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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向往远游 (2)

书籍名:《杨柳风》    作者:肯尼斯·格雷厄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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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了起来,又向河走去,但很快就改变了主意,朝尘土飞扬的小路边走去。靠近小路的灌木丛又茂密又阴凉,他钻进树洞躺了下来,他能想象得出这条碎石铺成的路通往那个神奇的世界,曾经在这条路上走过的远行者,想象得出他们到远方去找到的或没有找到的财富和冒险的乐趣。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到他的耳朵里。接着他看见一个步履艰难的身影。看得出那是一只海老鼠,浑身灰尘。那远行者走近他时向他行了一个古怪的礼,犹豫了一下,接着笑容满面地离开了小路,走到他的身边坐下,他显得疲惫不堪。水老鼠没有立即和他说话,让他好好歇一会儿。水老鼠知道这位远行者在想什么,他也知道,当动物们身心疲惫时,是多么珍视无声的友谊。

  那旅客瘦削,一副聪明相,肩有点驼,爪子细长,眼角有许多皱纹,漂亮端正的耳朵上戴着小金耳环。败了色的蓝毛线内衣,肮脏的裤子底色也是蓝色,打着补丁,不多的随身家当用一张蓝色棉布手巾包着。

  客人休息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嗅了嗅空气,向四面望了望。

  “风送来的这种暖香是苜蓿,”他说,“我们身后吃着草偶然轻柔地叫两声的是母牛,远处的声音来自收割人,更远处衬着树林升起的是农家蓝色的炊烟,附近的什么地方有河在流,因为我听见了一只红松鸡在叫。从你那身架子我估计你是个内河水手。一切都似乎在睡觉,可一切都在进行。你过的是快活日子,朋友,无疑你是世界上最快活的,如果你身体健康,能过下去的话。”

  “对,这就是生活,唯一值得过的生活。”水老鼠怀着梦想回答,不再像往常那样充分自信了。

  “确切地说我不是那意思,”陌生人小心地回答道,“你过的这种生活无疑是最好的,我试过,因此我知道。也正因为我试过,试了六个月,我才知道你这生活是最好的。现在我在这儿,脚也伤了,肚子也饿了,再往南方走,要跟随往日的召唤,回到我旧时的生活里去。那是我的生活,我是不会再离开它的了。”

  “这会不会又是一个打算走的?”水老鼠思索着,“你刚从什么地方来?”他问道。他几乎不敢问他要到哪里去。那答案他似乎非常清楚。

  “从舒适的小农家来,”旅客简短地回答,“在上头,那个方向,”他朝北方点了点头。“那不重要。在那里我要什么有什么——我希望从生活中得到的一切,我都拥有了,甚至更多。现在我来到这里!我很高兴终于到了这里!沿着这条路继续往前走好多好多英里、好久的时间,我神往的地方就越来越近了!”

  他那闪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地平线,似乎想听出一种内地的农户所没有的声音,是歌声,有牧场和农场的欢乐音乐伴奏。

  “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水老鼠说:“甚至不是农民,我判断,也不是这个国家的人。”

  “对,”陌生人回答,“我是个航海的老鼠,是从君士坦丁堡港口来的,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不是那里的人。朋友,你听说过君士坦丁堡吧?那是一座美丽、古老而光荣的城市。你也许还听说过挪威国王西格德,他曾率领一支六十艘船的船队航行到君士坦丁堡。在那里,他和他的手下骑马经过的街道都被装饰着紫色和金色的天棚,以示对他们的热烈欢迎。皇帝和皇后来到他的船上,和他一起庆祝。当西格德回国时,他的许多手下留在君士坦丁堡,成了皇帝身边的侍卫。我的祖先是一个挪威人,留在了西格德送给皇帝的船上。因此我们一直都以航海为荣。至于我本人,我出生的那座城市也算不上我的家。我熟悉这些港口,它们也认得我。只要到这些港口的任何一个码头和海滨,我就算到了家。”

  “我估计你做过许多伟大的海上航行,”水老鼠越来越感到兴趣了,说:“一连好多个月见不到陆地,供应和水的配给越来越少,你的心跟强大的海洋息息相通,所有这些,你一定经历过吧?”

  “没有那回事,”海老鼠坦率地说,“你描写的那种生活完全不对我的口味。我在海上生活,很少有看不见海岸的时候。海岸上的欢乐生活跟航海生活同样叫我迷恋。啊,那些南方的港口呀!港口的气息呀!夜船上的灯火呀!多么叫人沉醉!”

