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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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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蛤蟆历险 (1)

书籍名:《杨柳风》    作者:肯尼斯·格雷厄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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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蟆发现自己被关进了潮湿吵闹的地牢里。这个中世纪城堡里的黑暗与阴沉,隔绝了外界的光明大道。前不久他在外面是多么快活呀!能痛快地玩,仿佛英格兰每一条公路都是他买下的。可现在他只好一挺身子倒到地上,流着痛苦的眼泪,把自己交给彻底的绝望。“一切都结束了,”他说,“至少我的事业结束了。两个结束是一个意思。人见人爱的、漂亮的蛤蟆,阔绰的、好客的蛤蟆,潇洒的、温文尔雅的蛤蟆!我哪能有希望再放出去呢?”他说,“把我囚禁起来是公正的,因为我盗窃了那么漂亮的一部汽车,方式又那么大胆!那么惊人的不顾廉耻、荒唐!何况又落到了这样一帮猪头猪脑的红脸警察手里。”他抽泣起来了,哽噎住了,“我真是个笨蛋!”他说,“现在我只好在地牢里凋谢枯萎了,直到曾以我为荣的人忘记了蛤蟆这个名字!啊,睿智的老狗獾呀!”他说,“啊,聪明的水老鼠呀!明理的鼹鼠呀!你们的判断多么健全,你们对事理的了解多么透彻!啊,不幸的、被抛弃的蛤蟆呀!”

  他就在这类哀叹里度过了几个星期的白天和黑夜。他不肯吃饭,连点心也不吃。那严厉的老牢头知道蛤蟆口袋充实,曾一再暗示他:许多舒适的、实际上是奢侈的东西都可以从外面安排进来——只要花点钱就行。

  老牢头有个女儿,一个快活、善良的丫头,帮助她爸爸做一些轻巧活儿。她特别喜欢动物,有一只金丝雀。白天,她把金丝雀的笼子挂在监狱高墙的钉子上,这使得那些喜欢睡午觉的囚犯非常恼火;晚上又用罩子罩起来,放在大厅桌子上。除此之外,她还养了几只有些黑点的白耗子和一只老转圈不停的松鼠。这位心地善良的姑娘怜悯蛤蟆的痛苦,有一天对她爸爸说,“爸,我见那可怜的蛤蟆这么倒霉,这么瘦,心里真不好过!你把它交给我来管吧。你知道我有多么喜欢动物。我要让他从我手里吃食,让他坐起来,玩许多花样。”

  她爸爸回答说,她愿拿它干什么都可以,他已经厌烦了蛤蟆和他的傲慢、忧伤和吝啬。于是那天那姑娘就开始了她的慈善活动。她敲开了蛤蟆的牢门。

  “好了,快活起来吧,蛤蟆,”她进了门便劝他说,“坐直了,擦干眼泪,做个懂事的动物!试试吃点东西。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一点我吃的东西,新出炉的!”

  那是土豆烧白菜,分装成两盘,香味弥漫了狭小的牢房。蛤蟆痛苦地趴在地上,那美妙的香味钻进了他的鼻子,瞬间给了他提示:生命并非如他所想象的空虚和绝望。可他仍然哀号着,蹬着腿,拒绝接受抚慰。于是聪明的姑娘暂时走掉了,她留下了仍然冒着热气的饭菜。于是蛤蟆在抽泣之间嗅着,思考着,逐渐产生了奋发的新念头。他想起了诗歌、骑士风度和尚未完成的伟业;想起了广阔的草场,在和风丽日的草场上放牧的牛羊;想起了菜园、笔直的花坛和被蜜蜂团团围住的金鱼草;想起了蛤蟆大院上菜时的杯盘叮当声,客人靠近餐桌时椅腿擦着地板的吱吱声。于是,小牢房的空气便带上了几分粉红。他开始思念起他的朋友。朋友们肯定会做点什么的。他想到了律师,律师们会多么高兴办他的案子呀!而自己当初竟没去找他们,真是头大笨驴。最后,他想到了自己杰出的聪明与计谋。他只要肯动动他那伟大的脑子,能干出多大的事业来呀!这样,蛤蟆的治疗就差不多完成了。

