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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一瓜精选集:提拉米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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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书籍名:《须一瓜精选集:提拉米酥》    作者:须一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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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篱笆中心靠湖一侧,就是那栋青砖小平房了。五间单房一字排开,西边第一间房专放花木肥料、杀虫药剂以及硬塑料或泥制的花钵花盆,空的,层层叠叠。每到五一、十一什么节日之前,园林绿化工人就一拨拨过来,从大卡车上把它们搬上搬下,忙着去布置街景;第二间,放置的是各种园林工具,包括花锄啊、修枝剪啊、大型剪草机之类;第三间第四间都是和欢的家,说是临时暂住的,除了床、衣柜、写字桌、小套双人沙发,就没什么东西了,一间做厨房,一间就是卧室了;第五间房是仓库,很少开门,最后就是水池和水池边的厕所了。

            这里就像城市里的村庄。非常小的村庄。平时除了几个穿绿衣服或黄背心的园林花工,将一盆盆一缸缸花草们抬进搬出的,只有花鸟虫声了。有时高高的小叶桉树梢会越过一些汽车的喧嚣,但层层树木花草的过滤之后,反而简直有点不真实。

            和欢现在就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了。

            虽说有照顾夫妻团聚的政策,真正调动还是一个比引水工程还复杂的工程。丈夫是职业中专学校老师,社会关系有限,结婚四年,老婆接收单位都找不到。好在校庆大典上,丈夫碰到了一个同学。同学是市园林局分管负责人,次日那同学又见到了和欢,同学热情友好地说,我来试试。结果,通过关系他就把和欢介绍进环卫部门。

            和欢在原来的小县城,是个粮食加工厂后勤司机,那个同学又托关系,帮她弄了个驾驶B证,因此一上岗就进了驾驶新型洒水车短训班。房子本来也是问题,丈夫一直住在学校租的单身宿舍,又是那个同学,利用小职权,提供了临时过渡性住房,也就是这个世外桃源,唯一的条件是,每天按要求给培养园的花草浇水、定期施肥。租金就相抵了。

            这个改变他们生活的同学,就是吴杰豪。

            环境是美好的,房屋实际是简陋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栋小平房五个房间的墙壁,都不抹白灰,而是抹的暗色薄水泥,也许本来就是放置林林总总侍弄花草的工具用品,不用白灰会耐脏而显得干净一点,但是,人住进来,就感到冷嗖嗖的,有待不住的感觉。和欢看了新房第一句就说,要粉刷一下吧。丈夫说,我问问,他们说好不能改变原貌的。后来说行了。和欢说,我要粉刷淡黄色。丈夫虽然觉得怪怪的,但还是同意了。利用晚上时间,他们一起戴着报纸折的帽子,就把天上四壁都刷了三遍。

            家马上就粉黄粉黄的,很温馨了。虽然家具简单,冰箱和小天鹅洗衣机还是旧货市场买来的,丈夫说,过渡吧,反正到时候自己的新房,什么都要买新的。

            粉黄色的家真是温馨啊。当晚,两人很早就开始做爱。和欢在做爱的时候,和以前任何一次一样,掩面格格格地大笑,不同的是,后来像拔河一样叫喊起来。丈夫慌忙捂她的嘴,后来自己也无声地乐了。是啊,今非昔比了,这湖水树木深处,哪里再和单身宿舍一样,到处是人的耳朵呢。

            但丈夫还是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笑呢?

            和欢答不出来,又格格格地大笑起来。

            我其实不自在,丈夫说,真的,第一次你这样笑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个老练的过来人。我才动你,你就笑,可是,你其实是……处女呀!

            和欢为丈夫注意到自己那样的笑,有点难为情。她觉得自己是有点奇怪,她也不知道就那么掩面大笑了。丈夫可能认为她是个傻妞,被丈夫这样说,她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还是笑。

            丈夫说,我知道。你其实是非常害羞的人。过于害羞了,你才有这样的反常表现。你从来都不敢看我,你不想让我看到你害羞,是不是?对不对?我知道。我告诉你,我会让你幸福的,不过,以后,不许你这样笑了,因为,你这个样子,让我有点不自在,好像我做得不好,唔,也不是,反正不自在。

            你记住了吗?丈夫想睡了,他含糊地又强调了一下:不许笑了。

            泥土其实是有味道的,浇水的时候能闻到,深夜的时候,也能闻到。深夜的泥土,像活了似的,发出很重的气息,像人在热烈说话。比如现在,脚下的那堆碎瓦片、那堆还带着太阳味道的碎瓦片,和碎瓦片缝隙中的青草,还有这有点潮湿的泥土,就气息很重地彼此裹在一起。它们在一起热烈说着什么。

            和欢就靠在院子里竹篱笆旁的一张帆布旧躺椅上,不知是前面哪位园林师傅遗留下来的,开始,和欢还嫌它有点脏,后来,她经常一个人就这么半躺在这张帆布躺椅上,挺舒适的。那么看着风动的树梢,看天,看星星或者月亮,有时什么也不看,只是依赖性地半躺在这旧椅子上。院子中间是棵树干笔直的老木棉树,当地人叫它英雄花。丈夫说,这是他见过的、最硕大的花朵,一个花瓣就有两指宽,合起来就像成年人撮起五指的手,砸在人脑袋上,简直像被榔头打击了一下。但是,这棵老树早就死了。空留着伟岸的英雄躯干。

