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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红尘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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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书籍名:《清宫·红尘尽处》    作者:爆走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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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要独霸这两项产业,除了自己的经营管理,还要跟官府往来密切。曹寅雅好文学,沐蓉瑛是举人出身,在一群俗不可耐的盐商、锦商中很是醒目,曹寅也喜欢与他往来,加上又都是汉军旗人,往来之间凭着这层关系,自然比旁人方便得多。

            双方介绍已毕,康熙倒不急着走了,细细问了许多有关于盐商、锦商跟市场平准的问题,沐蓉瑛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分神观察看曹寅的样子,还有眼前这个“袁夜”的气度打扮都让他起疑,心中犯疑,嘴上不露,他很快就联想到,“袁夜”的身份必定不凡。

            沐蓉瑛喝了口茶,拿了个最近听见的消息反过来盘康熙:“袁军门是随驾来的吧?听闻皇上有意裁撤捐官这途径?还听说要抓几个捐的候补道办一办?”

            “没有的事。”康熙斩钉截铁地说,这风声是他第一次听见,心中一紧,脸上却缓了几分,笑着说,“朝廷正在用钱的时候,再说徽商、晋商都很积极,帮办着省里事务比起一般功名出身的官儿更好使,哪有裁捐官的理儿呢?”

            “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您知道,我们经商难哪……”沐蓉瑛摇着折扇,又喝了口茶,他听见康熙的回答,心中也是一紧,他知道侍卫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班底,也不难知道这些事情,可是这群人都是上三旗大爷,除了皇帝,谁都看不起,不说:“盐狗子、钱痨”已经算很有口德了,决计说不出“徽商、晋商都很积极,帮办着省里事务比起一般功名出身的官儿更好使”的话,他隐约猜出康熙的身份,又不咸不淡地问,“袁军门既然来看格格,想必是奉了皇上旨意吧?”

            “是。”康熙暗自好笑,但是顶着这个“袁夜”身份,不得不也来点平常常听的马屁文章,“皇上说了,晚些要派御医过来,天恩浩荡啊!”

            沐蓉瑛也笑了,他猜想就算这人真是皇帝,也不会承认身份,见康熙看他,便说:“那是,格格毕竟是皇上心上的,要是旁人,只怕没这么大面子。”

            康熙脸上一僵,勉强地笑着说:“格格是皇上的妹子,沐兄怎说是皇上心上的?”

            “难道不是吗?”沐蓉瑛微微一笑,当做没看见曹寅的眼色,“家父、家母是阿郁锡台吉与哈屯的好友,与格格聊过几回,听格格说过宫里的事。虽说,汉人风俗保守,旗人开放些,可也没有二十多岁的姑娘还跟着表兄跑的,这次又见袁兄奉旨探病,故而有此猜想,不对莫怪。”

            说完,沐蓉瑛拱了拱手,康熙原想驳斥他,但自己现在是侍卫,去分辩岂不是露馅了?只得干笑两声:“这么说也通,在下一介武夫,不敢揣测天意。”

            沐蓉瑛已经完全确定这就是康熙皇帝,他看见康熙眉心微拢,突然醒悟自己正在捻虎须,连忙说:“袁军门客气,听您言语条理清晰,想必是文武双全,朝夕面见天颜,高升指日可待。”

            这一番话对侍卫说是很妥当的,康熙稍稍松了心,不过他很在意捐官的那个风声,又仔细地盘问了一番,确定这只是两江地区的传言,才放心离开。

            沐蓉瑛送康熙等人出门,看见康熙、曹寅带着几个一直等在门房处的侍卫策马离去,青石街道让马蹄敲出“叩叩”的脆响,远方,橘红的夕阳与天边流云漫成一片,南京城里大小寺庙的钟声此起彼落,钟声随着弯曲的小路不断延伸,嗡嗡地响着。

            一阵晚风吹起沐蓉瑛的袍角,他想起刚才的对话,突然打了个寒战,一摸背上,早已汗湿重衣。

            曹寅引着康熙等人往观星台走,刚出了留瑕家外面的巷子,一个侍卫远远策马跑来,对康熙说:“爷,问着了。”

            “洪若翰他们怎么说?”康熙木着脸问,曹寅在旁听得一头雾水。

            那侍卫从怀中拿出一分素纸折子,双手递上:“都写在这里了。”

            康熙接过,对曹寅说:“虎子,你打头,朕要看东西。”

            “■。”

            康熙拉开那份折子,上面的汉字歪向右边,如孩童学字般,每个字之间的距离都很大,只有后面画的许多圆圈、直线、螃蟹字看来流畅。侍卫们看不懂,只见康熙一手拿着折子,一手在空中画线画圆,看一段眨一下眼,神情严肃。

            康熙看完折子,收起来默念了一遍,再打开折子确认似的看了几眼,把那折子收到袖子里,冷着脸,将眸光隐在半闭的眼帘下。众侍卫见他冷了脸,不敢惹他,低下脑袋乖乖跟着走,连句笑话都不敢说。

            到了鸡鸣山下,早见了众臣已在等候,虽都是便衣小帽,但是文官人人坐了官轿来、武官人人骑了军马来,又有哪个不知道这是一群官老爷?只见那小小的山门挤着一摞大官轿,文武官员穿着便服,也显得随便,他们早探听了这里有泉水,自带了椅子、茶具,坐在山门长亭里泡起功夫茶来。旁边山道上,点着亮晃晃的火把,另一头,轿夫们蹲在山门外抽着旱烟、摆龙门阵,也是一群群说着笑话,一派散漫景象。

            这虽然也怪不得他们,难得来到江南地方,谁都难抛下这份闲散心情,可是这番景象,却让康熙心头火起,看也不看这群文恬武嬉的官儿一眼,一扯马缰,领着侍卫冲上山去。

            群臣只听一阵马蹄急响,抬头看去,便见一群满洲哈哈珠子上了山,众人怔了一会儿,才急急喊了起来:“是皇上!是皇上!”

