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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书籍名:《巴黎圣母院》    作者:[法]雨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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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瞧,克洛德好哥哥,我的拉丁文挺不错的吧.

但是,这种假惺惺的亲热劲,丝毫也没有对严厉的大哥产生惯常的那种作用.地狱的守门犬克伯罗斯不吃蜜糕,副主教额上的皱纹一点也没有舒展开.

你到底想干什么?副主教干巴巴地问.

好,实说吧!我要钱.约翰勇敢地回答.

一听到这毫不为难的表白,副主教马上换了一副面孔,显出老子教训儿子的表情.

约翰先生,您知道,我们在蒂尔夏普的采邑,年贡和21所房屋的租金都算在内,每年总共是巴黎币39利弗尔11索尔6德尼埃.这比帕克莱兄弟那时候多了一半,但还是不够呀.

我需要钱.约翰不以为然地说道.

您知道宗教裁判官已经裁决,我们那21所房屋从属于主教的整个采邑,要赎回这种隶属关系,就得向尊敬的主教偿付两个镀金的银马克,价值两个巴黎利弗尔.然而,这两个马克,我还没凑齐哩.您是知道的.

我知道我需要钱.约翰第三次重复道.

你要钱干什么?

听到这一问,约翰眼睛里掠过一线希望的曙光,于是又装出温顺和讨好的肉麻样子.

啊,亲爱的克洛德哥哥,我朝您要钱绝无歹意.并不是想用您的钱装模作样到酒馆去出一下风头,也不是想骑着骏马,披锦缎的马,带着仆人到巴黎大街上去招摇过市.不是的,哥呀,是为了做件顶好的好事.

什么好事?克洛德感到有点意外,问道.

我有两个朋友想给圣母升天会一个可怜寡妇的孩子买点穿着用品.这是一件善事,得花三个弗罗林,我也想出一份.

你的两个朋友名字?

皮埃尔.拉索默尔和巴底斯蒂.克罗克瓦松.

唔!副主教说.这些名字可真是跟行善很相称呀,就仿佛在教堂主坛上安了一门射石炮.

显然,约翰挑选了糟糕透了的两个名字,可是发觉得太迟了.

再说,克洛德接着说,什么样的孩子穿着用品要花三个弗罗林?还是给圣母升天会一个寡妇的孩子买的?我倒想要问一下,从什么时候起,圣母升天的寡妇们会有裹着襁褓的婴儿呢?

约翰再一次打破尴尬的局面,说:得啦,不错!我要钱是为了今晚到爱情谷去看伊莎博.蒂埃丽,好了吗?

不要脸的坏蛋!教士立即喊叫起来.

淫秽.约翰答道.

学生也许是调皮,借用了密室墙上的这个词,然而却对教士产生了一种奇特的作用.但见他咬着嘴唇,气得面红耳赤.

你给我滚,我在等人.他对约翰说道.

学生试图再做一次努力:克洛德哥哥,至少给我一个小钱吃饭吧.

格拉田教令学得怎么样啦?堂.克洛德问.

本子丢了.

那拉丁人文科学学得怎么样?

奥拉蒂乌斯的书本被人偷了.

那亚里士多德学得怎么样?

说真的!哥呀,有个教堂神甫说过,任何时代的异端邪说都以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为渊源的,这神甫究竟是谁呢?见鬼去吧,亚里士多德!我才不愿意让他的形而上学来破坏我的宗教信仰.

年青人,副主教接着说,在国王最后一次进城时,有一个侍从贵族叫菲利浦.德.科米纳的,马披上绣着他的一句格言,不妨劝您好好想一想:不劳动者不得食.

学生半天不作声,脸有愠色,用手指搔搔耳朵,眼睛盯着地上.猛然间,他急转身向着克洛德,其敏捷不亚于猴子.

这么说,好哥哥,您连给我一个巴黎索尔,去面包铺买块面包皮钱都不肯给?

不劳动者不得食.

副主教毫不留情,约翰听了他这句回答,双手捂住头,像女人哭泣的一样,带着绝望的表情嚷叫:Oτoτoτoτoτoi!

这是什么意思,先生?克洛德听到怪叫声,不由一愣,问道.

学生刚用拳头揉过眼睛,看起来像哭红了似的,一听到克洛德的问话,厚着脸皮抬头望他,答道:嗯,什么!这是希腊语呀!是埃斯库罗斯的抑扬格诗句,表示悲痛欲绝.

说到这儿,随即纵声哈哈大笑,笑得那样滑稽,那厉害,副主教也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其实这都怪克洛德自己,为什么过去那样娇惯这孩子呢?

哦!克洛德好哥哥,我的靴底都破得吐舌头了,世上还有比这更加悲惨的厚底靴吗?

副主教一下子又恢复了原先的粗声厉色:新靴子会给你送去,钱分文不给.

