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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杀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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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书籍名:《七杀碑》    作者:朱贞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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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才是破山大师的快婿,川南三侠的好朋友,——对!一言为定,我先替我们邛崃派几万同道,川南千万生灵,谢谢你!”喊罢,猛地一耸身,向杨展跪了下去,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杨展惊得双膝一屈,对跪下去。

            他却一跳而起,喊一声:“咱们一言为定,咱们嘉定见,我要走了。”杨展大惊,跳起来一把拉住,急问道:“这般时候,你上哪儿去?休得胡闹!”铁脚板大笑道:“你以为我出不了塔儿冈,渡不了黄河么?这点事难得住我,也不成其为铁脚板了。至于入川的荆襄要道,不管他刀枪如林,鬼多人少,我早说过,只有我臭要饭,还可走得。一到巴东,在进川的江口上,早已安置下几位吃水皮饭的袍哥们,到了那儿,便算到家了。我的相公,不是我走得急,你不知道,川中局势,一天紧似一无,黄龙这班怨鬼,说不定先出花样。再说,我走法和你们不同,你也没法和我同行,让我先走一步,充作我们龙头的先站,早点到家,通知他们一声,也好叫他们安心,你拉住我怎的?”

            杨展硬把他推回椅子上,笑道:“你且少安毋躁,早走一步,晚走一步,不争这一忽儿功夫。你听听——外面山脚下已有鸡声报晓了。以我推测,今晚此地几位头儿脑儿,也和我们一般,多半没有睡觉。也许这儿瓢把子要找我说话,也许所说大有关系,而且我还要想法子,把困守虎牢关三位救过河来。你从外表看,以为刘道贞酸气冲天,其实此人胸有经纬,是条臂膀;那位曾勋,性憨而直,气刚而勇,还是个世袭指挥,一旦有事,此人在黎雅建昌一带,也可号召一部分人马。你要走,总得等我们这几个人有了起程的办法,才能安心返川。

            那时,你愿意和我们同行也好,你愿意独行,也无所谓,你说是不是?”他说的原是正理,也明知铁脚板听到刚才了红说的塔儿冈暗地监视森严,有点负气,想显点本领给他们瞧瞧。

            但在杨展想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川要紧,何必多生枝节呢。

            铁脚板这种人,也真特别,一听杨展说得有理,马上点头应允。连说:“依你!依你!”

            一抬头,向窗外瞧了瞧,笑道:“可不天要亮了。既然如此,没有我的事了.我可两夜没好生睡觉,我得高卧一下,我不管你们了。”忽一又向仇儿启牙一笑,点点头说:“小臭要饭,你得留点神,老虎也有打眯盹时,不要叫人家把老臭要饭这颗头偷去!”说罢。一个虎跳滚进床来,一转身,竟抱头大睡起来了。

            这时,纱窗外渐渐发现天光,晓风习习,杨展主仆被铁脚板闹了一夜,而且出于意外的,铁脚板竟会离川北上,来到塔儿冈。杨展满腹心事,暗地筹划了一阵。一看床上铁脚板,竟已睡得呼声如雷,嘱咐仇儿在房内守着。自己踱出房外,走下堂阶,徘徊花圃之间,运用内功,近看清晓爽气,调节呼吸,疏散一夜的神思。半轮残月。几颗晨星,兀自挂在发晓的天空。

            他信步向花圃出口那重垂花门外走去。忽儿对面书斋墙角拐弯处,转出了齐寡妇和飞虹。

            她扶着飞虹肩头,正袅袅停掉向垂花门走来,一抬头,瞧见了杨展,立时笑靥迎人,远远娇喊道:“噫!相公也在这儿,我料定相公被贵客打扰,和我一般,一夜没好生安睡的——我听她们说,来客便是大名鼎鼎的川南丐侠铁脚板,我特地来会会这位贵客。”杨展说;“他是来迎接我的,他昨夜暗地进来,夫人爱屋及乌,不肯难为他,我先谢谢夫人!”说罢,紧走几步,向她深深一揖。齐寡妇满睑娇嗔地瞅着他,悄悄地说:“相公!你……这是为什么?

            我们一夜之隔,便这样生疏了么?”杨展所得心里一荡,不由得想起了昨夜两人的情况,自己也不觉得为什么,竟悠悠地叹了口气。他一叹气,她眼圈立时一红,痴痴地瞧着他、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说话,竟对立了半天。还是杨展先警觉,一瞧他身后的飞虹,不知什么时候走掉了,怕被仇儿出来瞧见。忙说:“敝友性好诙谐,不修边幅,昨夜到时。夫入正在议事,不敢叫他冒昧求见,此刻他又正在睡觉,夫人一夜劳神,不如请回吧!”齐寡妇粉头低垂,微一思索。  笑道:“相公!你跟我来,趁这时候,我们先谈一谈也  好!”杨展说:“好!我也有事和夫人相商。”

            两人进了书斋,齐寡妇一瞧室内无人。伸手拉着杨展。  又进了书斋罗帏内的复室。未待坐下。齐寡妇叹口气说:  “相公!昨夜我们两人的事,把它当作梦境吧,但是这样梦  境,我一辈子忘不掉,不过——我劝你把它忘掉吧!”齐寡妇说时,好像咬着牙,忍着泪说的。

