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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书籍名:《另类英雄》    作者: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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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么大不了的,就是雨点儿太大。”他平生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声音中的豪迈。

老吴把枪里压满了子弹,最后两排子弹掖在腰里。“没么大不了的,我给您老打伞。”他一下子跳到短墙上边,把枪稳稳地抵住肩头,不慌不忙地一枪一枪打过河去,对岸的枪声停了下来。

金善卿清楚地看见老吴站在短墙上的身影,高高瘦瘦的样子,和枪中喷发出来的火光,他也一跃而起,推住绞盘拚命地跑,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再也推不动了为止,有人把他拉回到工事中。

“好样的,金掌柜。”老吴倚在他身边,咧嘴一笑,依旧是满脸摺子。“给根儿烟抽抽,我的烟袋掉河里了。”

马有财刚站起身来往二道门里冲时,被人从房上扔下来了七八根火把,掉在夹道中,照得通亮,两边房顶上的枪弹随之倾盆而下。原来府里百十名卫兵乘着主人正忙,大都跑到后院去吃酒,正赶上后面一路革命党炸墙,两度交火,对方攻不进来,他们这才回身与马有财撞了个正着。

马有财他们这十几个人,眼下被人居高临下地打,毫我还手之力,正在这个时候,前院的队员们赶过来支援,一阵弹雨,把房顶上的火力压了下去,马有财不撤也得撤了。所以,当他看见金钢桥被高高地升起来时,真有些喜出望外。

两军汇合,下一步是向哪边撤退,河北的路断了,再说也不能往枪口上撞,沿河向东也不可,那边是日租界,小日本坏着呢。看来只能向西,但西边是西车站,津浦线的始发站,也驻着新军,只能向西再向北,转走河北大街。

“听我的,跟我向东走,边打边撤。”在众人主意不定的时候,金善卿这才想起他早有安排。

“不行,过不去。”马有财无法相信那是条活路,这时总督府里的卫兵从后边赶了上来,枪声噼噼啪啪地响。

金善卿没再说话,劝也没有用,便拉住马有财径直向东下去了。跑出半里多地,回身打了两排枪,他便顺着河堤跑到了冰面上。后边的新军不再放枪了,怕子弹打到日租界里去惹麻烦,反正前边是死路,日本兵不会放他们进日租界。

因是临近开河的节气,冰面上一走咯咯直响,踩着没劲。在离金汤桥一箭地的地方,河中央开出了条航道,水面上停着艘没挂旗的小火轮。

一见革命党要上船逃跑,新军的枪弹又打了过来。

马有财和老吴用大枪掩护,金善卿推着众人上船。“慢着点,把船踩翻了谁赔?”船舱里钻出一个穿一身黑制服的缉私警,一脸的不高兴。当的一声,一颗子弹打在船帮上,那缉私警缩了回去,再没出来。

大部分人都上去了,马有财与老吴也退到船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走在最后,脚下一滑,跌到船下去了,金善卿伸手只抓住他的腰带,人也被带入水中。

幸好金善卿把皮袍丢在金钢桥下边,身子还算灵活,只是河水冰冷难耐,他伸手扒住船帮,对马有财高叫:“别逞能了,快上船。”

船上的人先是丢给他一根绳子,他感觉那孩子可能是受伤了,身子只是抖,一点也不用力,便用绳子捆住了他的腰,手也僵硬得不打弯了。

老吴的枪法的确是好,一杆大枪,就把河岸上的新军压在二十丈开外不敢上前,只是趴在那里不住地放枪,可等他们回身上船,新军却冲了上来。

“走喽。”金善卿被人拉着刚爬到船帮上,早就升火待发的小火船猛地一跳,又向前一窜,跑了起来。后边的枪声停了下来,因为他们进了日租界的航道。人们拉动绳索救水里那个孩子。

船一过金汤桥,河右岸猛地亮起几盏大灯,直射在船上,啪啪几枪打过来,是日本兵。老吴抄起枪就要还击,金善卿把枪按住了,“不能向租界里打枪”,“这是谁他妈的王法?小萝卜头儿……”

哗哗地一阵枪弹密不透风,从右岸刮过来,岸上站着长长的一排小矮个,罗圈腿的日本兵,老吴的脸上血光一闪,一头栽入河中。

开船的缉私警猛地加大马力,机器呜呜地叫着,向法租界冲去,后边的绳索又松出去老大一节,上边系着的那个孩子,样子怪得不得了地躺在水面上蹦蹦跳跳……

镇反干部:你们是如何全身而退的?

马盛:在挂甲寺上的岸,德租界北边,铁血团的同志们在那给我们打接应。

镇反干部:你事先安排得挺周到。

马盛:怪就怪在,我没通知过铁血团。许是宝义安排的?她也没提起过呀。

镇反干部:金善卿说他救过一个孩子,有这事么?

