沙发”,其实是几把破椅子架上几个背包,上头再蒙上层毯子。这“手绘旗袍”如今也是最时髦的,这钉马掌的铁匠做的高跟鞋,样式虽不好说,但场上一走,也还像回事。吕正操、程子华等看得十分开心,喜欢摄影的吕正操,还不时站起身来,抓拍个精彩镜头。

            不用说还有演出难。在冀中,四周二三十里就有敌人据点。要在一个地方待下来,演这么一出长达大半夜的戏,不惊动敌人几乎是不可能的。《日出》第一次公演,本来定在1941年“五四”青年节。可安平、深县的敌人听到了风声,来了个突然袭击,结果戏没演成,先忙着转移了。

            可正因为这难那难,能看上一场《日出》才显得格外有吸引力。看过这戏的人都说那房子,太漂亮了。说这个戏看起来真过瘾。当年,城市里有钱人的生活,差不多像今天的西方生活一样,让人们感到好奇。何况,戏里还有一幕是讲“窑子里的事”,最初看这个戏还有一定级别限制,军队要连级以上,地方上也限于干部。这就更让人感到神秘了,这戏非看不可!  1942年5月1日这一天,演员们演得格外投入,观众们看得也格外认真。他们中间的一些人,在此后不久,就在大“扫荡”中牺牲了。作为演员,这就成了他们最后一场演出;作为观众,这次看《日出》,恐怕就成了他们活着时最留恋的一次精神享受。

            5月1日至10日(3)

            当然了,毕竟是大“扫荡”时期,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去看戏的。一些战士,必须去站岗放哨;一些干部,也必须要坚守岗位。当年任冀中军区司令部侦察科长的原星,就没有去看戏,而是在坚守岗位。戏正演着,他来到会场,悄悄向吕正操司令员、沙克参谋长报告:敌人向安平、饶阳调动兵力了。吕正操镇定地说,各单位派人回村把东西带上,让大家把戏看完,看完戏立即出发。这天演完戏,天已是快亮了,齐岩回忆说:“这天晚上演的是《日出》,那时的条件演这么一场大戏,装灯光、换布景的时间不比演戏的时间短,所以当演到陈白露说:‘太阳出来了,太阳不是我们的’这句话的时候,解放区的太阳露出地平线徐徐升起了。”《日出》是四幕话剧,就是今天演出,也得要三、四个钟头,再加上夏天天长夜短,一演一夜是完全可能的。当年在剧中扮演李石清的郭筠说,有一次,“是在博野县的庄窝头村演《日出》……因天长夜短,加之舞台换景拖沓拉长了时间,第四幕将闭幕时,陈白露吞下安眠药,台词说到‘太阳出来了……’的时候,真的一轮旭日正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大家不由地说:‘啊!真的,太阳真的出来了’。”

            戏演完后,一部分人就出发去各地,藏身于民间了。这时,实际上已是5月2日凌晨了。“五一”大“扫荡”一开始,就是一个不眠之夜。据说,60年代,林彪曾说过“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要搅得天翻地覆,搅得资产阶级睡不着觉,搅得无产阶级也睡不着觉。其实,拿他这个话来评说“五一”大“扫荡”,也未尝不可,当年,是日本人也睡不着觉,八路军也睡不着觉。

            据老人们说,5月1日,是个大晴天,白天阳光灿烂,夜晚满天星斗。

            5月2日下午五时,吕正操带着冀中军区司令部、政治部、冀中区党委、行署等党政军领导机关,开始出发。这一夜,先由东向西,走了三十里到了饶阳县邹村,在这里领导要求进一步轻装,把棉衣等一切暂时用不着的东西坚壁起来,然后又接着行军,往南走,又由西折向东,再往北,一共走了一百二三十里,几乎是围着原出发地张保村绕了大半个圈。队伍在深县、武强、武邑三县交界的朱家庄住了一天,5月4日傍晚,天下起了雨,还刮起三四级的东北风。队伍趁着夜色,冒着风雨又出发了。参加过那天行军的老人回忆说,那天夜里,真是伸手不见五指,有走夜路经验的人都知道,“青泥白水紫花道”,青色的是泥,白色的是水,得绕过“白”和“青”,挑“紫道”走。走了不太远,也就二三十里,到了武邑县北边的前后尚村住下。白天不便行动,到了6日晚上9时左右,队伍又继续出发,到了武邑县西南的南北翰林村。这里是武邑、深县、衡水三县交界的地方,也是冀中区与冀南区交界的地方,南边离石德路不远,东临滏阳河。正处于敌人以滹沱河、石德路、滏阳河构成的大“口袋”东南方向一个角角上。