  几个小时以后,那姑娘回来了,拿来了一个盘子,盘子里有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还拿来了一盘抹了黄油的滚烫的土司。土司切得很厚,两面烤得脆黄,金黄的奶油从气孔里大滴大滴渗出,像蜂蜜流出蜂巢。抹了黄油的土司简直是在劝说蛤蟆,口气毫不犹豫。内容是寒冷的早晨在温暖的厨房里享用早餐,或冬天的夜晚散步归来享受客厅里暖和温馨的炉火,心满意足的小猫发出的喵喵声,还有昏昏欲睡的金丝雀发出的唧唧叫声。于是蛤蟆坐直了身子,擦干了眼泪,品起茶来。他马上就信口谈起了自己:他的宅院,他在宅院里的活动,他是多么重要,他的朋友们又多么需要他。

  牢头的女儿看出那话题对他的好处不亚于那杯茶——事实确实如此,便鼓励他继续讲下去。“给我谈谈蛤蟆大院吧,”她说,“听起来它似乎很漂亮。”

  “蛤蟆大院,”蛤蟆得意地说,“设备齐全,风格独特,要评选绅士宅院,是可以入选的。其中部分建于14世纪,但是现代生活设施也应有尽有。有新的卫生设备,到教堂、邮局和高尔夫球场只需要五分钟,适宜于……”

  “上帝保佑这个动物,”姑娘笑了起来,说道:“我才不愿意信呢,给我讲点蛤蟆大院的真东西吧!但是,先让我再给你拿点茶和土司来。”

  她跳跳蹦蹦地走了,随即端回了一盘新的东西。蛤蟆对土司发起了贪婪的进攻。他的情绪恢复到了昔日模样。他告诉她他的游艇间、鱼池、有院墙的老菜园;告诉她他的猪圈、马厩、鸽子房、鸡房;告诉她他的奶场、洗衣间、瓷器柜、熨烫房(小姑娘对这一部分特别喜欢);还谈起了宴会厅和他们在宴会厅的玩乐:其他的动物都上了座,蛤蟆唱歌、讲故事、谈笑风生,表现那么出色。然后那小姑娘要听他讲他那些动物朋友,对于他说的那些动物们的事全都很感兴趣。例如‘他们是怎么生活的’,以及‘他们拿什么来消磨时间’等等。当然,她没有说她是把动物当做宠物来喜欢的,因为她知道蛤蟆会十分见怪。等到那姑娘装满了蛤蟆的水罐、抖松了蛤蟆的干草,向他告别的时候,蛤蟆几乎已经回变成过去那个乐观、骄傲的蛤蟆了。

  他唱了一两支以前在宴会上常唱的小曲,在干草上一蜷身子,美美地休息了一夜,做了一个最愉快的梦。

  从此以后,随着凄凉的日子的过去,他们俩作了许多次有趣的谈话。老看守的女儿对蛤蟆越来越同情。她认为蛤蟆的过失很轻微,一个可怜的小动物竟会因此坐牢,实在太丢脸。当然,因为虚荣,蛤蟆认为她对他的兴趣是出于日益增长的柔情,他禁不住为他俩之间社会鸿沟之大感到遗憾——因为她是个清秀的姑娘,显然非常崇拜他。

  有天早上那姑娘心事重重,胡乱回答着问题。蛤蟆觉得她对他的俏皮话和闪光的评论似乎心不在焉。

  “蛤蟆,”小姑娘随即说了,“请你听着,别打岔,我有一个姨妈,是个洗衣服的女人。”

  “行了,行了,”蛤蟆亲切和蔼地说,“没关系,别在意,我还有几个亲戚应该当洗衣服的女人呢。”

  “请别出声,一定,蛤蟆,”姑娘说,“话太多是你的主要毛病。我心里正想事儿呢,你真伤了我的脑筋。我说过了,我有一个姨妈,是个洗衣服的女人。她给城堡里所有的犯人洗衣服——这类赚钱活我们都让自己家里的人做,你知道。她星期一早晨收衣服,星期五晚上送衣服,今天是星期四。听着,这是我的想法:你很有钱——至少你总是那么告诉我——而她呢,又那么穷。几镑钱对你无所谓,对她的区别可就大了。听着,我认为如果把她处理好了——按你们动物的说法是‘对付好了’。你就可以跟她做好安排,让她把衣服、帽子什么的都给你,你就可以以洗衣妇的身份溜出城堡。你们俩在很多方面都是很相似的——尤其是身材。”

