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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红尘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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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书籍名:《清宫·红尘尽处》    作者:爆走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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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后娘娘但有任何差遣,一声吩咐,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要皱一皱眉头,裕王府招牌就算砸了。”

            “我只是皇上一个传话筒,关键还是在二老爷自己。二太太,咱这群爷们都像小孩子,有时候拗起来真拿他们没法儿,打又打不得,骂了又犯倔,只能他们自己出去走走玩玩,一会儿就手牵手回来了,是吗?”留瑕微笑着看裕王福晋,后者是何等聪明,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大福晋走进来,她也不等留瑕说坐,就自己坐下,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这个只大她不到十岁的“额娘”,嘴上却还是委屈地说:“额娘,我们爷确实是委屈了,他心里头其实就是想给阿玛争脸,阿玛不理他,他那份愁……”

            “这有什么?皇上一天要忙三四百件事,又病着,能顾得上这些个儿女私情?”留瑕冷着脸说,明亮的眼睛里闪着一种让大福晋畏惧的寒光,“男人心里头想争脸,这是好事,该劝着他打起精神做事。我虽是女人,可外边的事,从前在皇上身边都见过的,要给阿玛分忧,哪一桩不是事儿?大爷管着侍卫、管着内务府,去点一点卯、帮办事务不是事儿?弟弟们还小,去监督着宗学运作不是事儿?去毓庆宫帮着太子爷不是事儿?犯得着在府里做这躺倒挨锤的样?”

            “额娘……这……这……”大福晋没料到这个向来文静的妃子突然变了性子,端起婆母架子来。大福晋毕竟年纪轻,没见过世面,嗫嚅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留瑕喝了一匙汤,淡淡地说:“大福晋喊我一声额娘,我少不得提点几句。我也知道大福晋难,就像我刚才跟二太太说的,爷们就像小孩子,大爷年纪小,更是个小孩性子,打不得骂不听,是不是?”

            “是……”大福晋点点头,她偷偷瞄了留瑕一眼,又低下头去不言语了。

            留瑕微微一笑,又搅着汤说:“其实这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一个性子,你们阿玛也是。别看外头诸般大事圣明得很,在我这儿,有时候不知好歹起来,真拿他没法子。可他是皇上爷,我不能说他,要揍他,我是女人,也打不过,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大福晋好奇地问,她听得很专心。

            留瑕正是要她专心听,便说:“从前太皇太后在的时候,我有一回惹了你们阿玛不高兴,他说不要我、把我赶回老太太那里,我就跟老太太说‘打死都不要再服侍皇上了’。老太太只笑了笑,跟我说,从前在科尔沁的时候,有个老妈妈告诉她‘草原上的野马要顺了马鬃摸’,老太太还说‘爱新觉罗的小子吃软不吃硬’,跟他耍倔,他比你更倔;跟他好声好气说,真说不转就撒娇,千万别哭、别闹。就咱们自己想,谁喜欢泼妇呢?”

            “管用吗?”大福晋有些心动了,她一向与大阿哥吵架时候,又哭又闹的,搞得整个府里翻天覆地,可总不管用。

            留瑕放下甜汤,拿了一柄扇骨镂空的湘妃竹扇,折起又张开,轻轻地摇着,笑而不答。阳光透过玻璃窗,再透过扇骨的镂空花纹落到留瑕身上,大约有些热,持扇的手移到脖子上。如窗棂般的漂亮格纹印在她浅笑的唇边,像只猫在阳光下慵懒地笑着,有种经过算计的善意随着扇子扇出的风,轻轻地拂过大福晋身边。

            对于裕亲王的处分很快就下来了,康熙罢了他的议政王、撤三佐领人马、罚俸三年,但是宁寿宫的家宴上,却又拉着裕亲王一同舞剑,末了还同饮一盅酒,一派雍穆平和、兄弟情深。裕王福晋往太后身边看去,与留瑕目光一碰,两人会心一笑,又都转过头去。

            康熙玩得一身汗,要去更衣,太后向留瑕努了努嘴,留瑕便起身往偏殿去,宜妃恨恨地看着她的背影。在转角,康熙还站住脚等她,牵了手一起去。

            宜妃愤愤不平地灌下一口酒,喝得太猛,呛咳了出来,她的妹妹郭络罗贵人连忙过来给她拍背顺气,小声地说:“姐姐,您悠着点,‘那位’咱可得罪不起。”

            “我知道!”宜妃横目瞪了妹妹一眼,又将一杯玉泉酿喝干,脸上飞起了红晕,酒的温热漫进眼睛,很快就红了眼眶。

            坐在她隔壁桌的惠妃冷冷地看,她当然知道宜妃为什么借酒浇愁,心中有种兔死狐悲的哀伤。康熙宠过的妃子多了,今天喜欢这宫、明天抬举那宫,叫谁也别自信能抓住他。然而,从来不是这样的宠法,把那留瑕像个宝贝似的揣着,走到哪儿,能带就带、不能带也牵肠挂肚,就怕有人欺负了她。惠妃优雅地夹了一块鸡肉,已经凉了,一夹到唇边就闻着恶心,筷子夹住的地方掐出深深的沟,眼看着是不新鲜,顺手往下一扔,抛给蹲在脚边的那只狮子狗。

            看着狮子狗扒着那块肉,惠妃觉得心头一沉,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腰,摸到了今日用的勒带。因为身上这件绛紫织八吉祥纹绫袍是两个月前做的,嫌小了,可是样式新颖好看,又舍不得不穿,只好用勒带把腰腹束小些。虽是用的透气的纱,可是紧贴着肉,又浸着汗,很不舒服,回去定然要出一层痱子……惠妃暗暗后悔。

            康熙绕了出来,换了一身蛋青宁绸四开衩长袍,腰间束着玄色四块玉绸带,神清气爽,微笑着又往兄弟们那里去了。却没看见留瑕出来,此时,一个小妃子压低了声音问:“慧娘娘呢?”