哥呀,只要给几个小钱!约翰苦苦哀求,我一定好好用功,把格拉田教令背诵出来,一定好好信奉上帝,一定争取成为品学兼优的毕达哥拉斯.不过,给我一文小钱,行行好吧!饥饿张着大口,就在这儿,在我眼前,又深,又脏,又臭,连鞑靼人或是僧侣的鼻子都望尘莫及,难道您就忍心看我被饥饿吞噬掉?

堂.克洛德晃了晃满是皱纹的脑袋,又说:不劳者......

约翰没等他说完就嚷:

算了,见鬼去吧!欢乐万岁!我要去打架,去打碎酒坛,去喝洒,去找娘们!

说着,把帽子往墙上一扔,把手指头扳得像响板那样响.

副主教脸色十分阴沉,瞟了他一眼.

约翰,你没有一点灵魂.

要是这样,接照伊壁鸠鲁的说法,我缺的是由某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所形成的莫名其妙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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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应当认真想一想改过才行.

这个嘛,学生叫道,同时看看他哥哥,又瞧瞧炉子上面的蒸馏瓶,怪不得这里的一切都是荒唐的,各种想法和瓶瓶罐罐!

约翰,您正站在滑溜溜的斜坡上,您知道会滑到哪去吗?

滑到酒馆去.约翰答道.

酒馆是通向耻辱柱的.

这只是一只像别的灯笼那样的灯笼,狄奥日内斯可以找到要找的人,如果打着这只灯笼的话.

耻辱柱通向绞刑架.

绞刑架只是一架天平,一端是整个大地,一端是人.能做那个人,那可太好了.

绞刑架通往地狱.

地狱是团大火.

约翰呀约翰,你的下场会很惨的.

开场倒是不错的.

这时,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别作声!副主教边说边把一根手指按在嘴上.雅克大人来了.听着,约翰,他又低声添了一句.你在这里看到和听到的,千万别说出去.快躲到这个火炉下面去,一点也别出声.

学生蜷缩在火炉下面,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好吧,克洛德哥哥,给我一个弗罗林,我就不出声.

住口!我答应你就是了.

要马上给.

拿去吧!副主教气呼呼地把钱包扔给他.约翰又钻到炉底下,房门正好这时推开了.

第  七  卷  五  两个黑衣人

来人身穿黑袍,神情阴沉.我们的朋友约翰(不出所料,他蜷缩在角落里尽量设法能随意看清和听到密室里的一切动静),他第一眼注意到的是来人的衣着面容十分寒碜,而脸上却略带几分温柔,不过那是好似猫或判官一样假惺惺的温柔,一种虚情假意,叫人肉麻的温柔.这个人头发花白,皱纹满脸,年近六十,眼睛巴拉巴拉直眨,大手,白眉,垂唇,.约翰一看,来人不过如此,就是说,大概是一个医生或是一位法官,而且此人鼻子离嘴巴老远,表明愚不可及.接着,约翰又缩回他的洞里了,心想这样狼狈不堪地蜷缩着,与这样一个丑恶的人作伴,何时才是终点,不禁暗自伤心.

对这个来客,副主教连站起来一下都没有,只是做了个手势,叫他在门边一只板凳上坐下,好一会儿都一声不吭,看上去像依然沉浸在冥思苦想之中,然后才用几分恩主的口气对他说:日安,雅克大人.

您好,大人!黑衣人连忙回答.

一个称呼雅克大人.另一个意味深长地称呼大人,两种称呼虽然都是同一个大人,可是意思却有着天壤之别,就像称阁下的显赫人物与称先生的凡夫俗子,主人与下人那样的区别.

副主教又沉默了一会儿,雅克大人小心翼翼,不敢打扰他,然后才继续说:喂,搞成了没有?

唉!我的大人!对方苦笑着答道,我不停地鼓风.灰也挺多的.就是一星半点金子也没有.

堂.克洛德不耐烦地摆摆手:我说的不是这码事,雅克.夏尔莫吕大人,我问的是您承办的那件巫师案子.审计院的那膳食总管,您不是叫他马克.塞内纳吗?他有没有招供行妖作祟?拷问达到了目的没有?

唉,没有.雅克大人答道,脸上始终带着忧伤的微笑.我们并没有得到那种快慰.这个人实在是一块顽石,就是把他押到猪市去活活煮死,他也不会招一个字的.不过,我们会不惜采取一切手段,逼他把一切真相交待出来.他现在已经四肢残缺不全了.我们采用了各种酷刑,正如那个喜剧小丑老普洛图斯所说的:面对着刺棒.利刃.钉死.枷锁.暴力.锁链.绞索.脚镣.颈枷.

但一点作用也没有.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真拿他无计可施.

他屋子里没搜到什么新名堂来?

当然搜到了.雅克大人答道,一边掏着裤袋.搜出二张羊皮纸.上面写了些字,我们一窍不通.刑事状师菲利浦.勒利埃先生倒懂得一点希伯来文,是他在承办布鲁塞尔康代斯坦街犹太人案件中学来了.

说着,雅克大人把羊皮纸慢慢打开.副主教立刻说:拿来.然后往文卷上瞥了一眼,嚷道:纯粹是妖术,雅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