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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加死等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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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书籍名:《九加死等于》    作者:约翰·狄克森·卡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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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一张冷漠、傲慢、面无表情的所谓贵族的脸庞,仿佛表明她拥有她所踏入的每一寸土地。这样的一张脸,即便是在睡眠中也一样惹人讨厌。并且你总是能听见这样的声音:“噢,真的么?多愚蠢多无聊啊!”这就是她留给麦克斯的第一印象。乏味之极,一点点零星的兴趣都没有被激发出来。

            那身白色皮毛的短外套,那头褐色小卷发,麦克斯还有一点点稀薄的印象。然后她就离开了,一手扶住有点震颤的书柜,仿佛她随时会跌倒。这时他终于意识到伊丝黛尔是个多么有人性的可爱的家伙。

            “麦克——西。”

            “干吗?”

            “我的白兰地呢?”

            “在这里。坐起来,拿好了。”他感到某种清醒的绝望。

            “听着!”他一边说,一边适应着自己膝盖上没有任何重量的感觉,“现在只有一件事要做。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和你一样酩酊大醉。之后我们就会和从前一样了。”

            “麦克西,你真是个好人诶!”

            “还有哦,你现在到甲板上去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如何?你能走过去么?”

            “麦克斯,别大惊小怪的,我当然能啦!”

            “那去吧。挺简单的。”

            她看上去很顺从,但是有一点晕忽忽的。在她面前,他忽然很有一种想要去保护她的冲动。她就好比是个需要照顾的小清洁工。他们跌跌撞撞地走过吸烟室,一排家具歪歪扭扭、摇摇摆摆,好像随时要对着他们砸下来,最后他们来到了主楼梯旁的大厅里。

            “最后那杯让我好多了,”伊丝黛尔哑着嗓子轻声说。“我回我房间补个妆,然后立刻就回来。”

            “你确定你可以自己搞定么?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我当然可以啦。你就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他扶着她,直到她抓住楼梯扶手,然后看着她一边走下去,一边还把她的手提包护在胸前。

            面对着楼梯是两个电梯,电梯上方的墙上有一面钟,当时指针正指着九点四十五分。在外面狂风呼啸的间隙,你可以听见指针从一分钟跳到下一分钟的滴答声。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麦克斯的心一直温柔地牵挂着伊丝黛尔·吉阿·贝。她可能只是喝醉了,可她摇摇晃晃走下楼梯的背影看上去是那么的孤单无助。毫无疑问的,这是麦克斯固有的感伤情怀,也许是由于孤单,也许是由于别的什么原因。不管怎么说,她真的是这艘船上最有人情味最动人的小东西,只要和长廊里那个冷若冰霜的姑娘比比看就知道了。

            他试图回想起伊丝黛尔讲过的关于她自己的故事。她总是急切的敞开心扉,而她的心灵就像纵横交错的铁轨,充满迷惑不安的交叉点。但是在每一条轨道上,运行的都是颠簸却美好娇憨的天性。她总是愉快地谈起她的第二任丈夫,吉阿·贝先生。他们六个月之前离的婚,她有两个孩子,现在都在瑞士上学,她的丈夫拥有孩子们的监护权。

            那面钟的指针还在不停的走。已经五分钟了。

            麦克斯把救生衣搭在肩头,他发现抓着扶手都很难站稳。脚下的甲板就像一个不稳定的巨大的斜坡,搞得他胃里好像有股气流,窜上窜下,在他重新找到平衡之前没法抑制住。甲板下倾的时候,所有的木制家具也跟着痛苦地吱嘎作响。

            他朝一根柱子跌去,把它抓住,然后慢慢地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下。一股冷风猛烈地吹过来,有一扇门被吹得不停怦怦作响。

            这样一个夜晚,他们最好还是别到甲板上去了。大海好像有生命一样,不断捶打着爱德华迪克号。不管怎样,他总得去拿件外套吧。伊丝黛尔好歹也是三十五岁的大人了。其他的乘客都在哪儿呢?隔壁的吸烟室里,好像有什么盆栽植物跌落并且在地上翻滚的声音。吸烟室的乘务员应该去看看啊,那里的每件家具都在震动。

            十分钟了。

            那个女人到底被什么绊住了?

