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玉体横陈

宠文网 > 玄幻小说 > 玉体横陈

第8章

书籍名:《玉体横陈》    作者:梅毅
    《玉体横陈》章节:第8章,宠文网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大家异口同声表示,平秦王作为宗室贵臣,敢于谋逆,大逆不道,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于是,皇帝下诏,公开处决高归彦。

            昔日万人之上的堂堂平秦王,被载以露车,衔枚面缚,押入闹市,当众问斩。

            这个人,追根寻底,他也确实该死。他九岁丧父,受神武帝所托,宗室清河王高岳把他抚育成人。后来,他竟然恩将仇报,在文宣帝高洋面前进谗言,害得高岳被赐鸩酒毒杀。这件事情,足以让一般人都会对他愤愤不平。

            皇上的亲随都督刘桃枝站于露车之上,手执双刀,交叉于高归彦脖子两旁。军士们一路击鼓,一遍又一遍齐口大叫:“反贼受诛!”

            刑场上,高归彦及其儿女十五人,皆被依次杀头。

            作为“老朋友”,我一直骑马跟随高归彦到刑场。

            临刑,这位垂头丧气的平秦王忽然来了精神,他神秘而小声地对我说:“和大人,我有一事相告。”

            四  活下去,并要活得更好(3)

            我急忙倾耳细听。

            高归彦:“魏朝时,山崩地震,曾震出两个锐形的黑色石角,极其坚硬,可以用之做矛头。它们作为珍稀之物,一直藏在国家武库之中。一次,我随文宣帝高洋入武库参观把玩,他从中任意选取好东西赏赐从臣。奇怪的是,他选取那两个石角,递给我,对我说:‘你帮常山做事时不会造反,帮长广做事的时候一定造反。造反的时候,可拿此角吓唬人!’当时,我不解其意。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常山’是指从前的常山王高演,就是孝昭帝;至于‘长广’,是指当今圣上,昔日的长广王啊。”

            闻此言,我并不感到吃惊。北齐大臣都知道,文宣帝高洋虽然淫毒酗酒,但他具有一种特别灵验的先天预言的能力。

            刽子手开始杀人。他们齐挥大刀,先砍掉高归彦六个儿子的头。

            族诛,一般都有固定的顺序,真正的犯罪正主儿往往放在最后处决,目的是让他亲眼目睹他家族人头落地的下场,从心理上给予犯人最大的折磨。

            还好,由于高归彦毕竟属于宗室,他的家人和他本人没有被剐刑处置,只是被痛快地砍头而已。

            两个兵士把十五个鲜血淋离的头颅,抬到高归彦的面前。有他六个儿子、九个女儿。

            我朝刽子手示意。

            一个士兵猛然拉住高归彦的头发往后拽,刽子手熟练地举起大刀,一下子就切下高归彦的首级。

            沥了一会儿血,刽子手亲自端着高归彦的脑袋给我看。

            死人头上,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嘴微微张开。

            我不是对死人的表情有兴趣,而是想仔细观看平秦王高归彦的脑门。果然,他的额骨有三道隆起,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脑前“反骨”。

            听说,文宣帝高洋在世时,一次喝酒后,纵马在御苑狂奔。忽然,他拉缰绳急停,身下所骑高头大马差点把跟在后面的高归彦撞死。文宣帝在马上用马鞭击打高归彦的前额,打得他血流满面,高声斥责说:“你以后造反,这种反骨也可以吓人啊!”

            我一直听说高归彦的额骨隆起,但朝见之时,大家均戴着冠帻,没能看清楚。这一次,他的脑袋拿在手中,真切地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平秦王高归彦被杀后,我抓住侍中高元海收取贿赂为人安排官职的把柄,又把他排挤出朝。

            这样一来,朝中大权,基本握于我手。

            当今皇帝似乎对先前高元海对他的撺掇感到很后怕,也很生气。他在朝堂上,亲自用马鞭捶击高元海数十下,边打边骂:

            “你在邺城的时候,劝我以弟反兄,多么不义!又劝我以邺城兵马拒抗晋阳大军,多么不智!不义无智,真是该杀!”

            对高元海来说,他自己还是应该暗自庆幸。那天,皇帝并没有想真杀他,只是愤恨而已。由此,留他一命,下诏把他外贬为兖州刺史。

            奇怪而又让人不寒而栗的是,在邺城劝皇帝按兵不动的十多个巫师,他们的预言极其准确,讲对了当今皇帝会兵不血刃继位。

            没过多久,这些人全被皇帝下诏杀掉。

            龙子行事,自是不同凡人啊。

            为了皇上,为了我自己,任何有威胁的人,不管他是谁,一定要死!一定要死!

