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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伎町案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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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书籍名:《歌舞伎町案内人》    作者:李小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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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这种简单的寒暄,我们大概都找不出什么话可说。是啊,七年前的往事,怎么能浓缩成几个字、一句话?

            “想请你喝点什么?你有时间么?”我鼓足勇气问。

            她看了看表:“也许……可以。不过我只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她似乎是不好意思地又笑了笑。以前她不是这样的,她那时好像从来不在乎时间,不在乎自己做出任何决定。

            “好吧。就一会儿,坐下聊聊。”我做了个请求的姿势。

            她笑着说:“你的夫人不会介意吧?”只是在这一会儿,她的眉线轻轻一挑,过去的影子又隐约出现了。

            “在那之后不久,我就和爱梅了,也有六年了。不过……”

            “哦,对不起……”

            “没事。我是想说,我现在又结婚了,妻子是一个日本人。”我盯着她的眼神。

            她微微垂下了头:“哦——”有些落寞的声音。

            “我们走吧。”

            我没有带她到我经常去的上高地,而是选择了西武新宿车站旁的一间格调高雅的咖啡馆。那里静谧的氛围和雅致的环境,我觉得,更适合这次谈话。

            我们各要了一杯法式咖啡。她用小勺轻轻搅拌着加入的奶液,动作娴静,在这一刻,我想到她可能已经成为一位少妇了。

            是的,七年之后,我们都不再是二字头的年轻人了。我看着她的眼角、她的脸颊、她的衣饰,都可以发现岁月走过的痕迹。过去的狂野生活,使得她有些早衰,这是歌舞伎町人的通病,我也不例外。但此际,我的脑海里幻灯般浮现出当年她的神情举止。在桌子下,我的腿碰到了她的腿,她没有闪避。我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我重见苇子,才知道我对她的记忆是如此之深。

            “对不起。”我用日语中愧疚最深的说法表达了我的歉意,低下了头。这是我几年来一直掩藏着心底想要对她说的话。

            她急忙欠了一下身:“没什么。没什么。”

            “是我的错。我没有告诉你我那时结婚了,是我骗了你。请原谅。”

            “没什么。”她的神情很真挚。

            我那时给她打传呼,她一直没有回。她现在告诉我,在那天出事之后,她很快就离开了歌舞伎町,并且没有再回来过。此后她去过名古屋,在那边待了两年。大约五年前,她回到了老家鹿儿岛县。

            “你结婚了吧?”我问。

            “是的。”她点点头。三年前,她和当地的一位公司职员结了婚,现在是专职家庭主妇。

            “你怎么样?一直在歌舞伎町?”她问起我的经历。

            

        第十三章  风尘劫(2)

            我好像遇到了一位可以倾诉一切的亲人,和她毫无保留地讲起了我的第二次离婚,我的业务上升,我遇到了久美子,有了孩子……

            “那也不错。恭喜你。”她微笑道。

            “谢谢。”

            “你一个外国人,真的很不容易,今后要小心啊。”

            “放心。我会的。”

            我忽然想到,七年之后,她为什么又出现在歌舞伎町呢?

            “我现在很少来东京,这次来了就想看看歌舞伎町有什么变化。”

            “变化很多。七年了。”

            “是啊。有好多地方我都认不出了。”

            “我们曾吃过饭的饭店,有的已经改成了扒金库。”

            “不过你还在。”

            “呵呵。我会在这里坚持下去。”

            在那一刻,我有强烈的想和她重温往日欢爱的欲望,甚至就要说出口要请她去旅馆了,但是,似乎有什么东西阻挡着我。在欲望之外,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我可以回忆,但不可以再走回头路。

            转眼之间,一个小时就要过去。她淡淡地说:“不好意思。我要走了。”

            我起身去结账,陪她下楼。在电梯的门关上后,我对她终于说出了那段话:“苇子。其实在那段日子,我真的很喜欢你。”

            她平静地听着,然后笑了:“谢谢。”

            在街头。我本想给她一张我的名片,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其实有这样的一个夜晚,有这样一次重逢,已经是我做梦都不敢想望的意外惊喜,我还何必奢求更多呢?

