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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伎町案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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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书籍名:《歌舞伎町案内人》    作者:李小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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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办法,生活的压力之下,不得不如此。

            一天傍晚,当我正忍着饥饿,盲目地闲逛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将头上戴的棒球帽低低地压住眼帘,他正站在人行道中间,向过往行人手里发着什么东西。

            他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不是那些拉客的,打扮土气。他到底是干什么的?我随随便便走过去,手里立即被塞上他递过来的东西。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包纸巾。日本有很多商家将纸巾做成十几张的一个小包,在包上印自己的广告,然后雇人到车站或闹市街头免费发放。我在歌舞伎町走上一趟,假如来者不拒的话,能收到十五六包。这个又是什么广告?我把它翻过来,那一面印着一些令人费解的日语。

            “歌舞伎町第一家相亲俱乐部!”

            “歌舞伎町”的意思我当然知道,“第一家”的单词也知道,“俱乐部”的单词也明白,可这“相亲”的日语单词我立即翻开随身带着的小词典,查明了中文的意思。但这“相亲俱乐部”的真正含义我还是不能把握,难道是婚姻介绍所么?

            事实上,我们学习的日语都是教科书上的正规说法,而生活中无法从书本上得知含义的单词、用法实在是不胜枚举。在国内动身前,我也学了一些“标准日本语”,但来日本才发现,那上面教的语言在现实生活中很少能派上用场。即使在日语学校里学的东西,似乎也有和生活用语脱节的情况。别的不说,就拿在歌舞伎町遇到的许多招牌,课本上是不可能教授的,只有我们自己去理解揣摩。

            在歌舞伎町,常常会冒出许多令日本人都难以理解的新词。比如说用日语片假名写着的“流行健康”几个字,在歌舞伎町,这个词可以说是随处可见,可很长时间我都弄不明白它的意思。日语的片假名大多直接采用了外来用语。“流行”我明白,我自己就非常喜欢流行的时装,“健康”,也是我们平时常见的词。但是,这两个词合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不过,从竖在店门口的广告牌上,大体可以猜到它有提供色情服务的含义。另外还有一些词语,诸如“同伴喝茶”、“SM喝茶”、“包间裸体”,都是怎么一回事?SM,我查了字典之后明白是性虐待的英文缩写,可又如何与喝茶联系在一起呢?还有一些店叫做粉红色沙龙,它们在宣传告示上写着“花瓣旋转,三千日元”的字样,又是什么意思?虽然我能凭借想象,大体知道这都是些性服务场所,但具体含义和区别还是无从知晓。

            当时,拿到那个广告纸巾的我,不但不明白“相亲俱乐部”的具体含义,更无法理解上面的价目表。

            “男性一千五百元,女性免费,饮料自由。”

            由于这个广告看起来没什么色情嫌疑,第二天,我把它带到学校向老师请教。老师看了看,笑着回答说:“到底是什么内容的店,我也无从知道。但这上面写着免费和提供不要钱的饮料,意思是明白的,即店里为了招揽更多的男客人进来,因而对女客人采取免费优惠。”也就是说,用免费吸引女客人进来,再以她们为诱饵,钓男客人进店消费?我记得当时我对这种商业手法感到很新奇。

            几天后,我再次走到那个男人发纸巾的地方。不知为什么,那个“相亲俱乐部”的名词,无论如何也无法从我的脑海里赶走。莫非我与它有什么缘分?这样想着,我决定去问个究竟。

            “您好!请问你们这里需要打工的吗?”

            我那蹩脚的日语一下子就暴露了我的外国人身份。这个男人把帽檐压得那么低,给人以神秘乃至冷酷的印象,但当他抬起头来,我看到的眼神是温和的。他慢慢地,一个词、一个词地尽量将每个词说清:“你是中国人?外国人他们可能不要。不过,如果你愿意做我这样发广告纸巾的活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老板。”

            这真的是一份好工作!只要站在大街上往行人手里发放纸巾,每小时就可以轻易地拿到一千日元。而且上班时间完全自由,自己想什么时候发就什么时候发,不管是早上还是深夜都没有关系。如果打这份工的话,就不用担心与学校的课程安排相冲突了。我惊呆了,没想到还会有这等好机会。我被引见给了老板,他是个满面红光的中年大胖子。我向老板深深地鞠了个躬——  一个标准的日本式行礼——请他雇佣我。老板看了一遍我填写的履历书,点了点头。我幸运地当天就被录用了。这回我也摆脱了整天泡在情人旅馆和饭馆里的那些苦差事。

            

        第二章  与人妖共舞(6)