            “哪一个?”另一个人也低声回答,从鼻子里发出一个暧昧的笑,“若是问要高升的那位,只怕是更衣时候给皇上累坏了,这不,皇上多精神?”

            一群小妃子用手绢掩口,唧唧哝哝地说笑着,惠妃耳里听着,眼里看着酒杯里映出的自己的脸。其实若放在命妇中间也不显老,只是坐在这群妃嫔之中,身边挤着那群可以当她女儿的小妃子,怎么能不老?

            康熙走过来,惠妃在这一区是最老资格的妃子,便起身迎过去。康熙看起来神态轻松安适,惠妃心头一疼,从他十多岁就伺候他,确实,他只要燕好过,总有一两个时辰,脾气好得没话说。

            康熙向她温和地一笑,把自己杯里的酒倒进她杯中,杯子一碰,啜了一小口:“惠妃,你心悸的毛病好些了吗?”

            “蒙皇上赐苏合香酒,心悸已经不犯了。”

            “那就好,你心脏不好,要多注意,让老大媳妇有空带那个刚生的小孙孙进宫陪陪你,说说笑笑,也就好了。”

            惠妃欠身一躬,却不敢弯得太低,怕袍子绽线,但是就在欠身那一刻,康熙的衣服擦过她身边,她闻到了留瑕常用的沉水香。不会错的,这种沉水香都是爪哇、暹罗的贡品,历来只给太后、太妃供奉神佛,只有留瑕刚进宫的时候,因为逃难惊吓过度,总是睡不好,太皇太后心疼,赏了几块上好的黑沉香。那时候有人说太皇太后赏的是从前明就藏着的伽罗古香、沉香中的极品,到底是什么,惠妃也说不清楚,总之是赏了沉香让她放在枕边做息香。那些黑沉香不用熏也会发出味道,而且越老越陈,留瑕从来不熏衣,却总带着那种悠远的清香。

            康熙走远了,如风的脚步在桌椅间穿行,所到之处,妃嫔们纷纷起身敬酒。惠妃不想看,于是忧郁地看向大阿哥、大福晋那桌,这两个孩子这些日子似乎好多了,也不闹性子,好得蜜里调油。看着大阿哥出落得这样一表人才,越来越像年轻时的康熙,惠妃品了品酒,尝得出杯中味,心中怎尝这样的百味杂陈?

            若是当初不入宫,嫁个公侯将相,至不济,也是个正夫人,哪像今日,就这么熬着,老了、丑了、胖了,连个儿子也留不住,还要跟群小女娃争宠……惠妃呆着脸想自己的心事,却看见留瑕又出现在席上,正与裕王福晋、恭王福晋说话,衣裳发饰虽丝毫不乱,但是眉间眼底,那抹慵妆妩媚、未饮先醉的少妇韵味,怎么藏得住?

            惠妃凝视着留瑕,仿佛从未见过,也许是带着醉意,她发现留瑕其实并不算特别漂亮。众妃之中,脸蛋儿最美的当属敏嫔;说冶艳,没人比得过宜妃;说端庄,留瑕也比不过德妃;说温柔,更不及荣妃;说雍容华贵……惠妃失落地笑着,谁的珠宝首饰能比她多?可就是这事事不及群妃的留瑕,占尽了群妃不能比的宠爱。

            宜妃大概喝得太多,开始胡天胡地说醉话,头上珠翠颤巍巍地抖动着,一闪一闪的像是泪光,郭络罗贵人跟她的宫里人连忙将她送回去。惠妃静静地坐在原地,喝一碗冷了的鸡汤,调羹倦倦地翻着,把鸡汤上凝着的一层油翻掉,她喝了一口,皱着眉咽下去,就把碗推开了,对旁边的安嫔说:“一碗汤不知道加了几担盐,咸得发苦。”

            安嫔笑了笑,筷子点了点空空如也的碗盘:“我一口也没吃,在宫里吃饱才来的,这哪叫御膳?真不知打哪儿选来这些个该打的御厨。”

            “这都是家传把式,有的从盛京带来的,有的是前明留下来的,不做事也是厨子,一代传过一代,也就一代不如一代了。”惠妃厌恶地看着满桌看来丰盛、其实没几样能吃的菜,勉强笑着说。

            安嫔眯了眯眼,羡慕地看着太后、太妃那一桌,太后身边有两个空位,她有些酸溜溜地说:“几十桌里,只上头那桌是真正的御膳,讨得老佛爷、皇上喜欢,就有赏,哪管我们底下人吃冷饭、喝凉汤呢?”

            “安姐姐这话是正理。”一个已经进宫多年的贵人陈氏抿着嘴笑,冷冷地扫了上席一眼,“要我说,我们这群满汉妃子是投错了胎,要是个什么王爷的孙女外孙女,自然是吃热菜、喝热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