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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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好气的,这妖女说的是事实,只是刻薄了些,直白了些。
倘若是别人说,即使是事实,他也走然是要拔刀相向的。
只有她,她可以说。
因为他输给的是她。
他愿赌服输。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天天说了,别人也开始麻木起来。
他只受着,从不反驳,从不气恼,只当自己就是条看门狗了。
她似乎也对这游戏麻木起来,索然无味。
好几次见着了都不再取闹,有时气不过,还带踢两脚。
内侍宫人拉不敢拉,劝不敢劝。
见他不理会,也就半由着她了。
直到一日,她又踢他,靴子都也顺带的踢飞了。
她还不依不饶,非得要他亲自去捡来。
他也不恼,老老实实去捡。
弯腰低头,瞥见靴子里的纸条。
心里一片明镜。
这妖女,果然是还要再害他一次的。。
这件事情,到底有多少个同谋?
此后很多年,他都有些想不通。
主谋是张晋,太子承乾和燕王李佑,还有他自己,都是同谋。但隐约的他觉得这幕后应该还有一只更隐蔽的手。
不然,何至于他们能这么顺利的就出来了?
所谓越黑风高,杀人放火,这夜总是包容一切需要隐蔽和埋藏的。
然而张晋却选择白天。
迫不得己,她轻轻的说着,这是迫不得巳。
听到这句迫不得己,他胸膛里一股暧昧流转。
是啊,夜晚的她是完金属于李世民一个人的,紧抓的手心里容不得她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反而白天,他属于朝堂的时候,才有这一线空隙。
里应外合,机会只有一线,而运筹帷幄的人总能抓住。
早朝时分,国事如火如荼之时,她一身劲装从上跃下。
他心都漏跳了。
那长长的乌发被齐肩斩断,剩下的根根青丝被挽在头顶,随意的扎成一个髻,包着很朴素的布条。
一声禁军装束,满脸肃杀,幽深的双眸仿佛能吞下一切。
很久以前,就从长安传来的那些模糊而凌乱的情报,支零破碎的讲述那玄武门里的风云流转。
那晚的她,一定就是眼前这副模样吧。
能干大事的女人,可怕的女人。
也许这就是李世民所放不开的,他抓的那么紧,然而却依然没能抓住的女人。
像一把失去了刀柄的利器,你想握住,就只能抓紧那锋利的刀身。
然而你一抓紧,那刃口就会割伤你。
你抓的越紧,那伤口就越深,血如泉涌,伤可见骨,痛彻心扉。
然而抓到极致,最终的结果确实刀刃割断手指。
失去了手指,便无法再抓紧。
这是,永远也得不到的利器。
她脚步是那么的稳,神情是那么的沉着,仿佛只是在春光里一次随意的游玩。
大步朝前,纵横踏过这皇权。
皇权,金碧辉煌的宫殿在春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彩。
肃穆,安静,庄严。
多少人为之迷醉,为之倾倒,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她背道而驰,身影义无反顾。
换上禁军的装束,真是好一个英姿飒爽的俊俏儿郎。
他理解当年燕儿那疯狂的怨毒,这样一个少年,怎么能不令那情窦初开的少女心。然而事实却如此残酷,将一个少女最纯洁朦胧的美梦打破,太残忍了。
骑在马上,她镇静自若,跟着他缓缓穿越玄武门。
他无法得知她穿过这到宫门时心里会想什么。
偷偷的往身后瞥一眼。
她双眸里的情绪拢的很深,看不透。
他遐想,当初是怎么一副情形。
李世民见到她时,是何种表情?
当见到心爱的人被射杀时,她又是何种表情?