  “我们不相像,”蛤蟆有点生气,说,“我可是体态高雅的——从我的身份看起来。”

  “我姨妈也是体态高雅的呢,”姑娘回答,“从她的身份看起来。你竟然这么以为。你这个可怕的、傲慢的、忘恩负义的动物,我这是在为你难过,在设法帮助你呢。”

  “对对对,没事,非常感谢。”蛤蟆赶紧说,“但是,请你注意!你肯定不是要让蛤蟆大院的蛤蟆先生假扮成个洗衣服的女人在乡下乱跑吧!”

  “那好,那你就待在这儿当你的蛤蟆吧,”姑娘非常激动地说,“我估计你想的是让四马大车拉你出去呢!”

  诚实的蛤蟆一向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你是个心善的、聪明的好姑娘,”他说,“我的确是这样一个傲慢的、不懂事的蛤蟆。请你发发善心,介绍我跟你那可敬的姨妈认识吧,我相信那位杰出的夫人跟我是能够安排出让双方都满意的条件的。”

  第二天黄昏,姑娘便带着她姨妈进了蛤蟆的牢房。姨妈手上拿着蛤蟆一周的换洗衣服,用毛巾卷好、别针别好。老太太对会谈早有准备,实际上蛤蟆故意放在桌子上的几枚惹眼的大金币一进入她的眼帘,任务就算完成了,需要讨论的问题就不多了。蛤蟆用现金换到了一件印花棉布衫、一条围裙、一根围脖和一顶褪了色的黑色女帽。老太太提出的唯一条件是要把她捆起来,堵住嘴,扔到一个旮旯里去。她解释说用这种不算很说服人的办法,加上她自己编造的热闹故事,希望能保住她的职位——尽管疑点很多。

  这个建议很叫蛤蟆高兴,这样他就可以带几分威风离开监狱,无损于他那好斗勇猛的危险分子的“英名”。他立即帮助牢头的女儿把她姨妈“打扮”起来,让她尽可能像个受害者。

  “现在该轮到你了,蛤蟆,”姑娘说,“脱掉你的外衣和背心,你现在这样子就已经够胖的了。”

  姑娘笑得直发抖,开始把他塞进了印花棉布衫,打扮起来,把头巾围成洗衣妇们的样子,又在他的下巴下系好了褪色女帽的带子。

  “你简直就是姨妈的翻版呢,”她格格地笑,“但是我可以肯定,你一辈子也没有现在这样一半地可敬。好了,再见,蛤蟆。祝你好运。沿着你上来那条路往下走,要是有人跟你说话——很可能会有的,他们都是男人——你当然可以逗逗他们,不过你得记住你是个寡妇,在世界上是很孤独的,要顾忌到名声。”

  蛤蟆小心翼翼地开始了一次似乎非常危险的冒险行动。他的心怦怦直跳,尽力稳定步伐。但是他立即惊讶地发现这事他办得很轻松,因而很高兴。“他”很有人缘,而人缘又似乎来自性别。想到这两者都属于别人,他又不禁感到委屈。蛤蟆的身材本来就像矮胖的洗衣妇,再穿上熟悉的印花布外套,这些都成了他通过每道关卡的通行证。即使他感到犹豫,不知道往什么方向拐弯时,下一道关口的守卫也都能帮他解决。守卫们急着下班去喝茶,总招呼他快点走,别让他们等通宵。玩笑和攻击是他的主要危险,他当然得及时做出有效的反应。蛤蟆是个有强烈自尊心的动物,他认为那些玩笑大多可怜而拙劣,而攻击又完全缺少幽默感。但是,他也压住了脾气(虽然非常吃力),让他的驳斥适合对手和自己假定的性格,同时竭力让自己别逾越了高雅品味的界限。