马盛:有这么回事。那孩子当时中了一枪,脑袋给打掉了一半。

第三章  谁也不是傻瓜

1

        1950年3月某日,本市镇反办公室第29号审查室审讯纪录:

镇反干部:在1912年,你跟金善卿有过什么反动活动?

何玉臣(58岁,杨柳青人,封建会道门头子):姓金的?我不认得这个人。

镇反干部:据我们了解,那年春天,你伙同金善卿,在本市搞了一场巨大的骗局,骗取了大笔钱财,并害死两条人命。现在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出来。

何玉臣:骗局是有的,但别把我跟金善卿扯在一块,他是国会议员,用你们的话说,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反动分子,我跟他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点关系也扯不上。

镇反干部:老实交代。

何玉臣:(为节约用纸,以下部分将镇反干部的问话删除了)

从哪说起呢?那一年宣统皇帝退位,但老百姓倒是没觉出什么来。有皇上是每天找饭辙,混的是两个饱一个倒,没皇上也这么混,不过是剪辫子罢了。但这会儿有钱人毛了,都往租界里边跑,什么王公、贝勒、将军,大富豪、大富商,都坐着火车从北京下来了,金银财宝一车一车地向租界里运,看着都让人眼晕;本地的富人也忙着往租界里搬家,华界的好房子空出来的无数,贱卖也没人要。


/>这节骨眼上什么买卖最来钱呢?烧香的地方最来钱。这地方所有大大小小的和尚庙、姑子庵、道观全都是挤不动的人,像大悲院、草场庵、挂甲寺,还有天后宫,就跟前两年解放军围城那会儿一个样,只要是供着泥胎的地方,那香火烧的,好像把大殿点着了一般,好家伙,布施的钱财就没数了。就连日租界里的日本和尚庙里也有人去叩头。你问为么?我来告诉你:一是怕死,二是怕败家。哪回国家闹乱子不是富人遭殃?苦哈哈、小老百姓不怕,命在肚子里,衣服在身上,全部家当就一口熬粥、贴饼子的铁锅,不但没么大事,说不定还能像庚子年似的,乘着乱呼劲儿发上一笔横财,从那也“人”了。

你问我?庚子年我才8岁,六月初三的生日,那能发么财?可就这,我还在东门脸捡了一把洋铁皮的大水壶,一顶狗皮帽子……

要说骗人的事,我那会儿根本就不会。不过,当时有一个广东佬要召几个本地人帮他干活,说是在挂甲寺南边二里地左右的地方,靠着海河边再建一座大庙。有吃饭的地方,我能不去么?倒也不错,虽说给钱不多,但每天三顿大饼果子,管够,就是没菜。

那个广东佬干瘦干瘦的,两眼冒精气。我们琢磨着,他不是盖庙,八成是来“憋宝”的,天津卫的宝贝让他们广东佬憋走了多少?

金善卿坐的那辆挂着八道捐牌的洋车,一下法国桥就放炮了,轱辘一瘪,车把一歪,险些把他跌下来。今日出行不宜,这是宪书上说的,宣统三年新版。

“我给您老再拦辆车?”车夫一脸的对不住。

“没几步了,走着吧。”金善卿把袋里的大铜子全都抓给了车夫,没数数,反正这东西带着也是沉,更没有理会什么洋车坏了,坐车的可以不给钱这些俗例。

“谢您老。”好似平地起了声炸雷,这车夫的嗓音能票黑头。金善卿方才的一点不愉快,并没有像平日里一样,随着谢赏声烟销云散。虽然他喜欢赏人,更爱听谢赏的叫声。

作为德商恒昌洋行的华帐房二掌柜,兼任同盟会在本地的一名重要的“坐探”,金善卿责任重大,华界、租界到处跑,每日里不知过这法国桥多少趟,还从没赶上过这种轮胎放炮的怪事。

真别扭。他相信,凡大事都有征兆,脚力出毛病可不是好兆头。

当初同盟会把他派回天津来,是因为他本乡本土的缘故。当然,人家倒是没有提起,说他过去是这地方出了名的狗少,各行各业人头都熟,好办事。但这也是实情,他自己明白得很,并不忌讳,那是年少时的事,他也从未因此而后悔过。再者说,革命党中,经历比他更糟的还多着呢。

派给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替同盟会筹款——闹革命最需要的就是钱,这比什么“驱除鞑虏,平均地权”的革命理论都重要。有了钱,买枪买炮,收买军队和满清官员,可干的事多着呐。所以,他在恒昌洋行的华帐房里,有一半生意是替同盟会做的。

想想也有趣。他从未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路,当个革命党挺不错,反正他的家产也早给他祖父和父亲败光了。

今天他是出来送钱的。南方派了个能人过来,是位江相派的大师爸,说是要在天津筹几笔款子,由他负责打打接应。

要说起来,这件事有几天了。这位大师爸五天前就派人给他送来一封短信,说是让他筹措2000块本洋(西班牙站人银元,行市最高,流通的也少),当作本钱,干一笔“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