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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一瓜精选集:提拉米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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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书籍名:《须一瓜精选集:提拉米酥》    作者:须一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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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简单。桌上还有一盘炒花蛤,炸花生米,干煎带鱼,醋熘土豆丝,豆干丝,还有一盘不知是鸡还是鸭的三杯东西,是三杯鸡还是三杯鸭,蔡水清没记住。

            喝酒,这种天气喝酒兴致容易上来。蔡水清看到大家那么豪爽,一点都不受暴雨的影响,就隐约觉得自己有点小气。他就想对大家每一个话题都做出热烈反应,以掩饰自己对友谊的不忠。后来他发现自己坐的椅子太湿了,有水滴出现在地上。他非常尴尬,怕人家误会,所以,从那时候起,他的话开始少下来。而且一直找巧妙的机会,低头观察自己的椅子是不是还在滴水。

            9点多的时候,蔡水清想走,不好意思提出;10点的时候,蔡水清说想走了,大家异口同声,都说,还早!快11点的时候,蔡水清说,我家那边路不好走,还是我先走一步吧?

            男人们还是不让,说不行!来得最迟又走得最早,岂有此理!还是女主人说,是啊,响泉小区太高,让小蔡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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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律师接到这个案件之前,就在报纸上看到了相关消息。消息说,出租车司机频频被害,春节以来,已经有9名出租车司机遇害,三辆出租车被劫。全市河南籍的3000多名司机正在串联,准备停止营业罢市一天,以表达对这个城市缺乏安全感的强烈愤慨。出租车行业协会一方面配合政府安抚司机,一方面以协会的名义,郑重请求政府尽快查获凶手,以平民愤。

            和前面8个遇害司机不同,这起凶杀案破得很快。报纸上又发消息,《48小时闪电破案杀害的哥的疑凶落网》《引进的人才是凶手?》律师平时不太看这一类无聊消息,像他这样的大律师,几乎是不做刑事案件的。收费太低。当嫌疑人的家属通过很多人找到名律师时,名律师开出了2万元的天价,可是,并没有吓倒当事人,对方还是感激涕零地写下委托书。

            蔡水清的家属反复说,请一定救救他,绝对绝对是冤案!

            警察是在凶杀案发生的第三天晚上10时许,突然进入响泉小区蔡水清家的。当时,钱红在床上看《女友》,儿子刚刚入睡。蔡水清在洗手间刷牙。一只比米粒粗一些的小蟑螂溜达在雪白的盥洗池上。蔡水清向它吐了一口牙膏泡沫,没淹到,小蟑螂还在快乐地爬动,蔡水清又瞄准了吐了一口,这回吐准了,小蟑螂惊慌失措地挣扎,细胳膊细腿终于挣出了灭顶的泡沫,蔡水清赶紧又刷了些泡沫,再次吐淹,小蟑螂终于不行了,动了两下,所有比他儿子自动铅笔芯还细的腿们,统统蹬直向外张开,稚态可掬地死了。

            警察就进门了。都是便衣。是钱红开的门,因为叫门的是居委会的阿婆。同时,那一瞬间,在盥洗室的蔡水清笑了笑,他第一次觉得蟑螂也有可爱的时候。看来什么东西小,都是非常可爱的。他换下起居服,和警察一起下楼的时候,还在想小蟑螂伸出所有细胳膊的可爱样子。还想笑。他还想到了小蟑螂可能在牙膏泡沫中有过拼命的咳嗽。

            钱红记得他站在客厅,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嘘——,他竖着食指,眼睛看着已经入睡的儿子的房间。

            名律师没有亲自到法院阅卷,助理将卷宗摘抄回来不少。刚从学校出来的助理非常认真。助理回来说,奇怪极了!没道理啊!人家是高级人才,马上就要出国了!名律师毫无反应。助手怀疑发生了冤案,怀疑蔡水清可能遭遇了刑讯逼供。但是,名律师第一次会见被告人的时候,就明确了,并没有助理渴望的冤情发生。蔡水清对自己实施的杀人行为非常清楚。

            隔着会见室铁窗,律师说,起诉书收到了吗?

            蔡水清说收到了。

            你对起诉书的指控,有什么异议吗?

            蔡水清看着律师。律师又说,你对起诉书有什么意见吗?

            蔡水清说没有。见律师没有马上反应,蔡水清说,我没有任何异议。

            名律师闭着眼睛点头。律师说,既然你同意我做你的辩护律师,那么你把那天晚上的全部情况告诉我,最真实的,不要有任何隐瞒。我必须知道最真实的,不管有多糟糕,剩下的事由我来做,包括在法庭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都会告诉你。现在,你必须对我说真话。真话!只有这样,我们在法庭上才能主动,我才能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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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律师第一眼就感到,他的当事人长得太像民工了。和到律师事务所找他的家属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的妻子,以及妻子的家人,以及家人的朋友熟人,都是知识分子阶层的模样,从情况介绍上说,名律师也以为他的当事人是个儒雅纤弱的书生。你看,任职于研究机构、学术成果也有、正在联系留学加拿大事宜。