            “再见。小心保重。”

            “再见。你也请保重。”

            我们像普通相识的人一样作别,彼此鞠躬。她在转身前朝我挥了挥手。我一直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于夜色。

            我不知道她现在怎样看待我,不知道她是否原谅了我,尤其不知道的是,她是否对我有过认真的感情。我到底是否填补她当时空虚的小白脸?还是她也从我这里感到过真诚的快乐?这个问题将永远没有答案。

            不过,这样没什么不好。我接受这个结局,因为我觉得它还不错。在那个时候,那种环境,我们或许只能如此。固然我们彼此之间有爱意好感,但似乎谁也没有资格将之明确或使之永恒。

            换句话说,我们没有爱,也许是唯一的正确选择。

            伤感归伤感,念旧归念旧。在现实生活中,我必须打起精神。

            托尼加盟之后,我还是必须多找几个帮手,于是招募的广告又刊登出来了。广告里强调的一个条件就是,必须是有正式身份的中国人。因为如果是偷渡者或者是“黑”下来的生,在歌舞伎町这种人来人往、关系复杂的街头,是做不长久的。

            其实,从1993年1月开始,蛇头组织的存在已逐渐被日本人掌握。原因是中国内地偷渡出国的活动越来越猖獗,到90年代中期就成为日本社会极为关注的重大焦点。曾经有这样一个事件,从偷渡去美国的轮船“黄金冒险号”驶进了美国东海岸,由于原本应来接应的小船不知为什么没能按时赶来,船里的偷渡者们耐不住性子出外窥视,想找机会靠岸,竟使轮船在慌乱中触了礁,结果,三百多名落海的偷渡者拼死想游到岸上。这一偷渡事件因此震惊了全世界,也使偷渡成为国际性的重大犯罪问题。

            像1994年的“快活林事件”的凶手,据日本的媒体称,犯人是上海黑帮从内地招来的职业杀手,报酬是一千五百万日元。而我从黑帮那里听说的是,作案者不过是一名偷渡过来的福建人,报酬为三百万日元。也就是说,作案者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职业杀手,而仅仅是一个债台高筑、躲在集装箱里飘洋过海的偷渡客。而且,从“快活林事件”之后,在日本不断发生的大多数中国人凶杀事件都是像这样的一些偷渡者所为。因此,偷渡者的犯罪问题成为日本警察相当头疼的难题。

            那些偷渡者付给蛇头数百万日元才能来到日本,而这数百万日元并不是他们自己的,是东拼西筹借来的一大笔债,有的甚至借的是高利贷。他们带着梦想登上日本这个传说中的“黄金之国”,就是想在短期内还清借贷,并且给家里汇回去大笔的金钱。可是,等他们到了日本以后,才知道这儿早已不是想象当中的黄金宝地了。日本的泡沫经济时代已经结束,这些没有正式身份的人已经难以找到多挣钱的工作。于是,他们就面临还不了钱的困境。

            还不了钱的后果会怎样呢?不但自身生命受到威胁,在国内翘首盼望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都有可能遭受不测。其实,已经有很多人不能及时还钱,致使其国内的家人遭到了报复。所以说,大多数偷渡者之所以走上犯罪之路,完全是被逼的。

            至于为什么偷渡客屡禁不绝,而且会愈演愈烈呢,除了一些中国农民求富心切、不择手段地铤而走险之外,跨国的偷渡组织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这些蛇头常常与日本的黑社会勾结,成批地将借了高利贷登船的国人运到公海,再趁机将他们换到日本的船上,这样便能顺利地躲过海上自卫队的盘查。没有日本黑社会的协助,按照以前那种大规模闯过海防线强行登陆的成功率已越来越低,已经被偷渡团伙放弃了。

            除了那些偷渡者靠不住外,还有很多签证过期“黑”下来的人,他们也是可能犯罪的“潜在力量”。

            1997年深秋,我就跟一个蛇头做了一次正面接触。

            当时,我跟托尼分地段在街面上招徕东游西逛的旅日外国人。一个中国男人冲我径直走了过来。一眼看上去,我就知道他是那种所谓“道上的人”。他的年龄应该在五十岁上下,眼神凶恶,但又绝对不是一般在街头打打杀杀的痞子流氓之流。他的西装虽然颜色艳俗,却能看出是高级品牌,而他的脖子上围着一根很粗的金项链。等他走得更近些,我能看到他手腕上的手表,是镶了的劳力士。

            没错!一定是中国黑社会的。

            我一愣,马上开始设想着应付方法。以前在歌舞伎町出现的那些态度蛮横无理、流里流气的中国黑道分子当中,百分之九十都只不过是些马仔之流的家伙。而直到这一段时间,才有个别真正是“道上的人”,也就是黑社会中够级别的角色开始大摇大摆地出现。

            此人是香港人,对我这个在路上拉客的中国同胞好像充满了浓厚的兴趣。我像往常那样给他介绍我的工作内容,问他是不是想去哪一类店里,他脸上立刻浮现出了微笑。

            “唔!好啊。你放心,小费少不了你的。不过,你能不能多花点时间陪陪我?我第一次来歌舞伎町,什么都不懂,一个人可不方便。”

            外表看上去有点怕人,没想到言语并不粗鲁,也没有强人所难。我对这个神秘的香港人产生了好奇,决定陪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