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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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喘气,却什么也不说。
长孙见他这副失了心神,惊恐不安的样子很是担忧。
她的丈夫才身体好了一些,突然做起恶梦来,也不知梦了些什么,竟将一向勇猛无敌的他吓成这样。这可如何是好。
李世民抓着长孙的手臂,才觉得稍微有了些安慰。他垂着眉,喘着气,将梦境前前后后思量了一番。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舔舔干巴巴的嘴唇。
“观音婢!”他抬起头,看着长孙。
“去吧无忌叫来。”他说。
“陛下,这么晚了就不要办工了,身体要紧。”长孙劝道。
“去把他叫来,我不能等了。我要打突劂。”他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的说。
长孙听完,心顿时沉到了底。
“不能打!”杜如晦一口否决,说完咳了几声,面色潮红。
“为什么?”李世民用手掩着额头,瞥了他一眼,不悦的问。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大唐如今兵马虽然已经齐备,可粮草却还是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再说如今北方依然天寒地冻,虽说已经开春,可大雪还未完全化尽,牧草也没长好。如此情况下冒然出兵,必然要出事。”房玄龄耐心解释道。
李世民也瞥了他一眼,然后看看左下首的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也点了点头。
李世民面色疲惫的叹了口气。
“不除掉这个心头大患,我睡觉都不安稳。”他重重一捶案,愤愤道。
长孙无忌垂眉思量了片刻。
陛下想打突劂那是想了好几年了,可一直都是静候时机,积极备战,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年初也有人提过趁突劂暴降大雪,颉利用度无章,激发民怨之时,一举攻之,被陛下斥令驳回。可今天怎么一反常态,急于出击了呢?
来是见到妹妹时,她一脸隐忍不快,似有难言忧愁怨怒,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可自己这个妹妹对陛下是用情致重,陛下的决定她大多不会反对。即使反对,也至于会有那种脸色。
发生了什么事?让陛下如此?让皇后如此?
“陛下,这仗目前打不得。如今天灾未除,国家未安,百姓未定,不宜动兵戈之事。”长孙无忌也劝说道。
“如今颉利在草原搞的天怒人怨,铁勒的薛延陀和回讫已经公然和他对着干,别的小部落也蠢蠢欲动,就连突利也上了暗表,要与他断绝关系投靠大唐。他是我的香火兄弟,颉利欺负他,我不能袖手旁观。我们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李世民反驳道。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颉利如今虽然不得人心,可到底他是突劂公认的大可汗,手底下还是有一批死忠派跟着。薛延陀要和他对着干,这对大唐来说是好事,我们可图谋之。可突利投唐这件事,还是得缓缓。大唐和颉利是有盟约的,陛下若收了突利,岂不是违背的盟约,落人口舌。”杜如晦说道。
“是啊是啊,话就是这么个意思。当年隋文帝就是扶弱以攻强,分裂了东西突劂。此法我大唐可仿效之,用薛延陀攻颉利。那薛延陀一心想摆脱颉利,自立为王,争霸草原。去年还上了表纳了贡,意欲称臣。当年陛下没准,不如此次陛下授他鼓耋,封他可汗,拿他当帮子使,让他去消磨颉利。只要薛延陀一起来,那些观风之辈也必然有所行动,到时候我大唐未出一兵一马,即刻削弱颉利一半力量。”房玄龄也道。
“对,待颉利弱,我们强时,再派兵马也不迟。到时候,天灾已除,百姓已安粮草之事也能得到解决。”长孙无忌轻轻握拳击掌道。
李世民看了看他们,然后叹了口气,点点头。
“我明白了,你们说的有道理。”
见他这么一说,下首三人顿时松了口气。
李世民明白他们说的对,他这次确实冒失了。可他心里的顾虑和担忧又怎么能和这些人说清楚呢?
天命,天机,他不相信天却又处处受制于天。
这如意算盘怎么经得起一个知晓天机的人的算计呢?
不出兵也罢,不出兵有不出兵的做法,他必须有所行动,不能受制于天,受制于人。
于是他弹了弹手,示意三人可以退下了。
三人伏首行了礼,依此退下。
待他们走了,李世民手指一勾,赵钱德立刻躬着身凑到案边。
“去,把候君集给我叫来。”李世民低低吩咐道。
“是,陛下。“赵钱德低应一声,躬着身即刻退了出去。
55 社尔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两人都沉默着,骑着从草原人家里买来的两匹驽马,朝叶塞河上游奔去。
在那儿有阿史那社尔的牙帐,他们要去那里借兵救人。
阿史那思摩其实很想和张晋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经过那一夜,两人的关系陷入了一种尴尬境地。
孤男寡女,赤身相拥而眠,若是换了别人,却也是一番风流甜蜜之事。可他和她这种身份却实在是惹人烦恼。
她这样一个美丽出色的女子,要获得一个男人的爱慕实在是太容易了。可身为男人的他,要得到她却是那么的难。
她是大唐送给颉利可汗的礼物,是属于整个草原最高统治者的所有。
如果她能给可汗生下儿子,甚至都有可能取代义成公主成为新的可尊。
到时候她就是他的君,他是她的臣,永远也无法跨越的距离。
如果能不知道这一切该有多好?