            律师见到蔡水清的时候,暗吃一惊。蔡水清最多只有1米六七,黑壮粗实,头发不知为什么还没被剃光,卷曲得像非洲居民,其中夹带了很多白头发,这肯定是少白头。蔡水清的上下嘴唇像两个叠在一起的饼子侧面,厚而鼓出;鼻子宽阔,每个鼻孔都有自立门户的意思;眼睛却细小,上眼皮厚重,好像压得眼睛挣不开,眼睛开合间,又能看到极长的稀疏的眼睫毛。

            看到律师,蔡水清平静礼貌地点了个头。名律师说明是家里人请他做辩护人的。蔡水清笑了笑,轻声说,太浪费钱了。名律师很敏感,马上说你可以撤销委托。蔡水清抱歉地笑笑:我只是说说而已,请你别介意。

            蔡水清离开棋友老辛的家的时候,是11点5分,还是暴雨如注。他在暴雨中艰难走到了大路口。他在等出租车,一直没有空车。在树下等车的时候,他全身几乎又湿了。还是要等。回家的路太艰难,他一定要汽车带他越过积水场、带他穿行15分钟的山路。他还担心今天晚上的膝盖会酸得睡不着,热水袋有用吗。没用。现在膝关节在雨水中,已经酸疼不已了。

            一上车,他就闻到了浓重的味道,就像是一碟蒜茸醋碟,放置在一个狐臭的密闭空间。蔡水清掀了掀他的鼻子,看了司机一眼。他觉得司机个子很矮壮。司机说到哪,他就判断蒜味就是从那张嘴里出来的,酸味和狐臭味就不好判定,也许是前面的客人遗留下来的。

            到哪?!司机很不耐烦。蔡水清说了,突然也非常烦躁,他使劲地摇下靠自己这面的窗。可是,与开始方向错了,他又用力地倒摇回来。司机猛地踩了刹车,一声大吼:关上!不知道在下雨吗!

            司机不容蔡水清反应,倾过身子就摇上玻璃。事实时,这一开,蔡水清的右边马上被雨打湿了。蔡水清说,开条小缝。边说边再度摇窗。

            司机一把拽开他的手。不坐下去!

            蔡水清真的去拉开车门。暴雨猛烈地斜打进来。司机暴怒了:你他妈下呀!就他妈有这么不爱惜人家的东西?蔡水清把手收了回来。他不下,不是听到司机骂什么,而是他明白这个天气,拦出租车太困难了。

            司机重新发动了汽车,恶狠狠地拧着方向盘。这是新车你看不出来?才买7个月,传送皮带就坏了,三四千块钱,一个月白干!还哪一家都不管,推来推去,技术监督局也不给鉴定。我们跑得就是时间钱,我耗得起吗我?今天自己掏钱刚换好,就碰上这狗娘养的大暴雨!这世界,谁他妈把别人的钱当钱啦?!

            蔡水清说,你这车里味道太臭了!

            臭?谁臭?谁他妈臭?不就是你们这些上上下下的人?!我闻不到,闻得到我也要忍;你受不了,下去!给我离远点!我可告诉你,出租车都是臭的,有本事你自己买奔驰宝马去!别来挤我们这些臭车!

            蔡水清以势不可挡的猛烈姿势,又要摇窗。司机并不停车,他就那么把脸整个转过来死死盯着蔡水清。昏暗中,蔡水清突然有了一种照镜子的感觉。他觉得司机的脸似曾相识:卷曲得像非洲居民的头发,上下嘴唇像两个叠在一起的饼子侧面,厚而鼓出;鼻子宽阔,每个鼻孔都有自立门户的意思;眼睛却细小,上眼皮厚重,好像压得眼睛挣不开,但即使这样,它还是金属般地射出了猛兽一样的目光。在这样的雨中,出租车简直成了诺亚方舟,茫茫大雨中,到处都伸着急迫地、哀求式地招手。

            蔡水清把玻璃摇了上去。司机轻蔑地弯腰在哪摸出一块布,用力擦着雾气白白的车内玻璃。蔡水清感到膝盖关节疼得非常厉害了,那种酸到骨头深处的、你摸不到的酸。蔡水清把掌心使劲搓热,然后紧贴在自己的膝盖上。汽车开得非常慢,不像是开在马路上,汽车更像是开在水中间,像007的交通工具,汽车游在河流的中流层。

            汽车太慢了。钱红会不会湿着脚丫已经上了床?

            汽车突然就停了下来。对不起,司机说,下吧。我过不去了。司机说对不起的语气,就像那个签证官员台湾女人说生日快乐。

            蔡水清往外仔细一看,已经是到了响泉山山脚的路口了。蔡水清说,过去吧,不深的。你靠那边开。

            司机说,对不起。请下。

            蔡水清说,我刚刚赤脚走过,真的不深。

            司机说,下去!我的车底盘低,万一熄火生意泡了不说……进水后一修我又他妈要花三四千。下!

            那我怎么办?

            我管你怎么办!快!

            蔡水清突然看到里面一辆出租车开出来,它慢慢地开过积水场。水深大约在它的轮胎中部。蔡水清说,看,它不是出来了,它也是桑塔娜2000型不是,我们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