能站在这道宫门之后对决的,谁都不能摘干净自己。
无论是为了什么,都背负着贪婪的原罪。
灿烂的春光就在宫门的另一头,他们昂首挺胸,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当第一缕光照耀在她脸上时,他看到了那双眸里夺目的华彩,还有那无情薄唇的自得浅笑。
她和他,其实是同一类人。
无情,傲视天下。
所以,其他的人注定是要输给这样的人。
如此的顺利,反而更加令人心慌意乱。
这证明,那隐蔽着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可以扭转乾坤。
所以,当这力量收手的时候,形势就会立刻急转直下。
追兵随时会从皇宫深处潮水般冲刷而来。
每一点滴的时间都尤其珍贵,不容浪费。
从玄武门出来,是西内苑。
他陪她跑了一段路,便见到太子承乾的接应。
就到此了,他无法在继续了,她也不需要他再继续了。
回到皇宫之后自己会是如何一个下场,他不计较了。
人的一身,总能找到这么一个可以托付生命的人。
虽然只是一个妖女,但他毕竟找到了。
找到了,付出了,这一生似乎也没有遗憾了。
那就这样吧,就这样结束了吧。
他仰着头,目送她离开。
她没有回头,那义无反顾,丝毫没有任何眷恋的无情背影,再一次留给他。
太子承乾一遍一遍的这么告诉自己。
她不爱你,你是李世民的儿于,她永远也不会像爱四叔,爱大伯那样爱你。
他需要遗忘,需要放弃。
撤掉屏风,将一卷又一卷的画轴埋藏进箱子里,上锁。仿佛是连同自己的心也一并锁了进去。
然而爱情如果能够那么简单的遗忘或者放弃,那为何她还能够这样残忍的对待他?
忘不了,弃不了。
午夜梦回,那温暖湿润的水汽萦绕满整个卧室,他仿佛沉浸在水底。
她朦胧的面容,飞扬的发丝,扭曲,摇曳。
在死亡的瞬间,他依然感触到幸福。
他甚至放弃挣扎,平静的将生命交付在她手上。
像一个虔诚的教徒,全心全意的付出自己的所有。
当这么奉献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索取回报的意思。
她微微的笑,双眸里的柔情在水波中荡漾,很不真切。
也许只是幻觉,濒死之前的幻象,他觉得那时候,她是对他有情的。
这就够了,他从梦中醒来。
双颊上满是泪水,冰冷的而空虚的环抱中,除了自己空荡荡的心,在没有那一团能烧尽一切的热情。
够了,她不会给与任何的回报。
但他依然可以执着的奉上自己的爱情。
哪怕这只是献祭。
她从头至尾都只是一场利用,但只要自己尚还有一线利用价值,她必然会记得他,想起他。即使她不记得了,想不起了,他也会奉上自己,心甘情愿的被一再利用。
佑信誓旦旦的在她耳边奉上生命。
他那是不屑,不解。
即使现在也一样不屑,不解。
他不知道自己能奉上多少,自己的全部到底又有多少,他只知道自己可以不断的奉上,直到完全失去价值。
这是否和父皇一样的道理,父皇也在一再的退让,永远也不知道自己要为这个无情的人退让到哪一步为止。
她头也不回,快马加鞭。
未曾回头看他,未曾也半句感谢,就连个眼神微笑也欠奉。
她只是执着于自己的执着,执意的要逃离开,逃离李家。
隆隆的马蹄声紧追在后,敲打在每一个人心头。
他的心也有些乱,马蹄虚浮起来。
然而她却依然沉着,手里的皮鞭丝毫没有失去节奏。
“你走,佑在前面接应,可以换马,我拦住后面。”他吼了一句。
她没有回头,没有回答。
他有些酸涩,但没有怨恨。拉动马缰,掉转头。
刀刺啦一声从鞘里抽出,高举在头顶。
身旁的亲随纷纷围到他周围。
这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斗,但他却可以很幸福的去失败。
只要,她能如愿以偿的飞翔。
他别无他求,只希望当她敞开那隐藏在心中的桃花源时,不要忘记,回头对他招一招手。
当看到那只身一人而来的她时,李佑立刻明白,后面的追兵来的很急很急。
将马匹给她换上,丝毫没有拖沓,一行人立刻飞奔跑路。
天下之大,莫非黄土。
这天下,是父皇的天下。
他的手张开,真个大唐就在他的手心里。
但她说过,隐藏一粒细沙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放到沙堆里。
所以,只要冲出去,冲破这皇城,冲到沙堆里。
即使是一粒金沙,一时想要找到,恐怕也不容易了。
自己如果是承乾,也一样会留下来为她阻挡的。他们是父皇的儿子,注定要替父皇偿还那欠在玄武门的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