可这是不可能的。
有时他甚至想,如果就这么假装她已经被铁勒人抢走了,永远也无法去到可汗的身边了,两个人一起走的远远的,那该有多好?
可这也是不可能的。
丢失了大唐进贡给可汗的车对,他已经是犯了大罪,若还带着张晋私自逃跑,那更是罪上加罪。他一个人受罪没什么,连累家人,连累部族,连累她,那就太不应该了。
而且燕儿,咄别挫都还在铁勒人手里,他必须去救他们。
也不知燕儿那傻丫头知道了她所恋慕的翩翩美少年其实是个女人的时候,该是个怎么样的情景?唉,五味杂陈,酸涩难辩,恐怕还是他自己最难受呢。
阿史那思摩暗自叹气,眼神爱恋而忧郁的看着跑在前面的张晋。
风在耳边刮着,呼呼作响,幸好带了狗皮毛字,耳朵才没被刮掉。
身上的粗布衣服有些硌人,外面的羊羔毛袄子也有股怪味,但总算还暖和,想起那天冰冷的水洼,张晋也就没什么怨言了。
那日也真是被逼急了,那么冷的水也跳了。幸好没把小命丢在那水洼里,再世为人的感觉还真是挺好。
这其中自然要数那阿史那思摩的功劳最大,若没有他……用体温保护她,她可能就会感染伤寒,一病不起。
早上醒来时,当看到自己赤身裸体被他抱在怀里,她惊诧的几乎要跳起来。一动之下惊动了他,那双蔚蓝眼眸睁开,看到她时,满眼柔情爱慕,毫不掩饰的满溢流露。当时她和他四目相视,肌肤相贴,彼此呼吸近在咫尺,就连心跳都能相互感受的到。在那一瞬间,若说没有半点情迷意动,那是骗人的。
这男子,样貌俊郎,眼眸深情,对她也很是用心,她不可能没有一丝感动。
可一刹那的心动过后,理智却生生将情感遏制。
她和他,是不可能的。
这道理,她明白,他也明白。
所以,很快,两人便红着脸各自别开头。
他先起身穿了衣,匆忙整理完毕便出了帐篷。
她这才起身拿起榻边的衣服穿上。
突劂人的衣服她不会穿,结果还是他回头帮她整理了一下才算像样。
那男人低头羞面,一言不发,手却异常温柔仔细,还帮她梳了头。
帐篷里温馨沉默的这一段时刻,竟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自那两人死后,很久很久,都没有男人这么温柔的对她了。
不是占有,不是高高在上,而是平等的,不带一丝侵犯和欲望,就像春天的阳光,明媚,温暖,软软的,温温的。
是这么的安全而自然。
竟唤起她对生活,对生命的希望。
在长安那人身边时,天天被关在一个精美的牢笼里,她确实生不如死。死亡曾经是她梦寐以求的解脱,可他总不让她如愿。
现在,她终于飞出那个牢笼,来到自由而广茂的草原。呼吸着自由的空气,驰骋在苍茫的大地上,死亡就变成了遥远的东西。
自由,曾经已经是个奢望的东西如今真实在她眼前。
她不想死,至少不想在才飞出牢笼这么点时间就死掉。
然而,即使来到了草原,历史也依然用她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她深刻明白,这自由并不能维持多久。
很快那个人就会把他的刀插进这片自由的草原,用他的马蹄将草原征服。
她必须用这有限的时间争取自己最大可能的自由。
所以,当阿史那思摩提出要去叶塞河上游的阿史那社尔那里寻求帮助的时候,张晋敏感的意识到,这将是一个她必须把握的机会。
阿史那社尔,可能将成为她得到自由的强有力的帮助。
阿史那思摩需要得到帮助去救他的族人,她也确实需要帮助去救她的家人。
吉祥,她的吉祥,她的家人。希望她能坚持住。
从清晨跑到天黑,中午只胡乱吃了些干饼,就着冰冷的马奶酒,一路狂奔,终于来到了叶塞河上游阿史那社尔的底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