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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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手将屏风微微推了推,探出半边粉面。
“有水吗?我渴。”张晋微眯着眼,头发凌乱,眼角还有残泪。
看不清什么眼神表情,只觉得那一团睫毛真是好长。
“啊,水,哦。”赵钱德手足无措,忙转身去端了茶碗来,端到一半才发觉拿的竟然是自己喝的那只碗。
真是要命了,这一宿折腾的他脑子也不行了。
连连暗自责备,他转身要去换。
“拿来,渴死了。”张晋手一招,催促。
赵钱德手一抖,苦着脸端了过去。
好在屋子里没点灯没开窗,光线幽暗,只求这妖女莫察觉吧。
张晋眯着眼,神色疲惫,见碗莲过来拿了就住自己嘴里灌。
“慢些,仔细呛着了。”见她喝的这么急,赵钱德急忙低声劝。
一抬眼,便看见她粉白手臂上,条条红痕。
急忙撇开眼,却又瞄到那半露的脖颈上殷红一片。
他低下头,不敢妄看。
张晋才喝了半碗,里面长臂一伸,修长五指一把握住她后脑勺,连头发带人一并拽了过去。
哐当一声脆响,碗砸在榻边,半碗茶水泼湿一片。
赵钱德吓的心惊肉跳,大气都不敢出,颤抖着伸出手,拿起那碗,用自己衣袖去接那茶水。
屏风里张晋咒骂一句,被陛下喝了一声,随即便是呜咽嘤咛。
赵钱德急忙低着头将屏风拉正,连滚带爬跌了开去。
“阿德。”屏风里突然一声唤。
“是,陛下。”赵钱德急忙又爬回了几步,颤颤微微应道。
“去,传我的话,今天不早朝了。有什么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屏风里李世民哑着嗓道。
细细碎碎的压抑轻喘溢出。
李世民戏虐轻笑。
“这会怎么不推我了?”
然后那轻喘停了。
“折磨人呢。”他喘息,低骂。
骂完便又是轻笑,弄的屏风里那猫叫似的挠人。
赵钱德摊摊手,一脸的苦。
完了完了,早朝是泡汤了。他可怎么和皇后国舅回话去?。
杨淑形被带到凝香阁的时候,已经是过了晌午。
凝香阁的窗开了一半,光线已经足够透亮。
今天的太阳不错,走廊上摆了毛毡困椅,张晋正坐这晒太阳。
一看到她,杨淑形愣了愣。
张晋也愣。
两人谁也没开口,一下子沉默。
“见过剩王妃。”还是一旁的宫人,行礼轻唤,破了这僵持。
张晋脸色一光,神情顿含忧伤。
剿王,这称呼听在耳朵里,刻在心头上。
原以为自己不会再痛,但事实是只要是关于那个人的伤口,恐怕致死也不能痊愈。
她抬头,看向杨淑形。
这女人,比以前憔悴多了。
杨淑形也打量着张晋。
这女人,竟也生生催老起来了。
关于同一个人的记忆,在彼此眼里交汇,共同的哀思。
曾今以为势不两立,如今也不过两个同样一无所有的女人而已。
恨,妒,早已经全随了那人一同埋在地下。
“坐。”张晋开口,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
宫人搬来了垫子,杨淑形点了点头坐下。
如今她是罪妃,她是县主,各人都死守着各人的名分,这么些年过去了,竟然一成未变。
“怎么来的?不会是看我吧。”张晋淡淡开口,一宿的折腾,浑身不得自在。
杨淑形抬眼看她一眼。
姿容不比从前,神色憔悴,眼下已然浮起两圈青黛,人也越发的瘦了。
可饶是如此,陛下依然还是嬖爱。
这妖女,究竞上了什么蛊惑,为何好男人都是她的?
“是陛下传我来的。”她幽幽说道。
张晋眉一跳。
“他纳你?”
杨淑形脸色一动。
“不可以吗?”
张晋不可置信的笑了笑。
“可以,他有什么不可以的。”
杨淑形看着她,知道着笑非妒非怨。她和张晋也算是相识一场,见识过彼此手段了的。陛嬖爱皆是枉费,这妖女一份心都给了自己的丈夫。
何德何能?那一脸鲁莽毫无作为的男人竟能让这妖女刻骨铭心?
