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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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梦初醒,整个人还恍惚。
手僵着,急忙回头。
“称心!”脑子里都来不及想,呼叫冲口而出。
这一句称心,在深深迂回的宫苑里飘荡回响。
她脚步停住,回头,妩媚一笑。
承乾顿时心随之而痴。
只这一笑,未有只言片语,她便即刻回头,大步离去。
将他孤零零一个人扔在这高高深深的迂回宫苑里。。
长安的夜晚是实行宵禁的,一到晚上个坊之间的大门都会有专门的士兵把守,严禁闲杂人等肆意走动。
但这其实也并不能完全阻止豪门权贵们在晚上走动,特权毕竟是特权。
真正难以进出的是皇宫大内,一到晚上各个宫门都会紧闭,然后派重兵把守。
当年玄武门,李世民若非早一步买通了守备何常,这一尺多厚的宫门,任他再有能耐也休想进入。
对于承乾来说,张晋邀他晚上去海池,基本上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大内的海池有三个,一个靠近掖庭宫,一个靠近玄武门,剩下一个则靠近太极宫。
临湖殿前的海池靠近玄武门,他不知道张晋选择这个地方,是不是一种故意。
到了晚上,即便是太子,亲王,无诏便不能入宫。
随意闯入大内就等同于谋反。
说起来,当年父皇在玄武门,那其实就真是一场谋反。
但反过来一想,既然当年父皇能够进去,为什么如今他就做不到呢?
他不如父皇。
父皇十六岁就带着兵马去雁门关救那个隋炀帝,二十几岁就为太上皇四处征战,开拓疆土。
而他呢?如今也是十六岁的大好年纪,却只能在东宫里待着,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
别说是出去打仗,就是出去打架都不行。
他不如父皇。
但难道连这么个小小的幽会,他也做不到吗?
这就太丢脸讽刺了。
他又不是想谋反,不需要去闯宫门。
他有他的办法。
对于大内,他其实并不很熟,但太上皇的拱垂殿到海池这段路他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
只消一个侍奉太上皇的借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大内了。
虽然有点赖皮,但实用就成。
待侍奉了太上皇就寝,他便在宫人的带领下去偏殿休息。
将随身的小内侍扔在一边,他一个人偷偷的溜出去,直奔海池。
这一路,他堂堂太子殿下却像个做贼的似的,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但也怪刺激的。
走到半路,天空便开始飞起零星的雨点来。
真是懊恼,这样的良辰美景却要下雨了,还不泡汤了。
脚步不由匆忙了些,顾不得被雨点泛起的泥水沾染上鞋面,顾不得金冠上滴滴答答的雨点砸落,顾不得华衣锦服冒了湿气,只是一心的,想赶快的到海池边。
迎面浓浓水汽扑面而来,海池近了。
冲到池边,依稀能看到靠岸几只舫在水里随风摇摆,被锚绳牢牢牵着,在岸边推推拽拽,黏黏糊糊的拉拉扯扯。
人呢?
问题是人呢?
人在哪里?
身上半湿,雨点满脸,鞋面都一塌糊涂,过了水的凉风都能刺到骨头里去。但远不及心里的凉透、人呢!