            他真是笨啊,她肯定是睡着了,肯定是这样。从这儿下去的时候她还很清楚自己要干什么的,但是一进到船舱里她就把这一切都忘了。拉斯洛普和胡佛肯定让她喝了不少酒,而且啊,晚餐前她还喝了三杯还是四杯鸡尾酒。

            他又等了好几分钟,不安的情绪开始困扰他。伊丝黛尔算是个笨手笨脚的人,也许她跌倒了然后撞伤了头?这在这种船舱里实在太容易了。大厅里橡胶的气味袭来,并且久久不散:他心想晕船应该不会让他丧失所有的能力。

            最好还是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对麦克斯来说那些台阶是最不安全的了,台阶上的黄铜镶边都有一点小小的不稳定。但只为了下一层楼到B甲板就去乘电梯看起来似乎有些愚蠢。

            到达底层的时候他喘得很厉害。B甲板上亮着白色刺眼的灯光,好似一只鞋盒,长长的走廊在右舷的船舱前伸展着。走廊弯曲的角度很大,推着他往前走。他拐进他自己和伊丝黛尔各自舱室之间的凹室里,然后在她关闭的舱门上敲了几下。

            没有回应。他又敲。

            “有什么需要么,先生?”他的卧室乘务员立刻从主走廊的转角现出身来。

            “不,谢谢。你去吧。”

            敲完第三次之后,他打开了门。

            舱室里一片黑暗,一点微弱的光线从右边的私人卫生间泄漏过来。卫生间的门是开着的,并且被钩子固定住了。舱室里悬挂的物件如影子般微微摇晃,形状依稀可辨。

            舱室的形状是正方形。面对麦克斯的那面墙上,极左边是床头。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床头柜,陶瓷流理台,镶镜子的梳妆台,然后是另一个床头柜,以及另一张床。所有这些都靠着那面墙依次而立。

            在微光中能隐隐约约看到伊丝黛尔·吉阿·贝,背对着麦克斯坐在梳妆台前。她的头往前低垂着,人还坐在凳子上,在摇晃的船舱中却静止不动,就好像在涂口红的时候忽然陷入了无意识的状态。他嗅到一股热热的甜腥味,在这个过于温暖的舱室中令他的鼻子窒息。

            麦克斯把灯打开。

            他先看见了溅在镜子上的血迹,然后发现似乎到处都是血。这正是他闻到的气味。

            他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乘务员!”他大叫。

            没人回答。

            “乘务员!”麦克斯吼了起来。他的胃开始翻江倒海,于是他闭上眼睛,想要抑制呕吐的感觉。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乘务员正站在他的面前。

            “我希望你去把船长找来。”麦克斯说。

            这么大的口气可把对方吓住了。昏暗中麦克斯看到他瞪大了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说:

            “船长么,先生?”

            “是的,船长。”

            “但是我不能去叫他。而且,你知道,他们不让打扰船长。”

            “听着,”麦克斯鼓足勇气。他和乘务员在颠簸中都得先站稳,但是他们却都觉得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了。“我是船长的弟弟,你明白么?他弟弟。我这样完全是按他的指令在做。你就按我说的做,以私人的名义带话给他,否则他会杀了你的。告诉他我要立刻见他,在B-37,跟他说他应该能猜到我为什么要见他。好,现在赶快去。”

            乘务员愣了一下,立即跑掉了。麦克斯回到B-37房间里,关上了身后的房门。

            5

            吉阿·贝夫人的喉咙被割断了。

            无须赘述,这是最残忍最丑陋的死亡现场之一。但是麦克斯必须要面对它。

            结冰的顶灯显得很阴冷。幸好她的双臂向内弯曲盖过眼眉,把她的脸遮住了。她身子俯卧,白色的丝绸睡袍是露出脊背,所以他可以看见她棕色的皮肤下紧绷的脊椎。头发遮住了脸,好多的血,很难一眼就分辨出桌上的各种浴室用品。当她的动脉被割断的时候,血浸透了睡袍的两侧,甚至一直溅到了镜子上面。推进器摇着海水,船舱的摇摆震动着她的身体,像是她在哭泣。要不是麦克斯扶着,她的尸体就滑到边上去了。

            简直不可能是真的。

            但事实如此。

            他身后衣柜的门一直缓慢地开一下、关一下,开一下、关一下,发出疯狂而单调的砰砰声。两声砰砰的声音之间大约相隔二十秒。麦克斯跳到了衣柜门前,迅速用胳膊肘关上了门。然后他强迫自己绕着房间走动,从而可以各个角度观察尸体。

            伊丝黛尔的两个行李箱早就被搬走了,所以船舱里一目了然。铺好的那张床上,摆着打开的白色钱包,旁边是貂皮大衣。白色的床单上甚至还有一两滴血迹。

            她死的时候喝醉了。

            船舱的丝绸墙纸是蓝橙相间的。这里开始变热了:又是出汗,又是目眩,又是窒息的,真是热。舱壁发出短促而冗长地嘎嘎声。还没过五分钟,门就开了,佛朗西斯·马休斯中校进来扫了一眼。

            然后,他迅速地走进了船舱,把门关上,半晌一言不发。麦克斯听见他气喘吁吁的呼吸声。

            “自杀?”

            “不,”  麦克斯说,“至少我不这么认为。”

            “为什么不呢?”

            “她的喉咙被割断了。我没找到任何她可能使用的利器,除了她的指甲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