  “是的,你也许选择了一条更好的路,”水老鼠有点怀疑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那你就给我谈谈你沿海的航行吧。还有,一个勇敢的动物能希望从那旅行带回什么收获呢?必须是能在以后的炉火边引起豪迈的回忆、给他往后的生活增添温暖的那种。因为,我向你承认,我今天强烈感到自己的生活有点狭窄,受到了局限呢。”

  “上一次航行把我带到了这个国家,”海老鼠说起了他的经历,“原来我是满怀希望要到内陆农场去的。这次航行生活,是我历次航行的一个实例,或者确切地说,是我那丰富多彩的生活的一个缩影。像往常一样,我那次出海是由于家里出了事,我所在的那片海岸升起了风暴信标,于是我登上了一艘小商船,从君士坦丁堡出发,跨过古老的海洋,前往希腊群岛和地中海东部那些国家。航海途中的每一朵浪花都给我留下了永生难忘的回忆。白天阳光灿烂,晚上凉风习习!我们的船到了一个又一个海港,每到一处都会遇到往日的朋友。

  烈日炎炎的白天,我们便睡在阴凉的寺庙里或者废弃的水箱里;晚上,我们在柔和的星光下饮酒欢歌!后来,我们在亚德里亚海上航行,看到海岸有时呈琥珀色,有时呈玫瑰色,和蓝宝石般的大海交相辉映。我们有时停留在陆地怀抱的港口,有时漫游在历史悠久的古城。终于有一个早上,当太阳庄严地升起时,我们的船沿着一条金色的水道驶进了威尼斯。哦,威尼斯可真是一座漂亮的城市!在那里,海老鼠可以逍遥自在地漫游、狂欢!当夜幕降临、两脚走到发痛时,你可以坐在大运河边,和朋友们尽情欢宴!这时,空中飘荡着优美动听的音乐,天上布满了闪烁的星星,凤尾船摇摇晃晃,灯光照耀着擦得发亮的钢制船头。这些船紧靠着,所以你可以踩着他们从河的这头走到那头。至于吃的东西——你喜欢吃牡蛎吗?好啦,好啦,我现在还是不谈这些好。”

  陌生客沉默了一会儿,水老鼠也沉默了,沉醉了。他在梦里的运河上漂浮,听着一只幻觉的歌在水汽般灰蒙蒙的、波涛拍打的墙壁间响亮地回荡。

  “最后,我们又向南方航行了,”海老鼠继续说,“沿意大利海岸走,来到了西西里岛的巴勒莫。我下了船,在岸上过了一段长长的幸福时光。我从来不在一只船上待得太久,那会令人心胸狭窄、产生成见。而且,西西里是我一个快活的游猎场。我认识那儿的每一个人,他们的生活方式很适合我。我在岛上快乐地跟朋友们过了好几个星期。在我又躁动不安时,便溜上了一艘去撒丁尼亚和科西加做生意的船。等我再次感觉到清新的风和水沫时,我觉得非常高兴。”

  “但是,你在下面是否感到很热、很气闷呢?在‘货舱’里,你们是这么叫的吧?”水老鼠问。

  航海者眨巴眨巴眼睛,怀疑地望着他,“我可是个老手,”他很干脆地说,“我觉得船长室是挺不错的。”

  “怎么说那生活也是艰苦的。”水老鼠深沉地思考着,嘟哝道。

  “对船员说倒是艰苦。”航海者眨了眨眼,严肃地说。

  “我在科西加岛登上了一艘把葡萄酒运到欧洲大陆的船”他继续说,“晚上,我们到了阿雅克肖。由于逆风,船停在了海上,大家用一根长绳子把酒桶一个个串起,然后放到海里。水手们用小船拖着一长串的酒桶朝岸边划去。他们一边划船一边唱歌,那串长长的酒桶漂在水上,像排成一长列的海豚。到了岸上,已经有马匹等着他们,那些马把酒桶迅速拖上小镇陡峭的街道,酒桶发出叮当的声响。等到最后一只酒桶运到目的地,我们就和朋友一起上街喝酒、休息,一直玩到深夜。第二天早上,我走进一片橄榄树林,在那里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到过许多岛屿,也到过许多港口,在海上漂泊了很久,所以到了大陆我悠闲地过着日子,有时躺在地里,看农夫耕作;有时我躺在高高的山坡上,眺望远处蔚蓝的地中海。再后来,我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有时走路,有时坐船。我到了马赛,在那儿遇到过许多曾经同船的老朋友,参观了许多远洋巨轮,还和朋友们一起欢宴。那里的牡蛎真是美味可口。唉,有时我做梦都梦见马赛的牡蛎,醒过来后,伤心得直想哭!”

  “这令我想起,”水老鼠恭敬地说,“你曾偶然说起你饿了,我倒该早提起的。你应该会愿意跟我共用午餐吧?我的洞就在附近,现在已过了正午,有什么吃什么吧,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