            我在当天向佐藤和情人旅馆的老太太辞职时,佐藤有点吃惊,他和我的关系处得不错,已经对我很信任,包括在忙的时候让我代他收钱记账。此外,我还是他讲解棒球比赛的唯一的“忠实”听众。他问我找到更好的工作了么,我说“是”,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了声“好”。接着,他委托我帮他介绍一个能代替我的帮工,要求是:“就像李君这样的。”我笑着答应下来。

            情人旅馆的老太太对我辞职则抱以无所谓的态度。我又和老徐打了招呼。他问我新的工作是什么,而且问得不厌其烦。我有点烦了,所以当他问我每小时多少钱时,我胡乱编了个数字:“一千六。”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这么多!你一定要帮忙介绍。”

            我想自己之所以说出这个不着边际的数字,可能是虚荣心在作祟,也可能只是一个玩笑。但要我帮他介绍,这就成了一个难题。我的回答不那么干脆:“好吧。我试试看。”

            “你别忘了,我可是一直很照顾你的。”他又说。

            听到这里,我有些不快。照顾我?这从何说起?除了第一天向我介绍工作的基本内容,我可以感谢他之外,还有什么可以称之为照顾的?恰恰相反,自从我来了之后,那些擦地、擦玻璃的活儿,我干了绝大部分,只是考虑到他比我年长,我才没有计较他站在一旁抽烟。

            可他接下来的话更让我气愤:“你知道么?本来你干了两天后,老太太对你的表现不满意,想把你炒掉,是我帮你说话才让你留下来的。”

            我压住怒气,笑呵呵地说:“是么?谢谢你。那我现在主动辞职,你就不用为我费心了。”

            “瞧你说的。”他笑得有些不自然。

            这不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两年后,在歌舞伎町的街头,我远远地看见他走过来,就一闪身进了旁边的游戏厅。我不想见到他,也不想听到他说我“不够意思”之类的指责。在我心里,那些人妖可以和我成为朋友,但他不能。

            新的工作环境,简直就像天堂一般了。特别是能在自己喜欢的地带,想干多长时间就可以干多长时间,这一点让我体会到了那个词——自由——的可贵。我既能站在我所喜爱的歌舞伎町大街上,还能挣到钱。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美差!不过,爱梅对我的新工作倒是不以为然,有几次她只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我:“什么时候我们能搬到大一点的房间呢?”我踌躇满志地回答她:“很快!很快!”

            由于我急于挣到更多的钱,一连几天,我都站在街上拼命发纸。方法很简单,我不久就找到了诀窍——那就是微笑。我始终保持着笑脸,态度好得就像把行人当做了上帝,即使被拒绝了,我也笑着说上一句“抱歉”。顷刻之间,我就变成了一部合格的纸巾发放机器。

            一天十几个小时站在大街上,脸上始终不忘微笑,眼见那些装着纸巾的纸箱一个个空了下去,老板一天比一天喜欢上我,越来越频繁地请我吃饭。我终于知道了他为什么如此肥胖,他对吃有着旺盛不减的热情。坐在饭店里,看着他狼吞虎咽,简直就像我想象中的相扑运动员。我估计他脱光了衣服,系上一条兜裆带子,真的可以登上赛台了。吃喝之间,我也自然地跟他关系熟了起来,常常跟他谈谈自己的头疼事。

            那些天里,我最头疼的是爱梅的工作。由于是女人,能做的事本来就不多,爱梅在国内时虽不是大家闺秀,但还算是能吃苦的人,但现在完全得低声下气地做些打包清洗的工作,实在是有些难为她了。所以等她被人辞退,心情自然变得不好,有时候还会把怨气都转移到我的身上。她看到学校里很多女生,只要有个中等的姿色,都开始从事在斯那库酒店陪酒的赚钱工作,心里也越发着急。她提出了也想去那样的店里打工的想法。一般斯那库的陪酒小姐只是同客人一起喝酒、聊天、唱歌,最多彼此拍打几下,没有过分的言行。最主要的是和客人聊天,有些客人会把在公司、家里、朋友那里都没法说出口的心事在此间倾诉,所以有的斯那库里面还清一色的都是见识丰富、善解人意的中年妇女。但是不管怎样,让自己的妻子去陪别人喝酒说笑,总是令我难以接受的,更何况我又不能时时在她身边,会发生什么,我根本把握不住。在她再次要求之下,我突然想到了自己打工的“相亲俱乐部”。这时我对这个店的经营多少已经有些了解了。所谓相亲,只不过是形容而已。说到底,这个俱乐部仅仅是都市里寂寞的男男女女们想找个陌生人聊天,谈得来的,可能会留下个电话,谈不拢的,起身就可以走开。如果她在这里,我也能比较方便地了解情况。

            于是,我向老板提出了一个请求:“我的妻子也来日本了,现在我们俩都在日语学校上学,生活很拮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