            杨展听得有点承受不住,心头辣辣的,半晌无言。齐寡妇忽然苦笑道:“我们有离无合,这是个中注定的事,梦己过去,不必再提了——相公!我不瞒你,昨夜丐侠和你谈了一夜,谈的什么事,我都知道,并不是故意叫人监视,你身上的事,我不能不注意。从你们谈话里,才知你多么被川南三侠重视。你既然有这么好的羽翼,在这乱世,大有可为,我不敢以儿女之私,耽误你的英雄事业。我虽然是个女子,这儿也有我应做的事,我们虽然一南一北,迢迢千里,但是鱼龙变化,岂能逆料,也许我们重见有日。不过希望我们不要走到敌对地步。

            相公:你前程无量,千万不要拘泥迂儒之见,千古英雄事业,都从审机达权而来,明室必亡,外患必至,英雄命世,中兴谁属,此时言之过早,以眼前而论,崛起草野的人物,沉毅雄伟,羽毛日丰,隐有席卷天下之势者,莫如闯王。余如曹操罗汝才等,还有张献忠之辈,东奔西突,不顾民命,不脱蛮横行为,难成大业。尤其无法无天,张献忠这颗煞星.现在已和闯王分道扬镳,志在得蜀,闯王也恨他残暴不仁,时时想消灭他。相公,你回川以后,千万注意此人,能够固守全蜀,阻止这颗煞星进川,便是替桑梓挽回大劫,替国家保全一方元气,然后雄据天富之国,沉机观变,以待中兴之主,这是上策。相公,我这妇人之见,还有几分可取否?”

            杨展昂然说道:“夫人,你这些话,所见甚大,我真佩服之至,但是你把我抬得太高了。

            张献忠裹胁二三十万,如火燎原,将逼蜀境,蜀中执掌兵柄的人们,又无出色人物,我虽有志保卫桑梓,无奈年轻资浅,建树毫无,此刻还是赤手空拳。虽有川南三侠等一般豪侠臂助,亦非旦夕所能成事,我正在这儿焦急呢!”齐寡妇笑道;“我早料定相公还不免拘执之见,这样乱世,讲什么资望和建树,我听说相公家中富甲全郡,川南三侠,也有上万同道,这便是英雄崛起的基本,然后振臂一呼,广揽羽翼,便可号召全局。张献忠这颗煞星,还能随地裹胁,相公岂不能号召多子弟!张氏出之以邪,终难成事,相公出之以正,便能日起有功。

            可是我所谓出之以正,并非效忠一姓,听命于人,必须权由己出,砥柱中流,志在保民,不拘一格,然后方能绾握全蜀锁钥,保障一方生命。这里面千变万化,非三言两语所能尽,扼要一句话,贵在审机达变而已。”

            杨展明白她话内用意,是想自己割据称雄。她原把明室危亡,置之度外,自然有此想头,但在我做起来,谈何容易,可是能够摆脱蜀中闼冗大僚的束缚,独树一帜的干起来,确是痛快爽利得多,川南三侠,这种想头,不是没有,所以她这种策划,不是没有道理,而且可以说是对的。不过从自己嘴上,却没法出口,也不便赞一辞,只好朝她不住点头,表示心领而已。

            一个丫环送茶进来,在齐寡妇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齐寡妇吩咐道:“你去告诉飞虹,暂缓传令,还得带点东西去。”丫环退出,飞虹走进屋来,在齐寡妇耳边说了几句,忽然转身向杨展笑道:“杨相公!听我娘说,相公便在这几天内,要动身回川,我和紫电急得不得了,昨夜相公允许我们的话,不要忘记呀!那手‘脱影换影’的功夫,今天得传授我们呀!”

            杨展笑说:“好……好!你们武功己到火候,人又聪明,武功这样东西,只要功夫到,诀巧一点就透,回头有工夫时,就传给你们,决不失信。”飞虹大喜,再三称谢而去。齐寡妇笑道:“相公归心如箭,她们还这样罗嗦,相公还有耐心教她们。不过,相公可以安心,昨夜她们听到那位丐侠所说,还有在虎牢关三位贵友,束手坐困,没法动身,相公定然犯愁,这档事,我也替你安排好了。现在要从荆襄这条路上进川,阻碍重重,那条路上,又是张献忠出没之处,不用说三位贵友没法走,便是相公仗着本领,情愿冒险,我也不放你投这条路上去,也不犯着冒这种险。不走这条路。便得走潼关进陕,由汉中奔剑阁,可是这几天潼关内外,变成战场,如何过得去。这条路也走不得,只有辛苦一点,从小道避开战场绕过潼关去,沿着黄河北岸,由垣曲进山西,越中条山,从龙门渡河入陕,奔肤施,再达汉中。这条道虽然路上辛苦一点,此返回去,从娘子关进山西,毕竟近得多。”杨展笑道:“现在我是忙不择路,有路就走,夫人替我想的路程,决不会错,不过还有黄河南岸三位敝友,还得求夫人派人接他们渡回北岸来呢。”

            齐寡妇说道:“你莫急!听我说呀!我不是说替你安排好了么,虎牢关的三位,既难南行,势须返回北岸同走,我已预备派人去接,但须带着相公亲笔字条,免得他们疑虑不前,事不宜迟,请你就在这儿一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