            我和高家宗室的人,能搞好关系的,都很融洽。文襄帝高澄的第二子、广宁王高孝珩,画得一手好人物,品相妙绝。据我手下从人讲,他正在我的府第等候我回去,要赠送我一幅苍鹰图。

            不过,他的大哥河南王高孝瑜已经得罪我,我正在想尽一切法子除掉他。但是这位广宁王高孝珩,不停送礼物给我,还是很识相的一位年轻王子。

            这些个王爷,给当今皇帝做侄子,真不容易啊。不知道哪一天,他们脖子上的脑袋就要搬家。

            ①  握槊是古代的一种博戏,大概从今天的印度地区传入,盛行于南北朝和隋唐时。其格局同棋盘一样,左右各有六路,共黑白个十五子,两人即可玩,骰子投彩即可行马。有人说是双陆,但有人又研究说不是。具体区别待考。

            ②  公元550年。

            五  骨肉相煎(1)

            我是大北齐文襄帝高澄的第二个儿子广宁王高孝珩。

            我父亲有六个儿子,元皇后生河间王高孝琬(他排行第三,是嫡子),除他以外,依次排序,宋氏生河南王高孝瑜;王氏生我;兰陵王高长恭(他又名高孝瓘)的母亲很早死亡,不知道是谁;陈氏生安德王高延宗;燕氏生渔阳王高绍信。

            我们的父亲文襄帝,其实,他活着的时候并没有当过皇帝,“文襄帝”乃我二叔文宣帝高洋建立北齐后对他的追封。但他确确实实是当时魏朝真正的统治者。魏朝孝静帝时代,他是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大行台、渤海王。他当时的官衔还有许多,我只记得住这几个最显赫的。

            魏朝孝静帝武定八年,据说,我父亲被手下的厨奴刺杀,时年才二十九岁。

            一年多后,我二叔,我们大北齐的创建者文宣帝高洋,他代魏自立为帝,追谥他的哥哥、我的父亲高澄为文襄皇帝,庙号世宗。

            自我二叔文宣帝高洋开始,就开始残害兄弟手足。我的母亲王氏一直警告我要小心行事,低调做人。

            我们高家的籍贯,自祖父神武帝高欢(他的“神武帝”谥号也是我二叔追封)起,就自称祖辈是渤海蓨地人,六世祖高隐,曾为晋朝太守。其实,我怀疑,这个说法是编造的。我祖父往上推,都是几辈子居于怀朔镇的贫苦汉人,在魏朝鲜卑贵族统领下当兵守边。所以,我祖父的父祖辈,其实属于完全鲜卑化的汉人。

            沿袭魏朝的传统,我祖父神武帝高欢、我父亲文襄帝高澄、二叔文宣帝高洋、六叔孝昭帝高演以及现在的九叔皇帝高湛,他们都以鲜卑人自居。

            我身上,确实真真切切流淌着鲜卑的血液。我祖父神武帝高欢的祖母叔孙氏、母亲步大汗氏,都是鲜卑族。我的祖母娄太后,也是鲜卑族。

            但我内心深处,非常讨厌我的鲜卑身份。我自小受汉儒老师的教诲,遍读儒家典籍。我深知,鲜卑是蛮族。从魏朝皇帝算起,他们不过是暂时占据中原的、没有文化的、狼子野心的异族。

            就连达官贵人所讲的鲜卑语言,我都非常鄙弃。与纯正的洛阳音相比,鲜卑话是多么愚蠢的啊。那种脑子里共鸣的鼻音,尤其浊混。魏朝的孝文帝改新,强迫鲜卑贵族穿汉服讲华言,大概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吧。

            在我自己的王府内,我从来不讲鲜卑话。与我真正有真挚友谊的,都是汉人士大夫。我钦慕他们的才学和德行,和他们在一起,我觉得自己才是和文明人相处。

            每每看见我们高家子弟与鲜卑贵官子弟在校场上狼奔豕突,我内心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这些草原上的狼群粗狗,这些原先为魏朝守边的大兵后代,虽然他们现在都是人上人,但在骨子里,他们仍然是野蛮的下等人。

            我喜欢丹青。画画真是一种超乎寻常的绝妙享受。因此,比我年岁大好多的直阁将军、员外散骑常侍杨子华,成为我的挚交。我们两个人,全然是忘年之交,毫无势利俗情。

            在我的书房,最珍贵的东西,就是他最得意的作品《校书图》。在这幅图卷中,杨子华以他高超绝伦的画技,仔细描画了我二叔文宣帝在天保七年命樊逊和文士高乾和等十一人刊定《五经》诸史的情景。

            每天早晨,我都会把这幅画的摹本拿出来,焚香净手,展卷细看:

            多么奇妙的水墨着色啊,多么让人玩味不已的情景。横卷图画中,卷首画一少年侧立,捧经书阅读,神态逼真;接下去,一个学者坐在椅上执笔书写,有侍从二人托纸砚伺候;一人执书卷,身后女侍二人,聚精会神。再往下看,榻上的二人正在书写,一个学者转身与一个抚琴人对话,似乎他们在赏鉴、谈论书写者的隶书水平。这几个画卷主人公的神情,都非常生动,而杨子华在细节方面的描摹,具尽精微,让人慨叹不已。榻后,有女侍二人,面容恭谨。从她们侍立的姿势,能看出她们是刚刚入宫的新宫人。榻侧,还有三个女侍各手持几、琴、壶站立,看似无序啮立,实则有序不紊。似乎她们刚刚轮换了位置,裙裾还在摇曳晃动,顾盼生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