            那山道不宽,一匹马勉强还能通过,要再多人可就上不去了,官轿也不能走,武官少,他们见皇帝上山,心急火燎地也顾不上文官,滚鞍上马,瞬间跑了个无影无踪。

            可怜一群文官,胖的胖、老的老、弱的弱,只好互相搀扶着急忙往上赶,刚走到半道,路稍宽了些,就看到一个侍卫横在路间:“各位大人,皇上有旨,着各位快些上山!”

            说完,又驾马而去,群臣只得加快脚步往前走,虽说道旁都有火把,但是越往上走天越暗,旁边那没有护栏的山沟,黑沉沉的怕人。好不容易等到月升,有几个胆大的往下一看,吓得心里念佛,山下乱石嵯岈,要跌下去,不死也送半条命,越看越怕,越怕越慌,偏偏每隔一段就有一个侍卫高声催促,更是催得人腿软。

            李光地与张玉书两人相扶上了山,好不容易到了观星台,却见康熙跷足而坐,好整以暇地翻看着一叠星图。他背对着火把,半张脸隐在阴影中,月上山头,清冷的月光照出他嘴角那抹轻蔑而森冷的笑,两人见他这个表情,连惊带累,喘得连话都说不利索,腿一阵发软,顺势跪下。

            康熙翻完了星图,将星图卷在手中,起身踱了几步,每走一步,脸色就阴沉一分,呼吸就变粗一些,李、张二人与其他文臣给他唬得连大气都不敢呼一口,突然,平地一声雷,康熙厉声问:“你懂得星象?”

            众人谁也不敢答话,因为不知道康熙在问谁,半晌才听李光地的声音低低地说:“臣不懂,不过是看着天文历法上的话说,学不精,至于星象……不全认得。”

            所有人的眼光一下子集中到李光地身上,谁都知道,李光地前年请假前,才刚与康熙大谈过一场天文历法,而且曾拜历算名家潘耒为师,此时说自己不全认得星象,岂不是欺君吗?

            康熙冷笑一声,看了看天际,指着一颗蓝白色的亮星说:“那是什么?”

            “回皇上,是参星63,杜工部所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者,便是说这参星。”李光地答完了话,低头不语,他自然不是不懂,只是他更清楚在皇帝面前不能把话说满,要压过了皇帝,不知会有多少麻烦!

            康熙脸上的肌肉一跳,眯了眯眼睛,他冷冰冰地哼了一声,背着手走到李光地面前:“你不是说不认得星?如何又识得参星?”

            李光地心知今日康熙是冲着他来的,胸中胀满酸涩,苦笑一声:“经星能有几个?人人都晓得的,天上的星如此之多,别的,臣就不认得了。”

            “只怕也不是人人皆晓。”康熙坐回原位,跷起脚,一副看好戏的势态,“你倒是一一把经星说出来,给大伙儿长长见识。”

            李光地无奈,无声一叹,只得爬了起来,一一指了天空能见的二十八宿,说给群臣听,倒也是条理清晰,丝毫不像他说的那样“星象不全认得”。

            康熙越听、脸色越沉,一瞄旁边的官员,更是恨得手都发抖。天下乱的时候都盘算着怎么两头讨好,天下平了,又只想着怎么多捞几个钱。把这个国家都看着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一天到晚就只知道跪在地上请示,四两重的责任也不愿扛,恨不能一串连环腿、窝心脚踹死这些溜肩膀64的应声虫。

            康熙怕自己真的冲去把大臣踢死,转回头又盯着李光地,心头窜起一把邪火,恨的不是李光地今日抢风采,而是恨他没点气节,没胆量挺腰子、说实话,却又不是没有才,什么都藏着掖着、不肯尽心尽力。

            康熙这辈子最重的就是仁德诚信,偏生用的几个辅臣都是有才无德或有德无才,本想着李光地才德双全、心思灵动,在这次南巡中,却越发让他感觉这人巧言令色、只会一味瞒哄于他!想着想着,又想起李光地前些日子贪恋权位,母丧不临,只盘算着如何逃避丁忧,根本是没人伦!康熙越想越恨,恨自己看走了眼,怎么把这么个人看成宝贝!康熙咬紧牙,狞笑着,你李光地让朕不好受,朕就有本事也让你难看。

            盛怒的人,难免以偏概全,康熙也不例外,他现在一门心思要找李光地的碴儿,压住满腔怒火,东拉西扯了一阵星象,冷不防又给李光地一记闷棍,指着南方贴近地面的一颗大星问:“那可是老人星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