“他让我住在这凝香阁。”她轻叹说道,语气冷淡,死水不澜。
“既然你来了,大概我可走了。”张晋语气也淡的很。
两人好似在说些根本不关彼此的事情。
“太上皇新赏赐你的宅子,陛下还在修缮。只怕一时你走不了。”杨淑形瞥了一眼廊下院的景色,心不在焉的说道。
张晋挪了挪身体,眉敛下。
“难道他还修一辈子去,总是要放我出去的。只是你,白白受了连累。”
“也不算,我本死水,倘若能找个长久依靠也好。”
张晋接起眼皮看她。
这女人比她坚强多了,论吃的苦,她不及她。
察觉到张晋在看她,杨淑形也看向她,眼里有些波动。
她嘴动了动,身体微微上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随即便拿起一旁的茶碗掩饰,手却颤抖不停。
“那人。。。。。可好?”憋了半晌,憋出没头没尾的一句。
张晋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
“好,都好,我亲眼看过了的。”她也没头没尾的答了一句。
杨淑形低头,端起茶碗凑到嘴边详装喝茶。
眼泪无声落在茶里,喝到嘴里的茶,比往日苦了起来。
张晋也低头,沉默不语。
骨肉分离,致死不得相见,换成她只怕非终日以泪洗面,哭瞎了事了。。
以前是分别站在对立面,恨不能你死我活,相见成恨。
如今却共处一室,相安无事,对坐两边,心无仇恨。
杨淑形想去握张晋的手,可又见她包裹严实的手,想想还是算了。
张晋躺在榻上,满头是汗,眼眯着嘴唇轻颤,眉草的紧紧的。
“很疼吗?”她问。
张晋不语,只潦草点了点头,喉间含糊呻吟。
“其实你何必老去惹恼他。他也不错,对你也算有心。”杨淑形无所事事守在一边劝慰道。
“不错,他是不错。”张晋微微喘息,苦笑着说。
“可倘若换成三胡,他可会如此对我?”她手一伸,冷笑看着把自己囊的严严实实的手递道杨淑形眼前。
杨淑形无奈苦笑。
说的到也是,他总是比不得那人来的全心全意,连命也含得。
张晋眨了眨眼,睫毛上沾染的汗水顺着眼角滑落。
杨淑形以为她哭了,站起身,用自己衣袖去拭。
张晋看她。
“我没哭,是汗而已。”
“你何必,哭出来喊出来岂不更好。”她轻声劝慰。
张晋摇了摇头。
这药量已经算是减了大半了,饶是如此,那烧灼的痛楚还是疼的她满头是汗。
外人见了,总觉得是地大发慈悲,饶了她这次。
可她自己明白,减了分量又如何?该要的他还是要。
不过是怕她疼的过了,晚上不好消遣而已。
说道底,这人何其自私,哪里会真管她死活。
以前看史,总觉得他高大全,恨不能涂了金身供到庙里去。
现在看看,也不过一个自私的男人而已。
他还有脸问她,为何顽石不得开窍。
不开窍的只怕是他,不是她。
张晋冷笑。
这苦,她受的。
可他困不住她。
站在棋盘上,命运不会让任何棋子左右自己的命运。
94 (1)
良田万顷,食不过一碗粟。豪宅千间,卧不过三尺榻。
站在廊下,放眼望去。碧池花圃柳树芙蓉,好别致的庭院,给她用可惜了。
拾阶而下,漫步期间,张晋轻叹。
太上皇一片心意,她心领了。可惜这宅子委实太大了,空荡荡的就住着她一个人,慎的慌。
她本就不是个喜欢社交的人,何况身份尴尬,地位高不成低不就,不结交权贵雅士文人方客,就连和尚道士也少有光临。
埋没了着广厦庭院。
况且说起来她虽然也是有食邑的从二品县主,可自从三年打发她去突厥以后朝廷就把她那份食邑并着以前赏赐的良田全收了回去另行封赏给别人了。如今虽然太上皇按着品阶从又封了她二百食邑几块好地,可远不是往日武德年间那么好的了。如今要养活这么好的一个宅子,恐怕吃力。
武德年的时候姐姐张婕妤是太上皇的宠妃,后宫里十足的硬靠山。太子建成是未来的丈夫,齐王元吉是从小的发小,朝堂里的靠山也是十足的硬。再加上元吉这么个百依百顺的大银行,缺钱使了还可以直接自己铸。
那几年的日子委实是痛并快乐着,矫情又得意。
后来落了势,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加上李世民还算给的大方,虽不至于似武德年间那么奢废,然供她过的舒适矫情总还是没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