            和欢从来没见过英雄花,回忆中丈夫当时拍着树干介绍它的样子,每次都令她不由追想木棉花究竟的模样。外面的汽车灯光和来往动静,就像从深空中隐约传来,其实,树木和花草也在无人喧闹的月光下发出问话一样的气息,有香的,也有谈不上香味的气息,还有一种酸酸的味道,像奔跑的孩子发出的声音,一下就过去了。她不能分辨谁是谁的气味。她能辨认的花草树木太少了。

            后来有男人被她带到这里来。男人一见这里总是惊喜,好像那种偷东西没人管的惊喜。做爱的时候,她会格格格大笑。有的男人不问,埋头做事;有的男人会好奇,会说你为什么这样笑?她就大笑着说,我丈夫说了,不许笑!男人也就大笑起来。

            失眠严重的时候,她一个晚上都这么靠在这张椅子上,到了夜深人静的上班时间,或者还没到上班时间,她就出来了。队长说,你这样熬不是个办法,要不你改上长白班吧,反正你一个女的也不方便。她想了想,还是上混合班,就是含夜班的那种。队长说,还是不要啦。她说,要。我喜欢半夜没有人的马路。

            队长说,老金说得没错,你真是变死了。

            老金就是队长老婆。开始,老金介绍了很多治疗失眠的中医专家给她,还送了五味子配什么的祖传偏方来;在孩子流产后,她甚至来陪她住过两个晚上,炖鸽子炖鸡什么的忙个不停,挺热心的一个人;后来,就当面呸她口水,每次见面都呸她,呸到队长都难堪起来。和欢就笑,后来学会打唿哨了,她就打个响亮的唿哨,回应队长老婆老金的呸。

            很多个男人都说喜欢这个地方。但是,和欢拒绝任何男人停留在这里。一个人在星空下的院子里,在树木四合的躺椅中的时候,她不愿意有人在她旁边。有的男人似乎留恋天上的月色星光,看了天看了地,说我抽一支烟就走,她说,不要。你走。马上走吧。

            三

            12点到14点这趟中班的出车,可以看到略带疲惫的街景。从海洋之心广场的7号取水点,汲满一车10吨的水,就可以把郑成功东大街、郑成功南大街,还有台湾东街,一片一片变成雨后的大街。疲惫的城市就像醒来一样,有了短暂的清新。洒水车队里,几乎所有的司机都喜欢开着提示音乐,路人一听就纷纷避让。还是有居民投诉,尤其临街的居民说,半夜鸡叫啊,知道你们在洒水,知道!可是,五六点钟,这不是人家正好睡的时候?!

            投诉多了,队长就说,好了,从今往后,凌晨的出车不准再放音乐,开提示灯就行了,但中午傍晚还是要开提示音乐。

            洒水车的提示灯,也就是像警灯、救护车灯那样的东西。和欢从来不喜欢放提示音乐,和她交接班的圭母(当地话:母鸡)喜欢放,圭母在踢破和欢的胰脏之前,放的是《爱拼才会赢》,《双人枕头》,等和欢出院再来上班,和她对接的换成一个蔫蔫的落榜生,他放的就不是闽南歌曲,而是周杰伦的《三节棍》和《简单爱》了。

            因为白天半夜都不放音乐,有关洒水车噪音扰民的投诉,就从来没有女司机和欢的份,但是,别的有,比如,把路人弄湿了,把私家车辆弄脏了。投诉还真不少。队长说,你开提示音乐好不好,我的姑奶奶?和欢说好。又有投诉。队长就弯下身子跺脚说,你开提示音乐好不好!我的姑奶!老是心不在焉!和欢说,噢!好。

            这种德国产的洒水车,喷出的20多米宽水径,很壮观;车子慢吞吞,非常宏伟地行进着,和欢就从高高的驾驶座上往下看行人、看街景、看比它快的公共汽车。行人有时有惊慌的感觉,逃窜时步态显得狼狈;有时,和欢不想淋湿谁,就停一停,或者控制一下喷水按键。天气干燥尘土大的时候就使用喷雾功能,那时候,东边或者西边的太阳,有时想穿透她制造的弥天水雾,往往彩虹就不太明显地出现了。眼尖的路人就惊奇起来,连声赞叹;和欢也不惊奇,依然慢吞吞、突突突地带着彩虹前行。

            每一辆汽车的屁股都是美好的。因为从汽车的正面或者侧面看,都不可避免地会看到里面像虫一样的人,汽车所有的动作就成了人的动作的延伸;可是,从后面看,汽车很像另一种生物,看不见人,它不仅有力量、有速度,而且纯净、克制、含蓄,通常显得比人有教养,好看极了。

            嘉禾银座。洁荷堂——洁荷堂是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