漆黑浓墨之中,轻轻一声。
“噗呲。”
他浑身一震,心顿时热了起来,连带着脸都微微发烫。
朦胧黝黑之中,隐隐画舫的轮廓,一团莫名的柔云软雾化开来,缓缓朝他弥漫。
承乾看得痴,扑扑雨点飞在脸上,浑然不觉。
“称。。。。。。”一个字挂在齿边,一口气憋在胸膛,郁结。
“公子,可要上船?”软软语调,微微笑意。
一柄漆黑描金的素伞撑开,朝他拢来。
那伞下,只见修长身影,一身黑纱罩着,只见那烁烁星眸,闪耀动人。
那个心字,未再能出口。
心已化,人已酥,情已醉。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迈出去的,一步,脚下便是轻轻晃悠。
在一步,人就在那星眸里晃悠了。
沙沙的雨点打在伞面上,他充耳不闻,拂面来的凉风吹透湿衫,他浑然不觉。
温热素手伸来,轻轻拽住,拉他走近舫里。
一步,一摇,心荡漾。。
一到画舫里面,眼睛里就一团浓雾,一切都朦朦胧胧的。
脚下的船摇着,他也随着摇。
她在前面,模糊的一个轮廓,伞上的描金闪了闪。
她收了伞,随意放在角落。
承乾伸手想去抓她,急行一步磕到了什么,脚步一个踉跄。
她回头,扶了他一把。
“傻了?”轻轻笑,些微调侃。
浓雾翻滚,一阵扑鼻甜香突然拂来,尖尖微凉的指甲轻轻一戳他脸颊。
不痛,只是痒。
他伸手抓,那手指却像小蛇一般呲溜就滑走了。
眼前红光一闪,她细长素手捻开一个小泥炉,通红的火光在炉膛里热烈的跳跃着。
一股热气包围上来,他鼻子一痒,打个喷嚏。
她掩嘴笑,头上的黑色纱衣随她摇摆,烟雾般游转。
“没想到会下雨,这炉子本来是烫酒用的,现在将就着烘烘衣服吧。”伸手,她将拢在头上的黑纱撩了。
微微炉火之下,一道金光闪耀。
那是什么?承乾眼一眯。
画舫里依然黝黯,也不知她从哪里摸出颗夜明珠,放进挂在墙上的灯笼里。
那夜明珠的柔和光芒散开,照看两步有余的地方。
眯着的眼睁开,他这才将她看清。
那闪到他眼睛的,是插在她乌黑云鬓间的一只金钿。
那是他送给她的那只桃花钿。
云鬓不高,懒懒散散,歪歪半堕,风情万种。
看得出,全是真发,没有用假髻。
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她梳这么女人的发髻。
他心头一动,呼吸顿时乱了,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
她回头,笑。
煞是春风柿面,桃花出绽放。
他看着不由微微一笑,心里甜丝丝流淌而过,脸微微发烫,心突突乱跳。
舍不得眨眼,舍不得低头,舍不得脱衣,舍不得不看。
生怕漏了一眼,就再无机缘。
柔和珠光拢着她,玉面上娥眉淡扫,紫粉薄敷,朱唇轻点,眉心一朵桃花钿。
小巧圆润的耳朵上,挂着金钩翡翠滴。
见他看得痴,她也似有羞怯,微微低头,伸手一撩鬓角,素纱锦稠水一般雪白纤细的手腕上淌落,挂在肘上,金环玉镯敲击叮铃轻想,很是动听。
撩到耳后的鬓发却不肯服帖,调皮的滑到裸露的肩头,顺这锁骨溜进勒着的胸衣
绣着连枝桃花,殷红粉嫩的胸衣紧紧贴着她雪白嫩滑的肌肤,正朱红色的织锦绸带勒在胸前,两者配合着,将那有人的浑圆曲线勾勒。
精巧别致的八宝樱珞伏在胸前,搂着她脖颈。
承乾顿时觉得有些热。
这一副模样,他从未曾见过。
多少年了,自幼年时认识她,就鲜少见到她穿女装。
恐怕连整个长安都已经习惯她那副风流俊美少年样了。
谁还能想到,这人,一身女装,满副小儿女姿态时,该是何等模样?
只怕,连父皇也不曾见。
然而此时此地,她却一副这般活色生香,娇羞带怯,妩媚艳丽的儿女态摆在他面前。
怎会这样?
他惊,他喜,他突然心头一阵惶恐。
原本红烫的脸颊顿时一阵白,一阵冷。
惶恐,他满心惶恐。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异样,张晋抬头,不解看他。
这样妙绝的人,怎会让他遇到?
这样真好的人,怎么就是父皇的人?
怎么就不是他的?
他的!
他咬唇,抓着她的手握紧。
“疼。”她轻呼,皱眉。
心疼,他急忙松手。
又心酸,一把搂紧她,拥在怀里。
那半湿的衣服贴了身,吸着他皮肤上的温热体温,也被捂的有些热。
感受到这潮湿温热,黏糊糊的有些不舒服,张晋微微挣扎。
他却越发落了力,死死将她揩在怀里。
承乾抬头,闭着眼,呼吸着她身上的甜甜芳香,无声叹息。
此时此刻,这在他怀里的不是晋阳县主张晋。
是一个叫做称心的,属于他的小女人。
129 海池2
外套,中衣,金冠,一件一样脱下来,搭着,摆着,随意的撩着。
舫在风雨中摇曳,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好似摇篮一般。
密集的雨点扑扑的砸在头顶,一片金戈锣鼓之声。
伸手微微撩开帘子,扑面的水汽冷风,激得人猛打一个机灵。
外面漆黑一片,风声雨声,水面上稀里哗啦一片,雨幕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