            7日天一亮,忽听得西边深县境内枪炮声激烈,派出去的侦察人员回来报告说,石德线沿线的敌人,从衡水、磨头出发,去合围深县北边护驾池、位桥一带去了。几乎是从我军驻地西边擦身而过。真玄啊!当天夜里,吕正操带着队伍,往东边走了走,到武邑县城北边的张家村住下。一直到8日傍晚,大家人不卸甲,马不离鞍,紧张极了。8日傍晚,队伍又悄悄北进,摸到离敌人的大据点小范镇南仅七八里的豆村附近,趟着齐腰的河水,过了滏阳河,然后一夜急行军六十里,到了交河县境内与阜城县交界的军张村住下。“至此,我队伍跳出了敌人的‘铁壁合围’圈。”

            在60年后的今天,我们都知道,日伪军对冀中腹心区的大“扫荡”,是11日左右开始的。在此之前,日本人只是在滹沱河、滏阳河、石德路构成的三角地带以外,实行“扫荡”、封锁,用日本人的话说,是“从上面轰赶”的时候,只想尽量多往网里赶些鱼,还未收网。可当年,即便是吕正操将军,也不知道敌人哪一天要“收网”。多年以后,吕正操回忆起那段岁月,还说:对付日本人的“合围”,掌握好时机很重要。跳早了,敌人会放弃原来的合围计划,对你实行新的合围,跳晚了,陷在合围圈里当然也不行。采访吕正操记录。所以,先不要慌着跳出去,“在敌人还没有接近以前,我们就在冀中根据地深、武、饶、安两河走廊地区活动。”等到觉察到敌人已开始收缩包围圈,要收网了,则一定要当机立断,跳出来。除了时机,地点也要选择好,一定要从敌人兵力比较薄弱的地方跳出去。今天看,冀中领导机关跳出敌人预定合围圈的地点,也选得非常好。当时在北面和西面,有日军白泷部队、坂本部队等约七八千人,南边,是日军严密封锁的石德路,约有日军七八千人。而东面和东北面,只有日军小川部队约一二千人,是日军兵力最单薄的地方。是个空子。所以有的老人说,“我们队伍好像在敌人封锁线的东便门里跳出了‘铁壁合围’的包围圈。”

            在高明的将领指挥下,军事行动简直就像一首动听的乐曲一样,节奏分明、准确。又像是一位武林高手,在与敌人交手时,东旋西转,把敌人弄得昏头昏脑,自己却安然跳到了对手背后。而这一切又是在怎样的条件下实现的呢?苏锦章回忆说:敌人“扫荡”突然开始后,各级各单位的情报站和交通站的人员,也同部队和群众那样都独立紧张而且全力地进行反“扫荡”,因而,情报站和交通站都随之瘫痪了。这样一来,内线关系有情报无处去传送;交通员和通讯员活动受到极大限制,文件无法传递,侦察员活动也受到极大限制,敌情难以侦察。就是无线电通讯的联络时间也难以保证。电报时常不能按时发出和接收,以致各级不但难以了解战役情况,就是一二十里之外的战术情况也很难了解,甚至临近村庄有无敌情和我军往往也不了解。

            5月1日至10日(4)

            吕正操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仅凭手头很少的一点情报和以往反“扫荡”作战的经验,进行分析,作出决定,却在一个几乎可以说是最佳的时间、地点,跳了出来。

            日本人花费了这么大的本钱,撒下了这么大的“鱼网”想捕捉的最大的一条“鱼”,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从日本人鼻子底下跑了出去。

            当然了,几千人行动起来,也不可能真的是“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